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能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那些没有出现在记录上的犯罪者和卡利有权财来往。那么,陆姩是以怎样的心态留在卡利身边呢?

她那些对卡利的爱意,张均能当是一句笑话。

张均能和田仲暗里打听了这场“铁棍”意外,真正的凶犯谁都不知道。

田仲猜测说,“和卡利关系不错的有钱人,浦斯尔算一个吧?”

这是线索。

顺着浦斯尔的关系查下去,张均能发现,浦斯尔有一个叫陈燮皓的好友,去年七月突然失踪了。后来,他的女朋友自杀身亡。结案记录说的是,陈燮皓被害,凶手是他的女朋友,已畏罪自杀。

田仲啧啧地说:“这伙人都这么短命啊。”

张均能沉声道:“再去查查,有没有可能陈燮皓也是杀人犯。”

田仲问,“你怀疑他的死和陆小姐有关?”

“嗯。”陈燮皓的死,卡利的火,张均能觉得和她都有某些关系。

“证据呢?”

张均能说:“只是直觉。”

“得。”田仲无奈:“不是托梦就行。”

张均能观察了陆姩好几天。

她生活一切如常。不过她和他说,卡利出事后,她的睡眠很差,得靠吃安眠药才能入睡。

张均能几次见她,她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他查她,正是希望她和案件无关。打击罪犯是警察的职责,而非受害者铤而走险。

他在她的楼下见到她的内衣内裤,别开了眼。看不出,她这么柔柔弱弱的样子,穿这么鲜艳的颜色…

今天是明媚的一天。

陆姩看张均能在太阳底下站着不动,自言自语说:“还是出去偶遇他吧。”

阳春时节,她换上素雅内衣,穿一件轻薄长袖连衣裙,下楼走向街口。

他远远见到了她,还是没动。

她向他走来,却没有看他。直到近了,才惊讶地说,“张警官?你怎么在这…好巧呀。”

“好巧。”他顺着她的话,“陆小姐出去?”

“嗯,去吃饭。你呢?”

她走得近了,他闻到清淡的花香。她衣裙料子薄,内衣颜色透出来,不是晾晒的那种浓烈色彩。他答:“也是吃饭。”

“咦,那一起吧。”她眨眨眼,“想起来,张警官陪我找房子,我都没请客道谢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张均能的俊脸挂着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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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包厢。

落地玻璃前的陈展星松了松领带,执起筷子,“我不客气了,彭大忙人亲自请客。”

彭大忙人名叫彭安。因为一个星期有六天在加班,因而得名。他坐在对面,戴着细边眼镜,斯斯文文的。“浦斯尔死了,没留下全尸。”

陈展星应了一声,“嗯。”

“现实潦倒。”彭安表情是悲悯的,说出的话却残酷。“死了也好。”

陈展星嚼着兔肉,“今天是头七,多少存点善心。”

“头七,嗯,那我们去找找乐子?”彭安正襟危坐,双手握茶在膝间,端正姿态和言语表达大相径庭。

陈展星说:“以为你加班成狂了,原来还知道乐子。”

彭安推推眼镜,“闲着只能加班。”树阁调查浦斯尔的这段时间,一群人怕受牵连,禁了娱乐活动,憋得久了。

“今晚叫上其他几个。”

“嗯。”彭安啜了一口茶。

陈展星和彭安吃完下楼。

陈展星接了个电话,慢了几步。

彭安先走到楼下,他习惯性地推眼镜,再拨了下刘海。

陆姩就是在这个时候见到他的。

看他的女人有几个,连服务员都脸红得瞄他那俊逸的脸。

他不在意这些女人的视线。

陆姩记得他,姓彭。就是他,向她奄奄一息的男朋友身上撒尿。她恨不得他下一秒就死无葬身之地!但是心底再怨毒,脸上也不能流露半分。她咬咬牙,桌子下的双手颤抖得不行。她逼自己移开视线。

见她神色有异,张均能搁下筷子,“怎么了?”

“没事。”陆姩整了整头发,抬起头时已然有笑意。

张均能顺着她刚才的目光望过去。

陈展星讲完电话,随意在大厅扫了一圈,然后在陆姩身上定了两秒——有在哪里见过她?他一转眼,对上了张均能的视线。

张均能轻轻一笑,转头给陆姩倒茶。

这个男人,陈展星也似乎在哪里见过。

彭安停下脚步,回头向陈展星,“不走?”

“走吧。”

10

看着彭安离去,陆姩险些按耐不住。

她知道,张均能正盯着她,她必须控制住情绪。她呼呼气,露出小女生的羞意,给自己对彭安的过分关注编了个理由:“刚才那个男人好帅。”

张均能静静地看她。

她笑意深了,“当然,比不上张警官这么帅的。”他长得眉清目秀,却又自有一股凌厉,像一只栖息中的苍鹰。更重要的是,他是她经历不幸之后遇见的第一个好人。光这一点,就帅到没边了。

“过奖。”张均能笑笑,“陆小姐也是个美人。”

他执起杯子喝茶。茶杯抵唇时,他的眼睛在她的脸上转了转。她这略显焦虑的神态,可不像是见到帅哥的反应。

张均能不认识彭安。他刚才望过去,以为陆姩说的帅哥是陈展星。

陆姩的注意力全放在彭安身上,哪里看得到陈展星。

那一群男人,陆姩知道全名的是陈燮皓和浦斯尔。陈燮皓曾是她男朋友的上级,浦斯尔经常在电视上露面。

其他人的身份,她不清楚。譬如彭安,她只知他姓氏。

失去了卡利这层关系,她没那么轻易能接近他们了。唯有借助网络。

陈燮皓的互关好友里,找不到彭姓。

她把陈燮皓社交评论、转发仔细看了一遍。男人们说的多是调戏的话,她强忍恶心,翻到几乎呕吐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评论说:「彭大忙人是加班变态了吧。」

