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地方,宁珩望着电脑屏幕上为数不多的姜维画作介绍,给钟嘉卉发了一条短信,“查一查‘万维’这个绘画作者的作品信息,以备收购其画作。”

姜百万,谁说你父亲不顾家呢?他的笔名是你和他名字的合称啊。

☆☆☆

不得不说,裴景筱真的如同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台风强悍。椭圆桌边围坐着来自三个国家的商业代表团,他们正聚精会神看着大屏幕前大方得体的裴景筱用美国腔调的英语介绍着公司历史和发展规划。她面带微笑,口语流利,时而一两个手势,和所说的内容配合得极好。商业代表团成员们频频点头,并对宁珩投去肯定与欣赏的目光。宁珩颔首,抬眼看了看裴景筱,她发觉了他的目光,不经意间与他对视,眼底含笑,微微点了点头。宁珩移开目光看大屏幕,眼中三分凉薄。

作为会务一员,姜百万坐在御通制药中会议室的最后一排,身边还坐着行政部其他女同事。去年入职的小星个子娇小,长一张娃娃脸,现在正小声地啧啧称赞,“哇哦,景筱太牛了,那英语说的——我一句都听不懂!”

淑圆坐在另一边,也附合着点头,“她不是一般人儿,跟我们根本不在一个平面上。听说她读的是时尚专业,因为宁董想撮合她跟我们宁总,才让她屈尊到这儿来的。”

姜百万眉毛往上挑了一下,不禁向宁珩看去。

小星扑哧一笑,捂着嘴,“很配,真的很配。宁总这样男神级别的人物太高不可攀,非要景筱这样女神级别的才能驾驭。”

“今晚的酒会,景筱肯定也参加,真不知道她穿晚礼服会美成什么样子。”淑圆欣羡地说,撑着下巴看着姜百万,“唉,咱们几个可得累了,早上忙会务,晚上还得到酒店当引导员。就像《打工奇遇记》小品说的‘别人吃着我看着’。”

“对了,百万,你可是研究生呀,怎么就想不通跑这儿来了?”小星不解地问。

“工资高呗。”姜百万说,“以前我在达通当古董鉴定员,帮宁总搞了一票大case,赚了不少。后来,宁总撤掉了‘艺术品鉴定’这个门类,看我怪可怜的就让我来御通了。”

“嗯,我们宁总真惜才。以后咱们努力奋斗,只要当个中层管理,一辈子吃穿不愁啦。”小星期待地说。

裴景筱介绍完毕,盈盈一鞠躬,外商代表们都鼓掌起来,姜百万几个也停下窃窃私语,跟着鼓掌。

散会后,钟嘉卉把要当酒会引导员的几个姑娘都召集到走廊上,“下午四点到茂华大酒店二楼小会客室集中,五点开始他们就陆续到了。着装一定要整齐。”

引导员服装是白衬衫、背带筒裙外套黑色小西装,这套制服行政部人手一套,姜百万是新来的,还没定做,个子跟她差不多的行政部副经理朱恩就借了一套给她。前几天试穿的时候她觉得有点紧,因为——她比朱恩胖一些哈哈哈!(笑中有泪)

“你穿这一身超赞。”茂华酒店二楼集中时,小星竖起大拇指,“凹凸有致的,可能比她们穿晚礼服还好看呢。”

“哪能跟晚礼服比。”姜百万尴尬地拉了一下裙子下摆,“我觉得有点紧。”

小星拍了一下她的屁股,“紧身才好看。”

几个人在小会客室坐了一阵子,吃了点酒店提供的小蛋糕和泡芙,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钟嘉卉刚才进来说,酒会六点开始,大概在九点左右结束。五点半,外国客人陆续到了,姜百万、小星、淑圆、江春四个分散站在长长的走廊上,微笑着给客人指路、带路。

姜百万脸都要笑僵了,但听到一个外国客人用生硬的中文说“你们,漂亮,美!”,她就觉得蛮值得。

裴景筱在一片惊叹声中出现,右手轻托Dior黑色手拿包,一袭Armani新款高级定制红色蓬纱晚礼服充满着浪漫而神秘的气息。Armani晚礼服是时尚界最不容易出错的衣着,今年新款则以“艺妓红”为主角,黑和白变成陪侍,红得亮眼而高贵。裴景筱精致的妆容加上高高盘起的发髻,脖颈修长优美,好似漫游水面的天鹅,让人移不开目光。

