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纯礼本就在劝阻范仲淹,听王雱这么建议之后一口应承:“对,让我们去便好,爹您得留在府衙里处理公务。”

范仲淹看看王雱,又看看儿子,叹息着答应了。

王雱给范纯礼提一些需要注意的点,首先他们自己要注意别感染了,其次这病不是头一回出现,当地应该有大夫擅长治疗,对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实在不行再砸点钱,请求他们把对症的治疗方案公开出来。

范纯礼早没把王雱当小孩,认真记下了王雱的话,和王安石一起出发。王雱送他们到城外,叮嘱王安石千万要勤洗手多洗澡,别把红眼病带回来传染给小妹。

王安石只能说:“…好。”

王雱也没心情捣腾什么樱桃酪了,叹着气回家教妹妹认字玩游戏去。

另一边,司马琰正与张氏回娘家为外祖父贺寿,结识了不少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司马琰年纪小,心智却比同龄人要成熟,瞧着乖巧又听话,很快赢得一干兄弟姐妹的好感,成功混入了小孩之中。

张氏带了些冰镇着的樱桃酪回娘家给司马琰外祖母她们尝鲜,顺便暗夸一把女儿的心灵手巧。众人尝了这又好看又好吃的甜点,都觉得是从未尝过的美味,对张氏自是羡慕得很。不管是张氏想出来往女儿身上贴金,还是真由司马琰自己想的,这份巧思都很了不得了!

只是樱桃快下了,夏天一到冰更不便宜,倒也没谁张口向张氏讨问怎么做这冰凉可口的樱桃酪。

吃饭时司马琰坐在张氏身边,听着司马光他们闲聊。男人们的饭桌上永远少不了高谈阔论,古今中外的事儿都扯一扯。这两个月来朝野上下议论最多的是这么一件事:包知谏又开喷了,喷宋庠占着相位不干事!

包知谏这一喷,把宋庠给喷到外放去了。

原本的工部尚书、开封知府刘沆上位成了参知政事。

所谓的参知政事就是副相,宰相的预备役,可以同时有好几个,只要没犯太大错误是可以轮流到宰相位置或者枢密使位置坐几年玩玩的。

还有另一件事也为人乐道:侬智高想要依附朝廷,派人训了几只大象、满载金银想要献给朝廷。

侬智高这人年轻时曾立志考科举,落第了,一气之下去广西搞了个国家。当他招兵买马建好自己的国家,侬智高感觉自己一个小国立足不易,一拍大腿叫人到开封去表示愿意依附大宋。朝廷根本不承认他这国家,怎么会答应让他依附?自然是拒绝了!

司马琰听到这名字,顿时想到了狄青成名的一战:昆仑关之战。狄青昆仑关之战的作战对象,似乎就是这个侬智高。

司马琰回家之后把寿宴上听到的种种消息都写给了王雱。

远在青州的王雱还心急地等着王安石回来呢,没想到先等到了司马琰的第二封信。看完司马琰讲述的侬智高生平,王雱顿时对这位反贼抱以十二分的同情:这位饱读诗书的反贼肯定是觉得“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一怒之下反他娘的!

历史上,侬智高肯定败在狄青手下,要不然狄青不会因为功高盖世引得百官群起而攻之!王雱琢磨一会儿,把曹立给找了回来。

眼下侬智高刚刚惨遭拒绝,应该没有立刻反了,也没到狄青领兵的时候。王雱准备让曹立去投奔狄青,花个一年半载在狄青手底下混个眼熟,到时也好蹭点汤喝。

王雱和曹立商量:“你要是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不想那么早去打仗,晚些再去也不迟。”这也是年前曹立与狄青碰过面、在狄青面前刷过脸,王雱才会有这个想法。

曹立顿了顿,开口说:“我想去。”

王雱拍拍他的肩膀说:“想去就去,我让范爷爷给你写封推荐信,你带着去开封。”范仲淹曾经守过边关,狄青、种世衡都受过他提拔,在他们面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王雱给曹立讨好推荐信,才把这事告诉吴氏。吴氏很舍不得曹立:“曹立不过才十四五岁,怎么就要去军中了?”

王雱也舍不得一个人能顶十个人用的曹立,可跑腿干活的人到处都有,何必拘着曹立不放人?一匹良驹若是总困在马厩之中,岂不是浪费了它一日千里的才能?

王雱说通了吴氏,便让曹立带着信回开封去了。

这时王安石也从底下回来了,给范仲淹带回了找到治眼疾良方的好消息。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五十六章

王雱得知他爹回来了, 先拉着人上上下下地打量, 瞅瞅他眼睛有没有发红, 甚至还想让他爹张开嘴巴给他看扁桃体发炎没。遭王安石拒绝之后,他改为拉王安石先去搓个澡, 口里自有自己一套说法:“你刚从疫区回来, 身上肯定不干净,得先洗过澡才能去见范爷爷和妹妹她们。”

那老的老、小的小,免疫力可都不强!

