柳永瞧着他直摇头:“小小年纪的,说话怎么跟七老八十差不多?我自然是想留就留,想走就走,哪用你来说。”

王雱也就没与他多说了。

柳涚就像王雱所说的那样,休沐日过来蒙学里兼兼职,果真与柳永缓和了不少。临近过年,蒙学的小孩们拿着蒙学的散学奖励回家过年,柳永也被柳涚请回家过年。

都说远香近臭,这话不是假的,柳永表明了不会与儿子住一块,柳涚妻子对柳永到时和气了许多,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了个年。

年后,王雱与开封城中的小伙伴们一一辞别,还给司马琰留了副望远镜,让她平时留着玩。

出发那日,他们竟又遇到了赵宗实父子俩。小屁孩赵仲针本来坐在马车上的,撩起帘子见到王雱他们正在与司马光一家话别,立刻撒泼打滚要求下车。抱着他的高氏抵不过混世小魔王的挣扎,松了手让赵宗实把他抱下车。

小屁孩一落地,立刻蹬蹬蹬地往王雱那边跑去,扯住王雱衣角奶声奶气地喊人:“哥,哥哥。”

小妹一听,瞪圆了眼,上前气鼓鼓地拍掉小屁孩的手:“哥哥,是我的。”

小屁孩看到小妹,也瞪圆了眼。

小妹的衣服是王雱给吴氏画的,小孩子嘛,胡乱穿都可以,王雱就给她设计了一身可爱至极的小裙子,梳起的小包包头还分别系着雪白雪白的绒毛小球,走出去不知羡煞了多少小女娃。

小屁孩直愣愣地夸:“这个妹妹好可爱。”

王雱眉头一跳,赶紧把小妹拉到身后不让小屁孩看见。这一刻他算是明白司马光为啥总阻挠他见司马琰了,自家粉雕玉琢的妹妹凭什么让这些小屁孩看了去!这些小屁孩往后说不定还会哄骗他妹妹呢,都滚远点滚远点!

王雱面上很和气,镇定自若地兴师问罪:“上回我们约好要再见的,你怎么没来啊?”

小屁孩想到自己上回没能出门,嘴巴一扁,委屈得眼睛里又含上了一泡泪,可怜巴巴地转头指着他爹说:“爹爹,不带去!”

小妹悄悄从王雱身后探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向那小屁孩。

王雱捏了捏小妹包包头上的小毛球,悄然把小妹的脑袋按回去。他对小屁孩说:“男子汉大丈夫要坚强,不能哭,你爹娘都在等着你,回去吧。”他想了想,抽出一本册子递给小屁孩,可着劲忽悠,“这本填字游戏很难的,只有世上最聪明的孩子才能填出来,你回去以后可以让你爹娘先教你认字,然后再和你一起玩。”

知道自己肯定不能多留了,小屁孩只能乖乖接过填字游戏,脑袋里满满的都是“男子汉大丈夫”“最聪明的孩子”。他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回跑,赵宗实还是只和他们问了好,始终没上前攀谈。

赵宗实跟着儿子走回车前,正要伸手抱儿子上去,小屁孩却不乐意,嘟囔着“男子汉”“大丈夫”,手脚并用地爬上车,再拿回刚才让赵宗实帮忙拿着的册子,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

赵宗实觉得有些稀奇,这个儿子虽然不怕生,与谁都肯亲近,可还是第一次这么听一个人的话,那半大小孩可真会哄小孩。

这时候的赵宗实还不知道,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会沦陷在王雱给他儿子留的小册子里,吃饭想,睡觉想,有事没事都得想一想。要不然的话,严父威严随时不保!

而始作俑者王雱,这会儿正可着劲在外头和他儿子挥手道别,一副很不舍的模样。

司马光和王安石说着话,余光却时不时地扫向王雱。见赵宗实一家人的马车走远了,司马光才问:“你给人家什么东西?”

王雱一脸无辜:“没什么啊,就是一些益智小游戏。益智您知道的吧,就是开发智力,让人变聪明的,所以要多用用脑子。”

这些年来王雱和司马琰闲着无聊会相互出题,下次回信时附上自己的答案和新出的题目。本来王雱整合起来想印本书玩玩,好歹也算是出了本书,满足满足王安石的炫耀欲。

可惜司马琰一语惊醒梦中人:“你以为谁都玩得了?”

所以吧,王雱就只让方洪先印几本留底,将来再把他和小妹玩的“入门版”整出来。给赵宗实父子俩那本,除了开头一两局是入门级之外,剩下的是他和司马琰玩的“地狱难度”!

哪怕王雱的表情再怎么无辜,司马光还是能看出点贼溜溜的感觉来。他刚才听到王雱对那小孩说是“填字游戏”,马上想到王雱和司马琰往来信件背后那些方格子,这东西他起初没在意,后来看见它们的次数多了也就上了心。

上心之后可就有点煎熬了,小孩子的想法天马行空,有时候他根本跟不上他们的思路——反正司马光是这样对自己说的。所以有时他得抓耳挠腮地等待两小孩给对方回信,要不然就不知道答案了。

王安石回京之后,司马光试图与他讨论过两小孩那些填字游戏,但王安石这人居然异常正直,根本没怎么检查过两个小孩的往来信件,自然陷得没他深。

司马光问道:“就是你平时与阿琰玩的那些‘填字游戏’?”

