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过,这个人八年前在法国被吊销了行医执照,回国后开了家诊所。巧的是他和裴若晖上的是同一所医科大学,所以很可能是他把曾静雪在法国的事告诉了裴若晖,导致他俩分手。”曹众观察着周砚的表情,谨慎的说。

周砚道:“被曾静雪害得身败名裂,在法国呆不下去,他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回国后再次相遇,存心坏她好事也是人之常情。不过他作为一个成年人,被个小女孩耍的团团转,可见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曹众点点头,试探的问:“周总,那依你看,现在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周砚沉思半晌,才缓缓道:“把韩迈找出来,搅局!”他把手里的材料随意的往桌上一扔。曹众嗯了一声,犹豫着想说话。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好了。”周砚看出他的心思。曹众这才道:“我怕韩迈这一招对付裴若晖有用,对付周墨未必有用。周墨自己也有过很多女人,他未必会觉得曾静雪的过去有什么了不起。”

“那是你不了解他才会这么想,我告诉你,一旦周墨知道了这件事,他和曾静雪之间的关系必然会发生危机。男人通常都把喜欢的女人想的很纯洁,如果发现她不仅有心计甚至能对自己都下狠手,这段感情就会变质。对周墨打击最大的不是曾静雪有没有跟过别的男人,而是她这个人值不值得他爱。”周砚的分析一针见血,曹众不住的点头。

用尽一生的爱

静雪在法国呆了两个月,直到弗朗索瓦下葬,才回到S市。和周墨见面的时候,她一袭黑衣,未施脂粉,苍白的脸略有些憔悴。

周墨想说些开心的事,缓解她的心情,便道:“我们的餐厅已经全部装修完毕,家具全部都是从意大利进口,只等你回国,就可以开业。”静雪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你安排吧。”她哪有心思理这些。

周墨抱抱她,轻贴她的脸,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不要想太多了。等餐厅开业仪式一过,我就放大假陪你去旅行。”静雪听到他这话才有了一丝笑意。虽然类似的话他说了好几回,她还是愿意相信他。

“我下星期要去东京,那里有我们周氏旗下一家酒店开业,得飞过去部署。”周墨忙起来就是空中飞人,二十四小时连轴转,所以放大假的时候才会一放就是半年,尽情享乐。静雪渐渐也习惯了,没有说什么。

周墨以为她对自己有意见,忙道:“我答应过陪你去旅行,就不会食言。”静雪哧的一笑:“我相信你,不是今年就是明年,不是明年就是后年,我头发白了之前总会等到那一天。”“如果你能跟我在一起直到头发白了,也挺幸福的不是。”周墨微微一笑。静雪捏捏他脸蛋儿,顽皮的向他耸耸鼻子。

这段时间两人一直聚少离多,好在静雪每天要去学校上课来不及品味孤独滋味。他走了一个多礼拜,她才发现自己原来也会想念他。他走得越久,思念越深。

某天一大早,静雪在客厅里收拾东西,听到门铃声,赶忙跑去开门。她一个人住,访客不多,罗点点不会一大早来,要来也只会是周墨,他有时早上上班之前会来看她。难道他回国了,她欣喜不已。

然而,令静雪惊讶无比的是,来的人不是周墨,而是阔别七年的若晖。静雪努力睁大眼睛,仍是不敢相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若晖。他的样子和几年前并无二致,英俊温和、笑容干净。

“静雪,好久不见了。”若晖抑制住激动,和静雪打招呼。静雪仍是发愣,无法思考。“不请我进屋吗?”若晖含笑问她。她还是和当年一样,在屋里不喜欢穿鞋,光着脚站在地板上。静雪这才回过神来,让路给他进屋。

她关好门,看到他站在客厅里四处打量,跑过去紧紧抱住他。若晖回抱住她,低头吻着她的头发,和当年一样,温柔怜爱。静雪扬起脸,和他接吻。彼此并没有因为七年的分别而变得生疏。

好久,静雪才问:“你回国了?”“嗯,回来度假。”若晖拥着她。这么说,他还是要回去,静雪看着他眼睛,靠在他肩上。

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他却忽然出现在她面前,心底的思念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忽然决堤。她就那样看着他,哭不出来也说不出真正想说的话。她鼓起勇气,问他:“你会呆多久?”“一个月。”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静雪好奇的问。若晖告诉她,他和王建有次通电话,王建无意中告诉他,在S市见过她,所以他知道她在S市音乐学院上学,委托王建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她的住处。

若晖轻轻用手摩挲着静雪的脸,吻她:“没打招呼直接来看你,你不会怪我吧。”我怎么会怪你呢,静雪心里想,嘴上却忽然傻傻的问:“你会带我走吗?”