王安石被王雱给说服了, 爷俩一起洗过澡才去寻范仲淹说话。王安石面对范仲淹时总是一本正经, 汇报公事时更是严谨得很, 王雱搬了张凳子坐在一边,仔仔细细地听他爹和范仲淹一来一往地讨论着这次疫情。

王安石走访乡野的经验不少, 很快和底下的人拉进关系,没下去多久便得知一位隐居山野的大夫治疗这眼疾很有一套。王安石再次发挥“三顾茅庐”的毅力, 可算是打动了那位大夫。

那大夫虽然无官无职,态度却专横得很,他把王安石带到一处古井处, 说着泉水名甘泉,以甘泉之水配药能药到病除, 只是他年纪老迈,体力不支,汲不动水。

王安石二话不说便接过井绳, 一桶一桶地往上汲水。但凡有人要上前替换王安石, 那大夫便表示今天不治了, 改日再来。是以这些天来有多少病人需要药,王安石便汲了多少水。

到今日那大夫才对王安石说:“你走吧,剩下的病人我自会治好。”

王安石还不放心:“您年老体弱,岂能让您劳累?”

大夫道:“自有人替我汲水,用不着你操心。”

王安石这才得以回来禀报疫情。

王雱听王安石说完这么一段,不由上前扒拉开王安石的手查看。

王雱心里既庆幸又心疼,庆幸的是若去的是范仲淹,那古怪大夫怕也会这样刁难,范仲淹的身体哪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心疼的是他爹这双手本是用来拿笔的,如今掌中却有几道井绳磨出的印记,可见这几日王安石汲了多少水。

王安石抬手拍拍王雱的脑袋,示意他坐回一边去,别妨碍他与范仲淹说正事。

王雱哼哼两声,正事什么的他才不爱听!

王雱一溜烟跑了出去,找药堂寻大夫讨药去。虽然是男儿大丈夫,手不必娇养着,可王安石一回来肯定又该化身工作狂魔,天天拿笔杆子批公文,不上药哪行!

王雱讨到了药,回家与吴氏说了这事。吴氏心疼极了,等王安石忙完后立刻拉他坐下,带上小妹给王安石上药。

王安石没干过多少粗活,回来后拿笔都有点抖,可他是堂堂男儿哪里能因为这点小事就喊疼,所以他本来准备忍忍就算了。被吴氏强拉着要上药,旁边还有个女儿噙着眼泪给他手掌吹气,安慰说什么“吹吹就不疼啦”,王安石没奈何,只能瞪向在一边笑得乐呵的儿子。

王雱一点都不怕他。

这叫什么,这就叫以柔克刚啊!

吴氏给王安石上完药,和王安石提起曹立去了开封的事。吴氏道:“那孩子还那么小,我真不放心。”

王安石看了王雱一眼,说:“那孩子心志坚定,进退有度,往后肯定会有大出息。”

吴氏点头,又和王安石商量起找新书童和随从的事来。如今他们家中宽裕了,不仅王雱身边该跟人,王安石身边也该有个人跟着,帮着处理一些杂务。王安石想了想,便道:“行,你拿主意。”

青州牙行的人比当初鄞县牙行要活泛多了,第二日一听说王安石家要雇人的消息便带了人上门,一溜排开,男的女的都有。吴氏留了个厨娘,又把厨娘的男人也雇了,还和在鄞县时一样。小妹也能到处跑了,吴氏还挑了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跟在小妹身边伺候。

至于王雱身边的人,吴氏准备挑两个,可挑来挑去都觉得不适合,不是年纪太小就是年纪太大,不是长得太胖就是长得太瘦,不是太会来事儿就是太木讷。

王安石回来时,青州牙行带来的人都换了三批了,擦着汗询问吴氏到底想要什么样的。

王安石无奈道:“有你这么折腾人的吗?又不是挑媳妇,你还要求高矮肥瘦全按着你想的长?”

吴氏说:“总不如曹立好。”

王安石道:“曹立刚来时你也不满意。”吴氏什么都好,就是对王雱这个儿子太溺爱。这大概也是天底下许多慈母的通病,还是治不好的那种。

王安石叫牙行把最能打的两个挑过来,合同一签了事。听王安石这么一提要求,牙行那边立刻懂了,麻溜地给王安石带来一对兄弟,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身家清白,只因家中母亲有重疾才想出来赚些药钱。若论能打,十里八乡的人都比不得这两兄弟,要紧的是还有孝心,品行端正,就是兄长有些结巴,弟弟又好说好动了些。

王雱去范仲淹那野了一天,还不晓得吴氏给家里挑了好些人呢,回到家一看,自己书房门前杵了两少年,都生得挺不错,一眼看去挺顺眼的那种。

王雱脑子稍稍一转,便知道这两个长相相仿的少年是吴氏挑来给他当随从的。他笑着邀请两人进了书房,问过他们的姓名,才知看起来老成些的是兄长周文、看起来活泼些的是弟弟周武,名字倒是起得挺响亮。

王雱问周文周武:“读过书吗?”

