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雱听完赵仲针的神来之笔,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干得不错,就该这样做。”官家写的序啊,多好的噱头!这是要是由他去干,怕是会被台谏喷得体无完肤,但是赵仲针去干可不一样,赵仲针姓赵,还是众人殷殷期盼的准皇子之子,未来的准皇孙。人家自家人的事,你们插什么嘴!

得到王雱的肯定,赵仲针很高兴,还期待地让王雱给他斧正,免得他有什么地方写得不合适。

王雱收下稿子,当晚就挑灯创作起来。没过几天,王雱便带着校对好、排好版的样书去找赵仲针。

赵仲针年纪小,字里行间难免透着点小天真,这些部分王雱只字未动,因为有的事从这个角度去写更加鲜明有力,年纪大了,三观稳了,写出来的东西难免会夹带私货、有失偏颇。赵仲针的天真和理想化,反而把某些事实衬托得更加残忍。

王雱画起插话来就没那么留情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一些流民是怎么来到洛阳、怎么在洛阳安顿下来的,这些人遭遇过的苦难让他们只要能吃上一顿饱饭,就露出欢喜不已的神情。

赵仲针看完王雱带来的样书,觉得王雱的画画得好极了,高高兴兴地拿着去给官家看。

官家原以为赵仲针写的是游记之类的,留下搁在一边,等着处理完折子再看。翰林学士王珪随侍御前,听到这书乃是赵仲针和王雱合著的,便提出要看一看。

得了官家允许,王珪拿起样书看了起来。他原也以为两小孩肯定是写些有趣的见闻与官家分享,一看之下才知道自己小看了这两小孩,此书一出,怕是会引起朝野热议!

官家批阅折子之余瞧了王珪一眼,见王珪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两小孩写了什么不妥当的内容吗?”

王珪是个谨慎的人,并不多评价,只恭敬地道:“回陛下,没有不妥,只是与臣想的不大一样,陛下看过便知。”

官家顿时起了好奇心,接过王珪递上的样书,笑着说道:“好,朕这就看看。”

只是这书看着看着,官家的笑容便渐渐收敛起来。

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京城繁华之处,即便知道各地天灾频频、人祸不断,那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体会,只觉得又要遣人去赈灾,十分烦扰。

看到书上一句句天真却残酷的言语、一个个支离破碎却又极力想生存下去的家庭,官家猛地意识到许多事不仅仅是一纸奏折,还是天下百姓的切身之痛。

看完全书,官家神色怅然地与王珪叹息:“朕不如两个半大少年。”

这话王珪可不敢接,诚惶诚恐地道:“陛下乃圣明之君!”

官家道:“朕要亲自为此书题序。此书,该让天下读书人都看看,让他们知道学了学问要做什么事、解决什么问题!”

王珪当即备好笔墨,让官家为《洛阳见闻录》题序。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少年,我看好你,我们一起来搞事吧!

*

今天

甜甜春沉痛宣布

六千全勤壮烈牺牲

它走得很安详,没有痛苦QAQ

甜甜春也不想!失去它!毕竟那关乎钱钱!但是最近,总是十二点才睡,我已经好几天没能早醒了,也没有时间多看书多看资料,所以想了想,还是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先放弃挣扎,养精蓄锐再战江湖QAQ

大家么么哒!

最后,大家最好不要随便尝试甜甜春的旧文,画风,和这篇,一般是,不一样,的【迟来的预警

想看画风相似的,可以先收藏《闲唐》和《嬉闹三国》,既然放弃挣扎六千字,就可以放一下三国的文案了!可萌了!大家戳进专栏就可以收藏!还可以顺便收藏甜甜春的专栏!

《嬉闹三国》

曹冲醒来的那天,他爹正泪流满面地和他的哥哥们说:“这是我的不幸,却是你们的幸运!若是冲儿活着,我定会让他继任我的位置!”

曹冲转头一看,床前站着一排哥哥。

大哥虎背熊腰。

二哥目露凶光。

三哥神色悲戚。

曹冲一动,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

曹冲:?????这么吓人的吗?!

*

某年某日,曹冲诗兴大发,吟诗一首,左右记之: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单煮不好吃,不如加点料。若不嫌麻烦,还可做豆腐。豆浆香且美,豆花嫩又滑!一豆能多吃,切莫只水煮!