王雱老实点头,甚至还积极推荐:“阿琰妹妹手边也有两本样书,您可以问阿琰妹妹拿去玩玩啊!”

王安石斜睨着王雱。

王雱乐滋滋地拉他爹入坑:“爹我给你也留了一本呢,等您到了青州就可以和范爷爷一起玩啦!”

王安石一想到自己要和范公朝夕相对,心里欢喜得很。想想自己可以随时和范公讨教,还可以和范公玩玩填字,日子简直美极了!不过他面皮还是绷得紧紧的,绝不在儿子面前泄露半点喜悦情绪:“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闲吗?”

再舍不得,该走的还是得走。曹立已经把无忧洞的事交给蔡老九,让他早些带着其他人走出无忧洞。他们人虽然离了京城,许多种子却已经悄然埋下,只等它将来生根发芽。

自从知晓范仲淹要调往青州,王雱便恶补了一番关于青州的事。

宋朝的州级机构分为府、州、军、监四类,府分为京府和次府,州府有东京开封府、西京河南府、北京大名府、南京应天府。剩下带府字的地方就是次府,相当于后世的直辖市。

比如范仲淹前头所在的杭州府就是个直辖市。

青州若按照从低到高的军事州、团练州、防御州、节度州等级来划分,青州理当属于其中的节度州,算得上是宋朝重镇,寇准、夏竦、富弼之类的都先后曾经知青州。而青州下头所辖的益都、寿光、临朐、博兴、千乘、临淄不乏文教兴盛之地,古建筑也不少,很适合拾掇拾掇登临作诗,炒出旅游胜地!

这么看来,这地方其实还算是个挺不错的任地,只不过比不上杭州府这样的鱼米之乡、富裕之地罢了。王雱正要跟他娘一起钻进车里,忽见一行人从城门处走来,模样很熟悉,正是曾在鄞县给方洪打理“分店”,经常与王雱打交道的胡管事。

胡管事长着张圆圆胖胖的脸,看着很有福相。他的小眼睛笑眯起来,恭恭敬敬地与王安石与吴氏见了礼,接着对王雱道:“老方又让我出去开分店了,小衙内可要多看照看照小的。”

王雱笑眯眯地应了下来。

方洪是个实诚人,也是个好人。

胡管事领着的小商队缀到了王安石一家人尾巴后面。一行人没走出多远,又听后头有人驾着车赶上来。曹立倒过去探明情况之后,掀开车帘对王雱道:“是柳先生。”

王雱吃了一惊,让人先停下车跳下地,跑去截停了柳永所乘那辆车,手脚并用地爬进车里头,问柳永:“您怎么来啦?”

柳永道:“怎么?就许你们去青州,不许我去?”

王雱说:“这不是怕路途太远,您身体吃不消嘛!”柳永已经六十六七岁了,古人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哪能受这样的颠簸?

柳永满不在乎地道:“便是在家里躺着什么都不做,人也是会老死的。”京城虽然热闹,柳永却觉得有王雱的地方会更意思。柳永催促王雱赶紧回他爹娘那边去,要不然等会儿可能走不了了。

王雱还纳闷怎么会走不了呢,另一边的司马琰一行人已经看到了追着出城给柳永送行的女伎们。这些女伎个个带着三两婢子,很没形象地往送行处疾走,面色都很急切。

“秦楼三美”的海选以及公演活动都已完美落幕,花落三家的三首柳永词也成为这段时间开封府中传唱最广的三首新词。这三首词和柳永以前的词一样感人至深,只是传达的感情又比以前的词又更丰盈、更富有层次,简直无一处不好!

用王雱的话来说,这地儿有可以写一篇几万字的论文,探讨柳永“文骨”之变化!当然,往后柳永可以写入九年义务教育的词可能会更多…

柳永这人,别的事情上都挺靠谱,就是过不了美人这道坎,他要走的事连儿子都没告诉,结果昨天与几个美貌女伎相聚聊星星聊月亮聊人生理想的时候不小心说漏了嘴——于是今儿城中大半女伎们都要出城相送!

