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雪仰起脸,看着若晖的眼睛,他的眼神清亮,带着无尽的宠爱,凑过去吻他的唇。唇齿相依、两人缠绵的吻在一起。直到曾太太来敲门,他们才不得不放开彼此。

若晖打开门,曾太太告诉他,弗朗索瓦走了,曾教授想和静雪谈谈。若晖点点头,回头看了静雪一眼,她正站在窗口看着花园,目送她爸爸和舅舅的背影。

静雪站了一会儿,感觉若晖把手放在肩上,转过脸看着他。“你舅舅想和你谈谈。”他告诉她。她知道逃避不了,只得默默的点头。“我在这里等你回来。”若晖体贴的说。静雪这才用力点点头。有他等在这里,她心里多么踏实。若晖捋了捋她头发,让她去曾教授的书房。

书房里,曾教授没有坐在书桌旁,而是坐在一边的沙发上,静雪于是坐在他身边。“静雪,你知道你爸爸的来意吗?”曾教授开门见山的问。静雪点点头,小手交叠放在腿上,闷声不响。

“我们知道你不想回去,已经和你爸爸说清楚了,但是他很固执,强调你是他的亲生女儿,女儿应该和父亲生活在一起。”曾教授把之前他们和弗朗索瓦的谈话大致内容告诉静雪。“我不会跟他走。”静雪坚定地说。

曾教授思忖道:“我不太了解法国有关抚养权这方面的法律,但我有朋友是律师,我会咨询清楚,你放心,不会那么容易让他把你带走的。”曾教授深知静雪心意,别说她对这个爸爸没有感情,就算只是为了若晖,她也不会同意回法国。

静雪摸了摸头发,抬起头看着曾教授:“舅舅,我爸爸这么多年不管我,现在我妈妈死了,他倒想认我,我觉得这很有问题,他真正目的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妈妈留给我的遗产。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和雷纳德商量过,他答应帮我处理这件事。”

她这么一说,曾教授立刻明白了,弗朗索瓦在到中国来之前必然是和雷纳德联系过,而雷纳德出于律师的责任把此事告诉了静雪,静雪才会把这件事交给他全权处理。

“雷纳德虽然答应你处理这件事,但是我们不能保证弗朗索瓦会不会在背后搞小动作,我还是觉得我们在国内也要找一个资深律师来咨询咨询。”曾教授对弗朗索瓦完全没有好印象。当年要不是他花言巧语,他妹妹也不会固执的非要嫁给他,生下孩子跟他去法国后又被他抛弃。那时静雪妈妈才二十三岁,人长得很漂亮,又是音乐学院毕业的才女,追求者众多,偏偏嫁了那个老头子,曾家人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静雪听曾教授说的有道理,点了点头。曾教授想起什么,又道:“上星期我去参加一个学术讨论会,遇到若晖爸爸裴院长,他跟我提起你们的事。若晖明年夏天就研究生毕业了,他家准备送他去美国留学,若晖要带你一起去,裴院长问我的意见,我跟他说,你后年才能高中毕业,是不是等毕业了再去美国比较好?”

静雪知道曾教授是征询她的意见,并不是替她做决定,急忙表态:“我要跟他一起走。”曾教授见她有点着急,哑然失笑:“这么舍不得分开啊,你去那边没人照顾你能行吗?”“我自己能照顾自己,我和晖晖商量过了,我要上音乐学院,到时候雷纳德会替我联系学校。”静雪怕舅舅不放行,把她和若晖说过的话和曾教授复述一遍。

曾教授知道她自主性很强,也不勉强她,点头道:“好吧,既然你们商量过了,舅舅也不会拦你。反正还有一年时间,你们可以慢慢商量这件事。”静雪听他语气和缓,知道他是赞成自己决定的,心里很高兴,亲热的搂着舅舅脖子,亲了他一下:“舅舅,你太好了。”法国式的热情让曾教授吃不消,笑着拍了拍静雪的背。

从曾教授书房出来,静雪飞快的跑回自己房间,看到若晖坐在那里逗小狗,跑过去抱着他。“晖晖,舅舅答应我跟你一起去美国了。”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是吗?”若晖也有一丝惊喜。静雪点点头:“舅舅刚才说,你爸爸跟他说起我们的事,问我愿不愿意明年跟你去美国,我说我要跟你走,他说只要我们商量好了,他就同意。”若晖这才确信不疑,搂着她腰:“真的呀,这太好了。我原本还有点担心你舅舅不会答应,这么看来,他是不会阻拦我们的。”

“从现在开始,我要抓紧时间练琴,柯蒂斯音乐学院是很难考的,好多人考了几年都没考上,我要争取一次就考上。”静雪信誓旦旦的握拳,为自己鼓劲。若晖看着她自信满满的样子,淡淡一笑。

静雪是那种一旦决定了做什么事,就锲而不舍的人。为了能顺利考上美国顶尖音乐学院,她和曾教授商量过后,转学到L市的音乐学院附中,继续接受系统化训练。勤学苦练,加上过去十年打下的基础,她很快通过了国内的音乐水平测试,学校推荐她参加一些国际奖项的角逐,也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转眼到了第二年春天,静雪跟随学校艺术团去东京参加上野国际音乐节。酒店房间里,和若晖通长途电话,讲述她的见闻。她比以前开朗多了,他很高兴。