第一六九章 老苏小苏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六九章

方洪那边拿到《洛阳见闻录》, 紧锣密鼓地安排印刷、铺货和宣传。王雱乖乖巧巧地开始自己的朝官生涯, 不时在朝会上和官家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微笑。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暗中搞事情总有东窗事发的一天!

近来台谏诸官感觉,官家看向他们时格外慈眉善目, 有时听他们喷到激动处甚至还会击节赞叹,直夸“某卿说得好”!

众人十分莫名, 后来才有人从相熟的乐师那边掏出话来, 说是官家让他们排了首新曲子, 看台谏递上的弹劾折子时便让人在旁奏响, 随着曲子颔首踏脚,看得津津有味, 效率大增,再不为台谏过激的言辞生气。

王雱这个始作俑者也被捅了出来, 乐师说, 曲子是王小状元献给官家的,王小状元第一次参加朝会时就突发奇想, 给官家弹了这首曲子,官家这才要了曲谱给他们学着弹。

台谏诸官群情激奋,捋起袖子围堵官家:垂拱殿乃是处理政务之地,岂能让乐师之流随意进出!那王小状元身为朝官, 不务正业, 曲意媚上,简直不可饶恕!他的状元之才,难道是给官家弹琴用的吗?既然这样, 那不如让他去当乐师算了!

连司马光这个岳父,也觉得王雱这次干得不地道,你上朝就上朝,写什么曲子埋汰人?你自个儿在脑海里配乐就算了,还要跑去弹给官家听!有你这样的吗?真是奇葩一朵!

司马光当场大义灭亲,与同僚们追着官家喷了他女婿一把。

台谏这么一闹,官家也觉得这回闹过头了,乖乖撤了乐师班子,还依了台谏的意思,小小的罚了王雱一个月俸禄,下旨意训斥说王雱年纪小不懂事下回要乖。私底下,官家开自己的库藏又赏了王雱些宝贝,能抵王雱好几个月俸禄的那种。

王雱见有这种好事,自然欢欢喜喜地上折子反省说“我年纪小不懂事下回一定乖”,全盘接受台谏诸官的批评。

当然,他还是忍不住替官家抱屈,说文彦博办公时喜欢怎么样怎么样,王拱辰办公时喜欢怎么样怎么样,韩琦办公时喜欢怎么样怎么样,这些都是他亲眼所见、千真万确!明明各有各的癖好,怎么就不许人官家听个抖腿音乐呢?

其他人还好,司马光被王雱拉着看官家给他的赏赐,差点没气死。这君臣俩一个老一个小,不知怎么就对了胃口,你这是训斥吗?你这是反省吗?发完俸还给赏赐,你当别人是瞎子吗?!

司马光训了王雱一顿,气咻咻地走了。

王雱气走了被他拉来的岳父,只能去和王安石炫耀他新得的宝贝。东西他倒不是买不起,最要紧的是不用自己花钱!不花钱的东西,看着总是很棒的。

儿子参加朝会没几回就搅风搅雨,王安石也很是无奈,现在包括亲家司马光在内的台谏诸官看到他都没好脸色,感觉他也和儿子一起在背后埋汰他们!这绝对是冤枉,他根本没听过王雱那曲子!

王安石绷着脸道:“什么样的曲子,你弹来听听。”

王雱一听,顿时来劲了,搬出琴让王安石也欣赏他的灵光闪现之作。

很快地,王安石想起了朝会上许多场论战,想起了不少台谏官员严肃刚直的面孔,他不自觉地扒拉出一幕幕回忆,然后,给他们配上背景音乐。

王安石:“…”

这是什么洗脑曲子!

这首被台谏诸官一致抵制的“台谏禁曲”,悄然流入了不少人府邸,毕竟人都有好奇心:如果你想让人读一本书,最好的办法是把它列为□□!曲子也是一样,你把它列为禁曲,不少人就会想方设法去弄来听。

于是到下一回的望日朝会、台谏诸官再次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时候,司马光敏锐地发现不仅官家随着他谏院同僚抑扬顿挫的嗓儿轻轻颔首,其他人也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们。

下朝后众人回到谏院那边,谏官头头吕景初气得不轻:“真是岂有此理!”

其他人也纷纷痛骂起王雱这个搞事精来。

最为可怕的是,他们自己也有人私下听了那曲子,感觉他们的喷人模板完全可以套进去!这样下去不行,再照着老法子写弹劾折子,所有人都得看着他们抖腿!