周文周武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县里的县学也收学生,只是他们一来没钱去蒙学开蒙,二来只由病弱寡母养大,能下地干活之后便下地干活去了,哪有闲工夫去读书识字。若不是急着要钱,牙行那边又说这家人是府衙中的,给钱十分爽快也十分公道,他们也不会把田地留给长兄耕作,相携出来“应聘”。

王雱点点头,又问了些问题,摸清了这兄弟俩的底。第二日,王雱一早起来,周文周武已在门后候着了,王雱带他们去寻了柳永,又和柳永一块去找范仲淹耍太极拳。

周文周武冷不丁见着了知州,诚惶诚恐地跪了下去。对这年头的百姓而言,县令就已经是天大的大官了,更别提知州!

范仲淹摆摆手说:“既是跟着阿雱的,往后不必行如此大礼。”

王雱领着两个老的、两个小的晨练完毕,将小妹和新来的小丫鬟送回家,自己则领着周文周武去城中一处医馆寻大夫去周家。

大夫知晓王雱是王通判之子,又很得范知州的喜欢,断没有推拒的道理,爽快地答应出诊。

见周家兄弟有些发愣,王雱道:“你们要跟着我做事,自然要了了你们心里的牵挂。”

周家兄弟对视一眼,把王雱和大夫领到家中。周家兄弟的兄长比他们大几岁,已经娶妻了,妻子有些泼辣,但心地还不错,伺候起周母来也尽心。

当初他们父亲早逝,周母艰难生下一双双生儿,是周家长兄又当父亲又当兄长辛苦地与周母一起将两个弟弟拉扯大。两个弟弟要出去找活干,周家兄长起初一直反对,直至去年遇到水灾,家里越发吃紧,周家兄长见家中几口薄田根本养不活一家老小、母亲又日益病重,才松了口——到城里做活好歹能填饱肚子。

周家兄长是个敦厚的青年,又黑又瘦,气度却不差。见两个弟弟回来,他忙问:“怎么会来了?是不是办错了什么差事?”质问完了,周家兄长的目光又落到两个生面孔身上,“这两位是?”

周武口齿利索,简单地介绍了王雱的身份,说这是他的新主家,又告诉他兄长另一位是大夫、是王雱出钱给请来的。

周家兄长道:“你们才刚签了契书,什么活都没干,难能让你们主家帮忙请大夫?”

王雱没等周文周武辩驳,先开口道:“人命要紧,不必计较那么多,就当是从他们的月俸里扣除好了。”

周家兄长也记挂着母亲的病,当下便引着大夫入内。

周母的病搁在城里,其实没甚要紧的,不过是本身体质虚弱,又染了些风寒,可惜村中没好大夫,病了只晓得按土方煮些药草喝,那些土方不对症,越吃病越重,这才导致周母卧病不起,甚至有了性命之忧。

大夫开了药方,又给周母做了针灸,没多久周母便有了吐意,被周家兄弟扶着去大吐一场,把积在身体里的秽物都吐了干净,身体便通畅多了。

大夫又叮嘱周家嫂子让她这几日给周母吃些清淡些的。

周家嫂子是个爽利人,一口应道:“大夫您放心,咱家里便是想吃荤的也荤不起来。”

大夫无言以对。

王雱正在周武的陪伴下溜达着看牛看鸡,还闲着无聊抓了把草料喂羊圈里养着的羊。转悠了一圈回来得知周母无碍,便差遣周武跟着大夫回去抓周母这几天要喝的药,自己慢腾腾地在田埂上挑拣着干净的地方落脚。

周文谨记着吴氏的话,一步不离地紧跟在王雱身后。

走出一段路,王雱见路况平坦多了,也没什么泥泞,转头与周文闲聊起来:“你有个很好的嫂子。”家中有个重病的母亲,家里上下却收拾得妥妥帖帖,耕牛养得很健壮,还养了羊和鸡,要做到这些,光凭周家兄弟是做不到的。

周文道:“嫂、嫂子很好。”他脸长得比周武方正一些,偏却有口吃的毛病,若非王雱是他们主家,又刚请了大夫到他们家替他们母亲看病,他可能根本不会开口说话。

王雱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文聊着,周文说的话多了,虽然还是结巴,听着却自然了不少。

