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屋里啊…”皇帝压着音道。心说光顾着支走彤史女官了,结果让这小东西…全“看见了”?!

放回地上,小猫甩甩脑袋冲着他“喵”了一声,不像平时的撒娇,好像有点恼意——昨晚它帮席兰薇堵回了霍祁,然后这二人就没喂它,一早上还把它拎醒了!

熟睡中的兰薇感到小腹上被什么东西一压,接着那东西向上窜着,很快软软的茸毛就到了颈边。

半睡半醒,她听到霍祁的声音说:“乖啊,朕去上朝,你陪着她。”

一时也没顾得上想他是跟它说让它陪她、还是跟她说让她陪它,席兰薇翻了个身,就势把小猫搂紧怀里。

一人一猫睡到日上三竿。

席兰薇睁开眼,坐起身。小猫用尽浑身力气伸了个看着都舒服的懒腰。

然后小猫跳下榻,席兰薇挪到榻边也要下榻,一使力…

腰上酸痛。

不适感和昨夜的情形同时激荡,激得她眼眶一红,险些栽回榻上。所幸秋白清和素来机敏,连忙上前搀扶了一把。

盥洗毕,坐在妆台前任由二人摆弄着头发,席兰薇望着铜镜发痴。

居然就这么…

又好像早该如此。

一年前他想动她的时候,她那么抗拒,没想到他竟能不愠不恼地等了一年,之后让她如此接受。

她还一度担心…因为与霍祯的记忆,会让她永远过不了这道坎。

目光落在妆台上的南红手钏上,有些失神地执在手里,手指抚过一颗颗微凉的珠子,细细把玩着,舒适的清凉感仿佛浸到心里。

踏出房门,前院背阴的角落里,一大一小两只梅花鹿睡得正香,完全不把宦官洒扫的声响当回事。

那么大的声音置若罔闻,席兰薇的脚步声却像是惊雷似的,让两头鹿蓦地醒了过来。

母鹿只是睁眼看了看她,小鹿则直接站起了身,蹦蹦跳跳地绕着她转了个圈,又到她身前停住,甩甩头又去蹭她,好像在为昨日的事邀功。

席兰薇笑起来,蹲□子好生抚摸一番,又搂着它的脖子哄了半天,最后拍一拍它的额头,声音轻轻地道了一句:“多谢…”

不只是谢它昨天拦回霍祁,而是…这一遭之后,这一世才是彻彻底底地不一样了。

秋日里明媚的阳光穿过凉意映在身上,显得格外温暖。席兰薇一路蕴着笑容,这笑容看上去似乎比往日更自然些。

途中没遇到旁的嫔妃,偶尔有宫人经过,无比恭敬地施礼问安。礼罢后都忍不住多觑一觑背影,皆觉得好像跟往日不太一样。

御前的宫人对她的态度也分外小心了。不为皇帝昨晚又宿在了漪容苑,而是…算起来也几年了,还没见哪个嫔妃有本事在皇帝不悦离去后把人堵回来的。

哦,虽说是那两鹿一猫替她堵的吧…但若不是皇帝到底对她心软些,又怎么会转身回去?别说鹿了,大象都未必管用。

是以众人心中都道,这妍婉华…真是有不一样的本事。

彼时尚有朝臣求见,当值的宦官请她去了侧殿歇息。纵使夜间睡得不错,席兰薇还是觉得有些疲乏,饮了两口茶便阖了眼睛,想着朝臣一时半会儿大抵也告退不了,不如歇上一歇。

过了一会儿,又用手轻支了额头,仍维持着仪态,却能睡得稍微安稳些。

于是听闻她在侧殿候着、料理完政事便来见她的霍祁,入殿就看见美人小睡的姿态。

她安睡无妨,他却在思及她疲乏的原因后登觉窘迫。不自在地看了看两旁,一语不发地行过去,看一看她也不打算叫醒,径自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做了个手势,示意袁叙把奏章搬过来。

一本一本地批下去,每批完一本看一看她,心里数着数——直到他看完第是一本,她才醒过来。

身子往旁一倾,额头撞在他的肩头上又立刻离开。席兰薇睡眼惺忪地望了一望,面色一白:“陛下…”

霍祁看一看她,循循笑意若有所思:“辛苦你了。”