“你还有几天才能回来?我好想你。”若晖对着电话诉说思念,她已经走了十天了。“快了,明天闭幕式,后天我们就回国。”静雪兴奋的告诉他。

“等你回来就要准备会考了。”若晖提醒静雪。静雪嗯了一声,问起若晖去美国留学的事办的怎么样了。若晖告诉她,他提交的哈佛大学医学院全额奖学金申请已经获得通过,等到秋季开学,一张机票就可以飞过去。

静雪很是替他高兴:“可惜我现在的程度还不够考取柯蒂斯音乐学院,只有等到了美国以后再慢慢考,我想我会考上的。”“嗯,我相信你。”若晖鼓励她。这一年来,她有多用功,他都看在眼里。除了吃饭睡觉,她几乎时时都在练琴。

有时他去看她,她抽不出时间陪他。他也不报怨,静静地坐在一旁看书陪她。她练琴累了,他就走过去倒杯牛奶给她,或是替她揉揉肩。有时她实在困极了,练到一半就能睡着,他听不到琴声,就把她抱起来放到沙发上,让她睡一会儿。睡得迷迷糊糊,她会忽然坐起来,睁开眼睛看到他,才知道自己是睡着了。

“宝贝,困了就睡一会儿,练琴虽然重要,适当也要休息,不然身体熬不住。”看到她困得直打呵欠,他心疼得很,怕她把身体累坏了。她总是摇摇头,出去洗把脸,又走到大提琴旁坐下开始练习。

“下个月我们学校校庆,到时候我带你去玩,有游乐会。”若晖兴致勃勃的告诉静雪。她把弦绷的太紧了,必须让她适当放松放松。“不会耽误会考复习吗?”静雪问。“不耽误,只有两天而已。”

尘封往事起祸端

医大的百年校庆搞得很隆重,很多曾经的学子从世界各地赶来L市参加盛典。若晖带静雪去参加学校游乐会,遇到王建也带着新认识的女友,四人在一起玩,早忘了以前那些隔阂。

会场里,若晖和静雪拿着气枪打气球,玩得兴高采烈。王建坐在休息处喝饮料。“嗨,王建,是你啊。”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和王建打招呼。王建定睛一看,感觉这人非常眼熟,仔细想了想,记起他来,恍然道:“韩老师?你什么时候回国的?”韩迈笑笑:“回国快两年了,一直没到L市来,趁着校庆回母校来看看。”

韩迈比王建他们高几届,是心理学系的高材生,王建和若晖刚进大学那年,韩迈已经是博士后,带过他们一段时间心理学辅导课,关系很熟稔。

王建带着韩迈在校园里漫步,不无得意的向昔日校友介绍:“咱学校这几年变化还是蛮大的,几乎所有的教学楼、实验楼全都重建了,你看这里、还有这里,全部都是新建的。”

看到若晖和静雪站在小卖部门口吃冰淇淋,王建和他们打招呼,无奈隔得太远,他们都没听到。韩迈见到静雪,表情顿时凝住了。

“那是裴若晖吧?”韩迈抑制住激动,问王建。王建嗯了一声:“是啊,和他女朋友。”韩迈像是有点不相信他的话,瞪着他:“你说什么,那女孩儿是他女朋友?”王建见他表情有点不对,疑惑的点点头:“是啊,我骗你干嘛,那女孩儿是曾教授的侄女儿,从法国回来,若晖很喜欢她。韩老师,你认识她?”

韩迈望着静雪的侧影,她站在那里像是一道美丽的风景,手里拿着冰淇淋一口一口的吃着,而若晖蹲在她腿边,像是在替她系鞋带,不一会儿若晖站起来,宠爱的把她搂在臂弯里。韩迈看到这里,努力定了定神:“不认识,看着……看着有点眼熟而已。”可是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追随着静雪。

没想到这辈子还能见到她,他吸了口气,有点晕眩。三年来,她的影子一直盘旋在他心里,像噩梦一样,始终无法解脱。可是看她现在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居然离开法国回到中国,还找了一个男朋友。而那个男孩,似乎是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那样细心地宠着她。

玩了整整一天,若晖送静雪回家,嘱咐她:“今天玩了一天,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不要练琴了知道吗?”静雪见他关心自己,心里高兴,听话的说:“我听你的,今天放假,不练了。”

“会考完了以后,你也该考托福了,没问题吧?”若晖知道静雪的英文程度不错,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当然了,我的英语是所有功课里最好的。”静雪笑着解开安全带,在若晖脸上亲一亲,和他吻别。

“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南美洲旅行,等你毕业典礼过了我们就去好不好?”静雪撒娇的搂着若晖脖子,要他兑现他的承诺。“好的,等你会考顺利通过,我陪你去。”若晖痛快的答应了。“那我要先去巴拉德罗,那里的海岸线很漂亮,海边有人跳探戈,我们可以去看。”静雪向往的说。

“你想去哪儿都可以,只要能通过会考。”若晖对静雪的要求从不反驳,但也会提出他的条件。静雪轻轻撅着小嘴,嘀咕:“要是不过呢?”“一定要通过。”若晖的态度很坚决。静雪嘴角一撇,有点失望。若晖疼爱的捏捏她脸蛋儿:“宝贝,对自己有信心一点,你一定会通过的。”静雪这才点点头。