像裴景筱这样的人和你的差距就是,你为淘到明星同款裙子而沾沾自喜,她则穿着新款正品晚礼服优雅出现,哪怕右耳上那个不怎么起眼的水钻耳钉,都抵得了你好几个月的工资。

姜百万屏着呼吸,望着裴景筱从她们面前缓缓走过,进入酒会大厅。对面的淑圆对她使眼色,一副被美呆了的表情,她耸耸肩,摇摇头,意思是——人比人,气死人呀。隔空用眼神对话时,宁珩也出现了,一身Armani黑色双排扣戗驳领西装,短发修剪并精心打理过,比平时还俊帅几分。

“宁总晚上好。”几个人纷纷打招呼,毕竟是自家boss,笑容真诚许多。

宁珩微微点一点头,说了句“辛苦”,顶头上司气场极强。

路过姜百万身边时,他停了下来,飞快地将她上下打量一遍,看了看别人,不明所以地一笑,又径直走进大厅。

姜百万再次苦着脸拉了一下裙摆,无奈筒裙还是紧紧地绷在身上,要是自己步伐大一点,裙子该撑破了。

酒会开始,姜百万和其他三个姑娘探头往里面看,小星馋得直吧唧嘴,“好吃的真多!你看那龙虾,好大!还有那个裸蛋糕,这么漂亮他们一定舍不得吃,待会儿酒会结束了咱们进去把它吃光!”

“瞧你那出息,哼。”江春打趣。

“好了,别看了。”钟嘉卉站在她们身后,“楼下准备简餐,快去吃。不然八点多有客人陆续离开,你们又得‘站岗’。”

大家忙不迭答应着,姜百万要跟着她们离开时余光看见宁珩暗暗冲她招招手。她做贼一样小碎步跑进去,他从旁边桌上端了一盘吃的递过来,“我没空解决,你代劳。”

“是你吃剩的吧!”姜百万很嫌弃地说。

“不,这是我在垃圾桶里捡的。”宁珩倨傲地抬了抬下巴,“不吃完不准下班。”

姜百万扑哧笑了,望着盘子里几个大扇贝和牛小排等等,咽了口唾沫,指了一下不远处漂亮的裸蛋糕,“我还想吃那个,你再去垃圾桶捡一盘给我?”

“得寸进尺。”

她捧着盘子欢快地走了,躲在小会客室里幸福地狼吞虎咽,也许是嚼得太急太用力,腮帮子都隐隐作痛。小星给她打电话,叫她去一楼吃快餐,她嘴里塞着焗龙利鱼,含糊不清地说:“我…我上厕所呢,你们…先吃。”

想到她们三个吃完了就回小会客室休息,她加快速度,差点噎死。门锁转了一下,她吓了一大跳。好在,进来的人是宁珩,手里拖着一个盘子,盛着一大块裸蛋糕和一杯橙汁。

在这种美女如云的酒会上还被宁珩关注着的感觉就像一个粉红色的气球,在姜百万心里渐渐膨大,欢快的小兽叫嚣着要冲出来撒野,却被她强压回去。

汉堡

宁珩瞥一眼短短几分钟内几乎被她一扫而空的第一个盘子,露出嘲讽一笑,“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什么叫‘饿狗抢食’。”

姜百万哼了一声,灌下几口橙汁,正要回嘴,却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看,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在黑色的高跟鞋、绷得紧紧的裙子和胸口衬衫扣子处多停留了几秒,目光暧昧得要命,跟她相比,他才像只饿狗。她低头检查了一下扣子有没有爆开,转身远离几步,坐在沙发一角捧着盘子吃蛋糕,偷瞄了他几次,他站在原地,双手揣在裤子口袋里,还在看她,一点也不加掩饰。

她觉得很奇怪,酒会厅里有时尚优雅兼具的裴景筱,还有几个外国的金发美女,既有美食,还有音乐,如果有兴趣还能邀请她们去跳舞,可宁珩偏要在这小小的会客室看她吃东西。

小市民从来没有机会穿上那样华贵的衣裙,打扮得如天仙下凡,出现在自己喜欢的男人面前。可宁珩此时却给了她灰姑娘一样的梦,让穿着不合身西装套裙的她赢得了注视。

纠结的同时,又有一丝不该有的甜蜜。

“吃得太快,什么味道都没品出来就吃光了。”姜百万把两个盘子叠在一起,长舒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揉腹部,抬眼看着宁珩,“你倒好,有好吃的不吃,跑到这里来对我讽刺打击。”

“里头有许多人秀色可餐,看饱了,出来散散心。”宁珩坐在沙发另一头,长腿交叠,很闲适的样子。

姜百万酸溜溜地说:“你可真是勤俭节约的典范,以后给你几张美女照片,伙食费都省下了。”

“所以我的西装很合身,而你的似乎有点小。”宁珩挑高一道眉,侧了侧身,“是吃太多了吗?”