“…”双颊陡然蹿热,席兰薇张望四周平心静气须臾,才把视线又转了回来。

霍祁轻咳一声:“身子…不适干什么还非得过来?若有什么事,让宫人来回一句,朕晚些时候过去就是了。”

他明明嫔妃不少,今日在她面前居然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席兰薇便更是,心头的几分羞赧愈发散不去,正了正色,才压着思绪提起笔来,在纸上写道:“此事是臣妾要求陛下,还是臣妾求见为好。”

“你是想说夏月的事?”皇帝看罢一哂,“此事你不说朕也…”

她笔下却写说:“不是。”

霍祁略一怔:“那是何事?”

席兰薇深吸了一口气,眼波流转,目光与思绪一起凝在手边的青瓷茶盏上。她笑了一笑,神色中有些许苦涩,提笔运力,书下的不止是自己的心思,还有对他愈发明显的信任:“是那下毒的宫女,臣妾不知如何是好。”

霍祁一怔,短短一思后皱起眉,带着几分不明道,“自是该处死。”

她笔下却又写说:“可她爱慕陛下。”

“…”这倒让霍祁觉得意外,一时觉得席兰薇必定在逗他。而看向她,却见她明眸清澈,眼中分明没有玩笑的意思,满满的询问,在等他的答案。

他发懵,她继续写说:“就连下毒害臣妾,也是因为想服侍陛下。夏氏答应事成之后引荐她,才让她动了这心思。”

哭笑不得,与席兰薇当时一样,霍祁只觉得这人荒谬又可怜,但如何处置她…

二人一样的想法:且看是荒谬多些还是可怜多些。

夕阳西斜,席兰薇与秋白清和一起,进了漪容苑后的一处厢房中。

房内陈设简单,一榻一案一柜,再无其他。门口有宦官守着,见席兰薇前来,躬身施礼、打开门上铜锁,待得她进去,又安静地重新阖上房门。

秋白将手中的檀木盘子放在案上,盘中只有清酒一盏。该是上好的美酒,酒香四溢,让人一嗅便有些醉。

“鸩酒,喝了吧。”仍是席兰薇动着口型,清和替她道出了话语。

思云坐在榻上,望着酒盏怔了一怔,似乎并没有太多恐惧,平静问说:“不用…供状了么?”

“不用了。”席兰薇神色清淡,睇了眼那酒盏,“喏,快喝了。你的尸身我会差人给你送回家去,你的家人我也会替你照顾好。”

思云瞧一瞧那酒盏,未动。轻轻地缓出一口气,看向席兰薇:“婉华娘子,你怕么?”

席兰薇一愕。

“你从前做过的事,你怕么?”思云笑吟吟地看着她,那分邪意让席兰薇心中一沉:就算是弃卒保车,也果然还有后手。

思云下了榻,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案边,执起那酒盏看了一看,一声轻笑:“信么,我今日死在这里,明儿个一早,陛下就会知道…卫氏是你逼死的、杜氏也是你害死的,哦…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席兰薇微微吸气,无甚恐惧地笑看着她:“不是我。”

“但你说得清楚么?”思云踱步向她,被清和一挡只得停下。她在离她三两步远的地方笑意殷殷,手中酒盏轻晃,好像那只是一杯普通的美酒。

“你猜猜夏才人为什么会用我?”思云把酒盏凑到面前嗅了一嗅,又放下一些,轻轻道,“因为我当真恨你啊…我努力了那么久都得不到,你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却让陛下足足宠了你一年有余,没有谁能比得过你。夏才人知道,只要给我这个机会,我会尽力毁了你的。”

“你留了后手。”席兰薇道,沙哑的声音多了些压迫感,“那日你却没说。”

“不知道你下一步要做什么,我怎么会说?”思云笑意阴冷,“没有逼我去见陛下、也不用我写供状,那便是你已然找了夏才人的麻烦,把事情捅出来了。”她说得笃信,“陛下本就不喜嫔妃生事,你说他若今日见了你惹事、明日再听闻从前的事与你有关,会如何?”

