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案前侧坐着,一手支着额头,眉头微蹙,好似有什么烦心事。另一手却在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似乎轻松得很,只是百无聊赖。

近来确是没有什么让人头疼的政事,可皇帝又何至于如此“百无聊赖”?当真无事可做,随便去看看哪个嫔妃也是好的。

纵使帝王不能沉迷女色,可这位也太拿六宫不当回事。再这么待两年,皇裔的问题可就要被一众朝臣搁到台面上来议论了。

袁叙一边打着腹稿思量着如何开这口,一边行上前去,在侧旁一揖,先带了点询问:“…陛下?”

“嗯?”皇帝回了回神,很是随意地问他,“旨传了?”

“是,传了。”袁叙躬了躬身,觉得便是皇帝再不喜欢杜氏,目下也还是从她这有孕的开始为宜,待他不肯去了,自己再劝他去别处便是。于是袁叙沉了一沉,小心翼翼地又道,“陛下若是无事…可是该去看看杜美人?美人娘子有这身孕,六宫同贺着…”

“六宫同贺着,朕就不去凑这热闹了。”皇帝轻笑着,接话接得很快。

他没心情去见杜氏在情理之中——袁叙知道,就算是太医来禀说杜氏有孕的时候也没见他有太多欣喜。

袁叙颔首,思了一思便打算转了话题、往旁的嫔妃处劝。还没开口,皇帝却先悠哉哉地问了他句话:“你说…这倾国佳人,朕能哄住不能?”

问得袁叙立时僵住了。

倾国佳人,不说也知道是鸢才人席兰薇。怎么…能不能哄住?

袁叙拿不准皇帝究竟在想什么了。

“自古,明君昏君,都难免有个宠妃。”皇帝的笑容中带着意味深长的思量,顿了一顿又道,“朕的后宫可还没有过。”

是,是没有过。就算从前在潜邸风光过一阵子的泠姬,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但这虽是事实的话从皇帝口里说出来,袁叙怎么听怎么怪——自古帝王有宠妃那是因为帝王喜欢,怎么陛下您这么一说,倒像是刻意想宠她似的?

还带着点沉吟——瞧着很勉强么!

半天没等着回话,皇帝蹙蹙眉头,偏过头来就看到了袁叙的一脸诧异,不禁眉头蹙得更厉害了:“朕问你话呢,你这什么表情?”

“这…臣…”袁叙在错愕中定了定神,一揖,“陛下,臣冒昧一问,您是…当真喜欢鸢才人,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比如关乎政局?

听出他的意有所指,皇帝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现下却不想因为这种猜想生气,只想赶紧得个答案,于是道:“当然是真喜欢她,朕犯得着拿她算计什么?”

倒也说不上出乎意料。鸢才人么…确实漂亮,莫说皇帝会喜欢,他这宦官单从样貌上去看,也得说她的的确确是个美人。

既然喜欢,皇帝又在犹豫什么?

袁叙觉得这差不好当,皇帝明摆着是要和他探讨这问题,可许多话他又不宜去问,弄得很是不安。

沉吟须臾,袁叙便顺着皇帝方才的那句问话答了:“陛下是皇帝,想哄个嫔妃…哪有哄不住的?”

再说,鸢才人本来也不是那爱蛮横撒娇的人么!怎么就让他担心哄不住了!

“朕说的不是这个。”皇帝又一轻笑,薄唇翕动着思了一思,又道,“让她碍着朕的身份敢怒不敢言,可不算是‘哄住了’。”

袁叙惊得差点把一句“陛下您不是最懒得哄人么”问出来,全然不知道皇帝今天是哪里不对头了。

“你看刚才。”皇帝坐正了身子,回思着分析,“朕说让她迁宫,给她解释了是为她好,她明摆着不信。”

语中一顿,皇帝又道:“哦,要么是当真不信、不高兴,要么就是着意作给朕看,让朕摸她的心思、压杜氏的位份哄她开心。”

皇帝说得轻松,袁叙在旁边差点一跤跌下去——先前瞧这情状还腹诽皇帝这是英雄难度美人关,被鸢才人拿捏住了。这么一听…陛下您想得很明白么!