王雱很快也看到了这“美娇娘送行大队”,连忙跑回王安石和吴氏那边,麻利地上了车,催促赶车的人:“快走快走,咱赶紧走,再不走就走不了啦!”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五十三章

抵达青州时, 王雱刚刚迈过八岁的大关, 离长大成人又近了一大步。地方城镇平日里城门把守不严,进出城都很自由,不过王雱这浩浩荡荡一行人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连守城门的士兵都跑过来询问他们是什么人。

王雱一行人自然被引到了府衙那边。范仲淹早得了朝廷那边的消息,前几天也收到王安石遣人送来的信, 大略说了抵达的日期。

听衙役来报说王通判到了, 范仲淹起身走了出门, 目光带着叹息。他会给王雱写那么一封信, 心里其实早料到王安石会做些什么。只是没想到王安石会直接上书旗帜鲜明表明态度,还自请调任到青州来。

看着走在最前头的王安石和他身后的王雱等人,范仲淹心中一暖, 笑着迎他们进屋。

都是老熟人啦, 王雱一点都不拘束, 问清楚府衙或者府衙周遭有没有他们可以住的地方。

听说府衙旁也有给通判准备的院子,王雱麻利地叫曹立跟人去把东西都放好,积极发问:“范爷爷, 这不早不晚的自家肯定没备着热水, 你晓不晓得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宽敞的澡堂子啊?我们一路来得匆忙, 好好洗澡的机会太少了。”

王安石:“…”

王安石光荣地获得了与范大佬一起去澡堂子搓澡的成就。虽则王安石对洗澡这事儿一直有些排斥, 但, 和崇拜之人一起洗澡是不一样的, 反正这一澡王安石洗得很痛快!

每个人都很满意。

王雱寻思着范仲淹和柳永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身体容易出问题, 立刻马不停蹄地搞起事来,领着曹立到外面边溜达边在府衙附近寻找适合的“培训基地”。

不管什么时候,急救方法都是要科普的,谁家没个容易出事儿的老弱妇孺?还有基础的体检,王雱也准备挑些人培训好,免费替青州上了年纪的长者进行体检。

当然,其他人自然也可以来体检,不过人力物力有限,没满一定岁数的人就得收钱啦~

王雱瞅了一圈,转去与胡管事商量:“这边的书坊索性把地方盘大一点,正面的铺面还是当书坊,里面改造改造可以作为宣讲场地和体检场地,若是没课程、没体检的时候,还可以开放给士子们进去读书,也算一桩美事。”

胡管事笑眯眯地应下:“没问题,老方说一切都听小衙内的安排。”

王雱没和胡管事客气来客气去,那不是他擅长的。方洪乐意和他一起干,他有好事时自然会带上方洪,这是双赢的事儿。

王雱把看中的宅子告诉胡管事,胡管事便紧锣密鼓地招人改建宅子去了。

王雱又给曹立找了个差使:“这边虽然没有无忧洞,但是我看街上无所事事的闲汉挺多,你和在京城一样把这些人编整编整。”

青州虽不如京城繁华,可什么外卖业务、快递物流的需求量还是挺大的。王雱始终信奉一个标准:人是闲下来的,一旦闲下来就会整点幺蛾子。

王雱把人都差遣出去,踱着步子优哉游哉地回到家。

小妹已经换上轻薄的春衫,包包头上别着青油油的叶子发饰,很适合暖阳煦煦、生机勃勃的春日。见王雱从外面回来了,小妹高高兴兴地蹦到王雱面前喊:“哥哥~!”

王雱变戏法一样摸出个糖人,笑眯眯地在小妹面前晃了晃。

小妹睁大了眼,吃惊地看着王雱手上的糖人,惊奇地问:“哥哥,长一样,和我长一样。”小妹虽然已经能说出比较长的日子,语序有时候却还是有点混乱,只有经常和她相处的人才能轻松跟她交流。

王雱说:“我看有人在街上卖糖人,就借他的工具自己吹了一个。”王雱说得轻轻松松,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实际上他早前在糖人摊子旁观察了好一会儿,接着先拿自己和司马琰练了手!不过,吃掉了的失败品能算失败品吗?自然是不算的!

小妹高兴地拿着糖人,左看右看舍不得吃,兴冲冲地跑吴氏身边献宝去了。

等听王雱说不吃会坏掉,小妹才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想了想,又举高高递到吴氏面前,奶声奶气地说:“娘,甜,娘也吃。”

吴氏哪会和小妹抢糖吃,笑着抱起小妹说:“娘不爱吃甜的,你吃。”

小妹乖乖坐在吴氏膝上舔糖。

傍晚吃过饭,曹立才从外头回来。吴氏忙问:“忙什么去了?吃过饭没?”

曹立一一作答:“去办点事,吃过了。”

吴氏嗔怪地看了王雱一眼,意思是“才刚过来你就差遣曹立做这做那”。

王雱装傻。他边让曹立跟着他散步去范仲淹那边学琴,边问起曹立青州城中的情况。

曹立还真发现了点问题:“城里有些人似乎会秘密往外跑,应该是和城外某些人有联系。”他这一整天没有贸然接触任何人,而是隐匿在城中各处观察那些闲汉的行迹,准备先摸个底,所以很快发现不对劲。

王雱说:“先盯着,不要贸然涉险。”

