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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讨两族之间能不能避免争斗——念及这句话,薇安现出怅惘的笑。

慕西里,他怎么还没看明白?

他是要守护家园只求自保,烨斯汀却是要统一各族,要按部就班地重建沙漠帝国。

慕西里只有两个选择:或是一早臣服于图阿雷格,或是一早开始与图阿雷格抗衡。

这是他的命运。

这是他和烨斯汀之间无法避免的局面。

她不想看到,却无法阻止。

她想告诉慕西里:你低头认输吧,你城府不够深,手段不够狠,你不是烨斯汀的对手。可这样必然会引发正相反的更为激烈的抗衡,所以还是算了。

如果心系族人,如果一早意识到与烨斯汀为敌只能使更多的人赔上性命,她相信,慕西里会罢手的。

她想要的,是慕西里一家人活着,是小镇不被战乱殃及。

仅此而已。

如今她眼中的世界,不再是一个小镇一个郦城,而是乱如散沙的整个大漠。感触最深的是沙漠需要统一。她永远不可能去像很多人一样去顾及同族之谊,因为她本来就是个外人,也无心去深爱任何一个民族。

每个部族都有一定的劣根性,例如莫名其妙却坚不可摧的族规,例如无知执拗野蛮霸道,都会带来让她灰心的弊端。

这些还是越少去想越好,再怎么想也无计可施,唯有静观其变。

她游走在旧日王宫之间,观赏每处景致。景致是惹人侧目的,却不能让她乐于住在这里。

烨斯汀眼中不经意间流露的一丝殇痛、失落,总是让她心疼。

总让他回想起儿时残酷记忆的地方,她无法喜欢。

只盼着快些离开。

即便来日他会再回来,可那时的状态不会如此时,会有没完没了的事占据他的心绪、时间,而不是像现在一样,他不得不去揭开心头的伤疤,任回忆变成鲜血淋漓的伤。

撒莫缓步走进来。他之前腿部受了轻伤,走快了就会失去平衡。见到薇安,直言道:“烨斯汀是打算把我留在这儿吧?”

“应该是。”薇安笑了笑,“怎么,高兴还是不高兴?”

“说不上什么心情。”撒莫笑容恍惚,“他的性格你也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改主意,要看我和沙诺这几天能不能让他满意。”

这倒是真的。

撒莫略一迟疑,取出一封信,“如果我被留下来,你帮我把这封信交给妮卡,可以么?”

举手之劳而已,薇安笑着接过,“放心,一定办到。”

撒莫欲言又止,片刻后笑了笑,“我走了。”

薇安知道他还想说什么,不外乎是请她帮忙照顾妮卡一二。而这是她不愿意允诺的事。意外总会猝不及防的发生,不是她可以控制的。多一个承诺,就是多一份责任。平心而论,她自知不是有责任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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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入挣扎的泰德,左思右想之后,和烨斯汀说了慕西里信件的事情。

烨斯汀更感兴趣的是薇安的态度。

泰德如实说了。

烨斯汀缓缓漾出笑容,最终态度与薇安一致:“与我无关,你看着办。”

泰德斟酌后道:“那我就把这边的实情详细告诉慕西里了。”

烨斯汀漫应:“你随意。”

晚间,烨斯汀把带回来的药给薇安亲手敷上,又把内服的草药煎了。

外敷的药气味浓烈,引得薇安连连蹙眉,“已经要好了,还弄新花样折腾人。”

“不折腾你折腾谁?”烨斯汀无视她的抱怨,把药碗送到她唇边,“喝了。”

薇安没办法,一口气喝了药,又是嘀咕:“其实喝的药越多越没好处,是药三分毒,会影响体质的。”

“但是以后箭伤复发是能要人命的。你实在不高兴的话,我每次都陪你一起喝。”烨斯汀笑着勾过她,辗转尝尽她口中的苦涩。

薇安不顾他意犹未尽,推开他,“不许闹!”

