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分多钟,姜百万快哭了,难道自己要保持这样到九点酒会结束?

她松了口,别开头看向一边。

宁珩揉了揉下唇,“再咬下去我就把持不住了。”

“说得好像你一直在把持似的。”姜百万不耐烦道,心想,你顶着我多久了,现在还好意思说把持不住。

宁珩掏出手机,打开短信,“我让钟助理楼上开个客房。”

姜百万瞪圆了眼睛,牙齿咬得咯咯响,“你敢!!”

“是你建议我不要把持的。”他还真的在给钟嘉卉发短信。

“你还是再把持一下吧!”TAT

“没的商量,我是‘霸道厂长’。”——他可真记仇!

小星挖了挖耳朵,“奇怪,我真的一直觉得有人在这附近窃窃私语。”

江春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好诡异啊…”

“求你们别吓我!!”淑圆捂住眼睛。

求你们别吓我才是…姜百万后背冷汗一片,尤其听见她们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躲起来扮鬼。

“哈!肯定是百万在捣鬼,她躲在什么地方想吓唬我们,刚才男人的咳嗽声和窃窃私语声都是她装的。”“有可能,她真是太调皮了,这种时候还玩捉迷藏。”“我们把她找出来狠狠敲一顿,怎么样?”“好啊好啊!!”“她会躲在哪儿呢?呃…柜子里?”

姜百万求救地望着宁珩,他俩现在是一条绳子上栓着的蚂蚱。

宁珩呢,竟然无动于衷,甚至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窗帘后面吧,那里最好躲了。”江春指着落地窗,“我刚才总觉得窗帘时不时动一下。走走走,我们去看看。”

死定了,她们几秒钟后掀开窗帘,就能看见宁珩拥着面红耳赤的她。

听见她们的脚步声临近,姜百万狠狠将头埋在宁珩怀里,明知是掩耳盗铃可还是坚持假装鸵鸟。

“姜百万我逮着你啦!”小星欢快地抓住窗帘一角,大喝一句就要掀。

“你们几个赶紧!”钟嘉卉忽然开门闯了进来,手里还握着手机,“宁总说有急事,你们马上到一楼大厅集中!”

“啊…好好!马上!”几个姑娘答应着,赶紧整理衣服、穿上高跟鞋往外跑。

门关上的那一刻,姜百万瘫软在宁珩怀里,你相信吗,她刚才已经被吓哭,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好几圈。

“你有病啊你!!!”下一秒,压抑许久的她爆发了,狠狠地推了一下宁珩,把高跟鞋脱下来砸向他,又扑上去想揍他,但他很轻松地一挡,就避开了她的花拳绣腿。她气没有消,继续发难:“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说!!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卑鄙!趁火打劫、强人所难!你是不是个男人!!你自己说!!说呀!”

宁珩等她吼完了,整理整理领带,开口道:“第一,是你逼我藏到窗帘后面去的,这才叫强人所难;第二,为了避免我发出声音,你咬着我不放,占你顶头上司的便宜,这叫趁火打劫;第三…我是个男人,不信的话,楼上客房见。”

“你…你!!”姜百万咬牙切齿指着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小星打来的。姜百万接起,只听小星说:“哎哟你总算接电话了!你下来一楼,宁总说有急事。你刚才到底去哪里了?”

“哦,我…”姜百万瞥了一眼宁珩,大声说:“我刚才被狗咬了,耽搁了一会儿。”

宁珩没听见似的弯腰捡起高跟鞋,夺下她的手机替她挂了,蹲下.身子,“被狗咬的人是我。”姜百万气极,抬腿要蹬他,他握住她的脚踝,压住她意欲抬高的腿,“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你穿的是裙子。”

她一愣,忽然又红了脸,加紧双.腿防备地盯着他。

“你再不下去,她们该上来找你了。你想再跟我玩一次刚才的游戏?坐下,抬脚。”

姜百万闷声坐下,看着他半跪着为自己穿上高跟鞋,忽然有种很滑稽的感觉。

于是,她开始口不择言:“哎,宁总,你给我穿鞋的样子就像太后身边的太监。”

宁珩抬眼,“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是个男人。”

姜百万怕他又提什么“楼上客房”的事,赶紧傻笑着掩饰过去。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去吧。”宁珩起身,绅士地伸出右手。

姜百万双手叉腰,不爽地冷哼,“我看你一会儿怎么圆谎。”说罢,她急急跑了下去。

“你上厕所时真被狗咬了?咬屁股了吧?”她们几个起哄着,“怎么觉得你看着有点不一样?噢,你唇膏怎么抹掉了?”“对了,你吃过饭没?”

