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姩进去隔间。

隔间的马桶上放着一个背包。

她脱掉了夹克和裤子,再将假发、帽子、口罩、衣服、鞋子塞进背包。然后拿出镜子,用卸妆棉把画得又粗又长的眉毛擦掉,改成了细长型。

她今天担心掉落头发留下证据,特地戴了织网头套。她戴上齐腰长假发,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黑色长外套穿上。

整理完毕,背着背包走出了女卫生间。

那男人站在离卫生间门口两米的位置打电话,他看了她一眼,和那边说:“好好好,按你说的改合同。”

陆姩在二楼只见到了这个男人。

她下了楼,到了酒吧的舞池。昏暗的灯光,震撼的音乐,扭动的人群,这些成了她最好的保护障。

许多男人见到了她,他们垂涎她的美色。有一两个想蹭过来,她却溜得极快。热舞派对挡住了他们的目光,挡住了他们的脚步。

陆姩脱下黑色长外套,披在了一个和男人长吻的女人背上。这一对男女缠绵火热,无暇顾及他人。

陆姩又摘下手套,塞进背包里。这时,她只剩一件浅蓝连衣短裙。她一个旋身,转到了一个黑T恤男人的面前。

男人眼里一亮,不问她是谁,立即搂上她的腰。

舞池的众人兴奋又疯狂,谁都不曾细心留意谁。

长发飘飘的陆姩把男人的魂都勾跑了,他把她越搂越紧。“美女哪儿人啊?”

“本地的。”

“哦,我也是本地的。”他闻着她的长发,“美女洗的什么洗发水,好香啊。”

她讥讽一笑。假发香什么香,真是睁眼说瞎话。

“我们好有缘啊。”光这么抱着,男人都一脸欢快的样子。

“是嘛。”她嗲嗲地说。

“晚上一起吃宵夜吗?美女,我请客。”

“好啊。”她靠在男人怀里转圈,脸上的笑再也掩饰不住。她今天的行为很凶险,但她忍不住。哪怕同归于尽,她都要杀了姓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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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里的陈展星揽着一个吊带裙女人,突然,他望向彭安原来坐的那个角落,转头问:“彭安离开多久了?”

“谁知道。也许半路遇上什么女人开搞吧。”旁边的男人亲了身边的女人一口。

“这可不是他个性。”彭安的处子之身,哪天要是给破了,陈展星第一个放鞭炮。

“要么就是便秘了。”男人哈哈大笑。

吊带裙女人的手已经到了陈展星的某个部位。

他倏地抓住,笑说:“别乱动了。”

吊带裙女人讪讪地缩回手。

外面就是在这时出现骚乱的,一人拉开嗓子喊:“死人啦!男厕所死人啦!”

包厢区比舞厅安静,包厢门隔音极好,包厢里人声嘈杂,这群人没有听见走廊的喊声。

直到门外有来回的身影,陈展星发现不对劲了。他正要问。

一个服务员推开了门,话都说不利索了。“不好…不好了,彭总…他…他被杀了!”

11

陈展星和几个同伴一起过去男卫生间。

围观看热闹的人不少。

有皱着眉,半好奇半害怕的。有纯粹围观,一脸冷漠的。有个人踮着脚尖,伸头探脑,和朋友议论:“死了吗?”

听到这声清晰的问话,陈展星转头问酒吧经理:“叫救护车了吗?”

酒吧经理点点头:“叫了,还报了警。”他额头上全是汗,推搡人群,给陈展星开路,“让让,让让啊。各位请让路。”

陈展星没有耐心,直接踢了挡在前方的人一脚。

“哎哟!”那人差点跪倒在地,拉住了旁边人的手。

这一声痛呼,让围观者自觉地闪开一条路。

陈展星进去卫生间,见到了躺在血泊中的彭安,以及插在他腹部的凶器。

彭安的手还是维持着捂伤口的姿势,蜷缩在地。他双目紧闭,嘴唇发青,眼镜歪歪挂在鼻梁上。

陈展星脸上无悲无喜。他避开血迹,俯身去探彭安的鼻息。

微弱,但好歹还有。

他扯下彭安的衣袖,简单止了血。

酒吧经理瞄瞄陈展星,心中忐忑——老祖宗哟,人要是这么死了,他们酒吧赶紧倒闭算了。

陈展星没说话,只是盯着彭安。

酒吧经理额头上的汗越凝越多。

好半晌,陈展星终于开口问:“封锁大门了吗?”

“是是是!”酒吧经理说:“我一知道这事,就已经让他们堵住出口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

“五分钟前,清洁工见到的。”酒吧经理的汗水滑落到脸颊,他不禁用手背擦了擦。“这卫生间平时几乎没人,只有清洁工常来…”

时间有些长了,彭安离开包厢起码有十五分钟了,恐怕凶手已经离开。“监控应该也没有。”

酒吧经理点头:“是…”实在是酒吧得罪不起客人,不敢装监控。

“嗯,会挑地方。”陈展星淡淡地说。

酒吧经理发怵地看了陈展星一眼,这是在称赞凶手吗?

不一会儿,救护人员来了。医生先在现场处理了一下,之后迅速送往医院。

酒吧经理追问医生,“还有救的吧?”可千万别死…

医生看他一眼,“我们会尽力的。”

那就是不知道死不死了。酒吧经理在心里哀嚎。

救护车刚走,警察到了。

案发现场封锁之后,陈展星和几个男人回了包厢。

包厢的音乐一直没停过,这时正播着欢快的颂歌。

一个蓝衬衫的男人踢了音响一脚,他皱起眉头问:“这是意外还是谋杀?”