静雪忙会考的这段时间,若晖几乎天天陪她复习,她有不懂的地方,他不厌其烦的讲解。有时若晖没空,静雪就和罗点点、钟晓宇一起复习,他们功课都比静雪好,经常帮她解题。

和往常一样,这天下午若晖开车去接静雪放学,带她去外面吃饭。韩迈尾随他而来,再次看到静雪。只要一见到他,他的情绪就有些不对。焦虑、恼怒、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走过去和她面对面,看看她见到自己会作何感想。然而,他最终忍住了,没有上前。

罗点点和钟晓宇骑车从学校出来,罗点点眼尖,看到韩迈藏在一棵树后面,觉得他有点鬼鬼祟祟的,向钟晓宇道:“晓宇,你看那个男的,怎么鬼鬼祟祟的。”钟晓宇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见韩迈目不转睛的看着静雪上了若晖的车,心里也疑惑:“他好像是在看曾静雪。”“是吗,你也这么觉得,怪不得我看他一副吃错药的样子,偷偷摸摸的,原来是偷窥美女。”罗点点哈哈一笑,也就没有在意。

韩迈目送若晖的车远去,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她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却做不到,他势必要让她付出代价,以弥补他三年来挥之不散的恶梦。

周末,若晖在宿舍里收拾东西,准备搬离。他已经毕业了,即将赴美,一下子要离开住了几年的宿舍,颇有些不舍。

有敲门声传来,他有些纳闷。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找他?等他打开门见是韩迈,很意外,向他笑笑:“韩老师,早就听说你回国了,一直没见到你。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宿舍来?”

韩迈一脸严肃:“我有事想找你谈谈。”“好啊,我把这些书装起来就完了,你等我十分钟。”若晖转回身去继续收拾。韩迈虽然当过他们的助教,但因为大家都是年轻人,并没有很严肃的划分师生关系,所以若晖和他说话也相当随意。

韩迈耐心的等了十分钟,若晖简单收拾了一下,抱歉的看着他:“我晚上还有事,时间不多,咱们长话短说吧。”韩迈猜到他是要去见静雪,沉着声:“你相信我,我要和你谈的事比你去见女朋友更重要。”

“好吧,我们谈谈。”若晖倒了杯水给韩迈,韩迈不接。“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出去谈。”说完,他转身离开宿舍。若晖眉头一皱,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着他离开了宿舍。

大学对面的咖啡馆里,两人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坐下。咖啡上来之后,韩迈道:“你那个女朋友是不是从法国回来的?”“是啊,她三岁跟着她妈妈去了法国。你怎么知道这个,难道你认识她?”若晖有些好奇的问。

“离开她,她是个魔鬼,会把你害得很惨。”韩迈直言不讳的说。若晖一听心里就不高兴,他最听不得别人说静雪的坏话。“你这么说什么意思,就算你认识她,知道她一些过去,也不能这么诋毁她。”

“我没有诋毁她,我之所以在法国呆不下去,就是拜她所赐。”韩迈说到这里,情绪有点激动。“什么?我不明白,这怎么会和静雪有关?她还是个孩子,怎么会让你在法国呆不下去。”韩迈的话让若晖一头雾水。

“好吧,我知道你现在被她迷得晕头转向,不把事情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你是不会相信我的。”韩迈下决心把一切都告诉若晖。若晖疑惑的点点头,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三年前,我受巴黎一家社区中心委托,对他们监护的一个少女进行心理辅导。那女孩精神受过强烈刺激,已经在医院住了两年,但治疗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她不和任何人交流,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我看过她的病历报告,她曾因一桩过失杀人案而被法庭调查,后来因为精神问题被送进了医院。”

若晖心里一惊,难道他说的是静雪?他能感觉到静雪在心理上曾受过伤害,却万万没想到会牵扯到杀人案。

“那个女孩十三岁时亲眼目睹了她母亲坠楼身亡,警察询问她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崩溃了。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病例,童年的阴影会对一个人的精神世界产生很大的影响,甚至很多人会有厌世、自杀倾向。”

听到韩迈的这段话,若晖心里剧痛,他没想到静雪会有这样可怕的遭遇,难怪她常常做恶梦。

“社区中心的工作人员带我去了医院,我见到了那个女孩。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呆住了。”韩迈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在回想当时的情形。“她太美了,只是看到她的侧面,我就已经能断定,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儿。她光着脚坐在窗前晒太阳,阳光下一头美丽的长发像瀑布一样垂下来,那画面到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美的像一幅画。”

静雪的美,若晖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在曾教授家第一次看到她,就被迷住了,因此知道韩迈形容的并不过分。

“我走近了想和她说话,可是她并不理睬我。我于是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一看就是两个钟头。我想你能明白我当时的感受。”韩迈看着若晖的眼睛,若晖嗯了一声。

“之后我每天去看她,主动跟她说话,她偶尔也能回我一两句,可态度始终是冷冰冰的。我见过这样的病人,他们已经完全把自己封闭起来,是心理疾病中最难治愈的一种,可若是不治疗,他们随时有自残、自杀的可能性。为了让她建立起对我的信任,我经常带她去郊外走走,渐渐地,她跟我说话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她接触越久,就越觉得她不像是个普通的心理疾病患者。”

“怎么?是不是她的病比你想象的还要严重?”若晖紧张的问。韩迈摇摇头:“后来的事实证明,她根本没病,她的病是装的。”若晖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我非常痛苦,只因那时我已经……我已经爱上她了,所以我下决心找到她心中的隐秘,她为什么要装病。”韩迈斟酌着说出这句话,见若晖看着自己,自嘲道:“你没听错,我的确爱过她,我们爱的是同一个女孩儿。”