受伤的一大好处就是能随时阻止他吃豆腐,所以偶尔她会不厚道地想,就算伤好得慢一些也值了。

烨斯汀的态度是:“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账。”

薇安一笑置之。伤调理得差不多了就该踏上回程了,不需要在意他这种威胁。

离开古罗科的时候,烨斯汀挑选了包括暗卫在内的三千图阿雷格精锐,又带上了部分外族士兵,带队离开。

一如裴吉、昆特这种反对他与薇安亲密无间的大小头领,烨斯汀也一个不落地带上。这些人等着日后和他算账,他又何尝不是打算日后和他们算总账。

薇安心内雀跃,却不敢流露出来,因为身侧是一路郁郁寡欢的布伦达。

她对布伦达这种心情不能感同身受,却是了解而同情的。

初恋不能萌芽不曾享有就不得不放弃,不得不面对长久的别离,想想就知道有多难过。

回程中所有人都骑着骆驼,其余所需一切也全部用骆驼驮运,所有骏马跟在队末。粮草也不需带太多,到达下一个领地再补给即可。轻装启行,不再需要等待步行的大部队,速度自然加快几倍。

回程亦是安全的,只要有异状,附近领地的人便会及时送信告知,且会派出士兵支援。几千人只需全心赶路。

没有了应战的压力,也只是心理没有负担,行程依然是辛苦的。

少不得还要重复之前走过的需要步行的长路,少不得还要面对风雨来袭急急忙忙搭建坚固的帐篷。

唯一能调剂薇安心情的,是裴吉、昆特这种人每天被气得铁青着脸却敢怒不敢言。这自然是拜烨斯汀所赐——他已没了顾忌,会在路途艰难时挽着薇安的手并肩前行,会在抵达每一个领地时陪着薇安游转街头,采买新鲜实用的东西。

薇安最喜欢的采买到的东西是一种用来漱口的盐。平时大漠人都用一种常见的盐水早晚漱口,漱口之后嘴里总会有点苦涩。新得的这种则带着一点点香气,口感很好,漱口之后,香气也不会消散,能存留半日之久。据说是一个外邦居民的发明,战乱时这个人带着一伙人改行去做匪盗了,制作的这种盐却得到了推广,因为他并不曾隐瞒制作的方法。

烨斯汀愿意接受任何新奇实用的东西,更愿意接受任何有头脑有本领的人。他对那个外邦人其实很有点兴趣,不能见到稍有遗憾。

而他在整个回程中,并未放松对貘族、外邦的剿杀,相反,在他远程指挥下,局势愈演愈烈,貘族与外邦已到了穷途末路之时。

在他亲自率领这一支军队杀出一条路线、攻克各个城镇的同时,另有一支军队在他族人魅狄的率领下,长袭至沙漠南部,将停留在南部的貘族人剿杀或驱赶至沙漠北部。到此时,魅狄这支队伍的战况,也已到了最后也是最激烈的关头。

薇安到此时才知,以前每隔几日他就会收到的信件是来自于魅狄,也明白了他为何每次都是神色沉凝地阅读并亲手回复。

如果说之前对古罗科与小城采取赶尽杀绝是事出有因,那么现在才是体现烨斯汀骨子里嗜杀狠辣的阶段。

六月初,魅狄在途中告知烨斯汀,即将去攻打一座城市,城中居民以沙哈威居多,又因着先前杰理的事怨恨图阿雷格。他要问的是:如果他们在仇恨之下,与貘族联手,该怎么办? 如果攻下城池,日后如何收服沙哈威民心也是个极为棘手的问题,要用的方式是强硬还是求和?

烨斯汀抛出的回复是:若沙哈威在图阿雷格兵临城下时,全力配合,为貘族制造混乱,留;若沙哈威在关键时刻无所作为或与貘族联手,就是图阿雷格的敌人,屠城。

这件事很快有了下文,魅狄又写来一封信告知详情:

攻城时前有貘族奋力抵御,后有一支沙哈威军队赶向战地。那支沙哈威军队要用的是连环计——先将魅狄军队与貘族合力消灭,之后再与城中沙哈威里应外合剿灭貘族,就此让那座城市成为沙哈威的领地。

情形危急之下,图阿雷格别无选择,只能在沙哈威军队赶来构成威胁时攻下城池。夺下城池后,城内沙哈威反抗,要结队离开城市去与军队汇合。

魅狄只有下绝杀令,屠城。

沙哈威军队听闻屠城消息,怒火攻心,猛烈攻城。

魅狄唯有再次下令命军队拼死奋战,将沙哈威军队全歼。

图阿雷格胜了,也与沙哈威结下了深仇。

这些与沙哈威之间的事,烨斯汀一如既往地隐瞒了薇安。这些会让她不安不快的事情,他尽全力想让她做到一无所知,哪怕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也是好的。

实在是不想让她第一时间得知,他与慕西里,已经成为了敌人。不可改变,不可缓和。

个中对错无法衡量,但他明白,自己的手段在一定程度下激化了矛盾与仇恨。她会怎么想怎么看待,是他不愿意面对的。

可是薇安还是知道了。

一天晚上,薇安良久没有睡意,想找本书看看。布伦达没有看书的爱好,走出门又见烨斯汀的帐篷已经熄了灯,便去了泰德的帐篷。

泰德正在整理一批信件,将羊皮纸一一展开压平,留着放入包裹或木匣存放。听薇安说明来意,笑道:“我每天都盯着传信的信鸽或鹰,哪有看书的心情,但是没事,我去帮你找几本来。要看哪类书?”

