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间未及提防受的伤也流了不少血了,觉得有些头重脚轻,挥剑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

耳闻一阵鸣音。是羽毛急速划过空中激起的声音,鸣音落后,外围一片低呼,继而人声少了很多。

突然而至的暗箭让众人一惊,皆下意识地看过去,迎面而来的是又一阵低鸣。

竟还有埋伏…

这大约是他们断气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尔后很快神思抽离,寒冷与黑暗一并袭来,吹散生命的气息。

“是谁…”楚宣面带错愕地问了一句,过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应,只有血腥气在周围绕得越来越重。

手中的剑已难提住,他反手将剑刺入地面,又撑了一会儿,还是等不到回应。

挪了一步,握住剑柄想将剑拔|出来、离开此处,终于连最后一分力气也耗尽,喉中连声音都发不出半点,就筋疲力竭地栽了下去。

烛火燃出的哔啵声轻轻入耳,有苦涩的药汁灌入口中。药没有晾到足够凉,滑过喉咙时仍有些灼烧感。

但没有埋怨的力气,甚至无力多去感觉这些不适,只睡得昏昏沉沉的,任人摆布地将药喝尽。

必不是害他的药,任何人,现在如想害他,直接补上一刀便是了。

“将军。”听得压低了的问安声,楚宣纵使神思不清也还是一滞。强撑起心神细听着,是有人正走进来,脚步稳健。好像停了一停,稳声道:“速去宫里回话,告诉陛下,人还活着。”

“诺!”肃然地一应,又有人快步走了出去,显然是要往宫中赶。

…将军?

楚宣竭力思索着,一时觉得这声音熟悉,但判断不出是朝中的哪位将军。

安静中,那人又走近了两步。

衣袍摩擦的声音,似乎是在几步外的地方坐下了。楚宣费力地睁了睁眼,还是睁不开。

“醒了?”对方问了一句。继而顿了一顿,虽未等到他的回答,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兰薇要我救你。”

楚宣登时明白,眼前是大将军席垣。

“我没动用陛下赋予的权力办过私事,这是头一件。”席垣面色阴沉,凝视着眼前半死不活的人,又道,“而且若按我的心思,我更想让你死在那儿,然后告诉兰薇没来得及救你。”

楚宣没力气开口,听到一声长叹。

“她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你曾在越辽王身边当细作,出入皇宫小菜一碟。”他语中一停,续上的话,更沉了两分,“所以,虽然是越辽王药哑的她,但下手的是你,是不是?”

“是…”他终于沙哑地答了一个字,缓了一阵子,又缓言道,“将军现在杀我,也来得及。”

“来不及了。”席垣的声音平静无波,“禁军都尉府找了你几个月,两个月前,陛下也下旨让我找你。”

“不会…”楚宣闭着双眼哑笑一声,“大约也是您的女儿央他…”

“看来你是真不想活了。”席垣轻松道,睇一睇他,又说,“但我问过陛下的意思,他也确是想救你。你知道陛下现在想除谁,你会是加在他们身上的又一条罪名。”

…什么?

“君命难为,你还是再活一阵子为好。”席垣淡声道,“之后你是死是活,大概就随你了。现在…”他缓了缓气息,“你坏了陛下的事是我可以暂且不管,但兰薇快生了,你若寻死激得她有什么三长两短,给你陪葬的游侠不会少。”

此话从席垣口中说出,让人有些讶异,观其神色又无法不信。楚宣想起来…连江湖上都偶有调侃,说席家在朝为官这么多年,手握兵权,却好像没什么势力,出门在外,排场甚至比稍有名望的江湖门派还不如。

今天算是初步见识到席家的势力了,还是…不得罪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此时此刻,楚宣的内心:我想自己把这事儿解决了来着,不想欠债,然后你们一起救我…【呕血】江湖人的心…你们不懂…

霍祁淡定脸:没事,拿你给张家再加条罪名就算还清了,你不用记着

楚宣:哦这样啊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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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这位大大是个蠢萌很好调戏但不许说是我说的…】

【文案】

一觉醒来,

她由一个世家千金变成了府中丫环,

占了她身子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又有何目的?