“我询问了她的主治医生威尔博士,威尔博士把他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都告诉了我。我听过之后,非常的震惊,我无法相信,一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在误杀了自己母亲后,为了逃避法庭制裁,能装病整整两年。这样的心理素质就算是成年人也很难达到,她那时才十三岁,就已经能骗过很多精神病学的专家。”韩迈的语气渐渐沉重起来,见若晖似乎有话想说,示意他耐心的听自己把话讲完。

“我为了弄清楚这件事,特意到警察局调出了当年的案件卷宗,又询问了办案警员。他们告诉我,她母亲出事前有个男朋友,两人常为一些琐事争执。出事那天,她母亲的男朋友又对她们母女拳脚相向,母亲为了护着女儿一直挡在女儿身前,女儿看到母亲受伤吓坏了,三个人争执的过程中无意中把母亲推下楼。也真是巧得很,她家的楼梯非常窄,母亲颈骨折断当场死亡。我看过现场照片,死状惨不忍睹,浑身上下都是伤。”

见若晖脸色有点不好,韩迈问:“你没事吧?”“我没事,你继续说。”若晖稳定了一下情绪。

“警察还告诉我,她在警局协助调查那几天精神完全崩溃了,问她什么,她全都答不上来。”“给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况,精神也会崩溃,何况那时她还是孩子。”若晖听到这里,心疼的要命。

“之前我也以为是这样,觉得她很可怜。她一定是吓坏了,受不了母亲去世的打击。可是后来我看了法庭审理笔录,才发现疑点很多。我相信,刚进警察局那几天她的确很混乱,不安、恐惧导致她连续多天失眠,到了开庭审理的时候,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这怎么可能呢,上了法庭她的精神只会更紧张,因为她必须回忆陈述案件发生时的一切。这对她来说,只会是更加刺激她的精神状态。”若晖忍不住替静雪辩解。

一夕梦碎起风波

韩迈没有正面回答他,继续道:“法庭上,面对辩方律师一连串的提问,她坚持说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被问得急了,她就昏倒,情绪非常不稳定。法官认为她的精神状态不适宜出庭,找心理医生替她检查,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威尔博士。威尔博士后来告诉我,他觉得她病得非常严重,而且是经过了长期的累积。对这个结论,我并不认可。我发现她后来向警察交代的一些事,非常有意识的引导警察的思维,所有不利于她母亲男朋友的证据她都记得,至于其他的,她回答的都不是很详细。我也查看过另一嫌疑人的笔录,他交代,把死者误推下楼的是死者的女儿。当然,他的这种说法法庭没有采信。”

“仅凭这些你不能认定是她把她妈妈推下楼,也不能认定她是装病。”若晖觉得韩迈的怀疑没有道理,完全是主观臆测,而且照他所说,静雪的主治医生威尔博士并不认为静雪的病是装出来的。这说明静雪的病情还存在疑问,谁都不能说自己的结论就是准确无误的,精神方面的疾病不同于其他,诊断需要相当的判断力。

“当然,我只是调查了一些旁证,真正的真相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我调查了一段时间以后,经过慎重考虑,觉得没有再追究这个案件的必要,于是我建议社区中心的工作人员把她从医院接出来,让她回到普通人生活的环境里。她母亲去世时留给她一大笔遗产,她从医院出来就搬进了一栋乡村别墅。我能感觉到她的心理有些不正常,但还是忍不住常常去看她,只因那时候我对她的爱已经无法自拔,那种爱很难形容,就像疯了一样控制不住自己。我希望通过我的努力,她能忘掉一些不愉快,我甚至想好了,等她一成年我就娶她。”

“你跟她说过吗,你爱她?”若晖主动问起。韩迈摇摇头:“她还没有成年,我怎么跟她表白。其实她这样的人我曾经遇到过,非常非常的聪明,聪明到能感知别人的思想,但是又相当脆弱,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能让她如惊弓之鸟。不知道是不是对我有戒心,她一直对我非常冷淡。直到她十五岁生日那一天……”韩迈叹了口气:“那一天对我来说是个灾难,我每次回想起来就觉得心痛莫名。”

“出了什么事?”若晖预感到这是个关键。韩迈吸了口气,才道:“我知道那天是她生日,买了礼物去看她。那时的我很容易满足,只要能常常看到她,哪怕她不和我说话,我也不在乎。出乎意料的是,那天她非常高兴,留我在她家吃晚饭。吃了一半,她就去了琴房,让管家陪我。我对她的脾气习以为常,吃完饭就准备离开,谁知道,她让管家带我去她的琴房,这以前她从来没主动找过我。

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招呼我坐到她身边。我当时的心情激动不已,不管她要和我说什么,在我看来都是个好的开始。我们在壁炉边坐下,她忽然问我,是不是喜欢她,我告诉她我第一次见到她就爱上她了,我希望她能接受我的爱情。她听了我的表白并没有表现的很意外,忽然又问我,知道不知道她的秘密。我说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告诉我她家以前的邻居打电话给她,邻居把我去那附近询问的事告诉了她。我当时立刻就明白了,我对她的怀疑已经被她知道。”