两个人回到城里,王雱打发周文去校场和那些差役们一起训练,自己则去范仲淹那边读书。下午周武红着眼回来了,二话不说前跪到王雱面前重重一拜,才说他母亲喝过药后好多了,已经能自己坐起来了,说着眼泪便簌簌落下,想是想起了这些年他们一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的日子。

王雱搁下书把周武扶了起来,等周武哭够了才让他去校场找他哥。

兄弟俩一见面,又是抱头哭得稀里哗啦。

范纯礼也和王雱一起读书,等周武走远了,他才细问王雱是怎么回事。听完周家的情况,范纯礼叹气:“天底下这样的家庭不知凡几,我们帮得了一家,帮不了千千万万家。”

在城中做事,范纯礼事事顺遂,感觉做什么都很容易。可前些天跟着王安石到底下走了一遭,范纯礼才知道父亲少年时虽也艰苦,但到底有机会读书、有机会科举,而底下许多人一辈子大字不识,天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生病了忍一忍便好,忍不过便随便挖了个坑埋了。

范纯礼越发觉得自己能做的事太少。

王雱说道:“看见一家便帮一家,看见两家便帮两家,尽力做力所能及的事,自认问心无愧就好。”

范纯礼听了,点头认同王雱的话。他埋头看了一会儿书,没看进去,又忍不住问王雱:“那你觉得我眼下可以做些什么?”

面对范纯礼这只迷茫的小羔羊,王雱怎么忍心让他失望呢?王雱拉着范纯礼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说了一通,范纯礼眼前豁然开朗,合上书对王雱说:“那我这就去州学那边一趟。”

傍晚王雱回到家,打发周文周武去冲个澡,自己也领着小妹洗手等吃饭。虽说家中有请厨娘和小丫鬟,但两个小孩还是习惯分工,王雱负责端菜,小妹负责端饭,把饭桌摆得满满当当等王安石回来。

王安石一到家,被王雱推着去洗了手,坐定,睨了王雱一眼,说道:“你又撺掇你师兄去做什么了?”

“没啊。”王雱一脸无辜,“我早上去了趟周家,回来后认认真真在范爷爷那边看书呢。”

王安石才不信他。

要不是王雱撺掇,范纯礼无缘无故怎么会跑去和州学学官说什么“做学问不能埋头苦读,要多出去走动走动,了解了解民生民情,落笔才不至于贫乏空泛”。

范纯礼是范仲淹之子,学官一听便觉得这是范仲淹的意思,连忙主动写了个方案上来,说要安排生员们下乡、让他们都去村学磨练磨练。

各县县学还好,师资跟得上,村里就不一样了,有时候几个村合用一个村学。真正有学问的人也不会长留在村中,留下的大多是只粗浅识得几个字、囫囵着读了几本书的“读书人”,想随便混口饭吃而已。

王安石一看到这“下乡计划”,立刻想到了自家儿子。范纯礼那孩子他是知道的,老实,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王雱死不承认,王安石也没法子。第二日他拿着这“下乡计划”去与范仲淹讨论,范仲淹觉得可行,当初胡瑗改革太学时,其中一个变革之处就是要让学生出去游历一段时间。

王安石说:“只是不知道这些生员愿不愿意下去。”州学生员都是天之骄子,个个都是冲着科举去的,信奉“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范仲淹说:“这一点阿雱也想了个主意,让我们分别到州学、县学里面开‘动员会’。”范仲淹已经开始构思演讲稿了,尽可能地鼓动那些今年不必参加秋闱的人都行动起来。范仲淹自己就是带过学生、搞过学院的人,也曾经在边关直面西夏战局,不管煽情还是讲道理都很在行。

王安石骂道:“昨天我说是那小子出的主意他还不承认,到你面前倒是老实了。”

“也是因为我对纯礼比较了解,纯礼瞒不过我。”范仲淹笑道,“州学这样办,下头的县学也这样办。我准备过一阵子贴出公告,往后县学州学招生优先招收曾在村学任教的,最好能逐渐形成定例。”

这些小年轻天天埋首书堆,也不一定能读书什么大才能来,还不如多利用起来,尽量提高各村的“开蒙率”。

王安石点头。

现在学官这么做只是看在范仲淹的面子上,只有形成定例才能长久地实施下去。

王安石认真拜读了范仲淹的“演讲稿”,启发颇大,也按照自己的风格写了篇请范仲淹斧正。两人你来我往地交流,算是确定了动员会上要说什么。

王雱悄悄窥看了两份“演讲稿”,摇了摇头,对后世的孩子们感到忧心:看来这九年义务教育又多了两篇相映成趣的新课文,还是得背诵全文的那种,可怜啊~

接下来范仲淹与王安石分头到州学、县学激情演讲,王雱又让胡管事准备好“施工队”,准备到州学县学村学里头搞黑板。在方洪的努力下开封那边的大小学院都普及了黑板粉笔,粉笔的生产也已经进入正轨,多供给青州一州不算难。

范仲淹曾去“培训班”那边体验过黑板粉笔的好处,拨了专款给胡管事负责搞好这一块。自己人归自己人,该给的钱还是得给的,青州也不算穷,为了教育给得起!