为了一己私心,

使得本就危机四伏的家庭最终毁于一旦,

她要让那些人付出代价!

从大家千金到草根丫环,从无家孤女到一代贤后,

她要如何从逆境翻身,与君携手百年?

第137章 临盆

寒风席卷,枝头的树叶枯了、落了,长阳城中冷意阵阵,走在街头的人们穿得厚实起来,还是会不自觉地缩手缩脚,尽力拥住残存的温暖。

宫中一片久违的热闹。

妍妃临盆,这是足以让阖宫瞩目的事情。宫中已太久无人有孕不说,就是从前有孕的,也没有平安到了临盆这天的。

是以人人都格外关心她这一胎,有人感慨她运气真好,更多的人,则是满心窃喜地等着孩子生下来、验亲的时刻。

席兰薇的剧痛已持续了很久。

一阵比一阵来得厉害,疼得好像要把整个身体撕裂似的。剧痛中又有压制不住的喜悦,终于…这孩子终于要降生了。

彼时皇帝正上着朝,不能去永延殿打扰,简小霜便去宣室殿前候着了。

说是候着,实则心中对皇帝无甚期盼,反倒完全担心着席兰薇——她也知道,让她来请,不过是走个过场。他们要做这戏,席兰薇临盆时自是重要一环,皇帝不会去悦欣殿看她的,他们要一起让景妃实实在在地相信,他是不在意席兰薇的。

前头的早朝散了,简小霜站在长阶之下,遥遥望着,那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越走越近。

皇帝一身玄色裳服极是庄重,十二旒遮盖着神色,连简小霜这常能面圣的,都生生被逼出了些惧意。

沉了口气,简小霜又等了一等,待得他们又走近了些,她提步迎了上去。俯身一拜,稽首大礼恭敬而带不安,她禀得磕磕巴巴的:“陛下…妍妃娘娘…要生了…”

随在皇帝身后的一众宫人俱是神色一凛,偶有几人相互对望一眼,都摒了息,不知皇帝会作何反应。

这位妍妃失宠,可是有些时日了。且这失宠的原因…委实是“说不得”。

“去悦欣殿。”皇帝只静默了一瞬,转身便走。他身后的宫人们松了口气,简小霜则一口气悬了起来,跪在原地怔了一怔,提步拎裙赶上去,惊疑不定道:“陛下?!”

她想提醒他去不得,又碍于这么多人随着不便直说。

霍祁冷着脸,一语未发,似没听见她这声唤,足下走得很急。

是,确是早就同席兰薇商量好了,既然要做这戏,就得做足功夫。她生产时,他不去,在旁人看来才算是极尽冷落。

但就算是同她“商量”这事时,他心底对此也是极度抵触的。

她怀着他的孩子,他们盼了已久的孩子。考虑着大局,冷落她这十个月也还罢了,但她临盆时…

他不是没听说过,女人生孩子时要受的是彻骨之痛,丢了性命的也大有人在。

他知道,就算去了也不能为她分担这份痛苦,可思来想去,还是不能不在此时陪着她。

“陛下您…”

翊祥宫离宣室殿不远,眼下已近在眼前。简小霜想着席兰薇先前说的话,不得不大着胆子提醒他:“娘娘说…娘娘说她自己熬得过去,请陛下顾全大局。”

她自己熬得过去。

不知她是不是早就在担心他可能会忍不住去看她,才让简小霜说这种话。霍祁听罢淡有一笑,脚下仍是未停:“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所以根本没有“她自己熬得过去”这样的理由。

翊祥宫上下因为皇帝的到来而吃了一惊。

霍祁一壁朝悦欣殿行去,一壁吩咐宫人关上宫门。眼下天色尚早,席兰薇临盆之事也刚传出不久,想来再过一会儿,各宫嫔妃就都该来了,来“表关心”。

还是不要让她们搅扰为好。

那声“陛下驾到”生生将席兰薇喊至一半的痛呼噎在了半截。手上仍紧攥着清和的胳膊,一时连疼都忘了一瞬,愣了一愣,神色恍惚:“…陛下?”