曹立点头。

曹立帮王雱把琴抱到范仲淹那边,便又无声无息地出去了。王雱见范仲淹的书房亮着灯,从映在纸窗上的倒影看到范仲淹还在忙碌,他没进去喊人,而是坐在琴亭中弹了起来。

随意弹出的曲调悠扬宁定,入耳仿佛能驱散疲惫与烦忧。范仲淹本来正伏案疾书,听王雱琴声一起便停了下来。这几年来一再地左迁,若说范仲淹一点都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只是路是他自己选的,是以也不会有后悔的感觉。

只是,有些累了。许多回他都感觉到自己的疲惫,那种疲惫并不仅仅在他日渐衰老的躯体里蔓延开,还侵蚀着他曾经坚定不移的心。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停下来吧,该停下来了,你已经很累了。”

可他怎么能停下来呢?人生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他是不能停下的。他已经六十多岁了,再熬几年过了七十,便到了致仕的年纪。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想要抓紧这最后的、无比珍贵的光阴尽量多做一些事。

范仲淹起身打开书房门,抬眼望去,只见那半大孩子坐在琴亭中轻松抚琴,那琴音像是一只无形的手似的,仔仔细细把心中种种思绪梳理得条理分明,一桩桩一件件捋得清清楚楚,积攒在心头的烦恼与愁苦一扫而空。

范仲淹等一曲终了,才走近坐下,夸王雱:“你已经练得很好,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他心里藏有太多的事,哪怕年长王雱几十岁也没法弹出这种澄明透亮的感觉。

王雱说:“一日为师,终身为师,您可别想甩掉我!我还想借着师弟的身份差遣师兄替我办事儿呢!”王雱这人不要脸得很,亲近起来喊范爷爷,有事儿又老师老师地喊,一点都不觉得乱了辈分。

范仲淹熟知他的性情,指着他笑骂了两句,又说:“你师兄左右也没什么事,你有什么事要办便差遣去他做吧。”

王雱一点都没客气,第二天就喜滋滋地找上范纯礼,说范仲淹已经把儿子卖他了,要范纯礼帮忙做这做那。

范仲淹好歹是当过宰执的人,家底挺丰厚,范纯礼身边有书童兼小厮跟着,买一送一,人手大增!

王雱让范纯礼帮忙搞好宣传动员大会,接着仿着鄞县和开封那边的先例、拿着已经宣讲过许多回的稿子开急救技巧讲座。

作为一个寒窗苦读过年的士子,范纯礼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每回同窗聚会可不都得轮流吹吹牛逼?范纯礼一点都不怂,大大方方地接下这个任务,照例先利用衙内身份让衙役们全部聚集起来听讲座、练实操。

王雱把事情都扔给其他人去干,自己伙同几个同龄的小孩躲在养鸡的人家外头,盯着底下一只只雄赳赳气昂昂的肥鸡。

王雱怂恿左右的小孩:“去吧,把那几只最肥的公鸡的尾巴毛给我拔来!分散点拔,不要逮着一只鸡去伤害它!”

这个年纪的小孩本就是人憎狗嫌的操蛋鬼,一点都不怂,爬过院墙就去残害别人家的公鸡。很快地,王雱收获了一堆的公鸡尾羽,长长的,亮亮的,色泽鲜艳,手感顺滑!

王雱非常满意,随手把几个木陀螺分给小伙伴们。这玩意儿好做,他特意拿来引诱小伙伴们干坏事!

一群捣蛋精在鸡主人抡起扫帚追出来之前一哄而散。

王雱拿着一大把尾巴毛回到家,把收集好的材料一样样摆整齐,在小妹期待的目光中麻利地捣腾起来。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五十四章

王雱想做的自然是毽子, 这可是很适合街头巷尾随时随地玩耍的健身活动。毽子的前身其实是蹴鞠,是以很多花样和蹴鞠差不多,王雱不愁这年头的熊孩子玩不来。

毽子很好做, 拿一撮鸡尾巴毛、拿个铜钱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的绳子碎布之类的捣腾捣腾,差不多就可以了。王雱动手能力不差, 三两下便做出个一大一小两个毽子来。

王雱麻溜地领着小妹出去, 找了处软绵绵的青草地教小妹踢。小妹才三岁出头,身子还不平衡,总急着去追毽子, 一个不小心摔草地上了, 扁着嘴想要哭。

王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朝着她哈哈一笑,气得小妹金豆子簌簌地往下掉。王雱赶紧一屁股坐旁边, 把小妹从草地上扶了起来坐好, 边帮小妹擦眼泪边劝说:“女孩子不能随便哭, 女孩子的眼泪是很珍贵的,要用到刀刃上才行!”

小妹被王雱说得有点茫然,连哭都忘记了,奇怪地问:“眼泪,用刀上做什么?”

“不是刀, 这叫比喻。”王雱给小妹科普, “有句话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刀见过吧, 刀有刀刃和刀背, 刀背是钝的,刀刃是利的,平时要砍什么东西一般是用刀刃,所以好的钢材要用到刀刃上去。眼泪也一样,要是你随随便便就哭,眼泪就不值钱了,眼泪要在关键时刻掉,比如你要跟娘告状了,最好就噙着两泡眼泪去。”

王雱正在对妹妹谆谆教导,忽见小妹睁圆眼睛往他背后看。

王雱还没来得及依靠强烈的求生欲想出扭转乾坤的说辞,屁股已经被人踹了一下。他捂着屁股转头一看,来的不是王安石又是谁!王雱麻利地躲到小妹那边去,不让王安石再有家暴的机会。

堂堂一代名相,怎么能揍儿子!

