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妈妈去世的非常突然,她一下子承受不了打击,精神崩溃了,被送进精神病医院治疗。”若晖说起这一段心里仍是十分沉痛。毫无疑问,母亲去世这件事深深刺激了静雪,她后来的一系列行为也都与之有关。

“挺可怜的孩子。她是不是自从那以后就有自残倾向?”许医生叹息一声,不无担心。若晖默认。许医生又问:“你俩之间出了什么事把她刺激了?”若晖缓缓出了口气,告诉许医生:“当年替静雪治疗过的一个医生从法国回来参加我们学校的校庆,我恰好遇到他,他就把静雪的情况告诉了我。”

“然后你去质问她,为什么对你隐瞒病史?”许医生皱着眉头,把事情猜了个差不多。若晖点点头。“若晖,你考虑过这件事的后果吗?精神病是很难彻底治愈的,有自残倾向,说明静雪的心理问题已经很严重了。”

许医生知道儿子此时心情一定很乱,但是又不得不提醒他。他和静雪正热恋,考虑问题不会那么周到,可是她作为他妈妈,为了他将来的幸福,不得不慎之又慎。

“这件事我需要时间考虑。”若晖沉着声道。许医生看儿子一脸苦恼,心疼不已,摸摸他脑袋,劝道:“儿子,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事一旦决定错了,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若晖抬起头望着母亲:“妈,是不是我做什么决定你们都支持我?”许医生愣了愣,随即道:“嗯,我们尊重你的决定。”若晖又叹了口气。

静雪出院以后,和若晖很多天没有见面。她偶尔打电话给他,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会考那一天早上,静雪心想,若晖会不会来接她,送她去考场?他曾经答应过她,会考的时候一定会接送她去考场,陪在她身边。他会不会忘了自己的许诺?直到进了考场,也没看到他身影。

浑浑噩噩的考了一上午,静雪从考场出来,想去学校对面的麦当劳吃午餐。若晖在车里看到她出来,推门下车。静雪看到他,下意识的愣了一下之后才向他跑过来。他还是来了,她扑进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

“上车。”他说,轻轻放开她。静雪听话的上车坐好了,看着他,等待他的拥吻,可是他上车后就系好了安全带,没有任何亲密的表示。

两人一起吃了午餐,若晖送静雪回学校。“你等不等我?”静雪热切的望着若晖。若晖点点头:“我等你考完送你回家。”静雪心里踏实了,搂住他脖子亲他。可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回抱住她,表情中带着一丝奇怪的冷漠。

他的态度让静雪心里很痛,眼角有些湿润,若晖怕影响她考试,只得安慰的拍拍她的背:“乖,好好去考试。”静雪嗯了一声,下车去了。若晖看着她身影消失在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学生里,心里疼痛莫名。

一连三天,他每天接送她考试,但是态度始终不温不火。静雪心里很难过,却不表现出来,她知道若晖需要时间考虑,她必须给他时间好好想想两人的未来。毫无疑问,他对韩迈说的那些事非常介意,因此犹豫不决。

在他心里,一直把她想象的太美好,觉得她是最纯洁的天使,当他发现她原来一点也不完美,也有报复心、不择手段,也会欺骗,他一下子接受不了了。她为了达到她的目的,不惜利用人性的弱点陷害别人,这是他最不能容忍的。

爱有多深,心里就有多痛,若晖只要一想起静雪,就心如刀割。他们已经密不可分,却遭遇这样的事,他既不能坦然的当成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舍得就此和她冷淡下去。

最后一天,静雪考完试,若晖送她回家。两人在车里一路沉默,到曾家门口停下车,静雪才主动抱住若晖,问他:“要是我通过了会考,你带不带我去美国?”语气中满含企盼,可怜巴巴的望着他。这些日子,她已经为这件事饱受折磨,必须让他给她一个明确的答案。

若晖沉默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父母知道静雪的病史之后是不赞成他带静雪去美国的,他心里也在犹豫,之前他们的感情太炽烈,是不是应该适当降降温。

“静雪,等你高中毕业了我们再说这件事好不好?”若晖温和的说。静雪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一个人走,不想带她去。她的眼泪顿时涌出来,手背大力的抹着泪水,却怎么也阻止不了眼泪汹涌而出。若晖看着她伤心地样子,眼泪也潸然而下。

临下车前,她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像是永别一般,眼神中充满依恋,但更多的是决绝。