而后,听得殿门口传来一阵问安声,分明地告诉她,并不是疼得太厉害而生得幻觉。

“陛下…产房血气重。”有宫娥一边行下礼去一边出言劝着,皇帝未作理睬,仍径直行了进去。

“兰薇。”他沉稳的语声传入席兰薇耳中,让她懵了一会儿,俄而牙关紧咬忍着疼痛道:“陛下不该来…”

“晚些再说。”他略一笑,挥手让清和推开,握住了她紧攥在清和胳膊上的手。

席兰薇猛喘了两口气,死命地想把手从他手中挣出来,怒目而视:“什么晚些再说!陛下小心功亏一篑…啊…”

尾音化成了又一声惨叫,她冒着冷汗,不依不饶地继续道:“臣妾受了十个月的委屈,若是毁在此时,臣妾…臣妾…”

原被他握着的手在疼痛中忽而使了力反手一掐,他猝不及防间也险些喊出来,好在反应及时,只化作一声闷哼。

定了定神,他神色轻松地问她:“你如何?”

“我…”席兰薇一噎,俄而狠狠道,“再不理陛下了!”

威胁得毫无力度可言。

“闭嘴,专心生孩子。”他淡道了一句,“否则,朕…”

席兰薇美目圆瞪,一壁喘着粗气一壁怒然问他:“陛下如何?”

“嗯…”他安静地认真想了一会儿,双眸微眯,“明年此时,让你生第二个孩子。”

“你…”席兰薇顿时气结,这话听似委婉,可也着实不用解释得更清楚了。

赌气地不理他、也不跟他计较关于景妃的事。专心致志、一心一意地听着医女话。

一众嫔妃都被挡在了宫门外面,看看紧阖的宫门,她们打听出的消息是皇帝已经在翊祥宫中了,且是他吩咐不许旁人进去的。

头一个念头,自然都是怀疑,皇帝是不是还对妍妃尚存不忍。转念想想,倒是更愿意相信,这是因为那孩子很可能不是皇裔、才更要把旁人挡在外面,以免丢人丢得太彻底。

各怀心思地等着,隐隐约约听到席兰薇的惨叫传来。一壁沉默着一壁心中感慨:也是真可怜,疼得难以忍受,还要耐着皇帝的冷眼以对,再深一步想…没准生下来没多久,就连大人带孩子,一同赐死了。

啧啧…

一声婴孩的啼哭响彻殿中,哭得很有劲,听着就跟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与连眼皮都没劲抬的席兰薇对比着实鲜明。

汗水浸湿了秀发,席兰薇躺在榻上,瘫软无力。宫娥们偷眼瞧着,从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发髻散落、脂粉尽乱,入宫以来最狼狈的样子大概也莫过于此了。

“男孩还是女孩?”她虚弱地问道,抱着孩子的乳母未及开口,皇帝便先笑道:“是女儿。”

她点点头,眼帘动了一下又一下,继而眉心微微蹙起来,好像是要努力地要睁开眼睛。霍祁低一笑,俯身吻了下去,温言哄道:“好好歇着。”

她的手挪了一挪,扶在他腕上,低语呢喃:“不要…”

“什么不要?”他轻声道。

“陛下不能留太久…”她阖着的双目再度动了一动,又说,“臣妾想多看看陛下。”

霍祁心中骤沉,无声一喟,也在榻上侧躺下去,伸手环住她,再度道:“好好歇着,我陪着你。”

“…不要。”她伸手就推他,认认真真地回说,“事情妥当了陛下再来。”

看她劝得执拗,一副他不答应走人她就无法安歇的样子,霍祁默了默,一点头:“好,等你睡着,朕就走。”