“唉,一言难尽啊…”姜百万摇摇头,忧伤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一会儿后,她们看见宁珩徐徐从阶梯上走下来,一本正经的,看上去冷冰冰。

“宁总来了,站好站好。”江春赶紧提醒道。

刚从他怀里挣脱出来的姜百万毫无敬畏感,非常不配合地看向旁边,一副对他爱理不理的样子。

“今天你们表现不错。”宁珩在站成一排的四个姑娘面前来回踱了几步,“酒会结束后你们只需要站在电梯口保持微笑即可。”

虽然除姜百万之外的几个人都觉得,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把她们集中到大厅有点小题大做,但还是点头如捣蒜。

宁珩离开之前,在钟嘉卉面前站定,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酒会成功举办,你们也功不可没。宁总说了,大家很辛苦,酒会结束后可以来我这里领自助餐券,每个人两张。”钟嘉卉笑着说,拍拍几个姑娘的背,“再坚持一两个小时,周末带你们男朋友或者闺蜜到这儿来大吃一顿吧。”

“耶!!”大家开心得跳起来,“宁总真是太好了!!”

几个轻易就被自助餐给收买了的小姑娘!姜百万翻个白眼,跟她们一起继续坚守岗位。

宁珩回到酒会,侍者端上一杯香槟,几个外宾纷纷走过来敬酒,他一口流利的标准英语不需要任何翻译,和他们谈笑风生。一个外宾的女儿是个金发美女,舒缓的音乐声起,她说要跟他共舞一曲,他微笑点头,礼貌地轻托她的手步入舞池。

一曲结束,金发美女说了声谢谢,有些害羞地回到她父亲身边。

钟嘉卉收回微微痴迷的目光,谨慎地端着一盘点心走到休息区,“宁总,我看您自酒会开始后都没吃什么东西,还是得注意注意身体。”

多年跟在宁珩身边,她知道他的口味,特地选了一些不太甜的小点,装了一小盘,让他不至于空腹周旋。

“谢谢。”宁珩接过,用叉子将一块肉桂卷放入口中轻嚼,想起刚才姜百万大口吃蛋糕的模样,他扬了扬唇角,对钟嘉卉说:“酒会上使用的蛋糕是哪里订的?”

“木留记私家定制甜品。”

他点头,说:“明天再订两个,一个给你,一个送给小姜。”

“好的,谢谢宁总。”钟嘉卉喜自心生,压抑着,重重点头。

“宁总?”裴景筱翩翩而来,一身红色晚礼服本来就十分亮眼,一走近,更是美得让人难以移开眼。“刚才宁总陪外国美女共舞一曲,是不是也得照顾一下本公司员工?”

钟嘉卉退到一边,望着地板沉默着,在宁珩面前她永远这般识趣。

裴景筱一笑,“听说女士邀请男士跳舞,男士是不能拒绝的哦。那我就厚颜邀请您一下。”说罢,伸出手,灯光下,白皙的手指格外修长。

“裴小姐哪里话,是我该邀请你才对。”宁珩嘴里这么说,脸上却一点笑容都没有。他把盘子放在一边,像刚才一样,礼貌地轻托裴景筱的手,她却用力一握,把他拉近。他一怔,瞥她一眼,心底颇嘲讽地一声冷哼。

钟嘉卉不悦地皱了皱眉,有些落寞地走到一边。

小星死性不改,又跑去偷看酒会,回来跟她们说宁珩终于和裴景筱拥着跳舞了——“那场面,简直就是王子和公主,绝配!”

