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这下面怎么就没了?”最下面写着吉时送客,然后就没了。

大管家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道:“王爷和郡主洞房花烛,其他的事情奴才们来做。”

“洞房?”元初寒的脸以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绯红。

大管家连连点头,随后躬身退下。

元初寒靠着椅子,脑子里诸多想法,她不会真的要和丰离洞房吧?

他们之前有过约定的,她给他治病,他保她安全,也不算真的夫妻,洞房神马的应该就直接跳过了吧。

可是,依据丰离那个色狼的品性,元初寒忽然觉得,他不可能做君子。

那怎么办?总不能真的跟他洞房吧!

想到此,元初寒的脸更红了。

香附站在一边看着心都飞走的人,她暗暗的摇头,她敢打赌,小姐现在肯定在想那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初十出发前往金龙寺,金龙寺是大齐国寺,距离帝都十六里地。

一大早的,元初寒就起来了,这阁楼她已经睡习惯了,以前的卧室被霸占,现在这阁楼就是她的卧室。

洗漱一番,换上衣服,检查了一下袖口的银针,元初寒才磨磨蹭蹭的下楼。

一楼,丰离和郑王正在说话,而且,早餐已经摆好了,可是很明显的,那只是一人份的早餐。

视线从早餐上移开,元初寒叹了口气,“这就不让吃了?早知道昨晚多吃点。”

郑王立即笑起来,“你不是说过自己消化极快,晚上不管吃了多少,第二天也变成了米田共。”这话绝对是元初寒亲口说的,他人可说不出这种话来。

元初寒一哽,踏下最后一个台阶,一边嘟囔,“我情愿满肚子都是屎,这样起码不会饿。”

郑王无言的摇头,丰离也是无语,视线在她的腹部停留了一下,随后转开视线。

“郑王用早膳吧,本王与元宝这就出发。”丰离微微拱手,随后看了元初寒一眼,用眼神儿命令她现在出发。

郑王笑呵呵的点头,这丰离,他倒是越看越顺眼。

元初寒的视线在桌子上的早餐上多多停留了片刻,最后没办法的跟着丰离离开,今儿,她真的得挨饿了。

车马早就准备好,护卫二十多人,有元初寒眼熟的,也有不认识的。

踩着马凳进入马车,元初寒一屁股坐下,却发现身边有个帽子。

拿起来,帽子四周满满的黑纱,扣在脑袋上,严严实实的遮住了她的脸。

“专门给我准备的?谢了。”这帽子很合她意,她喜欢。就是有些挡自己的视线,但是挡别人的视线更成功,谁也看不见黑纱之下的脸。

“到了金龙寺,少说话。”丰离的声音从黑纱之外传进来,无波无澜。

摘下帽子放在手里摆弄,元初寒一边歪头看着他,“我要是饿了怎么办?”

丰离看向她,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忍着。”

“太残忍了,这什么破规矩啊,结婚就结婚,还得挨饿。”撇嘴,她十分不满意。

“忍得了饥饿,才能证明你的虔诚。饥饿都忍不了,如何风雨同舟不离不弃?”看着她,丰离淡淡的说着,每个字都很认真。

元初寒盯着他看,觉得他有点奇怪,这入戏也太深了吧。

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好奇怪的八个字。

“那我什么时候能吃东西?”不会一直到明早吧,她会饿死的。

“过了半夜子时,就能吃了。”用很不争气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丰离闭上眼睛,和她说了几句话,他明显见疲劳。

半夜?元初寒扳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叹气,“希望我能忍到那个时候,我要是忍不住了,我就吃你。”