半个月之后,若晖接到雨婷电话,说是有重要的事要跟他说。若晖匆匆赶到约定地点,雨婷交给他一封信。

“这是静雪给你的信。”雨婷的神情淡淡的。“静雪呢?她怎么不自己交给我?”若晖有些好奇。

“她走了。”雨婷冷冷的说。若晖心中一惊,下意识的吸了口气,诧异的看着雨婷。雨婷叹了口气,告诉她:“静雪把所有的手续办妥之后,才告诉我们,她要回法国去,她说她在中国很不适应。她已经过了十八岁,我们无权阻止她的决定。”

“就这么走了?”若晖心里剧痛,这个结果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他没想到静雪会比他更坚决,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

“你难道不明白她为什么走?她为了你割脉,每天晚上关在房间里哭,连续很多天失眠、厌食,可是你自从她出院就再也没来看过她。她不喜欢上学,是为了你才勉强去参加会考。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可我觉得你不该对她这么绝情。”雨婷说起这些,眼圈也有点红了。

“她回国了……”若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有点呆呆的。雨婷不忍心打击他,只得道:“你还是看看她给你写的信,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若晖没有说什么,扭头而去。

在车上,他拆开信封。静雪的信很长,写了好几页纸。大概是因为中文程度有限,怕写的词不达意,这封信她是用英文写的。

“晖晖,当你看到我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中国。也许你猜得到,我是故意等到离开之后才让姐姐把信交给你,我怕我看到你会下不了决心离开。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不会再做出任何极端行为。

韩迈告诉你的事的确是事实,我有心引诱他,目的就是为了让他身败名裂,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摆脱他。我不喜欢他,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不知道为什么,他让我觉得可怕,尤其当我知道他暗中调查我之后,我怕他是想以此来要挟我就范。在巴黎的时候,他总是缠着我,我住到乡下的别墅,他还是不放过我。我不怕死,可我怕生不如死的日子。

他对我的指责,我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我到现在也不敢想象自己是怎么度过精神病院那两年的,一想起来,我就害怕极了。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精神病,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装病,我只是想逃避那些令我不敢再回想的一切。

我妈妈出事那天现场情形很乱,我不敢保证是不是我无意中把她推下楼去的,对此我非常内疚,所以我经常做恶梦。我非常恨那个伐木工,要不是他虐打我们,我妈妈也不会死。我在法庭上所说的证言全部都是为了让他罪有应得,这一点我到现在也不会否认。在我看来,他该死。

妈妈去世以后,我对这个世界是厌恶的,可我不得不承认自己懦弱,尽管我讨厌这一切,却还不想死,我想活下去,为了活下去我不惜一切。直到遇见你。晖晖,你让我几乎忘了自己曾是个魔鬼了。和你在一起这两年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我以为我们可以永远这么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从此摆脱过去那些阴影,没想到梦总有醒来的一天。你说的对,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你跟我说过,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因此我知道,你不能容忍我有这样的过去,不能接受我和你心中理想的女朋友相距甚远。这些天你一直在犹豫,因为爱也因为恨。我看得出来,分手的话你说不出口,尽管你心里已经对我产生隔阂,不想要我了。我考虑再三,与其双方都痛苦,不如就由我来说分手。因为就算我们勉强再在一起,你心里也有了阴影。我爱你,我希望你幸福。若是我的离开能让你不那么痛苦,我会走得远远地。

晖晖,不要找我,我去了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带着你给我的所有爱的记忆活下去。我这样的魔鬼,通常不会那么容易死。我也不会再打扰你,以免对你将来的生活造成困扰。我们曾经的一切,就当是一场梦。我把我最美好的给了你,也带给你痛苦,请你原谅我,把所有的痛苦都忘了吧。

静雪”

若晖看到最后几行,视线已经被泪水模糊。他知道,他已经永远失去她了。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犹豫她都看在眼里。就在他对她说,不带她去美国那一刻,她已经料到了最后的结局。静雪是那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孩儿,与其乞求他的爱,她宁愿放手而去。

锥心刺骨的痛,到此时已经毫无知觉,若晖呆呆的坐在车里,从黄昏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晋江禁用代码,因此只好把女主的信加了引号。