王雱把能管着自己的人都支去忙了,自己逍逍遥遥地玩耍了好些天。这天一早,周家嫂子就领着周母前来拜见吴氏,说要多谢王雱请大夫救周母。

吴氏这才晓得儿子还曾带着大夫到周家去。儿子心善,吴氏自然是高兴的,忙免了周家嫂子与周母的礼,邀她们坐下说起家常来。

王雱才从柳永那边回来,见了周家嫂子与周母,也正正经经地坐下,对她们道:“我正想让周武回去寻你们呢。”与周文周武熟悉之后,王雱才晓得周家兄长也是读过村学的,后来为了养活两个弟弟才没接着读书。周文周武知晓兄长为自己放弃读书,便也都不愿入村学。

去年他们家那点薄田遭了灾,本就不怎么好的田地变得愈发贫瘠,今年栽下去的庄稼长得也不怎么好。王雱给她们想了个营生,只是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做,若是能做成,一个夏天赚的钱便够他们几年收入了。

这营生也简单:卖冰棒。

王雱琢磨了一下,弄个模子,搞个简单包装,她们沿街兜售一下,不费什么事。

那硝石制冰的方法上回他们试过了,能用。硝石还可以循环利用,成本就是点水和糖,不贵。要是她们觉得有赚头,想扩大经营,盘个铺面研发更多口味,兼卖些冰镇酸梅汤什么的都不成问题。

到时赚够了钱,周家兄长想念书也行,想多买些田地也成。

周家嫂子听了王雱的安排,红着眼起身要给王雱磕头,几乎要喜极而泣。

吴氏忙拦住她,说道:“你可别跪他,他还小,你年长他许多岁,受不得的。这小子什么都不多,就是鬼点子多!”

周家嫂子擦掉眼角的泪:“点子再多,也没人会白拿出来给别人。”

吴氏劝了几句,才把周家嫂子和周母劝回去。等人走了,吴氏问王雱:“这冰棒真能卖得好?可别让人赔了本钱才好。”

王雱笑眯眯:“我让柳先生撺掇他那些个红颜知己多到勾栏唱唱曲儿弹弹琴,顶着大太阳出来看表演的人多了,买冰棒的自然也多。放心吧,一准能成。”

炎炎夏日如期而至,范仲淹和王安石跑完几场演讲、与各县名流雅士开完几场文会回来,发现青州城内的勾栏变得极其热闹,大热的天还有一堆人围着。

再走出一段路,王安石两人都发现有些不对:往来的男女老少怎么都拿着根棒状的东西在舔食?

烈日当空,天气酷热,那棒状的东西却白得像雪、莹亮如冰,还冒着丝丝凉气!

男人们口一张,咔擦咔擦咬两口,表情十分舒爽;妇人以手帕掩着,斯斯文文地小口舔咬。小孩子们则没那么多讲究,舌头直接伸出来,一下一下地舔着那雪白的冰棍儿,眼睛半眯着,一脸的开心。

王安石与范仲淹对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底的意思:那小子又趁着他们不在搞事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玩宋》/春溪笛晓

第五十七章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 州学县学的生员们受到范仲淹、王安石鼓舞, 雄赳赳气昂昂地下乡去了。有些原本就从乡下熬出来的生员们还好,吃得好、睡得香,想到考评能拿个优等, 还能在乡亲面前刷一波好名声,感觉不要太开心!

那些城里的生员可就受苦受难了,乡下地方,哪怕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他们, 还是让他们吃不习惯睡不着觉。

想想吧,入夜之后蚊虫乱飞, 群蛙乱叫, 白天到处脏乱差,茅厕里面是两块横木悬在粪坑上, 粪坑里…粪坑里就不说了, 提起来根本吃不下饭。这样的环境,叫他们怎么坚持得住?

可一想到范仲淹、王安石的一番劝言, 生员们只能红着眼眶坚持下来。

当第一批下乡的“城里人”生员们顶着蚊虫叮咬的满身红包、瘦削黝黑的脸庞回到家,那些个把儿子送去州学、县学的豪强富户全都心疼坏了, 直劝儿子:“别去了吧, 太辛苦了!”