若晖沉默了,静雪于是明白,若晖是来跟她告别,一个月之后,他将再次回到他的世界,和她永不相见。

一个月,够了,用尽一生的爱,一个月足够了。

“你住哪里?”静雪问。若晖告诉她:“我昨晚到的S市,住在酒店里,今早来看你。”“一会儿我陪你去酒店把行李拿过来,你住在我这里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住。”静雪握着他的肩。

“方便吗?”若晖试探的问。时隔七年,他们的生活或许都发生了改变,就算仍然爱着对方,也未必再能像过去那样相处。“你住在我家怎么会不方便呢。”静雪抿嘴一笑。

两人一起去酒店退房,把若晖的行李拿回家。静雪替他收拾行李,把他带来的衣服放到衣橱。等她从房间里出来,他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早餐。

夜晚,静雪从房间出来,看到若晖睡在客厅里,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看了他一会儿。刻骨的思念,如今他就在眼前,却有一丝不真实的感觉,怕是自己的一个梦。轻抚着他熟悉的面容,她的手微微颤抖,眼泪纷纷下落,终于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吻他光洁的额头,他醒过来,隔着薄被子抱着她吻她,两人脸上的泪水混合在一起。

“我好想你,晖。”静雪哭泣不止。“我也很想你。”若晖哽咽道。静雪躺到他身边,和他紧紧相拥。“你晚上还会做恶梦吗?”若晖轻抚着静雪的背。“偶尔,比那几年好多了。”静雪抽泣着。若晖呵护的把她搂得更紧一点。“去床上睡吧,沙发上太窄了。”静雪轻声提议,不等他说话,她已经站起来把被子抱走。

重逢第一晚,他们都没睡,静雪把她这些年的经历告诉他,若晖耐心的听。她的经历远比他丰富,她去了很多地方,孤独、流浪,夜晚来临的时候思念他、整晚睡不着,很长一段时间靠药物维持睡眠,生病了独自在旅馆中自生自灭。

若晖听她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那些心酸的滋味他很能体会。他一个人在美国求学那几年,孤独和寂寞也始终伴随着他。不是因为寂寞而想她,而是因为想她才寂寞。她一直牢牢的占据他的心,一想起她,他就心痛不已。

他们默契的没有提从前的事,只想好好度过属于他们两人的最后时光。接下来的一周里,他们形影不离,就像当初那样。

这天清晨,若晖还在睡觉,静雪朦胧中听到门铃声,穿衣服下床去。“这么早干什么去,静雪?”若晖感觉到她起床,含糊的问。“有人敲门,我去看看。”静雪穿好睡衣,走到客厅去开门。

奇怪的是,猫眼里看不到外面的人,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只好打开门,一束巨大的玫瑰花出现在她眼前。没来得及反应,周墨已经吻上来。静雪下意识的推开他,尴尬不已。

“你怎么来了,我以为你还在东京。”静雪疑惑的问。“想你,提前回来了。”周墨笑着说。静雪迟迟没有让他进屋的表示,让他有些诧异。“堵在门口干嘛,不让我进去?”他笑笑,捏她耳垂。

“静雪,谁来了?”若晖从卧室出来,好奇的向门口看了一眼。他睡得迷糊,觉得有点口渴,想去厨房倒杯水喝,身上只随意的穿着件衬衣,光着脚往厨房走。

周墨看到若晖,顿时明白一切,脸色铁青,狠狠的把花扔在地上。若晖从厨房出来,看到静雪愣在门口,好奇的走过去看看,却看到一大束玫瑰花扔在地上。“这是谁送来的?”若晖把花捡起来,疑惑的看着静雪。

“不知道,送错了。”静雪扔下这句话就回房间睡觉去了。若晖看着手里的玫瑰花,朵朵饱满、新鲜的很,心知价格不菲,但既然静雪不愿说,他也就不多问。

静雪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周墨那一瞬间的气愤表情,像烙印一样深深的刻在她脑海里,让她无法想别的。折腾了半天,她决定起床去做早餐给若晖吃,做好了,招呼他来吃。