她瞳孔一缩,心跳加速,颤抖着手把那人说的“彭大忙人”的主页打开。

他的ID叫:Pong,头像是一张戴着墨镜的远照。

陆姩认出了墨镜下的脸。这个男人折磨她男朋友的时候,她死死地盯着,势要把人渣的容貌刻入心底。

彭安的动态经常附有定位,大多是在办公楼。休闲场所有三家的频率较高。

陆姩把这三家记下了,一一去打探。

过了三个星期,她没遇上彭安。

不过,一间酒吧的保安说,彭安一个月会来一次。他是这么说的,“彭先生啊,我知道。很斯文的嘛,是我们老板的贵客。”

斯文和败类是经常同时出现的。

于是,陆姩几乎去那酒吧常驻了。之后她发现,这二楼有个地方非常适合暗杀。

一来那里人少,二来没有监控。保安说,好多有头有脸的顾客不想暴露,所以二楼装的那些摄像头都是坏的。

杀死彭安还是勾引彭安,陆姩犹豫了两天。

酒吧那地方人员密集,稍有纰漏就会有目击者。但是…勾引彭安…她想想都要吐。而且,如果和她有关系的男人陆续死亡,张均能一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最后,陆姩决定做掉彭安。

也是巧,张均能这段时间出差在外,没有再来妨碍她。

有时望着张均能,她会想,时光能倒流的话,她肯定在出事之后求助他,他也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可惜她现在回不了头了。

她满心期待和彭安的见面。

在没有偶遇他的日子,她有时会在夜里梦见他。

他和那天在餐厅时一样,戴着一副斯文的眼镜,不过,看着她的眼睛里布满了恐惧。

梦中的她,手里握着一把刀,准确无误地插在他的心脏。她一天一天地磨刀,因此刀尖锋利。她慢慢旋转刀子。他的伤口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求饶,像是哭叫。

她笑了,松开了刀子。

他撑不住身体,软倒在地,从心脏流出来的鲜血黑得发亮。

他满身污秽。

她哈哈大笑。

原来梦见彭安,竟是美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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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底,彭安和陈展星去酒吧放松。两人是熟客,直接上了包厢。

彭安又是加班了六天,昨天凌晨三点才下班。他睡眠不足,头部一抽一抽地疼。

一个娇小的女人给他捶背,力道跟挠痒痒一样,嘴上说:“彭总,我想你了。”

彭安没有应,喝了一口酒,抬头看到陈展星正和酒吧小妹调情——陈姓人渣笑得十分淫/荡。

彭安对身旁的女人说:“大力点。”

女人使劲地给他捶。

他喝自己的酒。

包厢陆续又进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个拉着自己女人吆喝一声,“今晚不醉不归!”

彭安皱了皱眉头,酒越喝,头越疼。难道这周加班超负荷了?他闭上眼靠着沙发。

捶背的女人望着他仰起的完美下巴,不禁靠得更近,捶得也更无力了。“彭总…”

彭安烦得很。如果不是信得过陈展星,他几乎以为自己喝的酒里被下药了。他挥开女人,起身去洗手间。

不料,洗手间门上挂着一个白色牌子,写着大大的四个字:“马桶已坏!”

门半掩,一男一女在里面战况激烈。

马桶都坏了,这地方也只剩办事的功能了。

彭安回头见到沙发上饥渴望着他的女人,转身出去了。

这区域的包厢都设有卫生间,公共卫生间平时很少人用。

走廊一个人都没有。

彭安进了卫生间,见到有一个男人在里面。

那人比他矮半个头。戴着棕色鸭舌帽,和一个黑口罩。棕色薄外套和黑色薄裤子十分宽松。

彭安好奇的是,那人站在小便器前,半天不掏东西。他走到那人旁边的位置,不禁又转头看一眼。

那人可算要拉裤子拉链了。

彭安转开了眼——男人的东西大家都有,没什么好看的。他拉下自己的拉链,就在这一刻,他察觉到了危险。

那人突然迈腿过来,戴着手套的手上有一道银光闪起。

彭安立即躲开。

因为他的动作,那刀刺偏了位置。

他慢慢低头,见到自己左腹部插着一把刀。

刀面被鲜血染红了。

也就在这时,他看清了那人粗眉下的眼睛迸射出强烈的恨意。他狠狠地推开了那人。

那人松了手,抬腿踢了彭安一下。

彭安重重地倒在地上,眼睛睁得眼白翻了出来,他大喘气,“你…”他捂着腹部的伤口,疼痛和失血让他视线迅速模糊,彻底失去了意识。

陆姩也喘了一口气。她浑身血液烧得不行,想要开心地大笑一番。笑声差点就出口了,她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命令自己冷静。

现在还不是乐的时候,她想再补一刀。

正在这时,外面有一道人声传来——一个男人正在越走越近。

她心中一凛。时间不多,她得跑了。

陆姩拉低帽子,快步走出男卫生间,进入对面。

男、女卫生间内凹一米,两门相对。那男人不走近就看不到门口的情景。

陆姩走得及时。她进了女卫生间后,男人朝这望了一眼。他正在打电话,来回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