其他人骂得累了,又用微妙了很久的微妙眼神看向司马光,觉着司马光好好儿一个清流,怎地选了这么个女婿,这都什么眼光啊!

司马光又想揍王雱了。

台谏这边在琢磨开创新喷法,王雱那边的《洛阳见闻录》却已经正式上架,宣传海报上不要脸地印着“官家亲自题序推荐”。众人一看,作者名字虽然不认识,但插画写的是王雱的名字,还有官家写序,必须买!

于是各地开始铺货的第一天,架上的《洛阳见闻录》全部卖空了。就连台谏诸官也暗暗叫人去买了一本,准备好好瞅瞅王雱又整出了什么幺蛾子。

到手一看,众人才发现这书和他们想的不一样,这书讲的居然不是洛阳如何繁华、如何适合当都城,而是讲述这几年洛阳如何接纳从西边、北边来的流民,如何让他们在洛阳安家落户、重建家园,还有洛阳学子们如何深入民间、了解各种弊端。

与苏轼那幅震撼人心的《弃婴图》不同的是,这书写的内容要平实许多,文风相较苏轼也稚嫩许多,但,写《洛阳见闻录》的是个十三岁的半大少年!这样的少年还不懂得什么表达技巧,只一股脑儿想把自己所看所想的内容写下来。

这样的写法再配上王雱所画的插图,众人感觉仿佛亲眼看见了许多自己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的东西。

赵仲针是谁?

许多人经历了短暂的疑惑之后,猛地想起赵仲针的出身:他是准皇子赵宗实的长子,也就是准皇孙。

官家才刚有立储之心,众人不好对赵宗实的教育问题指手画脚,都处于观望状态。再有,赵宗实也已经三十岁,想对他进行“再教育”其实已经很难,很少有人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

这会儿很多人都想起来了,从去年开始,王雱就已经带着赵仲针这个“烫手小山芋”跑洛阳下乡调研。

这少年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他什么才好。他难道不怕与赵仲针这个准皇孙亲厚,让官家对他生出猜疑来?更何况他一介文官,本就不该和宗室、外戚亲近!

可,他们看了这书心中不免惭愧,惭愧于自己在仕途上走得越远,越忘记为官的根本。反而是这样一个让他们又气又恨的少年,带着准皇孙看到了那些他们理应好好去看的东西!

苏洵最近手头总拿着两本书,一本是《洛阳见闻录》,一本是(具有中国特色的)《资本论》,他敏锐地发现这两本书风格不一,深浅各异,却有种奇妙的对应感。

对王安石,苏洵是有点不喜的,没别的原因,第一眼看上去就不太合眼缘。

苏洵觉得王安石这人固执拧拗,刚愎自用,凡事只爱当一把手,还是容不得别人提意见的那种。苏洵认为这样的人当地方官是个能手,若是官当大了绝对是一种灾难,一准会把朝廷弄得一团糟!

由于司马光和王安石是亲家,苏洵也没好和司马光说这个评价,在司马光的宴会上碰见王安石也只能勉强应和。

更可恨的是,这王安石天天就知道炫耀他儿子,烦人!

就上回,王安石还跑来和他炫耀儿子,说他儿子王雱读书一遍就会,他一时没忍住堵了回去!

虽说,他两个儿子高中晚一些,可也在同一年达成了一门两进士成就,难道比你儿子差了?

眼下苏洵面前两本书,一本是王安石给他送来的,一本是王雱和赵仲针合著的。

《洛阳见闻录》明显是在提出问题,而《资本论》里头则是探讨问题的根源与解决方法,书中提到许多全新的、似是而非的理论,说对吧,又不全对,说不对吧,你又挑不出错处来,只能跟着它的思路走,按着它的方法去思考和验证。

苏洵越琢磨越觉得这两本书说不准都是王安石的手笔,他拒绝相信全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孩搞出来的。王安石这人为了让人赞同他的革新之法,居然撺掇儿子做出这样的事!

苏洵如此这般如此这般地一琢磨,把两本书的心得整理出来汇总成一篇文章,叫人送去给司马光。

司马光也看了《洛阳见闻录》,看完苏洵的分析文章之后地醍醐灌顶:原来如此!

上一回司马光粗粗看了遍《资本论》,便觉得其中论点与王安石的许多想法一脉相承,悄悄问王雱这书是不是王安石自己写的。司马光取出《资本论》,对应着《洛阳见闻录》提出的问题重读起来,越读越觉得苏洵的猜测有理,这两本书都是在王安石的授意下弄出来的!