“什么都行,”薇安笑着坐下,“我等你。”

泰德放下信件,匆匆离开。换个人,他会防备,但是薇安不一样,她是烨斯汀最信任的人,他也就没理由戒备。

薇安视线无意落在那一沓羊皮纸上,瞥过沙哈威、杀、全歼等字眼,心生不安,拿到手里阅读。之后忍不住追究来由,便又拿过余下的信件,逐一细看。

烨斯汀给魅狄的回信她无从看到,但是魅狄请示或报告现状的来信已足够让她得知近来战况的诸多细节,也足以猜出烨斯汀都做了哪些举措。

终究是不可避免,图阿雷格成了狼,沙哈威成了羊。

她生出寒意,指尖发凉。

在这样的局势下,慕西里做了怎样的选择?是迎头而上直面仇恨,还是为着更多人的性命选择收手?

他家人就在小镇,他现在该做的是回到家里,保护摩黛、米维,避免母女两个不会被郦城的图阿雷格绑去做人质。

纷乱的情绪下,她举止竟是平静而理智的:将信件放回原处,恢复原来的样子,仿佛她从未看过。

泰德找来了几本书,她微笑着接到手里,道谢之后返回帐篷。却再没心情看下去,被疲惫淹没,竟很快入睡。

一路上,她都没提过甚至没询问过这些事。

不需要。

她猜得出会得到烨斯汀怎样的回答。

更何况木已成舟,提及又有什么意义。

更何况他从开始就没想询问她的意见,更何况他是有意隐瞒。

他不隐瞒的是关于貘族的每次战况。

如今不少部族都组成军队,忙着窝里斗,斗别的部族;也忙正事,忙着剿灭貘族。

烽火狼烟中,很多城市不可避免地成为了空城、荒城。

这些地方成为了如今别无选择的貘族人的去处。已无可能回到沙漠南部,唯有留在空城荒城休整,之后面对现实,或是投降,或是拼命。

六月末,也就是烨斯汀与薇安即将到达郦城的时候,貘族人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身在各地的人纷纷投降。

一些部族选择接受他们投降,将大批貘族人俘虏,让他们终生为奴。

不接受的只有图阿雷格,或者说只有烨斯汀。

烨斯汀的态度是:投降与否都一样,杀。

族人没有异议,只是担心。

彼时站在烨斯汀面前准备回信给各个头目的泰德说道:“这样的做法,会不会让别的部族陷入恐慌?如果投降与否都是死路一条,那么他们也会想到自己的处境,恐怕会联手反抗。”

烨斯汀满脸淡漠:“只是以血还血。图阿雷格与貘族之间的血海深仇谁不知道?会联手反抗的部族,不外乎是当初的帮凶,心虚才会恐慌。自己找死,别怪别人无情。”

泰德看一眼坐在一旁无动于衷的薇安,苦笑着称是退出。

薇安并非如表面一般无动于衷,相反,她心里直打鼓。

她缓声道:“你意思是,身在空城荒城的貘族人,要面对屠城;逃匿在各处的貘族人,要面对搜查、被杀。你最终要的结果,是将他们灭族,使得沙漠再无貘族人。而别的部族,只能接受你这样的做法,扣留貘族俘虏的人,也会被杀掉。”

烨斯汀默认。

薇安缓缓点了点头,“明白了。”

烨斯汀托起她的脸,“你不如多问一些问题,你不问的话,很多事我无从说起。”

“你本来就不想说,我又何必问。”薇安要起身,“反正该知道的我迟早会知道,迟一些比早一些要好,对吧?”

她这一段都很安静,却不能让他安心,相反,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总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使得他也跟着情绪压抑。他按住她,问道:“是不是谁跟你说了什么?”