若晖很沉得住气,什么都没问。静雪看着他,满心忧伤,他总是这样,什么都闷在心里,他为什么就不能开口问一问,为什么就不能不这样隐忍。静雪只喝了点牛奶就再也吃不下,离开了小餐厅。

若晖收拾好桌子,走到客厅里,看到静雪斜着身子跪坐在沙发上,知道她心情不好,温和的问:“刚才送花来那个人是你现在的男朋友是吗?”静雪无法否认,咧着嘴角苦苦一笑,垂下了眼帘。

“我太粗心也太自私了,竟然没考虑到你已经有了男朋友。你快去和他解释解释,我很快就离开。”若晖讷讷的说,像个无意中做了错事的孩子。静雪终于忍不住哭了:“你明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人,无论你什么时候回来,只要你要我,我就是你的,又何必管其他人。”

若晖见她哭得伤心,轻抚她头发:“静雪,当初你留下一封信就走了,我知道是我让你伤心了,所以你不让我去找你,我就没有找你。你原谅我吧,我也没有……没有机会补偿你,但是我希望你将来过得幸福。”若晖说着说着,眼泪潸然而下。

静雪看到他的神情,像是充满了绝望,心里忽然哀痛不已,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又感到了一种死亡般的气息,紧紧抱着他:“不要这么想,晖晖,是我欠你太多了……我太坏,我不够好……是我配不上你给我的爱……”若晖渐渐止住泪,搂着她良久无语。

周墨没有再来,也没有给静雪打电话。静雪知道他们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索性不再想这件事,好好的陪若晖过完这个假期。

夜晚,她睡在他怀里,问他:“晖晖,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我替你生个孩子。”这个想法在她心里盘亘了好几天,不敢跟他说,怕他不答应。果然,他沉默片刻,摇头:“你将来总要结婚的,带着孩子不方便。”

“我不结婚,一辈子都不结婚。我想要个孩子,你的孩子!”静雪满怀期望的看着若晖。若晖淡淡一笑:“你自己还是孩子呢。”“晖晖,你要走,我留不住你,你让我生个孩子好不好,我保证我和孩子不会去打扰你的。”静雪恳求。

若晖心中动容,搂住静雪亲了亲,叹了口气:“雪,不要说孩子气的话,你还很年轻,将来的人生还很漫长。你会结婚的,有家庭、有孩子,很幸福的生活下去。我不能用我的人生来影响你。”

静雪听他不松口,呜呜的哭。她越来越感觉到若晖这次回来有些非同寻常,他是来和过去的生活告别,等他再次回美国后,他将开始新的生活。娶妻生子,享受平静的幸福。他不愿有个女人一直惦记他,不愿有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告别了过去,他要等待的是未来。

明白了这一点,静雪也就不再勉强。她不愿令他为难,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心如死灰,也不过是这样了。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平静相对。

最后一天,静雪送若晖去机场。大厅里,若晖抱着静雪恋恋不舍,好几次想放开她,心里舍不得,又抱紧了,直到登机时间快到了,才不得不离开。他狠下心,没有回头看她,泪水自眼角滑落。静雪呆呆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了,才转身而去。

在她的记忆中,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少年,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是她一生中最初也是最真的爱。

从机场回来,静雪心里沉甸甸的,路过一家餐厅,推门进去点了一桌子菜,食物塞在嘴里却不知味道,心里空空的,泪流满面了才知道自己是在伤心。

不知什么时候,童正已经坐在她对面。“曾小姐,Joe想见你。”他礼貌的说。静雪知道,他的语气虽然礼貌,却是不容置疑。不把她带到周墨面前,他是不可能让她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当懂得珍惜以后回来,却不知那份爱会不会还在

当爱情已经桑田沧海,是否还有勇气去爱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这样,好多事情如果可以用理智去解释,世界也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很多时候,我们往往不能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只能顺着自己的心意。哪怕因此跌倒,失去一切,也是自己的选择,无法后悔、更无法回头。

明知道代价有多大,还是一往无前。

有多少人愿意等待

一个钟头以后,童正带着静雪出现在周墨办公室。临出门之时,童正意味深长的看了静雪一眼,静雪注意到他这个眼神,似乎在提醒自己好自为之,有点不寒而栗。

周墨抱着胳膊舒服的靠在真皮沙发椅背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手足无措的静雪,足有一刻钟,他没有说话。

“你不说话,我走了。”静雪受不了这种压抑。“把裴若晖送走了?”周墨终于打破沉默。静雪看着他的目光,猜到他一定是去调查过她和若晖的过去,也就不再隐瞒:“走了。”

