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弘历大婚娴雅在弘历面前和富察宝音面前行过大礼之后,对宫里每个人的称呼都改了。起初皇后还有些不习惯,日子长了也就习以为常:“要是坏规矩的事儿,你就甭说了。”

“是,娴雅不敢。”娴雅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熹妃,坐在一边虽然是品着宫女捧来的清茶。只是那双眼睛无时无刻不是在自己身上打转,只要有一丝一毫将她牵涉进来就是大大的失策。

“奴才方才在谦嫔主子那儿看见小阿哥的时候,猛地想起前些日子皇额娘不是说四阿哥身边的格格也是这些时候临盆。看看时候只怕就在这一两天了,皇额娘昨儿不是说阿哥去了江南办差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这会儿只怕那边有些忙乱呢,皇额娘要是在宫里还能去看看。偏巧额娘自己个儿的身子也是三日好两日不好的,这可怎么处呢?”娴雅蹙了蹙秀眉,脸上写满了担忧。

那拉氏起先还不明白娴雅这话究竟是指着什么说的,可是看看身边坐着的人旋即心里就跟明镜儿似地。“看我,事儿一多就浑忘了。”自嘲地一笑:“熹妃,我这些时候禁三房。让娴雅陪着你回宫一趟,看看历哥儿身边的那个格格。也是你的儿媳妇,你能去看看也是好的。顺道给万岁爷稍点东西回去,这是昨儿让苏培盛过来传旨时候特意提起的。”

熹妃喜从天降,没想到皇后竟然会让自己回去。原先料想的是皇后至多让娴雅回宫一趟,这也算是聊胜于无的事情。要是真让自己去一趟乾西五所,也算是厚恩了:“臣妾遵懿旨。”

“先去收拾一下,看看有什么是能带去给那个女孩子补身子的。”皇后大度地一笑:“娴雅,去把方才叫你收好的燕窝带上。这个只怕比宫里的要好些,拿过去叫她们按时炖着吃。”

“嗻。”娴雅答应着行过礼,下去收拾物件。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娴雅拿着一个包裹着整整齐齐的包袱来到皇后面前:“主子,您看带去这些东西够么?”

那拉氏含笑打量了娴雅一眼:“怎么换了这件衣裳,前儿江南织造送来的那两件还不赖。不是叫你收着的,正是穿的时候就该穿上给人瞧瞧。”

娴雅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和鞋子,这才抬头:“原本想穿的,只怕是太招摇了。”

“有什么招摇的,你要是这样回去只怕还有人说寒酸呢。”皇后摇头:“你在这儿怎么知道四阿哥不在京里的,我也不追究了。原本是该让你多去那儿看看,少不得将来要在一个屋檐下过的。这会儿回去,不要多说话。跟在熹妃后面看到什么都放心里,有些事你没进去就不要让人说你喜欢插在里面,记下了?”

“嗯。”娴雅点头:“原打算到了晚间回来再跟主子回明的,哪知道主子一下就瞧出来端倪了。”

那拉氏笑起来:“你心眼里那点事还能瞒过我去?”一面说一面笑着摆手:“罢了,这儿都过去了还替他做什么,以后啊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出来。不许藏着掖着,难道还信不过我了。”

“娴雅不敢。”娴雅略带着一丝腼腆:“主子,这么着我就去了。”

“嗯,时候不早了。只怕熹妃那边软轿都预备好了,一路上自己说话行事多加小心。她是你婆婆,孝顺为先。但是孝者顺为先,多顺着一些没错。钮钴禄氏出身不高,有时候说话行事都跟你素日看到的事儿差得太远,不能太顺着也不要太违逆她。有什么先闷着,容她仔细想想再说。”那拉氏给娴雅顺了顺鬓边交缠在一起的流苏。

“是。”娴雅行了个跪安,让门外的小宫女拿着包袱往后面走去。

宝音隔着正寝的珠帘询问太医纹音究竟是什么时候临盆,高芸嫣和另外一个侍寝格格黄娟站在宝音身后立规矩。

“回四福晋的话,只怕就在这一两天。福晋放心,微臣和内务府选上来的几个极有经验为人又老成的嬷嬷也都会随传随到。万岁爷和主子娘娘已经吩咐下来,叫微臣好生伺候的。”太医很是谨慎认真地说道:“福晋尽管安心。”