“嗯…”本就累得全无力气,听他应了,她便也不再多言,推着他的手也松下力来,往他怀里靠了一靠,不过片刻,已睡得沉沉。

睡梦中,听到孩子的啼哭,哪怕只有一声,也下意识地想要起来,又实在没有力气,只好迷迷糊糊地自己劝自己,有乳母照顾得妥当。

感觉睡了很久,神思再度清明的时候,身上多了些力气。睁了眼,一定睛,当即滞住——竟还是睡在他怀里。

“…陛下!”她怒目而视,遂被霍祁一捂眼睛:“不许瞪,听我说。”

“…”她隔着他的手,还是接着怒目而视。

“虽然朕在这儿待了好几个时辰了,但什么话都没往外传。”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所以她们就算生疑,也不敢咬定;之后的事,我们该怎么办便怎么办,那点疑惑深不了。再者…”他一哂,眸中添了点冷意,又说,“孩子已经平安生下来了,再不必怕有人害你。眼下,朕想如何是朕的事,若要硬碰硬朕也不怕。”

或者说,如不是为护这孩子周全,半点岔子都不肯出、半点险都不肯冒,张家这点事他也不想拖上这么久。

现下孩子平安、她平安,他出于谨慎虽还是乐得照原本的安排去行事,但也不是必须。

解释完了,他手未挪开,问她:“明白了?”

手心被羽睫划了一划,她闷闷一应:“嗯…”

“那就不许瞪了,温柔点。”他说罢,将手拿开之前想了一想,又为这“无礼要求”添了个听上去合适点的理由,“不然让女儿觉得她母亲是个悍妇,多不好?”

“嘁。”她一声轻哼,抬手拨弄开他的手,明眸一转,没脸没皮道,“不会的,臣妾好歹皮相放在这儿!”

“有理。”他一颔首,笑而又道,“那让她觉得她母亲是大夏最美的悍妇,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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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验亲

霍祁在孩子平安降生后大松口气,许多事不必再过度小心,便每日都要去悦欣殿看上一看。

未免席兰薇劝得太多,每次的安排也让她放心——但凡他来,必定下旨关上翊祥宫宫门,加上席兰薇坐着月子不能出门,生生给外人一种皇帝每日来此是来审什么的错觉。

院中宫人神色谨肃,皇帝也沉着一张脸,袁叙一边提着一口气一边腹诽:陛下您真是愈发地入戏了。

踏入殿门的瞬间,一切严肃荡然无存。

“陛下安。”清和一福身,声音比平时压得低了些。皇帝会意,朝里看了看:“睡着?”

“是。”清和颔首应道,“帝姬昨天夜里哭闹得多些,娘娘又不放心乳母带,便没睡好。”

他点点头,挥手示意清和退下,径自往里走。

脚步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正睡着的人,走近了一看,还是把孩子搁在身边了。

如是再哭闹起来,不还是睡不好?他心中笑叹一声,倒也明白席兰薇这份心情。看看她侧卧着的姿势,面朝着女儿、将她圈在床榻内侧,胳膊环成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别扭的弧度,却是正好将孩子揽在身边、能刚好察觉到她的动静又不会压着她。

便这样安静无声地看了一会儿,看着孩子偶尔还咂一咂嘴,她反倒睡得当真全无反应,不禁一笑,将怀中备着的锦盒取出来搁在榻边,又如同方才入殿时一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入夜,军营中也安静着,除却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四处检查着有否异动,几乎寻不到什么声响。

禁军都尉府指挥使的到来引起了点低低的议论:“他怎么来了?陛下在查席将军不成?”

这样的议论持续不了几句,说话之人认真想想便知不会是。于是大抵是有什么要是要与席垣一议吧,便无人再多想什么,该巡视的巡视、该睡觉的睡觉。

沈宁走进大帐,在前帐中停了脚,回身一揖间未掩无奈。

霍祁一身黑色曳撒,简单得连半点绣纹也没有,看上去像个指挥使的随从。手在沈宁肩头一拍,半带调侃地笑而道:“多谢沈大人。”

便提步进了中帐,与席垣相互见了礼,又随他往后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