休沐日,王安石揣着他儿子的新书与司马光他们到大相国寺的禅房里搞聚会,寻机吹起了自己儿子,结果吹着吹着发现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挺复杂。

王安石一问才知道众人私底下交流过,所有人都觉得这两书都是他操刀的,要么自己写要么给大纲让儿子照着写,他不低调就算了,居然还这么吹他儿子,不要脸,当别人眼瞎吗!

聚会结束后,王安石气咻咻地回了家。

王雱见他一脸气闷,麻溜地凑上去问:“爹你怎么啦?不是和岳父他们去聚会了吗?”不对头啊,商业互吹,应该让人身心愉悦才是!

王安石冷哼一声,还是恼火得很。这些家伙一个两个觉得他自己写了本《资本论》,又指使他儿子伙同赵仲针出一本《洛阳见闻录》相对应,真是岂有此理!

他根本没做过的事,怎么能冤枉人?

听王安石把亲家和朋友们的怀疑说完了,王雱不得不佩服苏洵等人的敏锐,这都被他们给看出来了。

苏轼画《弃婴图》、赵仲针写《洛阳见闻录》,确实都是在发现并展示某些问题,引起广大群众注意。

既然看见了病症,自然要开始想办法对症下药。

具体用什么药,得有理论基础和实践经验来支持。王安石送出去的那本(具有中国特色的)《资本论》就属于理论基础,只要让王安石摸索出可以复制的、成功的实践经验,那未来那场“王安石变法”步调就会更稳健一些。

王雱劝说他爹,这个老苏啊,一点不懂您,您不如干出点实绩堵住他的嘴,让他无话可说。

王安石听了觉得有理,直点头,还冷哼着和王雱评价起苏家父子俩:“老苏不如小苏。”

王雱心道,上回也不知是谁写信来痛骂苏轼不敬长辈,和他杠得脸红脖子粗,还在那本厚厚的小本本上记录了一番!

当然,这话王雱肯定不会说出来。毕竟,偷看老爹日记好像也是不道德的,很不尊重老爹隐私,绝对不是一个好儿子该做的事!

王雱自觉自己是个绝世好儿子,积极地鼓励了他爹一番,让他爹多干实事,多找些能干的人一起搞事情。

第二日王雱琢磨着手里的计划都已经安排妥当,近期好像没什么要忙了,决定去找点事玩。他想了想,拾掇好自己那身绯袍,乖乖地跑回枢密院报到。

富弼服丧后,曾公亮就去补了相位的缺,当时枢密院上下陆陆续续换成一张张新面孔,换到今年开春就只有一个是王雱熟悉的了:包拯。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今天又是活力满满甜甜春!

看到有妹纸问!看什么书!

这个啊!其实我也不知道!

毕竟看书永远都在计划中!并没有实施!【不

第一七零章 认或不认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七零章

包拯此人, 人称“笑比黄河清”, 意思是他性格严肃, 要他笑一下比让黄河水变得清澈见底还难。不过王雱觉得这不算什么,他爹王安石在包拯设宴欢迎他加入三司时, 怎么劝他爹喝酒他爹都不喝。

所以说他爹是朵非常难得的奇葩,经过他爹的洗礼, 王雱和谁打交道都没带怕的!王雱一大早到枢密院报到, 又麻溜地跑去包拯这个枢密副使面前装乖卖巧。

包拯以前常听王安石吹这个儿子, 又看过王雱捣鼓出来的水泥, 对王雱印象很不错。他已经六十多岁,体检时总太医他血管淤堵, 需要注意饮食,少喝点酒, 放宽心态, 因此包拯现在待人已和颜悦色许多。

王雱见包拯没传说中凶,顿时顺着杆子往上爬, 很不把自己当外人地跟在包拯身边帮忙跑腿,顺便问起包拯当开封知府时的传奇事迹,有没有搞过龙头铡虎头铡狗头铡之类的。

包拯听得一头雾水,他当开封知府也就一年, 哪有空闲搞那么多花样。弄清楚这三个铡的名堂之后, 包拯道:“这名儿不好,那又龙又虎的就不说了,怎地百姓成了狗?你从哪听来的?”