“你伺候他一个月,他还是走了。你在他心里算什么?”周墨语带讥讽,存心要刺激静雪。静雪冷冷的看他一眼,低声道:“你无权干涉我。”

“你摸着良心问问,曾静雪,我一直都是怎么对你的。”周墨对静雪的态度无比恼怒,终于控制不住怒火。

静雪听他终于爆发出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跟你在一起,你情我愿,各取所需。我不是你包养的情人,不用看你的脸色。”

周墨听到这话,气得灰心,随手抓起桌上的水晶笔筒砸在静雪脚下:“你把我的感情置于何地?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对你的感情一文不值?”

静雪心里一惊,面容很快恢复澄定。“他就是我的死穴,我曾静雪这辈子永远爱他,无论他什么时候回来找我,只要他愿意,我都接受他,无条件。他让我去死,我绝不会多活一天。在他面前,我就是这么卑微。”

静雪这番狠话深深的刺激了周墨,他颓然的看着她,胸口起伏不停,愤怒之后,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地悲哀。

静雪站在那里,看着周墨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倔强的毫不退缩,等待他的一切行动。周墨在她面前停下,闭目片刻,睁开眼睛看着她,眼睛里满是悲伤怅然,哑着嗓子道:“他走了,静雪,他们全家都已经移民到美国,他再也不会回来。”

静雪的眼泪忽然掉下来。虽然若晖没有亲口告诉她,可是她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然而周墨把她说出来,她心里痛不欲生。

“Joe……”

“你和他之间的一切我都调查的很清楚。不用解释,你刚才已经说得很明白。在你心里,他是拯救你的天使,我只是个喜欢你身体的流氓。”

静雪泣不成声。

“他一回来,你就不要我了,像扔个破玩具一样随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心里很痛,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一直以来我这么纵容你宠着你,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我要女人哪里找不到,非得要你不可?你把我想得也太浅薄了。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跟我上床,心里却还惦记他。”周墨说到最后,语调都变了,似乎难过的说不下去。

“你走吧。”周墨说完最后三个字,颓然转过身,望着窗外。静雪抽泣着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伫立在窗前,周墨久久无言。当他想好好地爱一个人,上天却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她是别人的,永远是别人的。即使那个人远在天涯,她的心也永远属于他,从来没有装过别人。

静雪走到酒店楼下,遥望着周墨办公室的窗户,擦干了泪水。对他说出那番话,也许他会恨极了她,可是对他来说,长痛不如短痛,她给不了他期望的爱,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他们就这样分手,再也不见面,再也听不到对方的任何消息。罗点点偶尔问起周墨,静雪告诉她,她和周墨已经分手了。点点为此惋惜不已,在她看来,周墨是最适合静雪的人,纵容却不失原则,比之无缘无故的溺爱,因为了解而深深的疼爱更能抚慰静雪的心。

可是静雪已经想的很明白,她和周墨在一起越久,对他的伤害会越深。她打算好了,休学一年去旅行。等他渐渐忘了她,也许他会和从前一样快乐。就像那时在南美洲,他的快乐发自深心。

就在静雪办妥了休学手续,准备坐飞机去尼泊尔时,周樵樵意外的打电话给她。“静雪,能和你谈谈吗?”周樵樵的车就停在静雪公寓楼下,望着她的窗户。静雪微愣,不用想也知道他要谈的是什么,讷讷道:“我和Joe已经分手了,你不知道?”

“我知道,我找你聊聊不行吗,咱俩这么熟,不会耽误你很久。”周樵樵语调平缓,带着点调侃意味。静雪仍是犹豫,周樵樵道:“我就在你楼下,你下来我们去对面的茶楼坐坐。”

静雪收拾好了,离开公寓去对面的茶楼。隔断的包间里,周樵樵看到服务员带静雪进来,站起身替她搬开椅子让她坐。他没穿军装,挺拔的身材配上简洁的衬衣西裤,很是潇洒,端茶进来的女服务员连看他好几眼,他却像是没在意。

周樵樵替静雪倒茶,又一个女服务员敲敲门进来,问他们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眼睛不住的看周樵樵。周樵樵当然知道她不过是借个理由进来,也不生气,笑道:“我们有需要的时候会按铃。”女服务员知趣的走了。

周樵樵告诉静雪,周墨前些天外出应酬,大概是喝了点酒,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他……严重吗?”静雪知道周墨喜欢自己开车,出门很少带司机,因此听到这个消息着急起来。