“这么说,她是要找你谈判?”若晖心里一紧,忐忑的猜测静雪遇到这种情况会采取什么措施。韩迈点点头:“其实我当时已经决定不追究这件事了,可是她不相信我。她跟我说……”“说什么?”若晖见他停下,追问。韩迈想了想才道:“你很爱她是吗?”“有关系吗?”若晖反问。“有,因为接下来的事恐怕你会受不了。”“你说吧,我能控制住情绪。”

“她说,她可以让我好好爱她一次,把她最宝贵的东西给我,条件是我放过她,不要追究她的过去。我当时就愣住了,我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纯洁的少女会如此轻易地拿自己的身体做交易。可见她比我想象的早熟,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体对男人有怎样的魔力,并且很会利用。”

“她那时还是处女。”“你怎么知道。”韩迈不解的问,话刚出口,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话问的很傻。他们相处了两年,关系一定非常亲密了。“我当然知道。”若晖低声的说。

“好吧,这不是重点,事实上我并没真正碰过她。就在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时候,她已经脱掉了衣服,把身体完全展现在我面前。她的……她发育的很好,完全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女,我不是没接触过女人,可还真没看过那么完美的身体,可爱极了……本来吃饭的时候我就喝了点红酒,她再……我完全控制不住了。”

韩迈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考虑到若晖的感受,他不能详细描述,毕竟静雪是若晖的女朋友,而且看得出来,若晖爱她爱得要命。

若晖听到这一段的描述,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形。事实上在那种情形下,没有男人能抵抗住那种诱惑。那个迷人的少女,她想引诱谁都不是问题。

“我没想到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对她做什么,警察已经冲进来把我按倒在地,而她忽然间精神失常,哭闹不已。那一瞬间,我忽然明白,我已经落入了她的圈套。她布好了局等我上钩。”

“在法庭上,她指证我企图强/暴她,当时我的心情好像被利刃剜心一般,被自己心爱的人陷害,那种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我知道我解释不清楚,所有的证据都站在她那一方。我对我的律师描述了当时的情形,可是法官没有采信,因为就在庭审当天,她忽然割脉自杀,还好抢救的及时,她没有生命危险。当时我就明白,我再作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她有的是办法博取陪审团的同情,有的是办法让我身败名裂。我只是心痛,这个有着天使一样外表的女孩儿,她的内心怎么会像一个烂了心的苹果一样不可救药。”

“别说了。”若晖终于忍不住打断韩迈的话,表情痛苦不堪。“我不相信你的话,一个字我都不相信,我的静雪不是这样的人,她不会是这样!”若晖有些歇斯底里的向韩迈喊着。

韩迈明白他的心情,劝道:“我知道这些你很难接受,可我敢以性命担保,我没有撒一句谎。我那时爱她绝对和你现在爱的一样深,就算知道她有着超出年龄的心机,也丝毫没有减轻我对她的爱。我理解她为什么会那样,她妈妈很风流,跟过许多男人,从小她就生活在一个没有安全感的环境里,她的自我保护全都是潜意识里的恐惧感造成的,我只是心疼她,她太需要一个人好好地爱她照顾她。可是她后来的行为,彻底击碎了我的幻想,在她面前,我输得一败涂地,她根本就是个魔鬼,她的心早就腐烂不堪了。

我跟你说这些话,也许你会理解成我是因为没有得到她而怀恨在心,但我是忍不住想告诉你一句话,她太危险,因为她太能控制别人的感情,尤其是爱她的人。她知道怎么做能让你爱她爱得神魂颠倒,她比你想象的要成熟的多,像她这样早熟的女孩子是最可怕的,男人对她们完全没有免疫力。”

若晖深吸一口气,呼吸越来越急促,脑海里嗡嗡作响,五脏像是揪在一起,难受的仿佛身处生死边缘。

韩迈见他忽然站起来往外走,怕他出事,赶忙跟上他:“若晖,你不要紧吧,你的脸色很难看。”若晖看他一眼,情绪复杂,眼神空洞,仿佛木偶一般没有神采。韩迈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一下子就愣住,眼睁睁看着他夺门而去。

若晖在校园里走了很久,心里乱糟糟的,决定和静雪把这件事说开。这个时候如果不出意外,她已经在他宿舍里等他,于是他下了狠心向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回到宿舍时,静雪正在做功课,回头看到若晖,站起来扑到他怀里撒娇。“你回来啦?”她抬起头,笑得无邪。他低头看着她,心里矛盾不已,她看起来是这样纯真,怎么也无法把她和韩迈描述的那个邪恶少女联系起来。

他抱了她一会儿,忍不住问:“静雪,你爱我吗?”静雪眨眨眼睛,小嘴一撅:“傻瓜,我当然爱你啦。”“那你能告诉我,你手腕上这道伤疤的来历吗?”他抓着她的手腕,逼视着她。

果然,她的脸色在瞬间煞白,但很快恢复,告诉他:“可以啊,我在法国的时候有一次骑马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手腕被马镫划到,当时缝了好几针。”

若晖拧着眉,对她这个临时现编的理由很不满意。静雪从他的表情看出来,试探的问:“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什么了?”若晖没有正面回答,凝视她眼睛:“你觉得会有人跟我说什么?”静雪看了他几秒钟,轻声道:“我的过去是我的隐私,我有权不告诉你。”