王雱推锅:“民间传言的!我听说有句歌儿是这样唱的, ‘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这龙虎铡说的是您不畏权贵,连皇亲国戚和大官都敢斩!”

包拯听了,觉得这歌儿还不错,看来这王小状元也不全光干那搅风搅雨的事儿。不过包拯面上很矜持:“都是瞎唱的,我做的都是份内之事。”他给王雱指出这传言的不合理之处,“而且堂堂朝廷命官,岂是开封府说斩就斩的?”

王雱跟包拯一起痛斥传言的不实,痛斥传播者对朝廷律法的无知,然后又和包拯感叹起普法教育的缺乏,想当初他爹当京东路提点刑狱时写了两本书就牵出大江南北许多冤案。

可见,百姓需要普法宣传,提高法律意识。府衙方面,也需要加强官民交流,提高政府公信力,增强身为大宋公民的荣誉感,让百姓心甘情愿缴税服役。

王雱把这意思揉吧揉吧给包拯讲完了,建议包拯这个铁面无私的断案高手整理一下平生所见之事,出本普法教育读本,树立包青天模范形象,让地方父母官效仿。如果嫌麻烦的话,也可以提供材料,由他来执笔完成,保证如实创作、绝不掺假!

当然,民间会有什么衍生创作,那就和王雱没关系了,都是民间艺人们瞎捣鼓的,不关他的事!

但凡文人出身,哪有不爱名的?哪怕是刚正不阿如包拯,也希望能名留青史。只是这样一本书由自己来写自然是不合适的,未免有自吹自擂之嫌,所以还是让王雱来写最适合——包拯也读过王雱父子俩出的那两本普法读本,知晓王雱有那能耐把《包青天传》写好。

包拯颔首应允:“那就由你代劳了。”

王雱讨到包拯授权,马上开始收集素材,先和包拯确定创作大纲,然后跑去开封府存档的地方找案子宗卷。不管什么案子对王雱来说都不重要,他有足够的技巧突出包拯的光辉形象,顺便把本来就被自己祸害过的司法领域祸害个彻底。

在包拯反应过来之前,王雱还塞了几个经过艺术加工的故事给方洪,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它们传播开去,尤其是要突出包拯的经典形象:黑黑脸上弯月牙,铁面无私断奇案!

对于宣传这一块,方洪已经不需要王雱提点,拿了故事就走。

没过几天,包拯发现不少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有的盯着他的脸看,有的盯着他的额头看。包拯平时不苟言笑,上前调侃他的人极少,直至有一天他小孙子天真无邪地跑他跟前问:“爷爷你的月牙儿怎么不见了?”包拯才发现自己有了个奇特的形象!

包拯让人出去一打听,发现王雱所言非虚,民间果然传言他有三把铡刀,龙头铡最钝,砍头最痛苦,专砍皇亲国戚,惩戒他们的明知故犯;虎头铡次之,狗头铡最干净利落!

这形象是够光辉了,可包拯现在走在路上遇到勋贵外戚之类的,对方都用一种奇妙的眼神看着他,心里大概都在想“这个老包看着正直无私,实际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连个铡刀他都能想出那样的花样”。

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就是因为它会自己跑开,很难找到根源,包拯虽觉郁闷,却也只能认了,只催促王雱快些把《包青天传》写出来,好正一正这股不知哪儿刮来的歪风。故事是很精彩,可那真不是他干的啊!

王雱爽快地应了下来,天天都乖巧地埋头写书,安分得让王安石和韩琦他们都觉得稀奇了。韩琦逮着空找王雱去谈心:最近在干嘛?是不是又准备憋个大的?最好是真安分,不要再搞事情。

王雱信誓旦旦:“没有的事,我最近都在好好地做事!”他把包拯交待的写书任务和包大佬催促他快点写的事给韩琦讲了,表示自己是真的很安分,很听上头的话,包大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韩琦乍一听,觉得包拯不地道,居然让王雱给他写传记,有够自恋的!可他转念一想,觉得不对头,王雱绝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

联想到这段时间风靡开封、在各个勾栏和茶馆都有演出或说书的新戏《开封有个包青天》,韩琦觉着这事肯定是王雱捣腾出来的,这小子一闲着没事就逮着他的上官做文章!

这一点,文彦博和王拱辰都是深有体悟的。

韩琦不动声色地说:“真是人家让你写的?不是你自己起的头?”

王雱面不改色心不跳:“那是自然,我可忙了,没事干嘛要捣腾这个!”