周樵樵打量她表情,见她满脸关切,这才道:“左小腿骨裂,肋骨断了一根,没有生命危险。”“他现在在哪里?回家休养了是吗?”静雪问周樵樵。周樵樵点点头:“出院后他一直在家里休养,但是情绪很不稳定。有时连续两三天不睡觉拼命工作,有时候关在房间里不跟任何人说话。”

这回静雪明白了,周墨是在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他本不是这样想不开的人,是她的反复无常深深伤害了他,所以这次意外车祸令他的情绪爆发出来。“是周……兰姨叫你来找我的?”静雪问。周太太一定是非常心疼儿子,才想到解铃还须系铃人,让周樵樵来找她。

“我怕他见到我情绪会更坏,我们……我们之前闹得很不愉快。”静雪咬着嘴唇,拿不准该不该去见他。“他只要看到你,什么脾气都没了,难道你没感觉到?”周樵樵挑着嘴角莞尔一笑。静雪看他一眼,见他的视线平缓的落在自己脸上,惊讶于他对周墨的了解,这方面,她自愧不如。

“去看他以前,我跟你说说别的事吧。你知道他以前有个女朋友叫丝丝吗?”周樵樵决定把这事和静雪说说。依周墨的个性,这是他心里的痛,就算是对静雪,也不会说得很详细。静雪嗯了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如实道:“他跟我说过一次,丝丝自杀死了。”

周樵樵耐心的讲述起周墨和丝丝的往事。丝丝是周太太远房亲戚的女儿,到S市音乐学院附中来上学,才和周墨认识。他们一见钟情,高中和大学一直在一起,后来周墨去美国留学,才不得不分开。谁能想到,就在周墨去美国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周砚对丝丝始乱终弃,酿成悲剧。

“周墨跟她在一起五年,从来没碰过她,她和周砚相处了半年多就怀孕了。”周樵樵说起这一段,语气出奇的冷淡。这种私密的事,也只有死党才会知道吧。静雪相信周樵樵说的是真的。

“Joe回国之前丝丝就死了,你们是怎么知道她死因的呢?”静雪好奇的问。周樵樵告诉她,丝丝自杀前发了一封邮件到周墨的邮箱,把她和周砚的事都告诉了他。

“她告诉周墨,她怀孕了,周砚却不肯娶她,周砚那时一直在跟芒芒的妈妈交往,芒芒的外公是S市市委副书记,和我舅舅以前是一个连队的战友。”周樵樵说到这里,脸上也明显有了一丝怒意。

静雪想想道:“这么说,如果周砚肯娶她,她就不会自杀了。怕别人不知道她怎么死的,她还要留一封信。”毫无疑问,丝丝的背叛和死亡深深刺激过周墨,所以他后来才会变得玩世不恭。

“不管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吧,她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我们现在也没必要去追究一个已经去世的人她有什么动机。周墨其实并不怎么恨她,他恨的是周砚,是他把一个单纯的女孩子逼上绝路。”周樵樵眉头一锁。

他继续告诉静雪,周墨妈妈带着周墨嫁进周家以后,饱受众人白眼。周墨那些叔叔伯伯就不用说了,他们觉得周墨爸爸会娶一个唱戏出身的女人本身就非常荒唐,培养周墨当接班人就更荒唐了。周砚那时已经考进哈佛商学院,前途无量,他才是众人心中周家的继承人。偏偏知子莫若父,周墨爸爸就是能看出来大儿子的短处来。

静雪于是了然,为什么周砚会处心积虑害丝丝:“本来家产都是他的,忽然多了Joe来分财产,他心里不痛快了是吧,再加上他妈妈的死,对周墨和兰姨恨之入骨。”静雪依稀记得周砚说过,他妈妈是病死的。想想也是,长期得不到丈夫的关心和疼爱,还得忍受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甚至还生了一个孩子,给谁能受得了。

周樵樵嗯了一声:“周砚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大家都不知道他心里恨周墨,表面上,他对兰姨和周墨都非常周到,别人说不出他任何不到之处。直到丝丝出事,周墨才知道,周砚处心积虑就是为了给他致命一击。这么说吧,我这人浑在表面上,周砚那个人,浑在里面,他让你看不出来,又能把你玩转在股掌之上。”