哭了几遍写完这一章,作为上卷的终结。

从下一章开始进入另一个时空,哦吼吼……

沙漠之旅

墨西哥小镇,静雪在这里已经住了快一个月。这里靠近墨西哥沙漠,风景很美,人口不是很多,大多是往来的游客,每逢夜晚酒吧里热闹异常。

这一晚,她照例到旅馆对面的酒吧喝酒。已经习惯了在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去喝上几杯,没有酒精的刺激,她不能安然入睡。

酒吧里人很多,不同肤色的人说着各种语言,音乐声嘈杂刺耳,有人跳舞、有人抽雪茄,空气里弥漫着颓废、躁动和野性的气息。

老板是西班牙裔墨西哥人,对人非常热情,静雪还没有走到吧台前,他已经打开一瓶Corona放到吧台上。静雪坐下,和他交谈几句,大口的喝着啤酒,听他和周围的客人讲粗俗的笑话。她喜欢这种气氛,可以让她暂时忘掉孤独。

喧嚣的音乐声混杂着人声,忽然被一阵喝彩声压过,静雪好奇的回头去看,原来是有人跳探戈。一个冶艳的墨西哥女郎一曲舞尽,骄傲的向周围的男人高声道:“谁敢跟我跳,我今晚就跟谁走。”她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口哨声。

然而,众人像是被这女郎出色的舞技镇住了,闹哄哄的半天也没有人上前。女郎有些失望,再次高声道:“小伙子们,你们都是懦夫吗?”还是没有人上前。

这时,从人群中走出来一个瘦高个子的青年,只见他随意的把牛仔帽摘下扔到一旁,松了松脖子上的围巾,走到那女郎面前向她邀舞。

音乐声适时的响起,他们的舞蹈热烈而狂野,围观的人群几乎将他们团团包围,欢呼声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老板也忍不住过去围观,静雪跟他站在一起,饶有兴趣的看这两人跳舞,他们先后跳了四五段舞,斗牛、伦巴、恰恰、桑巴,每一段都堪称经典,女郎彻底High了,对着舞伴兴奋的呼喊着我爱你。

跳完了,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青年搂着美丽的墨西哥女郎往外走,静雪这才注意到,他是亚裔。大概是因为长期旅行,黝黑的脸上胡子拉碴。

青年注意到静雪打量他的目光,在她面前停了一停,不等她回过神,从她手里拿过酒瓶一饮而尽。看到静雪发呆的样子,他搂着女郎大笑而去。

午夜时分,静雪醉醺醺的从酒吧出来,走不了几步就摇摇欲坠。她喝得有点多,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强打起精神往前走,却忽然跌坐在路边。朦胧中,有个人把她扶起来,她糊里糊涂的跟着那人走。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头痛欲裂,静雪惊诧的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仍是穿着昨晚那件衬衫,虽有些皱巴巴,却不像是被人动过,这才放下心来。

“你终于醒啦?”一个年轻男人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静雪,向她笑。“你是谁?”静雪不认识他,凶巴巴的吼,手护在胸前。年轻人又是一笑,走到床边打量她:“你昨晚非礼我半天,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他的笑似曾相识,静雪忽然想起来,他就是昨晚在酒吧跳舞那个亚裔青年,怎么白天看起来和晚上不一样了?也许是刚刚刮了胡子,和昨晚的落拓样子判若两人,几乎要认不出来。

“你是中国人?”静雪惊讶的问,忽然发觉他讲的是中文。年轻人点点头:“我听你昨晚说梦话,一个劲的叫晖晖,不知道什么意思。你看起来不像中国人嘛。”

他打量静雪,见她皮肤微黑呈小麦色,褐色的长发像草一样乱糟糟的,长期流浪而瘦削的脸上,蓝灰色的眼睛大而明亮,脸的轮廓有点西方人的影子,眉眼的细致却像是东方人。昨晚在路边捡到她时,她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猫,而此时却像只狡猾的狐狸,紧张兮兮的窥伺着他的一举一动。

“我在中国生活过。”静雪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跑到窗口往外看。这个清晨阳光很好,她住的旅馆就在对面街上。

静雪穿上鞋要走,年轻人笑谑:“喂,好歹我也照顾你一晚上,你总该有点表示吧。”静雪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见他有点无赖样子,知道自己若是不留下什么只怕无法脱身。她摸摸口袋,昨晚出来时没带多少钱,除了手腕上的银镯子没有任何首饰。

“我现在没有钱,等我回去以后拿钱给你,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对面的旅馆。”静雪只得和他商量。