韩琦道:“洛阳那边又该开牡丹花会了,你不得准备新戏?”不是韩琦瞎猜,而是这小子绝对是那种可以眼也不眨拿别人搞事情的家伙。别以为他不知道,上回这小子的反省折子里还黑了他一把,说他处理政务时也有不良癖好!

“我都不在洛阳了,花会和我有什么关系?”王雱唉声叹气,“您对我有偏见,我做什么您都觉得我做得不对,可能我什么都不做,您才会满意吧?”

韩琦被王雱那伤春悲秋的小表情恶心到了,让他赶紧滚蛋。

王雱麻溜地滚了。

王雱把《包青天传》整理完毕,送给包拯过目。包拯仔细看完了,发现案例都是真实的,案件审理流程、案件判定结果也没问题,只是经王雱稍作调整,整个断案过程就变得跌宕起伏、引人入胜,不夸张地说,假如把这主角的名字换成别人,包拯也会忍不住赞叹一下此人的惊人才智!

可,这主角是他啊。

包拯在人生的道路上迷路了。

认,还是不认,这是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包大人:为难!!!!!

*

更新辣!

二更成就达成!

第一七一章 研究用法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七一章

在如此艰难的抉择面前, 包拯十分犹豫。但, 外头的传言更加离奇, 若是不出这书,他如何为自己正名!

包拯搞监察工作多年, 非常清楚遏制流言有多难。若是王雱将书写得平平无奇,说不定会无人问津, 起不到正名的作用, 所以, 王雱做这样的调整很有用。

包拯犹豫了一晚上, 第二天把样书还给王雱,说他写得很好, 没太多需要改动的地方,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他已经写在书上。

王雱愉快地翻看样书上的校正字样, 发现包拯只修改了部分字句, 把一些“包公曰”的部分改得更铿锵有力、发人深省!王雱大为高兴,专业的不愧是专业的, 说起话来更加一针见血!

王雱愉快地摘录了几句出来,连着样书一并送到方洪那边,让方洪把这些振聋发聩的“包公名言”打出去搞宣传。忙活完廉政模范包大佬的人设包装大计,王雱彻底消停了, 因为司马琰说吴氏的预产期近了!

虽说吧, 他一个大男人在吴氏生产时做不了什么,但这种重要时刻他还是得跑前跑后殷勤关怀,要知道孕期和产后都是抑郁症高发阶段, 身为儿子肯定得拉着爹一起关心亲娘和即将出生的弟弟或妹妹!

父子两人进入高度紧张状态,弄得王雱祖母她们都跟着关切起来,跟着吴氏和司马琰学了不少怀孕生产知识。

王家这边期待着新生命的诞生,外头却已经因为包拯的传记闹得沸沸扬扬。

由于近来百姓之中已经流传起“黑黑脸上弯月牙”的包公形象,再看到方洪张贴出的包公语录都觉分外亲切,感觉这就是包青天该说的话。

众人对这本《包青天传》都格外期待,新书上架当天又迅速销售一空,连不少说书的都买了本回去,准备把里头的内容稍稍再创作一番填充到《开封有个包青天》里头,免得总讲那几段让听众觉得厌烦!

在业内大佬开设的说书培训讲座上,有大佬曾经给他们说过:“想要留住听众,内容最重要!身为说书人,必须时刻吸收新故事,紧跟热点,保持新鲜度!”

是以现在开封有追求的说书人们都非常注意自我提升,该读的新书肯定要第一时间拜读,并根据个人风格和个人喜好进行再创作。

若是创作得好,听众反响好,投稿到方氏书坊那边还可以出书和拿分成!

于是,虽然《包青天传》属于略带悬疑性质的现实主义文学,但是不妨碍各方人士对其中案例进行艺术加工,

一时间,全城忽然开讲法制故事:包公探案。

开讲之前,还都统一给唱一曲“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辨忠奸”。

因着这事,包拯在民间的声望水涨船高,好在他现在脸不太黑,额头也没月牙,要不然他出门是会被人围堵!