周樵樵分析的相当精准,静雪对周砚也有这种感觉,太善于隐藏和伪装,你永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Joe那时说他读大学的时候徒步穿越北美大陆,是不是就是受了刺激啊?”静雪忽然想起周墨过的话。

周樵樵点点头:“差不多吧,他那时休学半年去旅行,大概就是想让自己忘掉过去。我那时在西藏的唐古拉山当兵,他还去看过我。那里海拔很高,一般人上去就缺氧,随时有生命危险,我在那里三年,没人去看过我。他跟我说,这辈子再也不为女人伤心了,可一转眼,你看看,他食言了。”

周樵樵带着点笑意看静雪,终于看到她的眼中起了一层水雾,朦胧的,让眼眸看起来清亮无比。周墨要是看到她这样子,估计百病全消。人人命里有克星,这话绝不假。老天爷心思狠着呢,总会造出那么个人能让你流泪伤心发痴发疯,心都碎了,还是日夜惦记那混蛋,黯然销魂只为那一人。

“我以前的男朋友回国来,我跟他……住了一个月,给Joe知道了,而且是他亲眼看到的。”静雪终于把压在心底的这件事说了出来。不知为什么,周樵樵这人有时就是这么让人放心,和他说心事,他总是很能了解你的想法。哪怕难以启齿,他也不会让你下不来台。

明知道不能在一起,她还是无怨无悔,甚至不惜因此和周墨分手,这种感情深入骨髓,是一辈子无法磨灭的。难怪周墨总抓不住她,她心思不在他身上。可怎么办呢,那小子爱这个丫头爱的只剩一口气了。周樵樵知道,所以他不多问,只是道:“是个人都有感情脆弱的时候,可以深爱,但不能沉溺,尤其是那些你抓不住的,你知道我说的意思。”

静雪轻叹一声,幽幽道:“我怕再伤了他。”“你能有这份心,对他来说也够了,其实男人有时候真比你们女人想象的简单,没那么多曲里拐弯的心思。”周樵樵喝了口茶,一副高姿态。静雪心里想,人要是通透到他这份上,世间的情啊爱啊,也真就是那么回事了。周樵樵不是个俗人。

“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爱你吗?”周樵樵最后问静雪。静雪摇头。周樵樵告诉她:“周墨说,你不容易,承受了太多你承受不了的东西,拼着命想好好活下去,却失去了一个又一个挚爱的人,他很心疼你,想照顾你让你幸福,因为他也跟你一样,都是把感情看的很重却又总是被命运捉弄的人。”静雪听到这里,泪如雨下。

周樵樵见她哭了,拿纸巾给她:“我说的太煽情了,都把你说哭了。把眼泪擦了吧,有个人宁愿伤他自己的心,也不能看到你哭。”静雪接过去,擦拭眼角。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女主闹别扭之后和好必杀技:

一、车祸

二、多管闲事的朋友

三、好一记煽情催泪弹

深深爱痴痴恋

到了周家,周太太听人回报说静雪来了,忙命人推着她的轮椅到门口迎接。“曾小姐,你有些日子没来了。”周太太看到静雪,心里十分宽慰。别人不知道,她这当妈的可都看在眼里,这女孩儿是她宝贝儿子的心头肉,嘴上恼她心里怨她,却还是放不下舍不得爱到心坎里。只要她肯来,周墨就一定能好起来。

静雪看到周太太,心里有些内疚,微微一笑:“我怕打扰你。”周太太握着静雪双手,看了她一会儿才道:“樵樵都跟你说了吧?”静雪点点头。周太太叹气道:“周墨不知道怎么回事,情绪一会儿一变,我是实在拿他没办法,才不得不让樵樵请你来。你既然来了,就好好劝劝他,他听你的。”

静雪沉吟着没有说话,怕辜负了老太太期望,更怕面对周墨,周太太吩咐保姆带她上楼去周墨房间。

静雪走到周墨房间门口,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他枕着靠垫坐在床上看文件,腿上打了石膏,床边有一张助力的桌子,摆满了各种文件。

她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边,叫他的名字。他看到她,先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忽然变得冷漠,冷冷道:“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静雪没有动,轻声道:“我不知道你出了车祸,知道的话,我会早点来看你。”

“我让你走,你听到没有。我不需要你廉价的同情,这是对我的侮辱。”周墨放下文件,语意坚决。“你别这么说,我是真的关心你,听到樵樵说你受了伤,我立刻就跟他来了。”静雪恳切的说。