年轻人诡异一笑,站在门边挡住她去路,调侃道:“我又不是叫花子,几个钱就能打发了,我不要钱。”静雪见他上下打量自己,目光肆无忌惮的停留在她胸口,知道遇上无赖了,和他好言好语必然无用,下巴一挑:“我可不是昨晚那个跳舞女郎,你要找卖的去另一个街区。”她推开他胳膊就要走。

“那你昨晚抱着我又是亲又是咬,衣服和床都被你吐脏了,这个账怎么算?把我当成你心上人了吧。”年轻人笑得开怀,静雪很讨厌他的笑,狼一样白牙森森,目光邪气。

“我说了,我会给你钱。”静雪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房间,跑到街上,她才长长吐了一口气。幸好那个青年没有追来,否则被他缠上可就完了。

回到旅馆里,静雪拿了些钱交给旅馆老板的小儿子亚瑟,请他把钱交给对面旅馆的青年。亚瑟很快回来,把手里的钱还给静雪。

“伊莲娜,那个人说,他不要钱,但是他让我跟你说一句话。”亚瑟望着静雪,漂亮的褐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光彩。静雪好奇的看他一眼,亚瑟继续道:“他说,他明天约了向导去沙漠旅行,问你愿不愿一起去。他还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静雪半眯着眼睛,想了想道:“你告诉他了吗?”“没有。”亚瑟飞快的摇头,笑嘻嘻的。静雪这才满意的一笑,把那叠钱塞到亚瑟手里:“你做得很好,这是给你的奖励。”亚瑟高高兴兴的拿着钱跑走了。

傍晚,她到镇上的杂货店买生活用品,又遇到那个中国年轻人。他来买啤酒和龙舌兰酒,看来是为了沙漠旅行做准备,装了满满的一马车。

看到她,他打招呼:“我们明天出发,你真的不想跟我们去沙漠里看看?”静雪没理他,把头偏过去,提着两袋东西往旅馆的方向走。

走不了几步,忽然感觉有人在她腰间一揽,接着整个人像是飞了起来,瞬间之后,稳稳的落在马鞍上。

“我送你回去,这里离旅馆有一段距离,到了晚上会有醉鬼和流浪汉。”年轻人骑在马上,一手搂着静雪的腰,一手提着缰绳。他们身后跟着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个头发花白的墨西哥老人。

他一直送她到旅馆门口,他先下马,扶着她从马上下来,笑道:“好好想想,我要真是坏人,你昨晚跑得了吗。”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狡狯的光芒。静雪沉默片刻,咬了咬嘴唇,问:“你们明早几点走?”“六点半。”

静雪嗯了一声,刚要走,他又道:“你还没说你的名字呢,我怎么称呼你啊?”“我叫伊莲娜。”静雪告诉他。“我叫周墨,你可以叫我Joe。”他说完,胜利的一笑,牵着马走了。

第二天清晨,静雪换上牛仔裤格子衬衣,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出去旅行。周墨和墨西哥向导早就准备好了全套旅行用具,她什么都不用带,只要带着随身衣物就行。

和他们会合后,周墨把向导介绍给静雪,就是前一天驾马车陪他去买东西那位墨西哥老人。周墨叫他乔治大叔。

他们带了两匹马换行,准备的旅行用具也很充分,有一个大大的冷藏箱,装了一大袋冰块,啤酒放在里面冰镇,随时都能取出来喝一瓶。

沙漠里天空很蓝,前后漫漫黄沙不着边际,三人坐在马车上缓缓前行。静雪忘了戴帽子,周墨摘下自己的牛仔帽戴在她头上。

沙漠里的风很干燥,但是清凉,周墨仰躺在马车上,惬意的望着天空,手里的啤酒瓶已经喝空了,他随意的把瓶子扔到一边,又拿了一瓶继续喝。

静雪坐在马车边缘,脱了鞋把脚放在沙地上,脚下细细的沙子滑过,很舒服。沙漠里的沙子和海滩不同,这里的沙非常细腻,不会硌脚,脚埋在沙里还会有冰凉的感觉。

周墨坐起来,把手里的冰镇啤酒递给静雪,静雪接过去喝了一大口。“怎么样,没白来吧。你看,这里的景色多美。”周墨随意的搂着静雪的肩,指着远方的湛蓝天空和金黄色沙海。

静雪远远望去,沙漠里遍布高低各异的仙人掌,郁郁葱葱,在碧空黄沙映衬下,格外有趣。“你看那只仙人掌,像不像只狗?”周墨指给她看。静雪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棵形状奇特的仙人掌,四个又粗又短的枝干伸出去,头颈部歪在一旁,像一只正在撒尿的狗。她忍不住大笑起来。