“你族人一个赛一个的嘴严,你不允许,谁敢跟我说什么?”薇安抿出微笑,“早点休息。”之后,吻了吻他唇角,起身离开。

烨斯汀的生日是在路上度过的。薇安提前几天就打起精神来,经过城镇的时候也只有一时半刻游转的时间,找不到适合做礼物的东西,便搜集了一些做饭的食材、配料,在他生日当晚,亲手做了一餐饭。

她抱歉,因为第二次陪他过生日,也没能给他什么惊喜。

烨斯汀更抱歉,因为要让她在路途上耗费精力忙碌。幸好,是能够弥补的。

抵达郦城的时间,总算没让烨斯汀的计划落空:当天就是薇安的生日。他的薇安,十六岁了。

薇安在街头人群中看到了鲁埃,不由想到了他随军出征的两个儿子。两个青年跟着回来了,虽然也曾一度受伤,但是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结果。

鲁埃急切地在队伍中寻找,看到两个儿子,眼中含泪,脸上漾出笑容。随即却是跑到了烨斯汀马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烨斯汀难得地露出一抹赞许而温和的笑。

鲁埃和烨斯汀之间能有什么好说的?薇安很好奇,等鲁埃走了,便去问烨斯汀。

烨斯汀对她偏一偏头,“跟我走。”

郦城城东,在他们离开期间,多出了一座坐北朝南的庄园。

高大的院墙圈起广阔的田地。

走上高高的几层台阶,推开厚重的大门,穿过门洞,步入庄园。

最前面的院落,是烨斯汀处理诸事的地方,院中除了植有绿树,只一排高大宽阔的房屋。东西两侧各有一排略矮一些的房屋,用来给随时听命行事的手下居住。

走过前院,步入庄园第二个院落,薇安不由脚步一滞。

所见情形之于大漠,近乎失真:

房屋布局与第一个院落相同,只是更为精致一些。几个笑容谦卑的女人从东西厢房里走出来,见过薇安。

草丛花朵点缀着空地,高大的苍绿色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作响,几只野兔穿行在花草之间;院中央一个水池,水色清亮,各色各样的大大小小的鱼清晰可见,悠然地游来游去。

薇安任由烨斯汀握着手,走到房前。

她留意到每个房间上居然都装了两个宽大的窗户。窗户嵌在墙壁上,细麻布又被固定在窗棂之内,而在木窗外,又安装了两扇如小型铁门一样的铁窗。

加一层铁窗不难理解,因为是在沙漠,要防范暴风雨来袭。这样一来,白日里打开铁窗,室内光线充足,而变天时,只要将两扇铁窗关上便可阻挡暴风雨。

进入门廊走入室内,正中用来待客的房间左右,各有两个房间。

居中的房间有宽大的座椅、茶几、酒柜。

东次间一张软榻,一个书架,一张书桌,书架上罗列着诸多书卷或成册的书籍。气氛洋溢着书香带来的静谧祥和。

最东面的房间自然是卧室,铺着烟灰色的毯子,衣柜、床之外,还有一个用来梳妆的柜子,上面摆放着诸多水粉簪钗。

西面外间摆着餐桌、两把椅子,里间则放着一个大大的浴桶,这是让她最惊喜最意外的。

薇安抬起头来,凝视烨斯汀,难掩心头喜悦,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巨大的悲喜之时,都会让她失去言语的能力。

“这是我们短期之内的家园,还喜欢么?”烨斯汀笑意温柔至极。她喜欢这里,这就好。

薇安由衷地点头。

“先住着,以后去别处,再找鲁埃做这些,想来他能做得更好。”

薇安笑起来,“好啊。”

烨斯汀揽她入怀,唇慢慢滑过她容颜,趋近双唇时略作停顿,“总觉得你在跟我怄气,现在消气了没有?”

“才没有。”她没生气,她只是在害怕而已。

“想什么就告诉我,答应我。”他说完,捕捉住她双唇,热切索吻。

薇安在恍惚中想,有些事跟他说了反倒会适得其反,怎么能做到坦诚,怎么能无挂无碍?

他的手熟门熟路地探入衣襟,引得薇安笑着连连挣扎,“别闹,一身的尘土。”

“我不在意。”

“我在意!”薇安极力挣脱,笑着逃到一旁。

恰逢外面有女仆通禀,说有人来找烨斯汀。

“快去忙。”薇安推着他往外走。

烨斯汀有时会因为不能陪她而懊恼,甚至想偷懒,此时这种情绪更甚,可终究还是让理智占了上风,交待一句:“晚上等我,一起吃饭。”

“嗯!”

他走后,薇安去了庄园后面。

后面错落着几片开采出来的菜地,种着颜色喜人种类不同的蔬菜。一棵大树下一个圆几,旁边两把别致的椅子;另外一侧则在两棵树中间绑了个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