包拯最近格外苦恼,因为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头。

他以前在台谏搞监察工作,是喷人的一把好手,上过弹劾折子五六十封,喷过五六十人,有的是皇亲国戚,有的是宰执高官,所以王雱提到“铁面无私辨忠奸”的时候包拯觉得自己受之无愧,甚至还有一点小满意。

但是,后来的发展就有点不受控制了。

包拯都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好像一夜之间凭空出现了一个叫包公的人,这人和他同名同姓,断起案来明察秋毫、效率奇高,连他听了都觉得,世上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他也会很钦慕,也会感觉很有安全感。

包拯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在意别人看法的一天。

包拯与众多同僚都没什么私交,因此也没有什么人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可他们不当着他面说,流露出来的眼神却让包拯能明白他们的意思:没想到老包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包拯:“…”

包拯觉得,他们还不如冲上来说他一顿。

韩琦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包拯的风言风语,对于自己这个被王雱祸害了的同年,韩琦很是同情。虽然经王雱这么一闹,包拯很可能成了百姓心中的“青天”代表,但代价显然是朝中其他人都觉得包拯这人沽名钓誉,差遣自己的下属(王雱)给他写传记。

而王雱那小子,在别人眼里又成了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刀笔吏,在上官的胁迫之下不得不操刀歌颂对方的光辉形象!

见包拯每天憋红了脸,想反驳都不知和谁反驳好,韩琦好心地提醒了他一句:“下回王雱那小子再找你做什么,你得多考虑考虑。”

包拯一直觉得王雱这后辈挺好,听韩琦这么一提,猛地想到近来发生的一切:在王雱和他提出要写传记之前,他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开封有个包青天”,王雱和他提出这事之后,相关的传言就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包拯犹有些不信:“他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韩琦道:“谁晓得他在想什么?许是觉得没事可做,闲得慌,正巧逮着了你。”

包拯冷静下来想了想,说道:“若是这样,我考虑了怕也没用。”就像这事,即便他不同意,王雱也照样可以去做,区别只在于有没有和他说一声而已。说到底,同僚们也没怀疑错,确实是他昧着良心认下那本传记!

韩琦一阵默然。

他想起文彦博上回写信骂他,说他不提醒还好,提醒之后他背的锅更沉更重了!

韩琦只能承认包拯的话是对的,无奈地说:“最近他应该会消停了。”除了包拯背上点邀名的小污点之外,树立一个“青天”形象对朝廷来说还是很有利的,朝廷定时给各地的出色人才搞旌表,不就是为了鼓励百姓向他们学习、引导各地风气吗?他劝勉了老包一番,表示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牺牲你一个幸福全大宋云云。

包拯和韩琦分别,回了家,孙子一见到他就扑上来,要他讲讲新案子。包拯将孙子抱起来,心中想到他对王雱的好感不仅来源于王安石的种种吹擂,还来源于王家父子捣鼓出来的体检章程,他的家属也享受体检福利,因此儿子和孙子都体检查出身体出了问题,第一时间接受治疗。

据王安石说,这主意不是他想的,而是他儿子王雱和他儿媳“玉圭客”想的,当时只在鄞县试行,后来递了折子送到京城,京城才开始普及这项官员福利。

太医说,若是没及时治疗,他儿孙情况危矣!从前包拯觉得体检费时费钱,现在每每抱着孙子,他就觉得体检实在好。

既然只是小孩子爱闹腾,那就随他去好了。

包拯这样想着,面不改色地给孙子包文辅讲起包青天的故事,特别刺激,特别惊险。

包文辅惊叹连连,一脸崇拜地仰头看向包拯:“您好厉害!”

包拯十分矜持地说:“这不算什么。”反正外面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否认了是不?

王雱搞完事就跑,拒绝提供任何售后服务。王家此时气氛紧张,因为吴氏已经进了产房,稳婆和女医都守候在侧,等待着新生命的降生。

吴氏已经生过两胎,生产过程并不艰难,但这一次情况非常特殊,孩子还没出生前司马琰就诊出一个意外:吴氏这次怀的是双生儿!

王雱知晓了这事,更紧张了,早早请了假在家,等着吴氏生产。可早上吴氏开始阵痛,一直到傍晚第一个孩子才露头!听到孩子的哭声,王雱也没松一口气,因为他们都知道还有一个,不能马上放松。

直至夜幕降临,稳婆终于从产房里抱出两个孩子,都是男孩,母子平安。

骤然间多了两个弟弟,王雱和小妹都很欢喜,一人抱着一个去给吴氏看。吴氏已经由女医帮着擦拭过身体,虽然虚弱,精神却还不错,见一双儿女抱着两个婴儿给她看,她忍着身上的余痛露出笑容,问:“弟弟还是妹妹?”