“胆大包天。”闭着眼睛,丰离淡淡道。

元初寒哼了哼,拿着帽子再次扣在头上,有他丰离给做靠山,她想胆小如鼠都不成。

队伍出了府,府外还有队伍在等着。

是周康带领的禁卫军,护送丰离前往金龙寺。

队伍出发,街上行人退避。出了城门,官道平坦,速度加快。

这一颠簸,元初寒渐渐觉得饿了。

对于今天来说,这才是刚刚开始,揉着肚子,她靠在车壁上,觉得应该扎自己一针,缓解一下饥饿感。

丰离闭着眼睛,坐在那里稳如山,而且腰背挺得直,没有软下来的时候。

十六里地,走官道的话其实很快,而且摄政王出行,前后禁卫军都亮着大旗,官道上来往的车辆队伍都会远远避让开来。

“不行,我得扎自己一针,又饿又渴。”实在忍不住了,元初寒决定先麻醉自己。

丰离终于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眸子没有丝毫的倦怠,证明他刚刚根本没有睡觉。

“有用么?”他还不知,银针可以缓解饥饿感。

“王爷大人也试试?”拿出卷镇,元初寒晃了晃,如果他愿意,她可以无偿提供帮助。

丰离几不可微的摇头,他不需要。抵抗饥饿感,很容易的事情。

不管他,元初寒取针,然后挽起左手的衣袖,一直挽到臂弯处。

象牙般白皙的手臂露出来,她精准的将银针打在臂弯处,针陷下去几公分长。

撑着手臂,又取出一根银针来,反手扎在了自己的头上,打针随意,好像只是随便的扎在那儿的。

丰离眉尾微扬,自己的头顶,自是看不见。她居然还能这么准,让他不惊奇也难。

“唉,舒服了。”靠着车壁,元初寒头顶着银针轻叹,脸色也好了很多。

“真的不饿了?”丰离不知,她到底扎在哪个穴位上,导致饥饿感下降。

“最起码没刚刚那么饿了。我每天都吃早饭,养成了好习惯,一下子不吃,胃都饿的疼了。现在好多了,不疼了。”她很恣意的样子,看起来比刚刚抓心挠肝儿的样子好多了。

看着她,丰离的薄唇若有似无的上扬一点点的弧度,柔化了他整张孤寒的脸。

“开心了?一大早的就摆臭脸,很影响别人心情知道么?”弯起眼睛,白皙的小脸儿灿烂如朝阳。

“一大早听见某些人说满肚子的米田共,也很影响心情。”他心情不好也是被她影响的。

笑出声,元初寒乐不可支,“王爷大人都会说米田共了,真文雅。大家都一样,这个地方都是屎。”拍拍肚子,她陈述事实。

丰离几不可微的蹙眉,又被元初寒恶心到了。

“不信?你杀过那么多人,就没把他肚子剖开瞧瞧?大肠小肠里,都是屎。”认真起来,她好似要给丰离补课一般。

“闭嘴。”听不下去,丰离皱眉在忍耐。

“好嘛好嘛,不说了。你呀,也只能做摄政王了,做其他的职业,估计会饿死。”笑起来,元初寒一边抬手拔掉臂弯和头顶的针。

“为什么?”丰离却不这样认为,他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就像我,做我这一行的话,背诵人体穴位记住各种草药药性只是小事情。更重要的是要知道人体,知道人体的个个部位。怎样才能知道人体的个个部位呢?那就需要解剖各种人体了。还要见识各种病症的状态,不管多恶心,都得上前,分析,记住。若你来做大夫的话,你会被活活恶心死的。”几分趾高气昂,元初寒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丰离已经被她说的恶心到了,转开视线看着别处,脸色孤寒。

看他那样子,元初寒笑得更开心,“好了,逗你的。王爷大人诡计多端,天生就是做摄政王的,怎么可能会做个小小的大夫。”

“辱骂本王,杖责二十。”看着她,丰离冷冷道。

元初寒丝毫不怕,笑眯眯的点头,“来吧来吧,正好没挨过打,让我尝尝鲜。”