问的根本就是废话。陈展星瞥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说来也怪,最近半年,他们这群人出事好几个了。从陈燮皓开始,然后是浦斯尔,今天轮到彭安。要说这些事是巧合,又未免过于巧合了。

陈燮皓失踪的案子是卡利负责的,说是陈燮皓的某任女朋友因爱生恨,杀了他之后,又自杀了。

这套推理,陈展星本就不信——因为毫无证据,全凭卡利一张嘴。

对了,卡利也正在医院躺着。来来去去都是相关的人,分明是冲着他们来的。那他会不会也在对方的目标里?

想到这里,陈展星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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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陆姩正和跳舞的那个男人走在路上。

酒吧关门的时候,她早出来了。

酒吧说是关门,但是恐慌的人群哪听得进去,挤成一团要出去。跑了不少人。

陆姩开心地晃着手去拥抱路灯,嘴上哈哈地笑着。她妆容比较深邃,路灯下黑影重重。

男人暗想:这美女不会是嗑了药吧?不过他才不管她呢,有便宜不赚白不赚。他迫不及待想享受春宵了。

男人站到路口拦车。

前一刻听着她的笑声,的士车停下之后,他发现不对劲,只见她蹲在路灯下,对着电话哭叫着。

男人和司机打了声招呼:“稍等一下。”他走上前想拉她。

谁知,她的吼声把他吓到了:“你都不要我了,还来管我做什么?我要和谁一起就一起!”说完她哭了起来。“你为什么不要我!”

男人暗叫不妙,这是和男朋友吵架后赌气的女人啊。分分钟到嘴的鸭子就反悔了。

司机降下车窗,探头过来问:“喂,还要上车吗?”

路上人来人往,许多目光聚焦在哭泣的陆姩身上,连带地,看向男人的眼神也古怪起来。

男人感到难堪,他是出来玩一夜情,可不是站这给人当猴看的。

“啊啊啊!”陆姩还在哭,哽咽地说:“那你回来好不好?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回来…我再也不找其他男人了。”

司机不耐烦地吼:“喂,上车吗?不上我就走了!”

越来越多的路人驻足,男人犹豫一秒,转身钻进了的士车。他回头骂了句脏话——今晚的艳遇没了。

陆姩哭了一会儿,站了起来。她有些饿,去便利店买了一碗青菜面,坐下来悠哉地吃。今晚太累了,可是神经又兴奋,吃碗青菜面都像是尝到了美味佳肴。

陆姩看着玻璃中自己的倒影,提前去男卫生间蹲点时,她有遇到一个人。刺完彭安之后,又遇到了一个。他们不会认得她。她化妆时故意遮盖了自己的特征,鼻影画得又高又挺,口红沿着唇线扩了一圈,眉毛描成细细长长。

陆姩高兴地把筷子抵在下巴,扭动纤腰。高高的餐椅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旋转。

吃完了这碗面,她坐车去往商场。

她把背包扔在了路边垃圾桶,只拿一个小跨包进去。

周末顾客不少,女卫生间大排长龙。

陆姩在这里换了清新妆容,再戴了一顶和自己日常发型相似的假发。

这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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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展星一行人还在酒吧。

警察一一问话。

目击者有两个。

一个说,在半个小时前,有一个棕色皮夹克、戴帽子的男人进了卫生间,不高,一米七三的样子。

一个则说,十五分钟前,他在走廊打电话,看到一个黑色外套的长发女人出来,身高一米六五左右。

关于凶手的特征,两人说的没有一项对得上。

警察初步判断,凶手做了伪装。

他们又过来包厢问话。

回答的是那个蓝衫男。

警察打量着这群衣着光鲜的青年们,问:“伤者是什么时候离开包厢的?”

蓝衫男答:“离现在有近半个小时了吧。”他指指卫生间门,“马桶坏了。”

警察揭下那张纸,又问:“他在生活中有和谁关系紧张吗?”

“嗯…”蓝衫男迟疑着。

警察抬了抬眉。

蓝衫男咳了一下,“没有吧…”

“嗯?有还是没有?”

“应该没有。”蓝衫男说:“彭安性情孤僻,不爱社交。偶尔跟我们聚聚,没其他朋友了。要说和谁闹过矛盾,那些是小事,不至于害人命啊。”

“因为小事冲动杀人的,我见多了。”警察淡然。

蓝衫男尴尬,一时接不上话。

警察问:“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会计。”

警察走到角落,端起没喝完的那杯酒,闻了闻,“这是他喝的?”

“对。”蓝衫男点头。“喝完就出去了。”

“有听说他和女性有纠葛吗?”从两个目击者的证词来看,女性行凶的几率更大。一米六的人穿鞋能到一米七。一米七的人要变矮的话,难度系数就大了。

蓝衫男惊讶地说:“不会吧。我们彭安是出了名的禁欲系美男子,只跟女人拉过小手,哪来的纠葛啊?”

女的?陈展星倒了一杯酒,入口时忽然想起了浦斯尔生前的话。

说起来,陈燮皓、浦斯尔、卡利,都和强/奸杀人那事有关系。

彭安却不。当时参与的是彭安的双胞胎弟弟彭箴。彭安要是死了,那就叫死不瞑目。

警察问完蓝衫男,望了一眼陈展星。朋友正在生死边缘,他还有心情喝小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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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均能和田仲从外地缉凶回来,是两天后。

酒吧的案子正在调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