“不知道是谁一下子吃了两包泡面?”

宁珩双手平放在椅背上方,虚望着吊顶中央方形的灯,这份回忆让他感觉很惬意,唇边浮现浅浅笑纹,“因为那时除了泡面,根本没有别的东西能吃。”

“你有能耐吃了我呀?”姜百万好死不死偏要抬杠。

“酒会结束后,楼上客房等我。”

抬杠变约.炮,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姜百万马上闭嘴,不接他的话。

宁珩见她再一次败下阵来,笑了笑,站起来准备回酒会大厅,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外面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谈笑声。

“啊!小星她们回来了!!”姜百万跳起来,好像正在偷情的少妇听见自己正牌老公的敲门声似的,下意识把桌上的盘子杯子端起来藏在沙发底下,一转身,悲剧地发现会客室里最难藏的是他们俊帅无敌的总裁大人。

“你快藏起来!”姜百万压低声音急吼吼,焦躁地走来走去。

“我为什么要藏?”

小小会客室,孤男寡女,更何况你还是顶头上司,你说为什么要藏?

吃了独食的姜百万急的跳脚,拉着宁珩的袖子就往落地窗那边拖,掀起厚重的窗帘把他推了进去,谁知他反手一扣,一拉,她在听见她们几个开门声的同时被他拽进了窗帘后,他双臂一伸,把她困在中间,她后背靠着玻璃,前面贴着他的身体,成了一块汉堡肉。她下意识去推他,他抬手竖起食指贴在唇上,示意她“闭嘴”。

小星等三人鱼贯而入,姜百万吃哑巴亏,只能抿唇一动不动。

“哎,我们都吃完了,百万还没从厕所出来呀?”淑圆脱了高跟鞋,坐在沙发上休息。

“我再打个电话问问。”江春拿起手机,“没人接…”

还好自己的手机一开始就设了静音!离酒会结束还有两个多小时,难道要一直跟宁珩保持这样的姿势藏在窗帘后?她求救地看向他,只盼他能赶紧想个办法。他倒好,一点都不急,慢慢收紧手臂,抱着她,好像久违的恋人相见。

姜百万咬牙,扭动了一下,可又没办法挣脱,只好任他这样抱着自己,她靠他太近,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熟悉的沉香乌木气息萦绕四周,那是属于他的味道。

“我也好想换上漂亮的晚礼服去里头参加酒会啊…”江春捧着脸,跪坐着发花痴。

淑圆推了她一下,“就你呀,算了吧。这样的酒会是景筱那样的女神活跃的地方,我刚才又跑过去瞄了一眼,有外宾邀请她跳舞。我在想,宁总看见了,不会吃醋么?”

“怎么可能!我们宁总像是那种会吃醋的男人么?”小星惊叫起来,“他整天板着脸,冷冰冰的,活脱脱霸道总裁的范儿呀。刚来的时候,见到他我好惊艳的,可是看久了就觉得…唉,我还是喜欢我男朋友那种阳光运动型的。”

宁珩的表情僵了一下。感觉到他身体忽然的僵硬,姜百万忍不住笑了,心里大叫“你们快多说点宁总的坏话,越刻薄越好!!求你们!!”

“哈哈,霸道总裁…你们知道百万给他的备注是什么吗?”淑圆开始爆料。

姜百万一惊,目瞪口呆,这下子完了。

“什么什么?”江春八卦地问。

淑圆哈哈大笑,“霸道厂长!!”

姜百万感觉宁珩在看自己,就把头埋得更低,脑门已经顶在了他的胸膛上。

“还有哦,她还录了宁总一段‘迟到就扣工资’的声音当起床闹钟,别提多灵了!有次她不小心公放出来,把我吓一跳!”淑圆爆料不止。

“姜百万。”宁珩靠在她耳边,热热的气息吹得她耳朵一阵麻痒,“我想跟你一起起床。”

姜百万咬牙,抵死不从。

“百万暗恋我们宁总吧。”小星好死不死地猜道。

卧槽!别胡说八道啊!到底是谁暗恋谁!姜百万瞪大双眼,又羞又急,她看见宁珩笑了,十分得意的样子,她对他挤眉弄眼,想叫他别轻信她们的话,可他就当没看见。

“不会啦。”淑圆总算站出来说了一句公道话,“我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的时候,貌似听她提过,她喜欢很久的一个男生前不久刚刚有了女朋友,她现在单身一人,心如止水的,不可能暗恋咱们宁总。”

姜百万送算松口气,可宁珩似乎有点不悦。

只听小星仗义道:“这样啊,我男朋友有好几个哥们都单身,可以介绍给她,让她忘记那个负心汉!”