“可你不该骗我!你从没告诉我,你妈妈是被你误杀的,为了躲避法律的制裁,你假装精神有问题,在医院整整住了两年。有个精神病专家发现你的秘密,你为了不让他把秘密说出去,故意引诱他,他最终被法庭以猥亵未成年少女罪起诉,你为了让他从此在医学界身败名裂,不惜割腕博取法官同情。”若晖说起这件事怒不可遏。

静雪听到这些话顿时有点控制不住情绪,心口不停起伏,却拼命掩饰着不安。一定是有人把这一切告诉了他,她脑袋里飞快的思考着。这件事是隐秘,连曾家人都不知道,除非是那个医生本人把事情告诉了若晖。

她强自镇定,泪流满面,抱着若晖哭道:“我没有骗过你。晖晖……我真没有骗过你。我在……在医院住了两年,我的精神已经没有问题了。我……也没有引诱医生,是他要侵犯我,我那时只有十五岁,我很害怕……我的第一次是给你了呀,你想想。”

若晖不为所动,照韩迈的话说,他并没有真的碰过静雪,所以静雪是处女也很正常。可是这个邪恶的女孩,她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立刻想到理由为自己开脱,可见她早已被恶魔附体,外表光洁的像个诱人的苹果、内心早就溃烂不堪。

“晖晖,别对我凶,我害怕……”静雪紧紧地抱着若晖,大滴大滴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若晖想大力推开她,可是一看到她哭得可怜巴巴、泪眼婆娑又狠不下心。对她,他始终舍不得。

静雪眼睛红肿、泣不成声,暗中观察着若晖的反应,见他英俊的脸上像蒙着一层严霜,知道她不说点什么,这一关没法过去。

伤心往事痛心扉

“我妈妈的第三任丈夫死于车祸,那时他们结婚还不到半年。他死了以后,我妈妈又搭上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是个伐木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一个伐木工在一起,她当时已经非常有钱了,死了的那个男人留给她的财产多得数不清。”静雪开始讲述她在法国的生活。若晖第一次听她提起这件事,静静地聆听着,没有插话。

“那个伐木工非常英俊,我妈妈很爱他。可她不知道,那人是个魔鬼,他经常趁我妈妈不在家的时候欺负我,在法国,胁迫未成年人发生性关系被起诉的话要坐牢,所以他并没有和我……没有和我……但是他总是折磨我。”静雪哭着看向若晖,似乎在恳求他不要逼她回忆细节。若晖见她泪眼汪汪,不忍心逼她细说,只得道:“说重点吧。”

“出事那天晚上,伐木工和我妈妈为了钱的事大吵起来,他知道我妈妈有钱,不断向她要钱,我妈妈不肯,为了钱他们经常吵架。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电影。后来他们越吵越凶,还摔东西。我吓坏了,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可是忽然听到妈妈的惨叫声,等我跑出去一看,他已经把我妈妈打得鼻青脸肿。”静雪渐渐止住泪,语气平静下来。

若晖思索着,问:“后来呢?”静雪理了理思绪,缓缓道:“我怕他会打死我妈妈,就打电话报了警。结果他看到我,就向我扑过来要打我,妈妈为了护我,抱住他的腰不让他靠近我,结果又被他一通拳打脚踢。我担心妈妈,跑过去想阻止,伐木工不让我靠近,我就咬了他胳膊,他非常生气要把我推下楼,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妈妈就滚下了楼梯,颈骨折断,当场就死了。警察来了以后,把我和伐木工都带到了警察局做笔录。”静雪说到这里,回忆起那可怕的一幕,大口大口的吸着气,几乎要说不下去。

“警察给你和伐木工都录了口供,那伐木工把责任推到你头上?”若晖审视的看着静雪的眼睛。静雪摇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和警察说的,法医给我妈妈做了尸检,认定她的死因是颈骨折断,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我当时真的很害怕,整整五天我不能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看到血腥的画面,所以我……我无法面对发生的一切,在法庭上告诉法官,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找了心理医生替我检查,说我受了刺激精神失常。我没有装疯,晖晖,我是真的受不了……”

静雪想起这一切,精神忽然失控,用力扯着自己头发,浑身颤抖,忽然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若晖措手不及,赶忙把她扶起来,掐她的人中,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醒。看到她苍白的脸,他终于有了一丝动容,轻抚她头发。

静雪无力的喘了口气,看着他,眼神忧伤,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彼此都沉默着。静雪在若晖眼睛里看到了心痛和愤懑,心里一沉,只得勉力坐起来,继续她的故事。

“法官听取了陪审团意见,认定我的精神有问题,把我送到了精神病医院治疗。我住了一段时间,靠药物渐渐能睡得着了。我怕医生们一旦知道我没有精神病会通知法庭继续审问我,所以我继续沉默,什么都不说,就这样过了两年,直到遇到一个华裔心理学家。他是社区中心的人找来的专家,说要治疗我的心理问题。”

听到这里,若晖嗯了一声,到目前为止,他知道静雪说的都是实情。而这个华裔心理学家,肯定就是韩迈,他没有出声,要看看静雪如何叙述这一段。

“那个华裔心理学家叫韩迈,他那时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他就觉得特别不安,他的眼神像是能看穿我的心事,我从没有见过一个人有那样的目光,我很怕他,怕他会揭发我。”静雪似乎不敢回想和韩迈相遇的过程,一直低着头不看若晖,声音也是含糊的。