周墨见她笑颜如花,在她脸颊上轻轻一吻。静雪猛然推开他,他没防备,竟然咕噜噜从车上摔了下去,一下子滚了好远。静雪见周墨趴在沙地上一动不动,忙叫乔治大叔把马车停下,跳下车跑去看他。

“嗨,装死!”她踢了他一脚,他却无动于衷。她有些害怕了,蹲下身拍他的肩,他还是不动,她只得扳过他身子,看他是不是真的摔的昏了过去。周墨仰面躺在沙地上,望着天空。静雪取下围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沙子。

他忽然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往前跑,跑到沙漠一处高坡上,蹲下来抱着头,翻着跟斗咕噜咕噜顺坡滚了下去。静雪看到他的样子,哈哈大笑,也学着他从高坡上滚下来,停下来时满头满脸的沙,连嘴里都有。看到彼此狼狈的样子,两人相对而坐,笑得前仰后合。

“你真勇敢。”她笑。

“你也很勇敢。”他也笑。

中午的时候,三人在沙漠里支起帐篷,在帐篷里吃午餐。静雪问乔治大叔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沙漠,乔治大叔告诉她,黄昏的时候就可以达到另一个小镇。

吃完饭,静雪小睡了一会儿。沙漠的中午日晒非常厉害,他们要等到三点钟以后才会继续上路。

手机嘟嘟的响,把她吵醒了,她拿出来一看,居然是罗点点发来的短信。点点在短信里告诉她,她就快大学毕业了,请静雪回国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一晃五年过去了,静雪叹息一声,悄悄离开帐篷,在沙漠里走。她离开亲人和朋友在外面流浪了五年,从非洲到美洲,足迹走遍万水千山。唯一不变的是,和罗点点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静雪坐在一处高坡上,望着不远处沙漠里的绿洲,心中渐渐平静下来。周墨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问她:“想不想去那里游泳?”他指着不远处那片绿洲深处的水塘。“我不去,那里会有食人鱼。”静雪摇摇头。“我去游,你别偷看。”周墨一路跑着跳着往前飞奔。

静雪看着他欢快的样子,禁不住好笑。屁股下的沙子忽然动起来,像是什么东西在往外顶,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抓起沙子一看,赫然看到手里抓了一只蜥蜴,吓得赶忙扔掉蜥蜴,拔腿就跑。

周墨已经脱掉衣服跳进水塘里,像人猿泰山那样自由自在的裸泳。他的皮肤黝黑,健硕的像只豹子。静雪坐在岸边,大声笑道:“我要把你拍下来,把视频放到网上去,哈哈哈。”“你拍吧,我不在乎。”周墨向静雪挥挥手,不无得意。

他向她游过来,在水里站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水,向她招手:“下来,我们一起游。”静雪仍是摇头。周墨游够了,上岸穿衣服,见静雪别过脸去,心里一笑。穿好衣服,他走过去把她拉起来,和她一起回驻地。

“你是混血儿吧。”周墨问静雪。静雪嗯了一声:“我妈妈是中国人,爸爸是中法混血。”“怪不得我看你不像中国人,又不像是外国人。”周墨嘿嘿一笑,又露出他那一口白牙。不像中国人,又不像外国人,那能是什么?“我是外星人。”静雪眉头一皱。

周墨笑笑,又道:“你一定是流浪了很久,皮肤晒的变了色不说,满脸雀斑。”“我从小就这样,一晒太阳就会有雀斑。”静雪摸摸脸。周墨把帽子戴在她头上:“戴着帽子,女人应该好好保护皮肤。”静雪刚要笑,谁知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然的话,男人摸起来不舒服,皱巴巴的。”静雪狠狠的踹了他一脚,他大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白玫瑰退散,红玫瑰登场……传说中的那个谁……

旅行是疗伤最好的方式。

星夜逃亡

沙漠边缘是一条荒无人烟的公路,一路上长满了仙人掌,把公路和沙漠隔开。周墨没有坐马车,骑在马上很潇洒的样子。静雪把牛仔帽摘下来扔给他:“手里拿把枪,你就可以演西部片了。”周墨比划了一个开枪的手势,静雪配合的假装中弹倒下,两人大笑。