姜百万幸福地点头。忽然,她的下巴被宁珩捏住,强迫着抬起了头,她看见宁珩用口型加眼神告诉她——

“你,想都别想。”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下巴又被迫一抬,他的唇压了上来,害她倒吸一口冷气,剧烈地挣扎了一下,却又被他死死按在玻璃上,舌尖也趁机探了进来,搅动一池春水,在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姜百万的心在滴血,几个小伙伴议论宁珩正起劲的时候,想没想过她们口中“冷冰冰”的宁boss正藏在窗帘后面亲她呀!!现在她完全阻止不了他的攻势,因为怕被她们发现,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只能死死闭着眼睛,他为刀俎,她为鱼肉。

“我今天这眼影好不好看?”“蛮好,中间那个金色很漂亮。大地色系本来就自然,又能放大眼睛。”“我最近对口红比较感兴趣,纪梵希正红色so good!”

三个年轻姑娘的议论还在继续,窗帘后的姜百万爆红着脸,宁珩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长吻也还在继续。从最开始的强势到现在的温柔,循循善诱,周遭空气变得如同炎炎夏日,让人燥热难耐,紧贴着的身体让她感觉到他某处开始觉醒的坚硬,隔着几层布料放肆地标榜属于利剑的炙热锋芒。

“正红太难驾驭,樱桃红漂亮。”“哦,百万今天那个唇彩就是樱桃红,衬得脸色很好。”“哪个牌子什么色号呀?”“待会儿问问。”…

宁珩放开对姜百万的束缚,左手还霸道地搂着她的腰,右手中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唇角,那儿沾上了她的樱桃色唇彩,他还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到底是什么牌子,还有水果味,嗯?”

姜百万自暴自弃地伸手去抹宁珩的嘴,把沾到他唇上的色彩抹干净,愤恨地瞪了他一眼,俯在他耳边气呼呼地说:“你快想个办法呀…”

“我认为这样挺好。”宁珩无动于衷。

“你不要陪客人了?!”

宁珩冷笑,“我是厂长,不是接待员。”

“你!!”姜百万反击,狠狠拧他的手背。

下手还真狠,不过他有本事把她拿捏得稳稳。“你再不放开,我要叫了。”

这台词怎么这么熟悉?

姜百万赶紧松手,又气又无奈。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真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她贪吃蛋糕,现在快变成死麻雀了。

宁珩搂着她腰的手移动到她屁股上,轻轻一捏。她怒瞪他,向后握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再有所动作。他看着她,眸中黝黑如浓墨,渐渐浸染进她的每个细胞,要把她拉进他身体里合二为一似的。她不敢再与他对视,感觉他又凑近自己耳边,说:“有本事你叫出声。”

姜百万咬住下唇,屏息回他:“我叫你祖宗!”

宁珩又选择性失聪,然后说:“亲我。”

“滚蛋。”

宁珩点点头,忽然清了清嗓子。

“咦?我怎么好像听到谁在咳嗽?”小星发出疑问。

姜百万觉得大祸临头,万念俱灰地几乎瘫倒。

“幻听了吧,我都没听见。”“真的,像是男的。““你别吓唬我,这里就我们仨女的!”“可能哪个男的路过吧?”“不知道…算了算了,刚才我们说到哪里了?”“说到你对钟汉良的爱根本停不下来。”…

大石头又落下了。姜百万的心一起一落,快被折腾死。

“亲,我。”宁珩一字一顿阴险无比地再次提出要求,明摆着不亲就再咳嗽一声。

肉桂卷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么无耻的人!!

姜百万坚持自己的原则,绝不向恶势力低头,一字一顿地回复他——“不,可,能!”

现在自己受制于情境,不能乱动不能发出声音,而且刚才已经被他小占便宜,可叫她主动献吻,绝不可能!宁珩未得逞,歪头看着她,眼中神色未明。姜百万不示弱,用力白了他一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她觉得这样还不解气,就抬手竖起大拇指,往下比了比,讽刺他此时的小人行径。

他扣住她双手手腕,再次逼近,在她唇上印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姜百万无奈又不满地皱着眉头,谁知他又故技重施,浅浅吻了她一下,两下,三下…

神经病!

姜百万不肯坐以待毙,他再次吻下来的时候,她张嘴咬住了他的唇,下一秒,他放开她的手,伸手抱她入怀,一点都不怕疼的样子。她没敢用力,怕他真叫出来,但也不敢松口,怕他继续玩笑似的啄吻自己。现在她就像水面下一只被勾住了嘴的鲤鱼,进退不得。他呢,任她咬着,静止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