席兰薇屏息听着思云之语,暗暗心惊之余,亦感慨…还好是霍祁。

挥手示意清和不必再拦她,席兰薇上前一步,低哑的语声掩不住笑靥娇艳:“难为你从没在御前服侍过,还如此熟知陛下喜恶。”思云轻一笑,颇有几分得色。席兰薇淡看着她这分得意,口中一顿,继而又道,“那你想没想过…陛下是一国之君,权谋之事犹如家常便饭,也许他早就知道你这最后一步。”

思云觉出她话里有话,那嗓音好似从阴曹地府逼出来的,惊得她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连连摇头:“你…你告诉他了?不可能…你没有证据,他不会信…”

“他信不信是他的事。”席兰薇冷笑。到底尚未痊愈,说了几句已有些气力不足,便退开半步,睇了清和一眼,示意她接着替她说,“可陛下是我的夫君啊,他信不信…我总是要告诉他的。”她打量着思云,羽睫一覆,“万幸,他肯信我。还提醒我了一句,你们大概是有后手的。哦…他可没指望你如此沉不住气,一口气全说出来,只是思忖了一番大抵会是什么后手,凑巧猜了的几样里还就有你这一样,目下袁大人已带着人往夏才人那里去了。”

思云错愕不已,直惊得眼眸圆瞪。兰薇轻哂,淡看着她手里的酒盏:“这酒也是陛下赐的。”

思云的手陡然一颤,些许琼浆倾洒出来,酒香溢得更加厉害。

“我本不止告诉了陛下你做过什么,也让他知道了你的心思。”她再度走向她,手在袖中一探,取出一枚小小纸包,信手打开,微微倾斜,将纸包中的白色粉末尽数倒入她手中酒盏里,淡一笑后,面容全然冷去,“陛下的意思是…若你当日所言便是全部,就饶你一命;若当真仍存恶念,就赐你毒酒一杯。”

“不…不可能…”思云摇着头,眉头倏然紧锁,面色震惊得仿佛期许被打碎,“你不可能同他说了我的心思,若不然…陛下仁慈…怎么可能明知我是因为他才…还要赐死我。”

这种痴心真是可怕。

席兰薇听得心情复杂,抿一抿唇,好笑地看着她:“你以为你是谁?”

“你明知陛下待我好,还要置我于死地,又为什么觉得他知道你的心思便不会杀你了?就算他不会,当真是我要杀你你又能如何?”

隔着一道门,席兰薇知道霍祁必定在外听着。无所谓思云如何,她只想借着这个契机,把自己愈发分明的心思说个清楚,让他听到、也让自己记得。一字一顿,仿佛在说一段郑重的誓言:“听着,不只是你,我也爱慕陛下,不因为他是皇帝,只因为他待我好——不是当年对你的那种怜悯或是出手相助,我信他是当真喜欢我。你说得对,我从前总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但现在我在意了。这一世,相爱相知,我容得下他喜欢旁人,但我容不得心思腌臜之人让他添堵。”

这是她已埋葬许久的心思,上一次…是对霍祯。那时他们新婚燕尔,她是王府正妃,存的就是这样一颗心,要做一个足够大度而又爱憎分明的正妻。

她想,这样做,霍祯便会一直喜欢她;却没想到,只要霍祯不喜欢她,她怎样做都没有用。

偏生…霍祯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她。

第70章 尘埃

房门外,霍祁微微一滞。屏息静听着,房内安寂须臾,想推门进去,伸手踟蹰半晌,又放了下来。

席兰薇对他说:“难为她痴情这许多年,让陛下亲耳听到她这心思也好。只是…她不想记得她的样子、而后对她的印象是她害过我而已,陛下别见就是。”

并不该为一个罪无可恕的宫女做这样的安排,但听着席兰薇的慢声轻语,霍祁觉得拒不得她这要求。何况她虽是心思细腻周到又善念居多,也不是分不清轻重一味地去心善,这点要求也算不得过分。

房内终于又有了响动,是一声透着绝望的轻笑,声音清亮,不是出自席兰薇之口:“你的心思又有多干净…”

思云瞪视着席兰薇,咄咄逼问着:“上元那日…你敢说你没有算计么?夏才人准备了那许多时日,你就偏巧出现在含翠阁附近,反让陛下觉得是才人娘子惹了事。还一口一个容得下他喜欢旁人…你的心思又有多干净!”