王安石道:“有你这么教妹妹的吗?六娘早晚被你给教坏!”

王雱才不承认自己在教坏妹妹:“我在给小妹讲人生道理呢,哪里教坏了?”眼看王安石又要揍人,王雱连忙对小妹说,“爹年纪最大,踢毽子一定也很厉害,让爹给你示范示范,你一定能学会的!”

小妹觉得王雱说得很有道理,眨巴着眼看向王安石,亮澄澄的眼睛里全是期待。

王安石虎着脸瞪了王雱一眼。

王雱站起来给王安石示范:“爹你看,非常简单。”他每天都有坚持锻炼,区区踢毽子根本不在话下,在妹妹亮亮的目光中玩了几个花样,然后把毽子塞到王安石手里。

王大佬,未来的堂堂宰相,在一双儿女的注视之下接过毽子。

女儿这么期待,自己怎么可以认怂?

上,必须上。

于是王安石很快在儿女面前暴露了自己的运动废材本质,一连踢空好几次。

王雱:“…”

小妹:“…”

小妹怜悯地拉拉王安石的衣角,安慰王安石说:“爹爹不难过,六娘也学不会。”

王雱转开脸,偷偷憋笑。他爹王安石爱书如命,连通宵看书这种事都干得出来,身体虽然锻炼得很不错,爬山涉水到处考察不成问题,可平衡性显然不好,这种需要运动神经的健身活动不适合他!

王安石把毽子扔回给王雱,拎着两小孩回家去了。

吴氏正在做清蒸桂鱼,还是春末,桂鱼美肥得很,不需要太复杂的做法都很好吃。菜一上桌,王雱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先夸:“好香,娘你是不是又和别人学了一手啊!”

吴氏道:“就你鼻子灵,是隔壁苏婶教的。”这年头,许多菜谱都是家传的,很少会教给外人,不过这清蒸桂鱼也不是什么罕见的菜,聊起来时可以交流交流不同的用料和做法还。

王雱尝了一口,鱼肉鲜甜,吃不出半点腥味,味道棒极了。春夏之际鱼肚子最肥,王雱把鱼肚子朝着小妹,方便小妹吃软乎乎的鱼肚肉。

兄妹俩津津有味地吃饱,小妹开始给吴氏说起踢毽子的事,兴高采烈地将王安石也学不会的事情说了出来。

王安石:“…”

这个女儿也不想要了。

吴氏见王安石一脸憋闷,也有些忍俊不禁,借口收拾碗筷背着王安石笑去了。

王雱捣腾出这么个玩意,青州的公鸡遭了秧,一个两个丢了尾巴毛,再也没法神气活现地炫耀自己的漂亮羽毛,瞧着都蔫耷耷,可怜得很!

有人瞧见商机,便到处去收杀鸡留下的鸡毛,仿着做出毽子开始往外卖。

胡管事看着街上各种店铺都开始卖毽子,肉疼地对王雱说:“我们书坊也可以卖!”

王雱拍拍胡管事的肩膀,说道:“钱是赚不完的。”毽子的材料便宜得很,也好找,哪怕家里买不起也能自己做。这挺好,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柳永这一趟过来,其实也有差使在身。不过他年纪比范仲淹还大,没人真让他做事,柳永入城没几天,便被邀请去登临游览。邀请他的人自然也是美貌女伎,还不止一个!

柳永留词数首,在红颜知己们的簇拥下翩然归来,却见街头巷尾的小孩都在踢那鸡毛做成的新鲜玩意儿。

女伎们也觉稀奇,对柳永道:“从前我们这儿可没这东西。”

柳永便道:“一准是王家那小子弄的。”

女伎们都笑了起来。柳永自己有个儿子,聊起亲近人来却总开口王家小子闭口王家小子,可见与那王家小子很是要好。

柳永把女伎们一一送了回去,自己骑着小驴回落脚处。还没进门,就听有人叫了一声:“哟,柳先生回来了?”

柳永转头一看,不是那王家小子又是谁?柳永笑道:“我出去几天,你又闹腾了许多事吧?”

“哪有。”王雱一脸正经,看着像个再乖巧不过的乖孩子,“您才是到哪都这般风流潇洒!”

“承蒙美人们抬爱下了帖子,我怎么能推拒,索性约了个时间一起出游。”柳永是个感性之人,感动地对王雱说,“我们一路也算是耽搁得少的,结果她们以用自己的门路抄录了只在京中售卖的《秦楼三美》,还为我的三首新词填了新曲儿。如此盛情,我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王雱在脑袋里自动转换了一下柳永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我的书虽然只在京城卖,但是外地的粉丝哪怕手抄都要收藏一份,还给我的词写了同人歌广为传唱,粉丝这么喜欢我,我能怎么办?我自然要安排个粉丝见面会!