倒还是…就这么按着鸢才人的心思做了?

“所以你想。”皇帝“笃笃”地轻敲了两声桌子,很认真地又道,“她要是当真不信——怎么能让她日后信得过朕呢?若只是作给朕看、想让朕循她的心思办事,日后怎么让她直说呢?”

两个问题抛了出来,问得袁叙再度发懵。合着在皇帝眼里,这才算是“哄住了”?!委实难了些…

不说别的,单说他是皇帝这一项,此两条便办不到。宫中嫔妃,说起来是皇帝的妾室,可更是君臣之别。他握着她们的荣宠生死、乃至身家性命,嫔妃们小心侍奉着是自然,哪敢什么都跟他说…

他这个“坦诚相对才算‘哄住了’”的要求,都赶上寻常夫妻了。

知道皇帝先前没这么待过谁,袁叙想拦上一拦让他知难而退,又实在没这胆子,最后答得模棱两可:“这个…陛下,臣一个宦官…哪懂这些…”

这件事里他真正懂了的,只能是后宫风向大概是要彻底转了。

纵是没从袁叙嘴里得着什么有用的答案,霍祁还是觉得轻松了许多。可算是自己向自己承认了那愈发分明的心思:在他心里,席兰薇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从那美得惊人的一颦一笑开始、还是因为她那些循着蛛丝马迹猜背后故事的小心思,又或是因为她居然大着胆子跟刺客动手…到了今天,他可算不得不承认他一直在动心了,甚至已发展到不愿看她有一点不快。

欣昭容很快着人回了话,说安排席兰薇住了漪容苑。霍祁一听,就知这不是随意安排,当真是席兰薇自己挑的。

长盈宫宫室不少,瞧着简单大方的有、看着华丽奢侈的也有,这漪容苑算是两头不沾,却又有点特殊。

不同于大多数宫室的后院栽花种草,漪容苑的后院大些,修了个小湖,湖上有廊亭曲折,颇是雅致。

并不知席兰薇喜好,霍祁只是觉得,那一处宫室确是合她。

已近晚膳时分,皇帝在宫人上前询问可否传膳时径自起了身,笑意满满:“去漪容苑。”

席兰薇也恰好正用着晚膳,可是完全没料想皇帝会来,听得那一高声通禀时惊了一跳,搁下碗筷、拭净嘴唇前去迎驾。

她刚福下身去,霍祁便扶了她起来。眺了眼不远处的一桌佳肴,目光落在碗上放得有些分开的两支筷子上。明显放得匆忙,是他来得突然扰了她用膳。

悻笑一声,霍祁含歉一颔首,道:“迁宫总有劳累,不该这时候来扰你。”

其实只要提前知会一声便好…

席兰薇心下念叨着,颔首退到一旁让出道来。

皇帝踱步进去,席兰薇提步跟上,本以为要一同落座用膳,却见他没走两步便停下脚来,回过头来凝睇着她,面带思量。

席兰薇滞了一滞,颔首垂眸,平静地任由他打量。

“鸢才人。”霍祁语声沉沉地问她,“朕不想有人找你麻烦,着意吩咐瞒着你今日去宣室殿的事,景妃怎么知道的?”

质问

席兰薇惊了一跳。

决计不是景妃去宣室殿问的,如此直言相问未免太傻。可他却知道了、知道是她把消息透给了景妃。

她自有她的打算,但目下他来问她,她却无法解释,更不知在他眼里把此事想成了什么。

“朕知道你很会动心思。”他仍凝睇着她,“平日里猜事都不算。头一次,你让宫人把杜氏的责难传到了朕耳朵里——那事没什么不好,朕也不说什么;第二次,是今日你明显对杜氏不满——也无妨,朕肯信你是当真不快。但你有意把此事透个景妃,是为什么?”