思云愈说到后面愈是激动,最后一句话出口,声音已近嘶哑。她强笑一声,忽地扑了过去,清和秋白未及阻拦,席兰薇惊得向后一退,却靠在门上再无可退。

看出面前的门被人一撞,继而听见清和秋白先后急唤而出:“婉华娘子!”

霍祁一惊,推门而入。

片刻前,思云犹如发了疯一般按住席兰薇,双手紧掐在她颈间,使了十足的力气,显是存了要同归于尽的心。

清和秋白急忙上前去拉她,又敌不过她疯魔着的力气。只短短拉开了一瞬、席兰薇刚避了一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上一口就再度被按住。

纵使自幼习过些武、和楚宣过过招,眼前的变数也让席兰薇无力应接——这要与她鱼死网破的人太可怕了。

霍祁推开门看见的便是四人已乱作一团,思云掐着席兰薇、秋白清和拉着思云。

僵持不下,眼见席兰薇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秋白清和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霍祁眉心狠一跳,顾不上叫宦官前来,径自夺上前去,手扣在思云腕上,猛力向后一扭。

四人都听得骨头发生一声异响,顿时四下死寂。

霍祁松开手,痛得脱力的思云瘫软在地,带着几分不甘抬起头,方知这突然赶来“搅局”的人是谁。不甘化作愕意,思云伏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半个字也说不出。

“兰薇。”霍祁声音沉稳,用力地一拥她,半晌没作声。席兰薇伏在他怀里,一壁静听着他的心跳一壁缓着气。一呼一吸…很是过了一阵子,紊乱的气息才重新平稳下来。她动了一动,他便会意地松开了她。

目光下移,霍祁的视线凝在她颈上的两道血痕上,刚舒展开的眉头重新皱了起来。

两道俱是鲜红的新伤,是思云方才疯狂之下抓伤的,从下颌延伸到锁骨,与肌肤红白分明。

“嗯…”霍祁托起她的下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看,然后衔笑评说,“破相了。”

“…”兰薇一懵,头一个反应就是要寻面镜子来。他却在看到她意料之中的惊慌后心安理得地吻在了她额上:“破得不难看。”

“…”秋白清和垂眸不言,除却装没听见以外也做不了什么。

思云始终回不过神来,怔然望着眼前二人的一举一动。这该算是…她离霍祁最近的一次了,却是这样的境地。

外面的宦官进来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皆小心地继续守在房门口,想着若思云再发疯便可立即按住她。皇帝却在安慰完了席兰薇之后看了过去,不咸不淡地吩咐了句:“快去传御医,破得不难看也不能留疤。”

“…”其中一人忙应了声“诺”,一揖退去。

“送你回去歇着。”霍祁颔首轻道,兰薇点一点头,又看向思云。

霍祁也随之看过去,只短短地扫了一眼就不再多看,扬音一唤:“来人。”

仿若是被霍祁的目光惊醒,思云面容一震,脱口而唤:“陛下!”

两名刚进了房的宦官停了脚,等着霍祁吩咐。霍祁再度看向她,深如寒潭的双眸中满是分明的厌恶。

“陛下您…您救过奴婢的命。”思云慌乱地说着,支支吾吾,席兰薇都不太明白她想说点什么。

“经兰薇提醒,朕有点印象。”霍祁淡看着她。思云一滞,他轻描淡写的话中的意思直让她知道…席兰薇确实是在他面前把她的心思说了的,“当年朕救你,是看你不过十一二岁,犯不了什么大错,掌事宦官要把你发落去浣衣局罚得太重了。”淡泊的口吻端然只是在回忆一件无甚稀奇的事情,全然没有思云说起此事时的那种激动,语中一顿,他凝睇着思云的目光更冷了两分,又续道,“但今日,你犯的是无可宽恕的死罪。”

并没有再多的停留,霍祁便带着席兰薇离开了。

思云那边…宦官们自知该怎样做。那毒酒是皇帝赐的,她必定要喝下去,无论她肯不肯、甘不甘心。

漪容苑后,湖上廊亭曲折,清澈湖水上覆了一层秋凉。席兰薇半伏在他怀里走了大半程了,等着他发问,可眼下自己的宫室已在眼前,他还是半个字没有。

席兰薇抬头望了一望,复又低下头去执起他的手,轻写说:“陛下…听见了?”