远远看到一棵大树,静雪叫乔治大叔停下马车,随着周墨走到树下一看,树上居然结满了果实。“这果子你敢吃吗?”周墨饶有兴趣的问静雪。“有什么不敢,我命大,毒不死。”静雪跳起来摘了一个果子,随意的用衣服蹭了蹭就吃。

周墨也摘了一个果子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真甜,可以带几个走。”周墨扔掉果核,摘下帽子丢给静雪,爬上树又摘了好几个果子,静雪用帽子接住他丢下来的果子。

忽然间,他不知道扔了个什么东西下来,黑乎乎的,静雪定睛一看,是一只巨大的毛蜘蛛,虎视眈眈的瞪着她,她吓得大叫,慌乱中手里的帽子落在地上,果子撒了一地,蜘蛛趁机逃之夭夭。

周墨见此情景,坐在树枝上笑得前仰后合。静雪知道他是故意的,随手抓起一个石块就往他身上砸,他已经身手敏捷的从树下跃下,捡地上散落的果子。静雪跑过去猛踹他屁股。“哎呦,你这丫头还挺记仇。”周墨看着静雪的背影,嘟囔一句。

这一路,两人边吃果子边喝啤酒,到城里时已经天黑。周墨给了乔治大叔一大笔钱,乔治大叔高兴极了,热情的把城里最好的旅馆和酒吧介绍给他们。

旅馆里,静雪泡在浴缸里好好地洗了一个澡,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她流浪了这么久,还没遇到过这么有趣的人。

周墨来敲门时,静雪刚穿上浴袍,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我要去附近吃海鲜,你去不去?”周墨问静雪,见她头发湿哒哒的往下滴水,嗅了嗅,闻到好闻的洗发水清香。

“我不吃海鲜,我要吃正宗的墨西哥菜。”静雪微微一笑。周墨点头:“好啊,我带你去,乔治大叔说这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餐厅。”“你等我一会儿,我换衣服。”静雪把头发吹干了,换好衣服和周墨一起离开旅馆。

静雪的酒量很大,周墨看她喝了一杯又一杯,惊诧不已,想拦她却拦不住。“你怕我付不起酒钱吗?告诉你,我有的是钱。”她说完这话,醉倒在桌上。周墨拍拍她肩膀,她竟然往后一躺跌坐到桌子底下。

居然遇上一个女酒鬼,周墨暗骂一声,却又不能扔下静雪不管,像扛沙袋一样把她扛在肩上,带她回旅馆。

随手把她扔在旅馆的大床上,他去洗手间方便。没等他出来,她忽然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呕吐不止,他赶忙拉上裤子拉链,闪到一旁。

她吐了半天,忽然抽泣起来,涕泪纵横、浑身发抖,不知过了多久,竟然抱着马桶睡着了。他蹲下身,想把她抱起来,她贪恋刹那的微温,就势缩在他怀里,又在呓语。

晖晖……晖晖……她翻来覆去叫的还是这两个字。周墨疑惑片刻,猜到这一定是个男人的名字。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她紧紧地圈着他脖子不让他走,手指轻碰他胸肌,小脸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周墨有点心猿意马,却不得不推开静雪。他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乘人之危的小人。可他是个男人,很正常的那种,尽管她喝醉了,却还是很漂亮的年轻女人。他不想当任何人的替身,也不想等她清醒以后拿刀砍他。

第二天静雪醒过来的时候,周墨还没醒。看到他睡在沙发上,她才模模糊糊记起昨晚的事,但怎么回旅馆的,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她自责的骂了自己一句,决定以后少喝点酒,趁着周墨还在睡,溜之大吉。

他们一路结伴旅行,从墨西哥到南美洲,去了很多地方,周墨是个很好的玩伴,让原本略显枯燥的徒步旅行变得趣味盎然。他带她出海钓鲑鱼,又带她去看火山,在古巴海岸跳热情的桑巴,跟着他,旅途永远不会寂寞。甚至每到一地,看到他和不同肤色的女人调情,都成为她一大乐趣。

有一次,他在一处偏僻小镇的酒吧里搭上一个有夫之妇,结果被那女人的丈夫知道了,带着人来找他算账。他好不容易从酒吧里脱身,溜回旅馆把静雪从床上抓起来,让她收拾行李走人。