若晖回想起和韩迈的谈话。韩迈形容他第一次见到静雪时的心情,那种年轻的纯真的美简直令人窒息。尤其她有病,更为她增添了一分忧郁而神秘的气质。若晖明白他的感觉,他第一次见到静雪时也是这样,惊讶于这个女孩的美丽,视线总也无法移开。

“虽然我不了解他,但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很危险,他很可能会发现我的秘密。我不敢和他多接触,但是他……他总是找借口带我出去,有时是郊外有时是另一个城市,后来他还向我的监护人提议,不让我再住在精神病院里。”

若晖点点头:“后来他把你送到了你妈妈留给你的乡村别墅去养病是吗?你妈妈留给你遗产除了存款,还包括四套房产。”“你怎么知道?”静雪忽然警觉,他知道的这么详细,幸亏她刚才没有撒谎。

“你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先把你的事情讲完。”若晖沉着声,轻易不会把韩迈说出去。静雪耷拉着脑袋,飞速的思考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和他说,想了想才道:“我搬到乡下去住以后,以为会过些平静的日子,结果韩迈经常来纠缠我,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我怕看见他,不想和他说话,他就只是陪着我,听我拉琴,陪我到河边散步。我感觉到他对我有些不一样。”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若晖知道她快说到重点,问了一句:“怎么不一样?”“他总是……想对我动手动脚,老是想摸摸我、碰我,我不知道男人是不是都这样,但我很讨厌他这样。”静雪嘴角一撇,似乎很不愿说起这些。

“他很喜欢你,疯狂的爱着你,所以和所有陷入恋爱的男人一样,对心上人有占有的欲望,但你还是孩子,他不敢向你表白,更不敢侵犯你,有时却又控制不住,想碰碰你。”若晖一针见血的说,说韩迈,更像是说他自己。遇到静雪后,他们的感情很相似,疯狂的迷恋,像着了魔一样。

静雪吃惊的看着若晖,立刻想到他一定是和韩迈见过面了,不然不会知道这些。她沉默着,直到他问她怎么不说话。

“你已经见过他了,对他的话深信不疑,我说的话能动摇你的想法吗?”静雪盯着若晖的眼睛,眼神中带着一丝忧伤。“我自己有判断力,希望听到你说实话。”若晖平静的说。

“可你想过没有,让我说这些对我很残忍?”静雪说着说着眼泪又流下来,可怜无助的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若晖心里一痛,不知道该心软还是该把事情彻底搞清楚。

静雪哭了一会儿,见若晖沉默着,知道他要是固执起来也是相当强硬,只好继续叙述。“我十五岁生日那天,韩迈买了礼物来看我。那天我收到舅舅从国内寄来的礼物,心里很高兴,妈妈去世以后,我只有舅舅一个亲人,所以答应让韩迈留下来吃晚餐。”

若晖嗯了一声,他知道韩迈描述的那个日子正是静雪的生日。静雪道:“我们喝了点红酒,因为我妈妈喜欢喝法国红酒,所以我的酒量也不错。韩迈总是看着我,让我很不自在,饭没吃完,我就回琴房去了,让管家路易莎夫人陪着他。谁知道,他也跟着我到了琴房。”

静雪说到这里,似乎有点难以启齿。“他向你表白了?”若晖问了一句。这里和韩迈的叙述有出入,照韩迈的说法,是静雪按铃让路易莎夫人带韩迈到她的琴房。双方各执一词,若晖决定听听静雪的说法。

“他问我愿不愿跟他一起回巴黎。我说我不愿意回巴黎,他就好像很伤心,问我是不是讨厌他。我说我不是讨厌他,我就是怕回到巴黎,想起可怕的一切。他听我这么说,忽然又高兴了,摸我的脸,我看他的脸有点红,知道他是因为喝了酒,所以心里很害怕。后来后来,他又要亲我……我怕极了,就拼命推他。可是他不放开我,非要亲我不可。他和那个伐木工一样,都很粗鲁,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就在我身上摸来摸去,还捏我。”静雪有点说不下去,咬着嘴唇。

这一段的描述和韩迈的说法大相径庭,若晖对静雪的说法有点怀疑,照理说韩迈那样有了一定阅历的成年人面对自己心仪的女性不会有过于失态的举动,尤其对方还是个未成年的少女。他向她表白是有可能的,绝不会冲动到要侵犯她。

静雪见若晖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说法,思索了片刻又道:“我怕他会对我……对我……所以我狠狠地咬了他一口,他被激怒了,撕我的衣服……我没有经历过这些,所以情绪很激动,拼命的喊叫……”眼泪涌出来,她轻轻抹了抹眼泪。若晖沉着脸,这一段,很明显她在撒谎。他和静雪相处快两年了,知道她虽然任性,却不是个遇事慌乱不堪、没有主见的孩子。

“然后呢?”若晖凝望着静雪的眼睛,态度出奇的冷淡。“路易莎夫人听到声音,报了警,警察很快来把他带走了。”静雪瞥了若晖一眼,猜测他的心意。“为什么会有这道疤痕?”若晖的语调依旧不急不缓。

静雪垂着头:“我一想到又要面对警察和律师无休无止的追问,还要上法庭,我就受不了想自杀,路易莎夫人救了我。”

若晖出了一口气,听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了数,韩迈并没有撒谎,静雪的确有着超出年龄的心计,而且报复心极强。

“晖晖,我都说完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很怕看到你这样。”静雪坐起来抱住若晖的肩,希望他能抚慰她。

“静雪,你告诉我,你那时来宿舍找我是不是为了报复雨婷?”若晖凌厉的指出这一点。静雪一愣,没有立刻回答,沉默片刻才道:“舅舅一家都对我很好,我为什么要报复姐姐。你这么说是怀疑我对你的爱了?”