“那就好。”富察宝音心底还是没底,刚大婚就遇到夫君侍妾即将临盆的事情。自己可是什么事儿都不知道,要是有丝毫纰漏只怕放到哪儿都会被人说。

宫里的女人不能有妒忌更不能没有容人之量,已经有了三个格格侍寝外加一个在皇后身边待年的侧福晋,是不是每个皇子福晋都是这样的。

“下去吧,有事再传。”宝音挥了挥手,太医跪安后退了出去。

“还是过去守着吧,要是等会儿叫人没人知道就会出纰漏了。”看了眼高芸嫣和苏惠:“我一会儿过去,你们先去看看还有什么是没有想到的。”

“是。”两人福了一福。

“熹妃主子驾到。”话音未落,熹妃钮钴禄氏已经由娴雅扶着进了正寝。宝音等人刚刚松了口气,立马谨慎起来。

“奴才等给主子请安,主子万福。”宝音打头,两个侍妾跟在身后行了一跪一肃的大礼。

“都起来说话,只是闲着没事过来走走。”熹妃走近软椅,娴雅赶紧上前伺候她坐下。却又赶紧转身在富察氏面前一蹲:“娴雅給福晋请安,福晋金安。”

富察宝音愣了愣神,才是多久没见居然就是这么惹眼了。要不是给自己跪下行礼还真是认不出她来,身上那件颇为惹眼的氅衣虽然只是一件平平常常的常服,可也绝对不会是寻常的绣品。单单只是这件衣料和上面的绣工就能看出皇后有多么偏宠她。

“快起来,额娘面前哪有给我行礼一说。”富察氏赶紧扶起娴雅:“这才多少日子没见,就有些认不出来了。”

“福晋夸奖了。”娴雅微微一笑,上前跟高芸嫣和黄娟相互问了好。高芸嫣悄悄拽了一下娴雅的手,娴雅望着她。原本就是白皙的脸颊,不知怎么会有些气血不足起来。眼睛也没有从前那样清澈分明了,只是碍于熹妃和富察氏都在当下不好问她。

“娴雅在皇后那儿,心里倒是惦记着你们。这不,早间在皇后面前说四阿哥不在京里,担心你们这儿不太平。整好我在皇后那儿坐着,皇后也是不得安生。就让我带她一起回来瞧瞧,怎么着还好么?”钮钴禄氏很随意地说道:“这可是万岁爷跟前唯一的皇孙,可不能有一星半点的闪失,要不可没人担待得起。”

“是,都很用心伺候。太医刚刚走,说是至多不过明儿就要临盆了。”富察氏侍立在一旁,高芸嫣已经捧着一盏雨前龙井过来:“主子请先润润嗓子。”

熹妃微笑着接过来,眼睛在高芸嫣脸上停留了片刻旋即转向娴雅:“不是说要去看看格格的,让芸嫣陪着你过去。福晋跟我前后走走,一些日子不见总有些话要和你说。”

“嗻。”两人一前一后答应了。高芸嫣笑着过来:“侧福晋,奴才引您过去。”说完,带着娴雅往纹音住的地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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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三章指婚7

“怎么,有话和我说?”娴雅看着只有两个人走在廊下:“脸色又是这样子,没歇好?”

高芸嫣摇头,只是眼角沁出两滴泪水。克制很久,终于是把泪水给逼了进去:“有些不惯,尤其是夜里老是睡不踏实。”

“要不叫人将屋子里的褥子什么换换,兴许就好了。”娴雅牢记着皇后跟她说的,不想把自己掺和进去。

自己这时候只能做个局外人,就算是插进去也未必能够帮到别人。富察氏受宠不受宠还是未知数,高芸嫣生得这么好只怕是必然受宠。这时候向着富察氏高芸嫣焉能不恨自己,若是替高芸嫣说话,等到自己来了以后富察氏又会怎么对自己?为了自己打算,也不能轻易置喙她们的事儿。

“我知道不是这个。”高芸嫣手里的帕子捏得紧紧的:“阿哥去了江南,走之前在我屋子里歇了好几日比在福晋那边多了好些时候,福晋看我的眼睛都不对。”

娴雅红了脸,说着自己是侧福晋。其实还没到那个时候,难道是高芸嫣忘乎所以才跟自己说起这些实在是不该耳闻的房帷中事。只是这些话越发是不能插进去一句,万不能为了高芸嫣是跟自己要好说这些就跟她一般忘了规矩忌讳。

“只怕是姐姐自己个儿多心。”娴雅住了脚,拿起自己衣襟上系着的手帕子给她拭眼睛:“这些时候见到安安不曾,五爷该来给阿哥福晋请过安吧?”