两人星夜逃亡,坐在运香蕉的大货车上去巴西。夜风很冷,静雪打着呵欠还在迷糊,周墨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在他身上睡。

“你怎么惹人家了,人家要拿枪蹦了你?”静雪没好气的抱怨。“算我倒霉,那娘们儿不上道,玩了两次回家后就嚷嚷着跟她丈夫离婚,她丈夫急了,要找我拼命。”周墨说起这事毫不羞耻,像是在说别人。

静雪哈哈一笑:“一定是你那方面比她丈夫强,她想甩了丈夫跟你走。”她轻轻捶了他一拳,他握住她的手,调戏她:“是吗,那你要不要跟我试试?”“去你的,你太脏。”静雪把手抽回去。“我不脏,你闻闻,我每天都洗澡的。”周墨对静雪的挖苦满不在乎。

“坏蛋,你是大坏蛋,你把那个女人害惨了,她回去不被老公暴打一顿才怪。”静雪胳膊肘捅捅周墨。周墨假装吃痛的捂住心口,大言不惭的说:“她敢出来偷情,就不要怕挨打。何况她也不吃亏呀,遇到我这样的高手,够她回味小半辈子。”

见静雪冷的一哆嗦,周墨脱下衣服披在她身上,把她抱紧了,静雪道:“你下回真该注意一点,不要玩出火来连累我。”她睡得好好地,被揪起来逃亡,越想越生气。周墨哼了一声:“你前天晚上和人赌钱,输得差点连裤子都没了,要不是我拿着钱去救你,你得跳一个月艳舞。”

“你以为我没有钱?我有的是钱,只不过这破地方银行晚上下班,连自动提款机都没有。”静雪歪着脑袋辩驳。周墨刮了下她鼻子:“你有钱怎么打电话给我,Joe,救命啊,我在赌场输了一大笔钱,被人逼得要脱裤子。哈哈哈,你知道我在干嘛,你就打电话给我,害得我提着裤子就去找你。”

静雪想起当时的情形,大笑不止。他当时在旅馆房间里和那个有夫之妇做/爱,电话里她听到那个女人的呻吟声,可是她等着他救命,只好坏人好事。

“所以我今晚老老实实的睡觉,谁知又被你打搅了。”静雪又打了个呵欠。周墨嘿嘿一笑:“我可不会像你那样把夜晚的大好时光浪费在睡觉上,你又不陪我玩,我只好去酒吧里猎艳。你要是陪我,我就不去找她们。”

“你给我记住,在接下来的旅途里你最好忽视我的性别,但凡你对我有非分之想,我让你下半辈子生活不能自理。”静雪对周墨挥拳。周墨老实的点头:“女大王饶命,好歹给小人我留一只手,你要是打得我性生活不能自理了,我会赖上你的。”静雪咯咯地笑。

“能把你的中文名字告诉我吗?”周墨问静雪。他知道她叫伊莲娜,不知道她的中文名。静雪告诉他:“我叫曾静雪,曾国藩的曾,安静的静,冰雪的雪。”“呦,你一外国人居然知道曾国藩。这名字很好听。”周墨默念一遍她的名字。是吗,好听吗,曾经有个人也这么说过。静雪想起那个影子,心里一痛。

“饿不饿,吃个香蕉吧。”周墨从身边的筐里摸出一根香蕉给静雪,怪笑着。“这香蕉还是青的,你让我怎么吃啊。”静雪从他手里接过香蕉,在他头上打了几下:“香蕉为什么叫banana,是因为你太笨,拿着打你的头,笨哪笨哪笨哪。”

周墨想了想,对静雪道:“我讲一个香蕉的段子给你听。”“好啊,什么段子?”静雪饶有兴致的问。她可不知道,男人口中的段子都是黄段子。

“说有一个老处女,从来没沾过男人,某一天听到几个老娘们儿拉呱,男人那玩意儿跟香蕉一样。老处女听了很生气,一辈子连个香蕉是什么味都不知道,白活了,不如死了拉倒。于是她跳楼自杀,谁知一辆拉香蕉的货车从楼下经过,老处女恰好躺在一堆香蕉上。闭着眼睛的老处女以为到了天堂,四周全是男人,于是按着香蕉说,你猜她说什么?”周墨笑嘻嘻的望着静雪。静雪没好气的耸着鼻子:“带着你们的香蕉,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周墨哈哈大笑:“不对不对,老处女姐姐说,各位男士们,千万不要着急,一个一个来。”静雪笑倒在他身上,戳他脑袋:“你这家伙,你可真损。你以为女人都这么浅薄?你以为男人有什么了不起!”“是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你们离不开就是了。”周墨漫不经心的一笑。