脸上刻意的冷意褪去,丰离不再看她,可唇角却带着笑。

就知是这样,元初寒始终笑意不改。

“一会儿咱们到了寺庙里,就去听老和尚讲经是不是?他不会讲一天吧?”和尚讲经,肯定很厉害就是了。只是,她觉得她未必能坚持听下去。

“先礼佛,之后住持讲经,晌午过后就没事了。”丰离淡淡道。

“好吧,我明白了。”点点头,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得多。

队伍行驶的很快,上午过半时就抵达了金龙寺。

金龙寺是国寺,面积十分大,香火鼎盛。

九百九十九个台阶从山下一直延伸到半山,从下看去,简直无尽头一般。

山顶,一金身大佛立在山巅,在这山下看就觉得奇高,不知到了近前,人会有多渺小。

带着帽子,黑纱遮住了脸也挡住了视线,但是依稀的还是能看到山顶的大佛。元初寒赞叹连连,太厉害了。

那么高的佛,是怎么矗立到山巅上去的?这个世界的人,果然不能小看。

来来往往上山敬香的人也很多,只不过自从这队伍行至山下时,所有人都开始靠边缘行走,长阶让出来,看起来更高了。

“走吧。”丰离伸手,准确的抓住了元初寒的手,在外人看来,就是丰离在拉着她走。

元初寒的视线被黑纱所阻碍,被丰离牵着,她也免得小心翼翼了。

踏上长阶,一步一步,在这个地方,任何人都不能作假。

“好久没有跑步了,体力明显下降。”被丰离牵着,他手微凉,元初寒紧握着,一边小声道。

“坐吃等死,体力不济也在情理之中。”丰离的声音飘进耳朵,听得元初寒翻白眼儿。

“你才坐吃等死呢!你府里都是人,我没法儿跑。”主要她跑步时穿的很清凉,习惯问题,她总不能穿着长裙跑步吧!

“为什么?跑起来很难看。”丰离压低了声音,和她一句一句的说着。

元初寒手用力,捏他的手让他少说话,“不是,我的运动裤太短了。”

丰离的步子一顿,随后反手开始捏她的手,“你穿着内裤跑步?”

“什么呀?我又不是变态。运动裤,就是运动的时候穿的。算了,和你也说不清楚。”想甩开他的手,但鉴于四周人太多,她不敢有大动作。

“你这些习惯,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丰离直视前方,可是注意力却在和元初寒的对话上。

“天外高人教我的,你们这些凡夫俗子不懂就不要问了。”哼了哼,她的习惯很好,只是这些不开化的古人不懂而已。

看了她一眼,黑纱之下的脸儿也看不清楚,但丰离绝对猜得到她现在是什么表情。得意洋洋的翻着白眼儿,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

摄政王带领未婚妻元郡主前来礼佛的消息极快的在金龙寺内外传开,敬香的人退避到边缘,可仍旧是好奇的观瞧。

都听说摄政王的未婚妻是个病入膏肓之人,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能自己走路呢。就是带着帽子,脸又被黑纱遮住看不清脸,不知是否如传说的那般,那张脸恍若罗刹一般骇人。

知道四周的人在看自己,元初寒不甚在意,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了,被人围观也没什么了不起。

只是可惜她没提前扎自己两针,让红疮遍布满脸。否则,她真会扯下帽子,吓吓这些好事的人。

迈上最后一个台阶,金龙寺也进入了视线当中,不愧为国寺,恢弘大气。

树木繁茂,好似将整个寺院都掩映在其中,但其实,是寺院包裹着这些树木。相辅相成,更是奇绝。

进入山门,碑廊入目,香火味儿飘荡鼻端,让人不禁的敛下心神,感受这来自佛家的宁静。

有僧人早就在等待,在进入寺院后,便带领着一行人前往大雄宝殿。

摄政王礼佛,大雄宝殿被清场,只有僧人在,没有闲杂人等。

元初寒的脸被笼罩在黑纱里,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被丰离牵着手走。

跨过高高的门槛,一直走至蒲团前,这才停下。

紧接着,撞钟声响起,传荡出去,感觉在这山上的每个角落都听得到。

钟声响,殿内的僧人有序的盘膝坐下,敲击木鱼,开始诵经。

元初寒也不禁的紧张起来,这种场合,她还真没经历过。

小沙弥端着金盆过来,两个金盆里是清水。元初寒隔着黑纱依稀的看得见,猜想这大概是要洗手。

“净手。”丰离的声音传过来,元初寒立即抬手,伸进金盆里几分虔诚的清洗。

洗过了手,然后敬香。元初寒都是跟着丰离在做,她并不清楚应该怎样做。

大殿里,僧人诵经的声音不绝于耳,尽管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可是,却神奇的让人感觉安心。