周墨不为所动,转过脸不看她。静雪心念一闪,故意道:“那好吧,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这就走。你好好休息,别累坏了。”说完,她离开了他的卧室,礼貌的关上门。

她说走就走,周墨心里剧痛,自尊心让他不可能拉下脸去求她,可又实实在在想看到她。他以为自己不在乎,看到她的那一刻,除了心痛和气愤,更多的是刻骨的想念。他让她走,她就真的走了,一刻也不多留,一句软话也不肯说。这大概就是不爱,周墨想了想心里又是气苦又是伤心。

静雪在他门外靠墙站了半个多小时,知道他该有的情绪应该都发泄完了,再次走进他房间。周墨低着头坐在那里,懊恼、无助、悲痛,一个男人丢了心爱的女人该有的表情他全有。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她,诧异不已。那一刹那的表情,竟是酸甜苦辣齐聚心头。

“我刚才走的太急,忘了一件事。”她走到他床边,凝视着他。他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和她对视。她从脖子上取下一直佩戴的金锁,挂在他脖子上,凑过去在他额前轻轻一吻。“我的护身符送给你,保佑你平安。这回我真的要走了,你好好休息,我不再打扰你。”

周墨彻底被她的举动打败了,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急忙伸手去拉她胳膊。她回头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和无奈之情,于是她站在那里轻轻抱住他,像母亲对待孩子一样摸摸他的头,让他靠在她怀里。仿佛生怕她会忽然消失一样,他把她抱得紧紧地,她身上温热的气息令他沉醉。

“我不知道要被你伤多少回才能学乖,遇到你这样的女人,我算是倒八辈子霉了。哪天我去医院把心脏换成不锈钢的,才能强悍到不怕再被你刺伤。”周墨轻叹一声,在静雪耳边低语。

静雪听他调侃,故意道:“那你让我走吧,你再找个听话的,像教徒一样崇拜你、菲佣一样伺候你,没有半点怨言。”周墨笑了一声,并不放开她,仔细的看着她的脸,亲了又亲:“没办法,我就是喜欢你。你就当我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好了,人人都有死穴,你是我的死穴。”

静雪轻轻呀了一声,周墨放开她,征询的看着她。她摸摸他下巴:“胡子都长出来了,也不收拾收拾,扎的人好疼啊。”这些天他的心情都不好,哪里顾得上刮胡子,偶尔想起来也是胡乱刮刮就算了,胡茬硬硬的,难怪她被扎疼了。

“小东西,你把我的心扎的更疼。”周墨故意用下巴蹭静雪的脸。静雪不躲闪,他反倒不闹了。

“怎么开车这么不小心,我不是让你不要酒后驾车吗?”静雪看着周墨的腿,嗔怪一句。“我没喝酒。”周墨道。“那怎么会……”静雪讶异的问。周墨想了想才道:“那天晚上我参加完一个聚会回来,从你住的小区楼下经过,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很像你,我就多看了几眼,谁知对面开过来一辆车,车速很快,我为了避那辆车才撞到树上。”

原来是这样,说到底还是因为她。因为心里想着她,分散了注意力,精神不够集中,才会出车祸。静雪睫毛一低,唇轻轻贴着着他的脸,一点一点的吻,安慰他:“那天我说的话让你伤心了,对不起。”事后,她也内疚过,觉得把话说得太绝。就算是分手,也不必非得刺伤对方。周墨搂住她的肩:“别说了,你明白我的心就好。”

“我……”静雪想了想,鼓起勇气说下去:“我跟他那一个月,你不介意吗?”她看他一眼,垂下眼帘。周墨心里一沉,见她咬着嘴唇,知道这件事不说清楚了,他们的心结无法解开,反问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想到过我吗?”静雪默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轻轻从他手里抽出她的手。

“以后别再见他了。”周墨探着静雪的肩,直视她眼睛。静雪痛的揪心,让她割舍,很难很难,可她还是艰难的点了点头。周墨知道她的痴心,更知道她点这个头不容易,她是为了他,才答应,为了她自己,她宁愿背负着痴爱死去,也不会割舍那段情。

良久,她侧过脸瞧着他,他也正看着她,目光含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两人的脸轻轻贴在一起,慢慢的,嘴唇也碰在一起。这一吻缠绵纠结,所有那些说不出的,都在深吻中释放。我不让你走,我绝不再让你走了,他在心中默念。