被质问得浑身发冷。

席兰薇曾经就想过,后宫素来争得厉害,而如果在这些明争暗斗间,那九五之尊始终都看得明白、只是冷眼旁观着不闻不问,该是多么可怕的感觉。

现下他无异于在告诉她,事实就是如此,他什么都知道,后宫里没有什么伎俩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走近她,不理会她已压制不住的惊慌,抬手抚上她的脸颊,感觉到她倏尔一栗。

“告诉朕原因。”他微一笑,清朗的声音带着两分蛊惑,“告诉朕原因,不管是为什么,朕恕你无罪。”

平缓温和的态度,直弄得席兰薇防心更重。他到底要干什么…他以为她要干什么?

以为她有多深的算计、宁可先恕她无罪也要把真话套出来么?

他是觉得她心思深,还是连带着觉得她席家在其中有所牵涉?

一面觉得自己多疑、一面又不得不警觉着,席兰薇羽睫一抬,缓缓露出了点笑意,继而目光落在他手上。

他会意抬起手搁在她面前,等着她写个原因给他。她手指在他手心里停了一停,写出来的却是一句不放心的追问:“当真恕臣妾无罪?”

“嘶…”他不快地吸了口凉气,“君无戏言。你再疑这个,朕不管你的嗓子了。”

威胁得正中软肋。席兰薇咬了咬嘴唇,低着头走到案边,心中思量着轻重,提笔写道:“臣妾想验一验,杜美人是不是当真把孩子托付给景妃了。若是,景妃娘娘大约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会护杜美人一把。”

“杜氏把孩子托付给景妃?”皇帝皱眉,“怎么这么说?”

“是景妃的母亲张夫人去找陛下说的情、解的杜氏禁足。”席兰薇提醒道,顿了一顿,继续写说,“臣妾早先便知杜氏熏艾,只是不知其有孕,未往保胎一面想。如此看来,她早已知晓自己有孕,未敢禀明应是胎像不稳。”

笑意轻轻,席兰薇接下来的话写得漫不经心的,好像当真是今天才想明白:“臣妾先前还觉得奇怪,张夫人就算先前和杜氏相识,也不该来干预陛下后宫的事,又觉得许是当真情分深不忍心。如今看来,景妃也是早知杜氏有孕的,不想她腹中孩子出事,才央张夫人出面说情。”

抬起眼帘,席兰薇从皇帝面上寻到了一缕恍悟,转而就成了完完全全的了然,接下来的话,便不用她再写下去了。

就算是知道杜氏有孕,景妃一家也是不该管这事的,毕竟是杜氏自己要瞒着,那孩子能不能保住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除非,这个孩子于景妃有益。

景妃又不是皇后、又不是哪个嫔妃生的孩子都得尊她为嫡母。那么,若说这孩子于景妃“有益”,就只能是杜氏私底下表了态,待这孩子生下来后愿意交给景妃抚养了。

面对皇帝稍缓的颜色,席兰薇显出些许轻松——这轻松也却有一部分是真的,觉得跟聪明人交流就是舒服,能省去不少废话。哪像和杜氏说话的时候…她觉得一句便足以点明的事情,杜氏往往要让她解释十句。

诚然,她说的这一部分虽然句句是实,累到一起而成的结果却算不得实话——她把消息透给景妃,才不是为了试探杜氏是不是真的把孩子托付给了她。

这一点,她早已笃信了八成。今日的试探,只是为了弄明白景妃对她的袒护态度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这事景妃暗自压下便好,不会生出任何事端来;如是假的,那么或是泠姬或是杜氏…也或是别的嫔妃,总会来找她的麻烦。

只不过…没想到是皇帝来了?

眨了眨眼,席兰薇笔下问得半点不知委婉:“陛下如何知道臣妾把事情透给景妃娘娘了?”