这位就是女偶像们的精神偶像啊!

还是实力宠粉的那种!

王雱十分钦佩,然后对柳永说:“您来得正好,明日开始府衙上下要进行体检,我还想差人去找您呢!”

柳永没听说过这体检的事儿,有些纳罕,追问起是怎么回事。

王雱也不瞒着,仔仔细细给柳永说了。

范纯礼是堂堂知州之子,为人又温和端方,从不做那欺横霸市之事,有他出马一切都水到渠成。除了组织老一套的“急救技巧讲座”之外,范纯礼还负责领着人分别走访城中各大医馆,把体检计划每个环节落实到各个医馆上头,让他们抽派人手先替府衙上下完成第一轮体检。

这次体检主要针对一些常见疾病,负责每个环节的医馆分到的也是他们擅长的部分,若是查出什么问题可以到相关医馆进行进一步的诊治。

这事儿对各大医馆来说是好事,有些病很多人平时不注意,熬着熬着也就把命熬没了,要是能把体检普及开去,医馆兴许能多许多生意!

总之,体检安排算是落实了。

胡管事那边已经清整好新店,也盘下了印坊。新印坊接的第一个活儿就是给府衙上下印体检表格,上头每个项目列得清清楚楚,有什么问题对症治疗就好!

王雱拿着表格跑去找范仲淹和他爹,他俩正在玩填字游戏呢,两个人反应速度不相上下,竟快把地狱级难度的某轮游戏玩完了。

还说什么“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闲”,这不挺闲的吗!

王雱乖巧地跑上去,等他们玩完一局才往他们手里分别塞了张体检表。

范仲淹把王雱送他的护目宝镜戴上,拿起体检表瞧了瞧,一下子明白了这张薄纸的用处。范仲淹说:“你和你师兄这段时间忙前忙后,就是为了这事?”

王安石纠正:“这小子确实是忙前忙后,他忙着揪人家鸡尾巴毛。”

王雱振振有词:“不是我揪的,是别人非要帮我揪,青州的小伙伴们真是太热情了!”

王安石瞪他。这会儿青州街上不是踢毽子的就是玩陀螺的,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干了啥。最气人的是同僚聚会还会玩上一把纸牌或者三国杀,这小子都有份捣腾!

范仲淹却摇头,拿起手里的体检表说:“他师兄不通医理,哪弄得出这样的东西来?”

王雱恬不知耻地吹牛逼:“这可是我和阿琰妹妹一起弄出来的,阿琰妹妹可聪明了,有机会我一定带她见见您!”

王安石很庆幸司马光不在这,要不司马光真能打死这小子。什么叫“带她来见见您”,你是人家什么人啊?!

范仲淹见他们父子俩相处起来亲密无间,笑了起来,问王雱希望他们怎么做。

王雱自然是要让府衙上下先做个示范,摸索摸索经验。当然,最重要的是给范仲淹和柳永这两个重点保护对象检查检查身体。

范仲淹听王雱把各个检查项目的重要针对对象之后,一下子明白了,这小孩是要给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做一次全面的“体检”。

可人老了不是有这样的问题就是有那样的问题,身体的衰老是谁都不能避开的,哪怕再在意都无济于事。

范仲淹摸摸王雱的脑袋,点头说:“我明天给定个时间让你和你师兄去张罗。”

王安石也很支持。

第二天青州领导班子开了个会,很快把体检表下发到府衙上下所有人手上。范纯礼从早上忙到傍晚,到晚饭时间才有机会询问范仲淹的体检结果。

范纯礼一问,继母张氏便红了眼。

范纯礼把体检表讨过来仔细一看,眼眶也开始泛红。

他的父亲今年六十二岁,身体却由里到外都是问题,五脏六腑无一处是康健的,便是看着健实有力的腿脚也因多年寒气入骨,稍遇阴雨天气就会疼痛难忍!而他的父亲却拖着这样的躯体,连年辗转在各个州县之间!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五十五章

范仲淹和柳永的体检报告一出来,王安石更忙碌了, 几乎把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一天到晚不沾家。王雱每天一早, 先去敲柳永家的门,拉着柳永去找范仲淹一起练太极拳。

王雱说服起人来很有一套:“像您这样受病痛困扰的老人家, 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您先学会了, 坚持下来了,觉得有效, 那就可以推广给更多的人。”

小妹也在一边鼓劲:“坚持!”