高芸嫣点头:“阿哥走之前是来过一次,不过是福晋跟着一起说话用膳的。倒是安安心实,一个劲儿要和我说话。”

娴雅抿嘴一笑:“还是那么个性子,倒是跟五爷合得来。听主子们说,两人淘气到了一处就是万岁爷也是那他们没法子。”

“我倒是觉着五爷对安安挺好的,说起话也是一脸和煦可亲。不像咱们这位爷,有时候都是觉着爷说话行事就是一丝不苟的。”高芸嫣嘴角也是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略带着羞涩的笑容,好像是提到一个可以很亲密的人一样。

娴雅淡淡一笑:“是啊,安安那个性子是很容易跟人相处的。”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纹音住着的后殿,这儿清幽安静看来里面住的人性子定然是好的。

“到了,咱们进去。”高芸嫣拉着娴雅的手进去,纹音半倚在香色的长引枕上。看见有人来,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芸嫣,坐。”

“纹音姐姐,觉着好么?”娴雅先自福了一福,原本自己身份是不用跟她行礼的。只是好久不见,加之她年长又是在弘历身边最久。少不得行个半礼算是尽心。

看到娴雅,纹音略微收敛了一下脸上颇为骄矜的容色:“侧福晋,你这可是折杀我了。”说着就要下炕行礼,娴雅赶紧止住她:“千万别下来,你是有孕在身的人受我一礼原是应该的。”

说着便将自己带来的杏黄色包袱放到纹音手边的炕桌上:“姐姐,这是皇后主子命我带来的上等燕窝,要你好好将养身子。过些日子天好了,主子回宫就来看你的。”

“奴才富察氏谢主子恩典。”纹音脸上满是诚惶诚恐地敬意和感激,皇后居然会给自己一个皇阿哥身前小小的侍寝格格赐下燕窝,还不是看在腹中这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高芸嫣拉着娴雅在一边的锦墩上坐下:“这儿也没外人,先坐会儿。要是熹妃主子叫你过去,只怕又要立规矩了。”

“也没什么,早就站惯了。”娴雅有些矜持,拗不过高芸嫣的盛情还是在一边坐下:“这屋子挺暖和,要不还真是要冻坏了。”

“可不是,还好有地龙。只是这时候再用地龙总有些说不过去,只好铺上这么厚实的毡子了。”纹音指着地上铺着的红毡子:“这就暖和多了。”

娴雅颔首:“身子弱,原该这么着。”纹音看了眼高芸嫣:“芸嫣说是熹妃主子来了,我想过去给主子见个礼儿。”

“你还是好生养着才好,自己个儿身子这么重就别去了。指不定主子的过会儿会来瞧你的。”高芸嫣不待娴雅说话便先拦住了几欲下炕的纹音:“主子就是要你好生歇着,别挣命了。”

“总是不好。”纹音推开芸嫣的手:“要是再不起身走走,我可真是睡不住了。”

“你这会儿去给额娘请安,若是无事便好。倘或不好,额娘会为了你这一点点尽礼而对腹中的孩子安危置于不顾动心么?”娴雅起身,已经不打算在纹音屋子里多坐。

纹音和高芸嫣为之一愣,这话好像还没人说过。就算是每天到宝音面前请安,也是最近几日才免了的。她都没有跟自己说过要怎么注意身子,怎么对自己孩子好。虽说是一家子的姐妹,只是到了这儿都不管用了。她总是会有嫡福晋的架子,而且优越的出身是别人怎么也越不过去的坎儿。

这些放在别人那儿也就罢了,怎么同为富察家出来的女儿就是同室操戈起来。这是自从宝音入府以后就一直都在想的事情,那天去给她行大礼。听说自己有了身孕以后,看自己的眼神很是虚渺。嘴角依然是带着笑,只是那种笑但愿自己一辈子都不要再看见。

娴雅的话却是自己从未听过的,虽说是有些责备可是却是关心。更有一点是要让自己认清楚,熹妃之所以来看自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自己腹中的孩子,也只有这孩子安然无恙以后才能让自己真的在福晋面前站稳脚跟。

“侧福晋,我…”纹音看了眼娴雅,说话有些吞吞吐吐起来:“要是我不去,只怕福晋会挑礼。”一面说着话,一面看着坐在一边的高芸嫣:“芸嫣,这话你知道的。”

高芸嫣为难地看了眼纹音,似乎有着说不出的难言之隐。娴雅看这情形已经知道很多事都是说不出口的,难怪皇后会在自己出来之前跟自己说那番话。可见这些事都是经惯见惯的,也是不足为奇。只是自己又是丝毫帮不上任何忙的,要是突然插进去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也未可知。