“景妃突然来求见,劝朕皇裔为重,别让杜氏孕中多思。”皇帝轻哂道,“若不是有人告诉她你来过,她如何知道朕不是记着杜氏先前之过、而是因‘重’了旁人轻了杜氏?又何来让杜氏孕中多思?”他执起她手里的毛笔,替她搁在一旁,随口又道,“你是不是让景妃误以为…杜氏也知你来过?”

这个自然。虽是着意透给了景妃,但总不能让她知道是“着意”透给她,反要让她觉得这是六宫皆知的事才好。却没想到还是出了变数,这变数偏还是皇帝——是他刻意下旨压着不让六宫知道,现下有人知道了就只能是她传的了。

心下倒是放了些心,瞧景妃这般反应,倒是当真没有害她的意思。如若皇帝没有压着消息不让六宫知悉,这“人尽皆知”的事拿来挑起争端再合适不过,横竖找不到源头。景妃却没有,和皇帝那话也说得足够委婉,只劝皇帝重皇裔,没说她半句不是。

更没有借任何嫔妃的手来寻事。

就算说不上袒护,景妃这处事的法子也算是公平了。

霍祁很希望能让席兰薇慢慢地对他无所隐瞒。今日是第一次,他先说了不怪她,也委实做出了她不管说出怎样的理由都不怪她的准备。

他心中明白,六宫嫔妃,多多少少都是有算计的,哪怕在他面前毫无表露。那么既然如此,她有些算计又如何?他情愿她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只要不是真的心狠手辣、泯灭人性,他护着她便是了。

当真很想宠着她。

是以一边觉得席兰薇承认得太快、快到让他怀疑话中有假,一边又说服自己去信她的话。

就算当真有隐瞒,他也想相信,她起码是没有打算算计杜氏的孩子的。

“朕信你。”他忽然说,说得有点突兀,是在对她说也是在告诉自己。

“你的伤…”他的视线定在她的肩头,隔着衣服看着已无甚异样,似乎已经没有白练缠着了,他便询问道,“好了么?”

问得席兰薇一慌。

这么些日子了,她在宫里应该算“得宠”的,可因为这伤,他根本没正经碰过她,六宫都知道。

今日…这么晚了,他到了她的住处、又突然询问起她的伤情…

席兰薇一颤,顿时慌张极了,好像不受控制地又去握了那毛笔,一字字写下:“尚还未愈…”

颤抖的笔触暴露了她的失措。霍祁淡睇着,待她写完,蓦地伸手一抽笔杆…

没用半分力气就将笔抽了出来,笔头划过她的手心时,留下了一道浓重的黑色墨迹。

这不是练字已久的人该犯的错误,握笔时的笔力不该能让人如此轻巧地抽出笔来。

霍祁睨着紧张得倏尔抬起头望向她的兰薇,执起她微凉的手,拇指按在她有些发颤的四指上、凝视着手心里的那道墨迹,笑意轻缓地弥散开来:“你是当真伤还未愈,还是不肯朕碰你?”

他一贯不加掩饰地问得直白,感觉到被他执在手里的柔荑又一颤,他松开她,朗声吩咐宫人:“去取水来,给才人净手。”

他生气了——席兰薇心下确信这一点。只怪自己方才慌乱得过了头,让他瞧出了本意。

提心吊胆地任由宫娥服侍着净手、擦净,席兰薇放下衣袖,行至已在案边坐下的皇帝身边,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桌子佳肴就在眼前,生生连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他是皇帝、她是嫔妃,她居然因为侍寝的事惹恼了他,让谁听了去,都是她太不知本分。

皇帝抬眸觑了她一眼,夹菜不理,吃了两口,被她这冷冷清清、强压恐惧的样子弄得也浑不自在,遂睇了一眼旁边的席位:“不是还没用完晚膳?坐。”

席兰薇正坐下来,思绪还是不免往更“晚”一些的方向飞转着,知道早晚避不过去,又偏生抵触得不行。

“朕召你去了两次宣室殿。”皇帝悠哉哉的,余光瞥着她,非把话往那事上说,“头一回,是朕不想动你;第二回,碰上了刺客。这么一想,才人的位子真是便宜你了,怎么就平白晋了位份?”