这批生员却都连连摇头, 在家待了一天之后又再一次下乡。

王安石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家, 发现儿子的日子过得非常逍遥:小小的书房里放着冰, 可见一整天都沁凉得很。妻子坐在软榻上做针线活, 女儿坐在儿子旁边画画, 而儿子则拿着本闲书在那翻着看,书桌上还摆着吃了几口的冰沙,显然是婢子刚给他送上来的。

王安石在心里算了算,一点冰可以让妻子儿子女儿享受一天的冰凉,应当不算太奢豪。

左右家里的钱不是归他管,王安石在心里嘀咕过后也就迈步走进去,考校起王雱的功课来。

王雱老实得很,不管是谁给的任务他都一丝不苟地做完。王安石□□了一番,心里免不了一阵疑惑:这小子明明老老实实的,怎么就有那么多功夫瞎倒腾?

王安石没找到能找碴的点,只能捏着鼻子放王雱一马。

王雱倒是很孝顺,麻利地拉王安石坐下吃点冰消消暑。自从周家兄嫂把制冰棒的生意做大做强,又有周文周武帮他跑腿,每天往家里供应点冰块压根不是事儿。

王雱总算摆脱了酷暑的折磨,享用上大户人家的消暑待遇了。

王雱摸出两个冰镇过的蜜桃,拿刀子给王安石削桃子,边削边说:“爹,青州这儿的蜜桃可真甜,个头又大,您也尝尝看。”

王安石睨他。

王雱给王安石说说自己的想法:“今年蜜桃长得很好,青州境内销不完,价钱也卖不高,爹你不如组织个文会,邀请大伙一起来品尝这新鲜可口的青州蜜桃。”

文人开文会嘛,你来都来了,总得作首诗不是?你得夸夸主办方对不对?

到时候把诗文汇总起来,印成小册子到处派发派发,要是有一两首撑得住场子的诗文,这册子立刻就火了,青州也跟着火了!

王雱娓娓说完自己的想法,卖力忽悠王安石:“这边有把果子做成果脯的习惯,我琢磨着让人搞个统一包装、统一名号,把青州果脯的品牌打响了,往后青州这些果子都能卖个好价钱。若有人想吃新鲜的,也能趁着好季节亲自来吃。”

王安石道:“就你歪点子多。”开个文会叫人家过来吃蜜桃,然后把人家的诗文当广告用,也就这满眼只能看到钱的小子能想得出来!

王雱知道王安石的臭脾气,没再多说,将削好的蜜桃往王安石口里送了一块:“您尝尝,童叟无欺,汁多肉甜!”

小妹在一旁巴巴地望着,等王雱喂完王安石了,也啊地一下张开嘴,意思是“我要我要”。

王雱往小妹嘴巴里也送了一块。

小妹高高兴兴地吃了,也学她哥说话:“汁多肉甜!”

吃过晚饭,王安石和王雱一起散步去范仲淹那边,王雱在琴亭里练琴,王安石则和范仲淹说话。范仲淹当了一辈子事必亲躬的人,老来遇到脾气比自己还要执拗几分的王安石,想做事竟抢不过他。

范仲淹听王安石把王雱提的建议说了一遍,笑道:“这小子还是不死心。”他赴任之初王雱就给他写了个小册子,要他多组织组织文会,聚集起文人一起来青州吹吹牛逼,把青州吹成风景名胜区。

王雱和这年代的文人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对许多东西没有敬畏之心,不管是王圣先贤还是达官贵人,在他眼里都不甚重要。

这一点范仲淹看得出来,王安石更看得出来。王安石叹了口气,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儿子怎么办,希望范仲淹能帮忙好好教导。

范仲淹沉吟良久,才道:“未必不好。”

这样的孩子,他心里爱惜多于爱重,他自己儿女不少,门生也多,可若论哪一个最让范仲淹觉得贴心,那肯定是王雱。

范仲淹看向王安石,这年轻人有能力,也有魄力,肯做事、敢做事。只一点让他忧心。

用人。

若说王雱用人是先收人心,那王安石绝对是“唯才是用”,只要对方能帮他做某件事,王安石就会让他去做某件事,而不会考察他的德行、考虑他的为人。

若是像在鄞县那样周围都是君子,那王安石做起事来肯定事半功倍,顺畅无比;可若是周围君子小人皆有,甚至周围皆是小人,王安石免不了会招来祸患!

王安石见范仲淹注视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紧张,忙问:“怎么了?”

范仲淹缓声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照理说,他不该对旁人这么指手画脚,可随着他与王安石相处的时日增多,他能感受到这个年轻人的不一般。

范仲淹道:“你这人长于识君子,短于识小人,我怕你将来为小人所害。”

王安石听了范仲淹这话,静静地在心里琢磨起来。

他入仕头几年在扬州当签书淮南判官,只负责签署一些公文,没甚可以有建树的事可做;到鄞县之后他放开了手脚,什么大胆的想法都敢去尝试,也都给他做成了。因此自请调任青州之后,他做起事来从不瞻前顾后。

一来是在鄞县的成功尝试给了他底气,二来则是因为他知道范公和韩琦不一样,范公肯定会支持他的这些想法。

现在范公都和他说起心里话来了!若不是喜爱他这个后辈,范公怎么会这样告诫他?