安抚着纹音歇下:“好好躺着,有事儿我给你去回。主子在那儿,断不会为了这点事叫你为难。记下我的话,只有让孩子平平安安出生才是你最要想的事情。”

“我知道,要是没了孩子我也不用活着了。”纹音这才彻底放下脸上的骄容,算是听进了娴雅的话。

“那么多嬷嬷御医守着,会有什么事。”娴雅笑着指着炕桌上的杏黄包袱:“记着每天吃一盏燕窝粥,别委屈了自己。”

“我会看着她的。”高芸嫣柔声道:“纹音,你好好歇着。我先跟着娴雅过去。”

纹音点头,看着两人出去。或许以后会跟这么一个侧福晋生活着一起也会有什么说不完的好处,至少她不会有意去为难旁人。

“额娘,我陪着您再走一会儿。”富察氏跟在熹妃身后,娴雅略略退后一步走在富察氏身侧,亦步亦趋地走着。

“历哥儿不在府里,有什么事儿自己转圜不来的话。一定要说,可不许硬撑着。”熹妃手扶在身边宫女身上:“皇后主子身边不能没人伺候,娴雅纵然是能干也没法子过来帮你。自己少不得要多费心,历哥儿身边的人还是要加以约束。别乱了规矩才好。”

“是,奴才记下了。”富察宝音不着痕迹地看了娴雅一眼,娴雅低垂着眼睑仿佛没有听见熹妃和富察宝音说的这番话,看着脚下的石子路小心翼翼走着。

熹妃只是带着一抹淡然的笑意:“等历哥儿回来了,就去园子里走走。虽说主子娘娘不常回来,还是少不得会惦记你们。”

“是,我记下了。”宝音忽的抓住娴雅的手:“我没那个福气伺候皇额娘和额娘,妹妹少不得替我多尽尽孝心。我可就感激不尽了。”

“尽孝心原是奴才的本分,福晋这么说让娴雅怎么担待得起。”娴雅蹲身一福:“福晋折杀奴才了。”

富察宝音伸手扶起她:“哪有这么多礼数可讲,一路走着说说闲话。”两人继续跟在熹妃身后慢慢往前走,迎面而来一名硕身玉立的男子,清癯高瘦。

“额娘?”熹妃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那人已经当先一跪:“弘历给额娘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来之前说什么都没想到能见到唯一的儿子,这会儿活生生的跪在自己面前请安岂不是意外之喜。熹妃立住脚,一下拉起他:“回来了,见过皇上了?”

“是,已经在皇阿玛面前缴旨了。”弘历扶着母亲站定,宝音和娴雅赶紧上来:“给四阿哥请安,阿哥一路辛苦。”

“嗯,起来吧。”弘历看看两人,宝音自然是认得的。只是这个稚气未脱,却又是有着夺人秀色的女子是谁。好像是见过,只是在哪儿见过倒真是记不起来。

熹妃扶着儿子的手:“瘦了,江南办差很是辛苦。自己回来要好生将息,就要做阿玛的人了,不是小孩子了。”

“嗻。”弘历唯唯答应着,一副孝子的样子。两个女人跟在身后慢慢走着,不敢多说一句话。熹妃有了儿子的搀扶,走路似乎越发慢了。不想将这母子难得的相聚就这么抹去了。

“本来呢是不来的,想着你跟前那个格格就是这几日的功夫。担心你不在京里,富察家的一个人顾不过来。恰巧今儿去给皇后请安,娴雅也在边上。说起来也是心里念着这件事,瞧这情形皇后就让我带她过来瞧瞧。”熹妃扭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两个女子,宝音恬淡的笑着。娴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只是低着头走路。

弘历这才想起来那个女孩子是谁,顺势扭头看了眼娴雅。一些时候不见像是长大了不少,尤其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映得出人的影子一样。娴雅刚一抬头正好撞上弘历的眼睛,不知想到了什么顿时双颊绯红。飞快看了弘历一眼,马上垂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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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三章指婚8

熹妃看见这样子,会意地一笑也不点破。弘历扶着母亲继续往前走:“些许小事,还要劳烦额娘操心,实在是儿子不孝。总是让额娘不能安居深宫,从海淀车马劳顿到了城里。原该儿子去给额娘请安的。”

“没什么大事,闲着也是闲着。出来走走反倒是叫人舒坦不少,再说还有娴雅这个伶俐丫头陪着也不觉着寂寞。”