净手,敬香,跪拜。

元初寒不知丰离是怎么样的,可是感觉他很虔诚。从来不知,他也有虔诚的时候,或许他是个虔诚的信徒,只是以前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礼佛完毕,又听了一会儿僧人的诵经,接近晌午时,才停止。

僧人连续退下,年迈的住持出现,讲经开始。

盘膝坐在蒲团上,元初寒第一次坐的很端正,隔着黑纱看着那穿着袈裟的住持,脑子很清醒。

住持讲经,讲的不是元初寒所想象的佛经,而是在经中所悟出的夫妻之缘。

佛说,前生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两个人,在茫茫人海中,能够成为夫妻,携手一生,是几个轮回才修来的。

这种说法,以前也听过,只是,现在听老住持说起,她却觉得很不同。

哪里不同她不知,心底一股暖流经过,某些事情,好像真的很神奇。

隔着黑纱,元初寒看向身边的人。她神奇的来到这个世界,兜兜转转的,最后却和他要结婚了。

尽管,说好了只是表面夫妻,可是他们俩现在能一同坐在这儿,就已经很神奇了。

隔着黑纱,依稀的看到她正在看着的那个人也转过了脸,她能猜到他是什么表情,绝凛寡义,但是又很俊美。

放置在腿上的手被握住,他的手微凉,这是他的体温。

住持讲经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元初寒任丰离握着她的手,忽然发觉,发生在她身上的都很神奇。

她从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和一个古人坐在这里,牵着手,听着一个老和尚讲两个人能成为夫妻多么难得。

眼下发生的,其实就是住持的佛经中所讲的,所谓天下万物无色无相,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相信眼前的,不要乱想虚幻的,也要珍惜眼前的,不要祈求虚幻的。

住持讲经讲的很精彩,最起码元初寒都听进了耳朵里,好像也有所顿悟。不知她若是也皈依佛门,是不是也能成为大师。只不过,她也舍不得这俗世红尘,就让她继续的在红尘里折腾吧。

讲经完毕,终于走出了大雄宝殿。

早备好禅房,一行人移步,而丰离则与住持放慢了脚步,不知他们在聊些什么。

戴着帽子,元初寒自己行走,这周遭一个外人都没有,她倒是不用刻意的伪装。

只不过仍旧放慢了脚步,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生龙活虎。

走至禅院前,禁卫军与护卫前前后后各自的站定位置,将这禅院围的水泄不通。

走进来,元初寒便掀开了帽子,这禅院真不错。

其实这整个金龙寺都很不错,只可惜她不能尽兴的观赏,一面黑纱挡在眼前,她看什么都是模糊的。

“进去。”身后传来丰离的声音,元初寒回头看他,他也正好走到了近前。

“丰离,你刚刚抓我手做什么?”老和尚在讲经,他就抓着她的手,当时感觉还好,现在想起来觉得很奇怪。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丰离的眸子幽深不见底,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

没回答她,而是直接抬手推着她后颈,走进禅房。

被迫的前行,元初寒也用力的向后,想抵抗他的力量。但奈何力不如人,最后还是被推进了禅房里。

禅房里,两个蒲团放在地上,对面是佛龛,他们俩需要坐在这儿一直到子时之后。

香火缭绕,香炉里,那香是刚点燃的。

将元初寒推进了门,丰离终于放开了手,反手关上门,这禅房只有他们俩了。

“坐下吧。”看了一眼那左右环顾的人,丰离淡淡道。

元初寒眨眨眼,之后开始吸鼻子,很刻意的那种吸鼻子,像狗狗嗅味道一样。

丰离姿势优雅的坐下,扫了一眼元初寒,再次开口,“坐下。”

低头看他,元初寒摇头,“丰离,你有没有觉得,这味道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丰离看着她,也试探着闻闻,可是没什么不一样的。

“和刚刚大雄宝殿里的不一样,和外面的也不一样。好像,多了点什么。”说着,她绕过地上的蒲团,走向那香炉。

香炉里,香灰堆积,三炷成年人大拇指粗的香在燃着,已经燃了将近四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