姜百万心里忽然闪过那么一丝丝的不是滋味,她难以想象为什么这个男人前一秒还在窗帘后阴险地强吻她,后一秒就能牵着公司里公认的大美女翩翩起舞。进而,她想到了宁一俭。

宁氏的公子们都是这样见异思迁,他们会根据一时的兴趣追求某个姑娘,到最后还是会和一个门当户对的千金步入婚姻的殿堂。

颜淼淼还不够惨?一直笑话自己痴迷庄寄啸的她,最后终于也痴迷上了宁一俭。颜淼淼这样的前车之鉴摆在自己面前,自己差一点点被宁珩拉进浑浊的大坑,步闺蜜后尘。

“百万你怎么啦,脸色这么难看,想谁欠了你钱似的!”小星动了动她的手肘。

姜百万摇摇头,掏出手机想随便刷刷微博解闷,却看见许久没有联系的庄寄啸发了条微信过来。

“百万,我想你了。”

腮帮一阵发酸,许是太肉麻?她瞪大双眼,甩了甩头,自己确实没有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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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多了吧。”——姜百万恢复冷静后,回了一条消息给他。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每当庄寄啸和女朋友闹了小矛盾或者分手,就会回来找她,或者倾诉,或者抱怨,或者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仿佛她真的是一个备胎,放着也是放着,不如拿出来应急。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在酒吧,喝这个。”他很快回复,并发了一张图片,图中背景很暗,中间一杯青蓝色的酒,里头似乎还有几个冰块。

苦艾。

姜百万认了出来,心绪出现了一丝波动,“你在‘空瓶’?”

这几年她很少获得跟庄寄啸单独约会的机会,即使有,多半有朋友在场。有次庄寄啸一个朋友的酒吧“空瓶”开张,他就邀请她一起去坐坐。那晚一张小桌子边坐了四个人,玩抽积木游戏的时候,酒吧老板阿杰说输了喝啤酒没意思,就上了四杯苦艾酒,只加了一点点冰水。抽积木游戏规则就是谁把积木弄倒了,谁喝一大口苦艾。

“苦艾,苦爱。哈哈哈。”阿杰苦笑道,摇了摇头。听庄寄啸说,阿杰那时刚失恋。

苦艾的颜色青蓝青蓝的,看起来很漂亮,姜百万试着喝了一口,差点没给呛死——又苦又辣,感觉和风油精一个味道!

姜百万永远记得那个午夜,她坐在心仪的庄寄啸身边,带着兴奋、欣喜、羞涩和紧张,颤抖地抽出每一块积木,颤抖地因为积木倒了抿一口超级难喝的苦艾。在场四个人,除了阿杰,都是第一次喝这种酒,直嚷着难喝。几轮游戏下来,姜百万杯子里只剩半杯,庄寄啸那杯仅仅喝了一口。

苦艾原酒大概70°,加冰水后度数仍很高,大概40°,姜百万微醺,头有点儿晕。阿杰养的猫蹦上桌子撒野,为了逮住它,大家乱成一团,她不知哪来的贼胆,趁乱摸了庄寄啸的耳朵一下,那是她最最大胆的一次“骚扰”。

跟颜淼淼说的时候,她差点没笑死,说姜百万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居然只摸了人家的耳朵。

那天他们在“空瓶”玩到半夜两点才各自回家,临走前苦艾都没喝完,阿杰就逼着庄寄啸帮姜百万喝光。他一咬牙,把剩下的半杯喝了,简直痛不欲生。之后庄寄啸每次说起苦艾,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同时,每次想起苦艾,他也会想起“同甘共苦”过的姜百万。

姜百万之后虽也因为想念庄寄啸,在别的地方点过苦艾,可别处的苦艾加了大量的冰,甚至是蜂蜜,原酒很少,再喝不出那晚的辛辣感。她有次头脑发热,在网上买了一瓶放在冰箱,却一直没有喝。

苦艾,苦爱——姜百万对庄寄啸,正应了阿杰那晚的叹息。只是不知道,最近结交了女朋友的他,怎么就又喝起了苦艾,又想起了她。

“你少喝点,赶紧回家去。”眼看酒会也进入了尾声,姜百万给他发了个消息,跟同事一起到楼下站好。

有些人,你即使知道他绝对不会和你携手走下半生,还是忍不住对他关怀备至。姜百万想,自己现在能做的仅仅如此了,再多说多做就是雷池,她恪守着“局外人”的准则,绝不插足逾越。

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前厅门口,从电梯里出来的裴景筱把貂绒大衣披上,对姜百万几个微笑着点点头,坐进了宾利后座。小星看直了眼,说:“那辆车得400多万呢…哈哈,你们知道宾利车标的含义吗——一个圈,里头一个B,这就是所谓的带你装B带你飞!哈哈哈哈!!”