小妹在京城时也京城跟着王雱、司马琰学,虽然腿短胳膊小,做起来还真有几分架势。范仲淹小儿子范纯粹今年六岁了, 也跟在小妹旁边耍了起来,范仲淹和柳永见他们小孩子玩得欢, 心情也好得很, 便也乖乖在王雱的指导下练了起来。

锻炼之余, 范纯礼这个做儿子的又去学了些推拿按摩手法,帮助范仲淹缓解腿脚的疼痛。范纯礼的继母也不甘落后, 按照大夫的嘱咐调整着饮食结构,每天带上小儿子盯着范仲淹喝药调理身体。

王雱也负责盯着柳永。柳永是特意跟着他们过来的, 他自然不能让柳永出问题!柳永被王雱烦得没办法,只能和红颜知己们抱怨:“早知道这小子这么烦人, 我就不过来了。”说归说, 提起王雱时他眼底还是藏着笑。

经过一番多方合力、多管齐下的折腾之后, 范仲淹和柳永的身体可算渐渐好转。

这时城中的豪强富户也听说了府衙上下接受体检、检查出不少问题的事儿来。虽说他们不缺钱,可以请大夫上门,可各家大夫总是有专精的方面,有时候可能发现不了其他毛病。有渠道的人都看过府衙那份体检表,什么病都能给查一查!

病向浅中医!

于是不少人想办法拜见知州范仲淹,提出他们也想要体检,并委婉表示要组织这样一次体检肯定不容易,钱不是问题,他们愿意出。

事关自己能不能长命百岁,掏点钱算什么?

范仲淹收到这样的拜帖多了,便找王雱过去商量。

王雱早有所料,见这些豪强富户这么积极主动,自然满意地说:“体检每年最好至少进行一次,我让胡管事那边列出大夫和其他人的劳务费、场地租用费、仪器使用费等等,给报个价,将来可以形成定例。”

范仲淹听王雱说得头头是道,想是早有准备,也就叫人去公布可以报名参与下月体检的事。

王雱一点都没想着要管这事儿,直接把事情扔给了范纯礼。有了上回的经验,范纯礼也没那么手忙脚乱了,办事竟开始有了点与他父亲相似的从容。

王雱抱着枸杞泡的水去府衙看望他忙得连轴转的爹,顺便和他爹夸范纯礼:“现在师兄办事已经很有一套了,可见人就是得多锻炼锻炼!”

王安石从公文堆里抬眼睨王雱。这小子年纪不大,可说起大话来都不带喘气的,人家范纯礼年长他十来岁!

王雱见王安石都多了点黑眼圈了,忙把枸杞水递给王安石:“爹您也三十多啦,喝点枸杞泡的水养养生吧!这一天到晚盯着这些公文看,早晚你的护目宝镜要换镜片!”

王安石面上没什么表情,接过还热乎的枸杞水喝了口,赶王雱走。王雱见他爹忙,没多留,送完热水就跑了。

王安石和左右说:“这小子就是爱胡闹,非说什么枸杞能清肝明目,要我多喝点这个,也不知是从哪听来的。”

其他人立刻很给面子地夸了起来:“枸杞确实很不错。”“小衙内真孝顺。”“要是我儿子有这么懂事就好了。”

王安石听了觉得浑身舒泰,再喝一口枸杞水,感觉甜滋滋,心脾具净,疲惫全消,再一次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之中。

回到家,王雱收到了司马琰的来信,以前都是他写好吃的馋司马琰,这回报复来了,司马琰说她做出了“樱桃酪”。所谓的樱桃酪,其实和樱桃味冰淇淋很像,把新鲜樱桃捣腾捣腾,加上新做的奶油,再用冰镇一下,在这春末夏初的好时节吃着不要太棒。

王雱瞪着信半饷,想打人,当下便让人去弄些能喝的鲜奶回来,自己带上曹立、领着小妹出城采樱桃去。青州樱桃不少,这季节也都熟透了,红通通的非常好看。要是司马琰的信再晚到一些,可就要过季了!简直用心险恶!

有曹立这个负责搬运的人在,王雱塞给树主人一把碎银子,挑了颗又大又甜的樱桃树,麻利地摘了满满一箩筐,带回城里分了大半给各家。

剩下的,王雱回家搞司马琰说的樱桃酪去了。王雱负责去给樱桃去核,曹立这个身强力壮的人则负责…打蛋。小妹拉过小板凳,跟着王雱一起去樱桃核,可积极了——因为王雱说要给他做个好吃的。

吴氏见几个小孩在厨房里捣腾,不由问他们要做什么。得知王雱要做冰镇樱桃酪,吴氏也坐到一旁给樱桃去核,口里问王雱:“这都快夏天了,哪来的冰?”富贵之家家中会挖冰窖,冬天时把冰削成块藏进去,夏天取出来用。可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哪里有这种讲究?

王雱说:“我自然有办法。”樱桃有人处理了,王雱也就撒手不管了,摩拳擦掌要去给吴氏她们表演一下现场制冰绝活。

关于制冰这事,他和司马琰也探讨过,在宋代医书里其实有过“土法制冰”的记载,其中需要一种材料:硝石。

只要有足够多的硝石,想要制冰就很容易了:硝石溶于水时会吸收大量热量!所以只需要在一个大盆里盛适量的水放入硝石,又在大盆中放置一个盛着水的小盆。待硝石溶解之后,小盆里的水便能凝结成冰!