小妹道:“是弟弟,两个都是弟弟!”

吴氏舒了一口气,笑道:“弟弟好,以后能帮扶你们。”不管是在朝为官还是出嫁为人妇,家中兄弟多点都是好事。一开始被司马琰告知这次怀的是双生儿,吴氏还担心是两个女儿,将来一家子重担全压到王雱身上,得知是儿子之后她自然很欢喜。

产房到底不适合让这么多人久待,王雱几人很快被赶了出来。吴氏顺利生产,王雱也总算放下了心中大石,牵着司马琰的手回了他们住的院落。

家里添丁进口,乃是大喜事,值得庆祝一番!王雱欢欢喜喜地和司马琰回了房,神神秘秘地掏出个盒子和司马琰分享他暗搓搓捣鼓出来的宝贝。

司马琰不明所以,打开盒子一看,只见里面躺着十来个…躺得齐齐整整的…安全套…

王雱积极解说:“这东西,是羊的盲肠做的,我去和宰羊的人讨了不少,亲手操作,没经别人的手。其实鱼鳔也可以做,可惜就是,咳咳,有点小,还是羊肠适合。盲肠这东西,末端是闭合的,切下就能用,很方便,我灌水进去试过了,不漏水,很安全。就是用起来有点麻烦,得用温水先泡泡,”王雱一脸腼腆地拉着司马琰的手,“不知道实践体验如何,要不我这就去烧点热水,我们来试用试用!”

司马琰道:“…其他人知道你在实验室捣鼓这东西吗?”

王雱理所当然地说:“当然不知道,我关着门做的!”他见司马琰没反对,当即颠儿颠儿地跑去烧了盆温水,把他亲手制作的羊肠套泡软,拉着司马琰没羞没臊地研究用法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用法拉灯,不给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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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今天找了篇包大佬的相关文献看了看,结果发现,作者比甜甜春还能扯淡,说什么包拯拒绝送礼写打油诗、包拯支持王安石变法,事实上就在这一年,包大佬已经去世了,王大佬还有老久才上位!知网你不严谨!

第一七二章 依法治国

《玩宋》/春溪笛晓

第一七二章

第二日一早, 王雱精神奕奕地醒来, 司马琰还在睡。他凑过去, 轻轻地往司马琰颊边亲了一口。昨天夜里,羊肠套的使用体验很不错, 处理得够轻薄,大小也适合, 不至于裹太紧, 也不至于脱落, 不愧是他亲手处理出来的。

虽则他媳妇儿是学医的, 对人体构造了若指掌,但在没羞没躁没脸没皮这方面, 媳妇儿还是略逊一筹,主要是在这之前未经人事, 身体有点吃不消, 体力有点跟不上,思想有点放不开。

王雱兴致勃勃地回味了一下, 轻手轻脚地起床,今儿又是十五,得去参加望日朝会。难怪白居易会写“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要从温柔乡里抽身, 果然需要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啊!

王雱麻利地穿好朝服,出门去和他爹会合,父子俩看着都春风满面, 比中了状元还得意。

王安石一举得了双生儿,自然免不了要和人炫耀一番,众人知晓王家添了新丁,也没怀疑王雱为什么在一旁偷着乐。

直至张氏过来看望生产不久的吴氏,才看出点端倪来,抱完两个孩子后拉着司马琰去他们院子里说私话,悄声问:“你俩圆房了?”

司马琰一愣,点头。

她知道张氏自有一套分辨法子,毕竟每回她回娘家,张氏总教她一些房中之事,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男孩子开窍晚,要是他总不开窍你得主动些”。

张氏完全是丈母娘滤镜!王雱那家伙哪会是不开窍的人?只是两人都默契地觉得年纪太小,不好耽于情/色,更不好要孩子。若不是他们都过了十八岁生辰,家中又已无事,王雱怕是还会一直忍着。

张氏见司马琰脸上略带羞涩,便也不再多问,只笑道:“那就好,那就好,夫妻相洽才能长久。”她叮嘱司马琰多吃些滋补之物,养好身子,将来生产也不至于伤了根本,像吴氏这样一次生两就很危险。

司马琰自然好好应着。

吴氏这次生双生儿怕也是意外,毕竟无论王家还是吴家都没有太多双生子的先例,这年头很多人营养条件和接生条件都跟不上,生双子的话母子都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