亲热够了,静雪告诉他:“我办好了休学手续,打算去尼泊尔,机票都买好了,明天一早的飞机飞加德满都。”“去把机票退了,起码你得等到我康复了再出去玩。”周墨点了下她脑袋。

静雪眼睛转转,打趣道:“你家里有保姆、私人护士十几个,干嘛非要我留下来伺候你,我不会伺候人,万一把卫生球当成药丸给你灌下去,你可别怪我。”

周墨忍俊不禁:“谁说的,我觉得你比护士强。我那时在亚马逊森林里被蝴蝶咬了,你把我护理的很到位。不像那些护士,不是碰到不该碰的部位,就是力道大了让我疼半天。”

静雪站起来,按着他肩头让他躺下,哄他道:“那你听话一点,不要再工作了,这些文件也不是非现在看不可,交给童正他们处理就好。当老板的,要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放权,不然你得累死。”

他很听话的躺下,看着她。她见他眼圈青乌,知道他没休息好,亲亲他脸颊:“睡一会儿,我下去看看阿姨,一会儿再上来陪你。”他嗯了一声,她要走他却不放手,她俯下身又在他唇边一吻,想走,他还是不放,她只好坐下来,吻着他哄他睡:“乖,睡了啊。”她呢喃低语,直到他困了、满意了,她才得以离开房间。

看着她走出去,他握住脖子上的金锁,心里渐渐平静。她把她最珍爱的金锁送给他了,这意味着什么?也许她只是被他感动了,但他已经不在乎,因为他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不管是一天还是一辈子,他都会珍惜这缘分。

接下来的日子里,静雪一直住在周家,体贴的照顾周墨饮食起居。喂他吃饭、替他擦洗、陪他看电视解闷,推着轮椅在花园里散步。每天早上,周墨吃完早饭以后,医生会来替他检查康复情况,叮嘱静雪一些事情。周墨恢复的很快,外伤已经好得差不多,等拆了石膏,就能自己行走。

这天早上,静雪喂周墨吃完了饭,随手把药放在他床边的桌子上,让他自己把药吃了。保姆告诉静雪,童正在楼下等她。

静雪下楼去,看到童正坐在那里,问他有什么事。童正拿出几份文件交给她:“这几份文件必须Joe亲自签署,麻烦你交给他。”静雪翻了翻,有中文也有英文,还有日文的,没兴趣细看,拿着文件上楼去了。

房间里,周墨正在看早新闻。静雪走进来把文件放到一旁,看到桌子上的水杯和药,提醒他吃药。“Joe,药。”

“要?”周墨心不在焉,一时没反应过来,诧异的看着她。静雪嗯了一声,去拉开室内的窗帘,让新鲜空气透进来。

周墨疑惑的看着她:“那你过来吧。”静雪没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顺从的坐在他床边。他伸手拉她裙子拉链,她下意识的伸手一挡,撅着小嘴:“一大早你干嘛呀?”“你不是说要吗?”周墨傻愣愣的说。静雪笑着拍他脑袋:“你脑子烧坏了吧,我是说让你赶快把药吃了,别磨蹭。”

周墨这才大笑起来:“我还真糊涂了。我就说嘛,你怎么一大早就想要呢。你要我也不能不给啊。”“你算了吧,你肯定是故意的,你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以调戏我的机会。”静雪瞪他一眼。

周墨搂住她,吻她的唇,笑道:“我们一起生活好不好?我想天天和你在一起,每天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你。”静雪看着他,没有做声。她从来没想过要和他结婚,只想着过一天算一天,可是她不忍心让他伤心,抿嘴笑了笑。

静雪把童正带来的文件拿给周墨,周墨看了几页,让静雪把童正叫上来,他有些细节要询问童正。童正来了以后,静雪悄悄退出去,关上房间的门。

交代完生意上的事,童正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一眼,见门关的好好地,才道:“你上回让我查查曾小姐舅舅家的情况,我专程去了一趟L市,曾小姐的表姐曾雨婷已经在两年前去德国留学,舅舅舅妈还在大学里教书。虽然他们是曾小姐仅剩的亲人,但我认为从他们那里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资料。”

“韩迈那个人,你查了没有?”周墨往后一仰,舒服的枕在靠垫上。童正点点头:“韩迈之前来过S市一次,参加他一个校友的婚礼,那个人叫王建,巧合的是,王建和裴若晖以前是好朋友。我记得那次你让我去一家酒店接曾小姐,时间和韩迈来S市的时间刚好吻合,所以我猜曾小姐也是去参加王建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