硝石这东西好找,毕竟烟花爆竹都有了,这材料绝对不缺。王雱要用,胡管事便叫人送了一批过来,可供王雱好好捣腾。王雱哼哧哼哧地把东西都搬到院子里,开始正儿八经地琢磨硝石制冰。一开始大盆里的硝石放少了,小盆里的水只是有些凉,没结冰的迹象,王雱只能再往里放硝石,辛辛苦苦捣鼓半天,终于得到了冰!

这时曹立也全凭手打把陆续加进去的蛋、奶、糖给捣成了奶油,颜色不算雪白,不过看起来味道很不错。吴氏也带着小妹把樱桃腌制好了,出来一看,王雱还真弄出了一小盆冰!

王雱把吴氏做好的樱桃泥放进冰里冰镇得凉冰冰,最后分成一小碗一小碗,领着小妹往上面混奶油,最后往每碗樱桃酪上放上两颗莹润可爱的红樱桃,先给吴氏和小妹各分了一碗,然后支使曹立去给王安石他们分着吃。

范仲淹和柳永上了年纪,王雱分给他们的分量比较少。范仲淹这边是王雱亲自送的,送到之后王雱犯懒,也坐下陪范仲淹一起吃。

范仲淹不贪口腹之欲,但见王雱吃得津津有味,范仲淹也跟着尝了尝,夸道:“与宫中那些冰镇甜品也差不了多少了。这样的天气,你哪弄来的冰?”

王雱便把自己和司马琰从书上翻到的制冰法子告知范仲淹。他还还拍了真宗皇帝的马屁一把:“先皇那首诗儿写得好,书中自有黄金屋!看看,书里连制冰的法子都教!”

范仲淹听王雱连各种杂书都开始看了,有些忧心王雱会走了歪路,当场考校起王雱的学问来。

王雱:“…”

大佬您的思考角度还真是刁钻!不谈学习我们还是好朋友!

王雱艰难地虎口逃生,蔫耷耷地回家。

小妹远远见他回来了,蹬蹬蹬地跑到桌边,捧起还用冰镇着的一碗凉冰冰的樱桃酪递给王雱:“哥哥,吃!”

王雱揉揉小妹脑袋,化悲愤为食欲毫不客气地再吃了一碗。樱桃酪既带着樱桃的鲜甜,又带着奶油的淡香,口感比后世许多冰激凌都要好。见小妹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王雱笑眯眯地朝她亮出空碗,说道:“吃完啦。”

小妹委屈地扁扁嘴,但还是乖乖地没吵没闹,只趴在一边看着盆里要化掉的冰,忧心忡忡地说:“爹爹再不回来,冰都要化了!”

正说着,王安石就从外头回来了。小妹马上打起精神,捧着樱桃酪去给王安石尝:“爹,我们做的!做了很久!”

王安石没接樱桃酪,只揉揉她脑袋,说:“爹吃过了,你吃。”

小妹看向王雱。

王雱说:“下不为例,吃太多冰会闹肚子。”

小妹乖乖点头,开开心心地捧着樱桃酪吃去了。

王安石见女儿得了自己首肯还要看儿子的意思,真担心女儿会给儿子教坏,又把王雱拎去书房教训一番,教育他有时间捣腾这捣腾那还不如多看点书。

王雱决定下次弄了好吃的就自己悄悄吃光,再不给王安石和范仲淹送了!

他这好心好意给他们送吃的,怎么就被他们又是考校又是教训?看看人家柳先生多爽快,直接地问了做法,说回头叫家仆做了请女伎们吃!

王雱这边在祸害着青州最后的樱桃,另一边范仲淹派下去做防疫宣讲工作的人却连夜赶了回来,急急敲开范仲淹家的门,带回一桩急报:春季防疫工作做得还行,驱虫汤方已经派发到各家各户,基本没出大规模的寄生虫病。但是有个县里出现了另一种传染病,得病者眼睛奇痒无比,还会出现水肿、疼痛等等症状,有的人很快就好了,有的人却渐渐无法视物!

在乡野之中,许多人都是靠耕作养活一家老小的,眼睛不能用了等同于丧失了劳动力,这事可就严重了!

出了这样的事,范仲淹哪里坐得住,第二日便想下乡去了解情况。王雱得了消息,一琢磨,觉得这病显然是后世所说的“红眼病”,这病一般来得急,去得也快,但具有比较强的传染性。

关于传染病的种种预防方法,当初在鄞县时已经完善起来,朝廷也印刷成宣传手册年年派人下去宣讲了,应该能减少大规模扩散的情况。至于治疗,红眼病的病因多种多样,哪怕王雱写信给司马琰详尽地描述症状,等司马琰回信过来时也晚了。

王雱找久居青州的衙役问:“以前这边出现过这种病吗?”

衙役道:“每年都有这样的情况上报。”

王雱再问了些问题,谢过衙役,麻溜地赶在范仲淹出发之前拦下人:“这病传染性强,您身体还没好全,容易被感染,还是让我爹领着师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