王安石心中欢喜,面上更是认真又诚挚:“范公的教诲我必定牢记于心。”

王安石领了王雱回家,入睡前还真翻来覆去地琢磨范仲淹给他的那句话:长于识君子,短于识小人。

以前他还真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可范公给他分析:同样一个政令,落到不同的官员手里可能发挥出不同的作用。若是有小人贪名图利趁机作乱,到时候就不仅仅是个人的得失问题,还会导致良法变恶法,成为人人唾骂的存在。这样的话,你的初衷就无法达成了。

王安石的初衷是什么?富国强兵。范公这番劝说还真抓住了他的要害,他的种种想法都在绕着这个目标转,绝不愿意任何人阻挠他去实现它。

但要识别小人谈何容易。

白居易写过这样的诗:“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谁复知?”在小人没干那些个小人行径之前,谁又知道他藏有祸心?

王安石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天王雱见他爹精神不大好,拉着他爹谈心,没一会儿就从他爹口里套出了范仲淹那句评价。

王雱心里给范仲淹点了个赞。不愧是变法先锋,果然有经验,一下子看出他爹的大问题!

王雱麻溜地增油添火:“范爷爷这话说得对啊!若是把您那些想法交给一些无耻小人去执行,简直相当于您十月怀胎艰难生下孩子,却把孩子交给个那些无德之人去教养——不出几年必然会把孩子给养歪!你往后就把您那些想法当孩子看,挑到了适合的人才让他们上,没适合的人选宁愿不上!”

王安石瞪他。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瞪完了,王安石又觉得有哪里不对。他眯起眼看自家儿子:“你是不是偷看我东西了?”

王雱一脸无辜:“没有没有,你在说什么?我才没看过你写的那什么青苗法啦,免役法啦,我不晓得我不晓得!”见王安石脸色越来越不好看,王雱当机立断地跑去找他娘,口里叫嚷,“娘,早饭好了没,爹说他饿了!”

王安石:“…”

这样的儿子,还是扔给别人养算了!

吃过早饭,王雱就捧着王安石给安排的一堆功课去找范仲淹告状了:“我还是个孩子,怎么可以让一个孩子做这么多功课呢?像我这么大的小孩,不该开开心心地和小伙伴们踢踢毽子、掏掏鸟窝吗?还气我看他写的东西,写出来不就给人看的吗?又不是闺女,得养在深闺不让人看!”

范仲淹笑骂他:“你就别老气你爹了。”

王雱可不会轻轻松松认输,既然他爹都知道他偷看了,他索性把王安石的手稿按照大体意思给范仲淹写了出来,让范仲淹这个拥有变法经验的人给王安石参详参详。

范仲淹看完后久久不语,直至察觉王雱还坐在一旁等着他发表意见,才说:“法是良法,只是要推行开并不容易。远的不说,就说这青州与杭州施行起来便大不相同,更别提举国有三百余州,州州情况不一。”

范仲淹说着说着,忽地意识到王雱不过是个八岁孩童,当即收了话头让他自己玩去,说回头会和王安石细细商量。

王雱得了范仲淹这话就放心了。王安石现在的方案是和司马光书信讨论过后才定下来的,再和范仲淹讨论讨论肯定更加完善!这些大事还是他们比较擅长,他就不瞎指手画脚了。

王雱轻轻松松地去找柳永玩耍。要王安石他们开文会不容易,还是柳永比较好说服!

王雱和柳永凑一起嘀嘀咕咕,很快定下文会的基调,要风雅,要高端,要能吃好玩好,要正经之中带一点点骚操作,哄文人雅士们开开心心留下墨宝。

柳永最喜欢热闹,自然不会拒绝王雱的建议,二话不说答应去张罗。

青州文会热热闹闹召开之际,青州新出的柳词也传到了京城,一同传回去的还有青州街头的热闹。

比如一些曾途经青州的人把“咏冰棒”之类的打油诗传到了京城,说什么偌大开封还不如青州,连个又便宜又能消暑的冰棒都买不到!

刚升任参知政事不久的刘沆也听到了关于青州的消息,摆在他案头的还有范仲淹夸王安石亲自替百姓汲水治眼疾的奏表。

只是比起这传出爱民如子好名声的王安石,更让刘沆在意的是在他任开封知府期间天天搞事的柳永。

听说柳永到那边后没搞什么事,每天修身养性好不安分,气得刘沆肝疼:敢情是专挑他在任时闹腾啊?