“嗯?”霍祁一思,方知她指的是什么。他觉得那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彼时二人关系不比今日,她行事自然也不同于今日,是以根本没放在心上、不想追问。

但看看她这副忐忑不安的样子,倒像是他问了才好。

“哦…那事如何?”霍祁衔笑道,虽是问了,也是不打算计较的口吻,“思云说的是真的?”

席兰薇点一点头,指尖又写下去:“是。臣妾猜到夏才人在习舞,猜她是为元宵邀宠,才做了安排。”

思绪一转,她看到黑暗中楚宣俯身吻下来。微微一颤,强把这一段摒开,继续解释着:“从臣妾走丢到被陛下找到…皆是臣妾设计好的。”

“因为你容不得夏月得宠。”霍祁笑了一笑,低头瞧着她有意道,“那思云说得没错么…干什么还装得那么大度,说容得下朕喜欢旁人?”

她犹搁在他手心里的手指轻一抖,很快又调整心绪解释了:“不一样…臣妾与夏月交恶在先,她若得宠,臣妾便会过得艰难。若不然,臣妾没有那么小气。”

没有那么小气。

霍祁回味着这几个字,心头有点说不出的不快。可似乎又没什么错,完全没错。

抓伤不重,御医看过后配了药送来。药香清淡,在颈间蔓延着,清清凉凉的还有些提精神。

席兰薇对着镜子、瞧着那涂药的地方心里直赌气:明明伤在脖子上,不能算“破相”吧?他非那么认真地告诉她是破相了,害她提心吊胆了一路,还纳闷脸上怎么没觉得疼呢。

霍祁离开后半刻不到,宦官来回了话,说思云已处置了,询问尸身该如何。

“按例草葬了吧。”席兰薇对着清和动了口型。对思云说会将她的尸身送回家中时,也并不是假话。只是方才那一遭,让她觉得这等安排给了她实在浪费了。

劳动那许多人力物力,根本不配。

原是刚去静庄殿跟景妃回了话,道风寒无碍、可接着去晨省昏定了,转眼就添了新伤,虽不像霍祁说的“破相”,也是在明显处。但凡宫眷,哪有不在乎自己容貌的,只好再另寻由头去告病,接着闭门不出。

既是闭门静歇,也就懒得多打听其他事情。反正霍祁知道了她的意思,她相信霍祁会安排妥帖。

是以接下来的事,还是从欣昭容口中听到的。一贯维持着主位风范的欣昭容此番平添了些兴奋,口气明快地告诉她:“夏氏就这么废了,还拖累了吴妃。”

“废了?”席兰薇静了一静,又落笔写着问她,“废到什么位份了?”

“什么‘什么位份’?”欣昭容“嗤”的一笑,“废为庶人了,打入冷宫。目下,御前的宦官们大概正忙着帮她‘迁宫’呢。”

心下顿安。席兰薇抿起笑意,又问说:“那吴妃呢?如何受牵连了?”

“怪她自己耐不住性子!”欣昭容语中透着不屑,漂亮的黛眉挑起些许得色,“原与她无甚干系,旨意中也没提她半句,偏她上赶着给夏月说情去…具体说了什么本宫也不知,听御前传来的话说,不知怎的提起了杜氏、卫氏的事,陛下便恼了,下旨降了正四品姬,禁足半年。”

正四品姬…

她原本可是从一品、位列四妃,如今这么一降,直跌了五阶不说,姬位已是二十七世妇中的最末等了。

席兰薇笑而不言,想着她犹豫着劝霍祁不可直接迁怒吴妃、还要顾及吴家情面时,霍祁轻声一笑:“朕会顾及吴家情面,但若是她把自己牵涉进来,就怨不得朕了。”

近来诸事,表面看上去夏月主使得多,可实际上怎可能跟吴家没有关系。她避得再清楚,也耐不住皇帝本就是日日与权术之事打交道的。

他若想让她“牵涉”进来料理个干净,任她有通天本领也躲不开。

第71章 舌战

晋封不久的吴妃忽降姬位、夏氏直接废为庶人,算是三年来后宫中最大的变数了。

如欣昭容这般因不喜吴氏、夏氏而高兴的有,与二人关系好些故而唏嘘一把的也有。除此之外,席兰薇知道欣昭容对她的那番叮嘱也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