一点都不好笑,有本事你自己买一辆来装啊。

“是她老爸的,有时下班也会来接她,我看见过。”淑圆挤了挤眼睛,“豪门千金,咱就别瞎比了。放眼公司,也真的只有宁总跟她门当户对。”

“宁总不一定会喜欢她。”江春说,“要我说,钟助理胜算还大些。这几次岐黄仲景丸原料采购,宁总如果没时间亲自督办,都是吩咐她去做的。岐黄仲景丸是御通的半壁江山,向来只有宁氏自己人才能接触核心机密,外人沾都不能沾一下的。钟助理如果跟宁总成了,也算是宁氏一员,所以被她知道也没关系——你们说,宁总是不是这么想的?”

姜百万竖起了耳朵,暗自思忖,不知道配方究竟是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藏在保险柜或者电脑的机密文件夹里,还是仅存在御通亲眷的记忆中。

淑圆明显不同意江春的话,“岐黄仲景丸是御通独家生产的,不知道多少对手觊觎它的配方,宁总怎么可能随便托付给钟助理?我猜呀,他让她去采购的大多就是印在药盒上的什么牛黄、蛇胆、三七之类,真正的‘核心’原料和产地,他才不会泄露呢。”

这话让姜百万心里忽然升起一丝疑惑,随即问:“既然岐黄仲景丸的配方来自民间传说和古籍,万一有人从古籍中找到配方,卖给其他企业怎么办?”

淑圆解释道:“现在大家公认御通是配方的持有者,这几年不知道多少人号称自己有配方了,可咱们御通说它是假的,它就是假的,因为其实谁都不晓得配方到底是什么,所以只能御通说了算。”

这可能就是颜叔叔即便有药方,也难得到认可的真实原因。他只有把药方卖给御通,才能证明自己药方的正确性。失踪的药方,真的在宁氏手里吗?姜百万犯了难,进了御通才知道,拿到药方是多么不容易,宁珩连研发部都不让她进入,更别说把药方告诉她。这说明,宁珩对她还是有戒心的,这是他的底线,肯定不会让非家族人士轻易触碰。

她到底要怎么拿到药方,去证明颜淼淼的车祸和宁一俭乃至御通制药无关?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钟嘉卉从她们身后绕过来,随口一问。

“没什么…”小星赶紧赔笑。

“收工了。”钟嘉卉无心计较,指了一下不远处,“公司派车送你们回家,大家辛苦了。”

这时,姜百万望着自己屏幕上的一行字,有点错愕。

霸道厂长:地下停车场出口等我。

这种一会儿搂着别人喝酒跳舞一会儿又要载你回家的男人,理他干嘛。姜百万心念已定,假装没看见,跟着她们几个上了公司派来的小巴。

话说宁珩在停车场外等了一会儿,远远见她明明看了手机一眼,却跟着同事上了小巴,眉心不禁蹙了蹙,对司机说:“跟着那辆车。”

司机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办。

车子启动的时候,好像报复了宁珩似的,姜百万心头一阵暗爽。半路,她收到了庄寄啸的回复。

“我单身了,不来陪我喝一杯吗?”

姜百万觉得好笑,他身边的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没有一个是她。颜淼淼曾经告诉她,但凡他对她有一点点意思,就算只是玩玩,也会让她当一次他女朋友。可能在庄寄啸看来,他们俩是最最单纯的友谊,备胎,即便换上了,也不能代替普通轮胎长途行驶,这是常识。

不知为何,她已经摆脱了呼之则来的跪舔行径,“我们公司酒会,走不开。恭喜单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好,你忙吧,有空请你喝咖啡。”

姜百万释然一笑,没有再回。他这种话不知道说过几遍了,她却从没喝过他请的半杯咖啡。

这是冥冥之中的暗示——他不是她的那杯咖啡。

“旁边这辆车好像是宁总的。一直跟着我们。”江春眼尖,终于发现了,“他家不是在反方向吗?”

小星笑得奸诈,“小裴的宾利就在前面,你们懂的。”

几个人都嘻嘻哈哈地奸笑起来,只有姜百万暗地里撇了一下嘴。

姜百万下车的时候发现宁珩的车不见了,就在她也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追上了宾利的时候,在自家楼下看见他的帕梅拉霸道地横在那里。车窗降下来,宁珩在后座。她有点做贼心虚,同时又好像被人拿弹弓打了一下心口似的。“宁总…”

“到家了?”

“嗯。”

“我饿了。”

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