当然,在朝中引起最大反响的还是青州那已经施行的体检制度。

太医院那边听说青州那边搞体检不仅没有亏本,还小小地赚了一笔,负责这一块的人甚至收到了几块表彰牌匾,弄得他们也心动不已,想领头组织这事儿。

现成的体检表有了,京城又不缺大夫,组织起来并不难,就是需要上头同意!

宰相文彦博觉着这事不错,自己也可以趁机做个全身检查,他与其他宰执商量过后正式向官家提了这事。

范仲淹和王安石的名字再一次来到官家面前。

看到范仲淹三个字,官家心里是愧疚的。等再看到王安石三个字,官家却想起了王安石去年喷他的几千字,不由搁下手里的折子揉了揉额头。

大宋不罪上书言事之人,喷皇帝这事儿是允许的,可许多人都还想好好晋升,很少放开手脚开喷。

这王安石性情耿直,难得的是言行如一,喷了他以后又自请去青州,算是用行动表明自己的意志。

单凭这一点,就已胜过许多人。

对于这种棱角分明的朝堂新丁,官家还是有心想用的,爽快地批复了自己的意见:成,大伙体检一下吧。

官家点了头,大宋第一次官方体检便热热闹闹地展开了。

已是酷夏,百官衣衫比冬日里要薄一些,体检起来倒比平日里要方便。方洪专业的配镜团队也获得了参与体检视力检测环节的殊荣,骄傲地替朝中众臣进行视力检测,并成功获得了一批新订单。

司马光拿着体检结果回到家,与张氏、司马琰细说了这事儿。

司马琰拿过那体检表,发现体检表标题下方有个漂亮花纹,细细分辨竟是她那极具医生特色的签名——一般人根本看不出写的是什么。

王雱设计体检表的时候,竟把这悄悄插入体检表一角。更了不得的是,这层层上送又层层下发,居然没有人发现王雱往里头夹带了私货!

司马琰不知该不该佩服王雱的胆大包天。她默不作声地把体检表还给司马光,跟着司马光到书房看医书去。

看到王雱在体检表上做的手脚,司马琰就想起王雱那天说的话。

王雱说,如果她还想做医生,他一定会让她成为名扬天下的名医。

青州的体检之风才刚吹到开封,王雱撺掇柳永开的文会终于如期举行,还出了好几首不错的诗词。

王雱亲自当策划搞装帧,把这青州文会的文刊弄得精美无比,里头不仅有诗文,还有登临图,美人图,雅俗共享,美哉美哉。

文人雅士们离开时,王雱都让人给他们送了几本样刊,让他们回去分送亲友,有空可要叫上朋友再过来聚聚。

文人雅士们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回去的路上都对新鲜印出的文刊爱不释手,觉得倍儿有面子。

这种互吹文会多开点好,有益身心健康!

范仲淹和王安石起初不想把文会搞得像王雱说的那么市侩,好歹他们是正经读书人,不要面子的吗?

可拿到王雱给设计的文刊之后,王安石直接扔王雱一份稿子让王雱给做封设和排版。

王雱回去和他娘嘀咕:“有的人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呢!”

吴氏戳他脑门:“有你这么说自己爹的吗?”

王安石让王雱排版的是他写了很久的《杜甫诗选》,王雱听王安石讲过诗,排起版来得心应手,封设也做得很轻松。他捏着鼻子认了王安石这平平无奇的书名先把《杜甫诗选》给搞定了,让周武给送到胡管事那印样书。

王雱忙活了几天,可算是把样书拿到王安石面前了。

王安石拿过一看,封皮漂亮,纸张顺滑,字迹清晰。满意,非常满意。他翻了一页又一页,等翻到底了他才回过神来,端起一贯的冷静表情对王雱表示“不错,还可以”。

王雱觉得再不要给王安石搞封设和排版了。

王雱不理他爹,去范仲淹那儿玩耍。

范仲淹正好收到了定州的来信,写信人是韩琦。

韩琦!老熟人!在扬州那会儿给过他压岁钱的好人!

王雱悄悄挪到范仲淹身边偷看韩琦写了什么,看完之后却有些晕乎。

韩琦与范仲淹一起主持新法,这几年也被外放了,眼下在更北边的定州任职。韩琦正极力促成朝廷重新施行“见钱法”,这是一个和茶政有关的法令。

以前战事起时边境粮食紧缺,朝廷经常会用到“三说法”,凡是往边境送粮食的人都可以按一定比例获得钱、香料以及朝廷印发的“茶叶交引”,然后拿着这茶叶交引去淮南十三山场换取茶叶。

茶叶是禁榷商品,也就是禁止民间商贾私自贩卖,是朝廷的垄断生意。拥有茶叶交引,才能够做这茶叶买卖。边境官员为了完成任务以及分红利,往往会拔高某些大商贾送来的粮食价钱,和大商贾平分好处。

开封城中就有不少交引铺,专门做这交引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