静雪此时也有点做了坏事的兴奋,站起来,迎着夜风:“我唱首歌给你听,我在中国两年,别的歌都没学会,就学会这首歌了。”周墨懒洋洋的抱着胳膊倚在香蕉堆上,听她唱。

“五星红旗迎风飘扬,胜利歌声多么嘹亮,歌唱我们亲爱的祖国,从此走向繁荣富强。越过高山、越过平原,跨过雄伟的黄河长江,宽广美丽的土地,是我们亲爱的家乡,英雄的人民站起来了,我们团结友爱坚强如钢!”静雪唱的很卖力,夜风中她的歌声飘渺。周墨没想到她会唱这首歌,霹雳啪啦一通掌声鼓励。

她唱完了,回头向他笑,他向她勾勾手指:“来,躺下来跟我一起看星星。”于是两人躺在一大堆香蕉上仰望着漆黑夜空里闪耀的星星,为这个荒凉的逃亡之夜平添了几分浪漫。

“你在想什么?”静雪听到周墨半天没有动静,以为他睡着了,踢了他一脚。“在想我第一个女人,可惜我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周墨叹息一声。静雪挑挑眉:“没想到你这种人还会想念别人。”“我这种人怎么了,男人永远都不会忘记他第一个女人。”周墨冷哼一声。

“是吗?”

“当然,比如我。”他顿了顿,又道:“女人通常也不会忘记她第一个男人。”

“哦?”

“比如你。你敢说你每天喝的烂醉不是因为想念他?”

“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周墨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睡觉,不屑和她争辩。静雪漠然望着星空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巴西还是阿根廷,阿根廷还是巴西?纠结啊,小卡卡还是小梅梅捏?

天好热,偶要多休息。

丛林巫术

到巴西后,两人去银行兑换了当地的货币,又买了详细的旅游指南和野外装备,准备往雨林去探险。从圣保罗坐飞机到玛瑙斯,他们没有参加任何旅行团,雇了一个印第安向导,徒步穿越亚马逊河流域。

他们有意回避了通常的旅游线路,由印第安向导带领,进入雨林腹地。印第安向导划着独木舟,周墨和静雪对坐船尾。“你敢在这里游泳吗?”静雪指着亚马逊河,问周墨。周墨摇头:“我不敢,这里不仅有食人鱼,还有鳄鱼。”“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静雪秀眉一挑。“谁说的,我又不像你,是外星人。”周墨似笑非笑的看了静雪一眼。

上了岸,向导带着他们在丛林里穿行,静雪拿着相机,不时拍照。森林里的各种奇花异草和小动物令她大开眼界。

湿地上不时有虫子爬过,静雪蹲下身逮住一只递到周墨面前,笑问:“你看这虫子像不像蜈蚣?”那条虫子五彩斑斓,一看就是有毒,周墨惊骇不已:“这虫子有毒的,你怎么乱抓。”静雪笑笑:“我戴着胶皮手套,不怕它咬。”

“看不出来,你对野外运动倒是很在行,知道戴手套保护好手足。”周墨赞了一句。静雪得意一笑:“我在非洲的原始森林里被虫子咬过一回,学乖了。”“我看你没学乖,不然怎么会去抓虫子。”周墨揶揄她。

傍晚,他们在丛林里宿营,帐篷边点了巨大的篝火。周墨和印第安向导把钓来的鱼交给静雪,静雪坐在火边烤鱼,等他们去找干树枝把火烧得更旺一点。

鱼烤好了,静雪从随身的背囊里取出调料罐子,细心地洒在烤鱼上,大口大口吃起来。味道不坏,她招呼周墨来吃。

月亮高高的升起来,静雪走到河边遥望对岸。“想家了?”周墨站到她身后。静雪摇摇头:“我没家,也不想家。”她没有家可以想,但是她常常想起记忆深处的某个人。“你有家吗?”静雪问周墨。“我当然有家,而且是个大家庭。”周墨淡淡的笑。

人人都有家,只有她没有。只能无止境的流浪,不知何时何处才是尽头。那一刻,她意兴阑珊。“回去吧,夜晚在河边站着太危险。”周墨往回走,见静雪没跟来,折回去把她拉回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