席兰薇直听得如鲠在喉、如坐针毡。

第26章 心安

除了明显的紧张还有窘迫,床笫之事如此明言总是教人有些难为情的。

席兰薇垂首坐着,双手在袖中暗自拽着衣袖的料子,拽了一下又一下,还是不能驱散心底的抵触。

外面起风了,“呜呜”地哀鸣着,让人听得心里直发怵。微微的瑟缩中,见他不再说话,好像在等她的意思,席兰薇抬了一抬下颌,踟蹰须臾,终于向他挪动了一些。

有了些反应,但还是不知该怎么答这话。

皇帝始终淡睇着她,欣赏着她的慌张神色,俄而自斟自饮一杯,在甘醇的酒香尽数散去后,再看一看她半点也散不去的惶意。

很快,他酒足饭饱。从容不迫地吩咐宫人服侍沐浴更衣,毫不意外地看见刚随他一同站起身的席兰薇僵住。

于是他褪下大氅随手交给宦官,淡声对她道:“朕来前沐浴过了,你快去。”

若当真他带她同去…

罢了,不吓她。

霍祁在简单的盥洗后便上了榻,双手托着头,躺着等她回来。数算着时间,一想便知她这定是有意无意地拖着了。只是心中好笑她拖个什么劲,真当自己躲得开么?

席兰薇着了一袭水蓝色丝质亵衣,头也不敢抬地往回走,发抖发得不能自已。

心里万分企盼他和头一次召她去宣室殿时一样很快就入了眠,她便悄悄地溜出去、到了早晨再回来。

迈过卧房门槛,她抬起头,见他还真是阖着双目,呼吸很是均匀,好像确实睡着了。

心底笑得侥幸,席兰薇走到多枝灯边,一盏盏地吹熄烛火。吹了三五盏而已,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平平淡淡的:“回来了?”

“…”席兰薇滞住,心底登时只剩了认命。回身朝他一福算是回话,继续去吹余下的蜡烛,一支支红烛在光火熄灭后变得色泽昏暗,铜质的灯架也随着光线的减少暗了一层又一层。

还剩三盏,灯就全熄了。席兰薇不由自主地望向卧房门口,那里有一道纱帘、还有一道珠帘,两道帘外一个窈窕身影肃立着,被外面映进来的烛光映成了一个好看的剪影,依稀能看出…她捧着纸笔。

彤史女官。

席兰薇对于侍寝之事的抵触,除却对皇帝的惧怕以外,这彤史女官的存在也是个原因。

里面行着敦伦之乐、外面有个不相干的人“恪尽职守”地记录着,太奇怪了。

深吸一口气,席兰薇猛地吹熄了余下的三只蜡烛。卧房中便只剩一个小小的烛台照着明了,她借着那点昏暗的光火走到榻边,抬眸瞧一瞧皇帝,脚下悄无声息地挪到了榻的顶头,沿着他足下的空地蹭上榻去。

霍祁冷眼瞧着,眼看着她从自己脚边溜过,隔着锦被,感觉到她的膝盖一侧从他的脚背上压了过去,她却没有察觉。

她在里面平躺下来,双手置在小腹上,气息长沉,如临大敌似的等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过了一会儿,手上一温。知是他的手握了上来,席兰薇又一阵瑟缩,连带着整个胳膊都僵得死硬。

双眼紧闭满心紧绷,席兰薇如同等着斩首的利刃落下来一般等了半天,却被倏尔传来的一声嗤笑弄得脑中一空。

“嘁…”他忍着笑看她犹犹豫豫地睁开眼,继而清澈的明眸目不转睛地望向他。

“你怕成这个样子,让朕拿你怎么办?”他衔着明显的笑意问她,戏谑的话语却是认真的口气,听着当真像个问题似的。

席兰薇双颊涨得通红,樱唇轻打着颤,张了张嘴:“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