眼见若晖垂着眼帘,像是十分痛心,静雪搂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哀哀的哭:“我是真的爱你,晖晖,不要怀疑我。要是你也不理我,我就一无所有了。我什么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你。”

“可你一直都在骗我,就算是现在,你还是在骗我!我见过韩迈,他告诉我,你生日那天是你主动引诱他,然后让路易莎夫人通知警察。”若晖沉痛的说。静雪委屈万分、泪如雨下:“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而要相信他的话。引诱他让他坐牢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怕他知道你没有精神问题,从而向法庭提出重审你母亲的案子,所以你才故意布局诱他入网。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很喜欢你,对你着了迷。”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从来没说过。”静雪矢口否认。“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也喜欢你?你别忘了你曾经告诉我,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知道我喜欢你。你这样心思缜密的女孩儿,男人对你有什么心思,你一眼就能看出来。可是我真没想到……真没想到你到了现在还不肯对我说实话,还认为自己是对的。”若晖说着说着心里剧痛,几乎要哭出来。

静雪知道他对韩迈的话深信不疑,认定自己是个邪恶的女孩,决定孤注一掷。趁他不注意,她拿起文具盒里的刀片,对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一道,鲜血顿时喷溅出来。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会相信我?”静雪抽泣着把手伸到若晖面前。若晖见状吓了一跳,赶忙找来做试验用的胶皮软管在她手臂上紧紧缠了几道,抱起她往外跑。

作者有话要说:早知如此绊人心,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缘散如风梦一场

好在医大附属医院就在附近,静雪才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曾教授一家人接到电话立刻赶往医院,却见若晖呆呆的站在急救室外。

“怎么会这样?若晖,你对静雪做什么了,她怎么会割脉?”曾太太看到若晖,焦急的问。“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极端,我不知道她会这样自残……”若晖的心被强烈的痛苦煎熬,说不清是担心静雪还是惊讶于她的决绝。

静雪手腕上的伤口不深,医生替她处理伤口之后,她很快就被护士从急诊室推出来,但一直昏迷不醒。若晖和曾教授夫妇跟着进了病房,雨婷此时刚从学校赶过来,看到病床上的静雪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回事?若晖,静雪受了什么刺激?”雨婷忍不住问起。若晖仿佛没听见她的话,默默的看着病床上的静雪,什么都没说。静雪醒过来之后,呆呆的看着若晖。两人相对无言。

曾教授夫妇见状,知道他们有话要说,拉着雨婷一起离开,病房里只剩若晖和静雪两人。静雪刚要说话,眼泪已经涌出来。若晖叹息一声:“你好好休息,不要再做傻事,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刚刚醒过来,他就要走。这让她心里剧痛,泣不成声。若晖走了两步,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她,钻心的疼痛让他来不及多想,离开了病房。

静雪一夜无眠,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出现幻觉。次日,她苦苦等了一天,若晖也没有来医院看她。尽管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思考,可还是忍不住担心。黄昏的时候,静雪困倦不已,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再次睁开眼,模糊中看到若晖熟悉的脸。

静雪勉强支撑着坐起来,向若晖伸出手,若晖没有理会,轻轻地把脸侧过去。“以后不要再自残了,知道吗,不是每一次都会那么幸运不伤到动脉。”若晖的视线落在被子,语气淡淡的。

“我妈妈去世以后,我已经不想活了,如果你再误解我,我更不想再活下去。”静雪看到若晖的表情,止不住的心痛。他几时对她这样冷淡过。若晖抬起头看着她,一字一句:“不要给自己的轻生找理由,如果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怎么能指望别人会来爱你。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静雪惨然一笑,她忽然明白了若晖的意思。无论她怎么隐藏怎么辩解,他已经把她看透了。“你说得对,只要能活下去,活得比别人更好,我不择手段。”静雪换了一种语气。挂着泪珠儿的脸看起来颇有几分冰凉的寒意。

晚上,若晖回到家里,草草的吃过晚饭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许医生注意到他吃得很少,做什么事仿佛都提不起情绪,心里放心不下,敲敲儿子房间的门。

过了半天,若晖才来开门。“妈,有事吗,没事我想静一静。”若晖的情绪很是低落,不大想和许医生多说。许医生关上门,主动问起:“听说静雪进医院了,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若晖没想到他妈妈这么快就知道了,惊讶的看她一眼。

“都在一个医院里,你不会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许医生直视着儿子的眼睛。若晖知道无法隐瞒,他妈妈毕竟就在医大附属医院工作,想打听静雪进医院的原因还是很容易的。

“告诉我,她为什么要割脉?”许医生觉得这件事非常严重,一定要和儿子谈清楚不可。若晖坐到床边,低着头闷声不响。许医生也坐下,拍了下若晖的肩:“如果是别的事,你可以隐瞒,但是这件事你必须和我们说清楚。”

若晖简单的把静雪在法国的情况说了一遍,但是隐瞒了静雪设计陷害韩迈的事,许医生听到之后仍是相当震惊。“静雪在精神病医院住过两年?”许医生有点不敢相信。静雪那孩子看起来很活泼,怎么会有那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