弘历很用心地听着,母亲说话的时候一句都不插嘴。小心翼翼扶着熹妃慢慢往前走,后面跟着一大票的宫女太监。却听不见丝毫异动,只是听见脚下的宫鞋踩在甬路上的声音。弘历眼角处瞥见娴雅抬起手略略额前的乱发,闹半天那个曾经在西二长街不认识路的小秀女已经长大了。或者说是已经是自己的侧福晋了,只是这一两年里都不会跟她多说一句话。皇母身边的人,不论是不是会成为自己的女人都是不容自己有不该有的心思。

富察纹音生下弘历长子是在熹妃和娴雅离开紫禁城四天以后,正好这天雍正帝从紫禁城到了圆明园驻跸。依旧是住在万方安和的寝宫,不过六十阿哥一定要在皇后住的杏花春馆用晚膳,皇帝素来宠爱幼子干脆也留在这边用晚膳。

娴雅站在皇后身侧,虽说打扇这类的事儿不需要她伺候。不过皇帝坐在这里总是不能怠慢的,看着宫女们鱼贯而入上菜。六十阿哥福慧时不时看向什么新鲜的菜式便要人立马放到面前去,娴雅多半会在这时候放到福慧面前。

“娴雅真真是长大了,不像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胆小得都不敢说话。”胤禛漱过口,坐到一边的软榻上:“那天去宫里看过四阿哥身边的格格了?”

“回万岁爷的话,是熹妃主子带着奴才去的。”娴雅捧了盏狮峰龙井到了皇帝手边:“福晋福晋会说万岁爷命太医和收生嬷嬷日夜守着,很是放心。都是万岁爷的恩典。”

“嗯,茶是谁沏的,很不赖。”胤禛抿了口茶,看着皇后:“谦嫔那儿是在什么时候?”

“只怕也就这几日。”那拉氏坐过来,把福慧拉到身边坐下:“六十,等会儿让你雅姐姐带你去外面走走?”

“好啊,我要去前海那边坐船。”福慧笑着眼睛都弯了:“阿玛,我晚上去万方安和睡好不好?”

“你去了,要是找不到阿玛只怕又吵着要吃的了。”皇后笑道:“看看有什么新进的水果。拿过来给皇上解解腻。”

正说着,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高无庸从外面进来:“奴才给万岁爷,主子娘娘贺喜。”

“怎么了?”皇帝放下手里的茶:“哪来的喜事?”

“四阿哥身边的富察格格生下一个小阿哥,奴才给主子贺喜。”高无庸跪在地上行了大礼,皇后跟皇帝相视一笑:“叫宗人府给取个好名字,朕看合适不合适。”

“这可是万岁爷的长孙,可要好好庆祝一下。”那拉氏看了眼一心逗着福慧玩笑的娴雅:“说是四福晋也有喜了,这下子加上谦嫔都是三喜临门。好久没有喜事,真是要好好热闹一番,才算是喜事。”

“嗯,让光禄寺和内务府看着办吧。太过铺张就不必了,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太闹腾,只怕折福。”皇帝反倒不是很热衷这件事:“虽说是长孙终究不是嫡出,看着老四媳妇将来如何再说吧。”

皇后笑笑,似乎没有意外皇帝会这么说。至少皇帝也是很在乎嫡庶这件事,有了皇长孙最多是将阿哥的生母多赏些东西而已。

宫女捧着掐丝珐琅的捧盒进来,里面盛着皇帝喜欢吃的荔枝西瓜等时鲜果品。皇帝用象牙签子叉起一枚荔枝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下:“今年的荔枝还不错,只是不及去年的肉厚。”

“西瓜也好。”皇后笑笑:“前儿送来的时候,一直都是放在窖里还没动。不知道是不是掉下来不少,明儿叫人去看看。”

“送些去给弘历弘昼那边,省得说朕偏心。光记着园子里的人,不管宫里的人怎么着了。”胤禛也叉起一块西瓜:“朕倒是说,有功夫让老五媳妇进来一会儿。你该说说她,成日家跟着弘昼一起胡闹。”

“怎么又跟弘昼一起胡闹起来?”皇后有些惊愕,安安不是不知道礼体上下的孩子。怎么被皇帝说成跟着老五一起胡闹,这话是不是有人混说的。

“你问问她就知道了,到底还是老四家的叫人省心。”胤禛起身闲闲散步,那拉氏跟着起来:“朕看啊,弘昼身边还是要添几个跟前人才好。这样老五媳妇才会知道怎么着规劝老五,要不这样子下去可不成。宠得太厉害了。”

皇后闻言便笑了起来,敢情是为着弘昼把媳妇儿宠得太厉害了。说是呢,皇上怎么会知道阿哥和福晋胡闹得利害。就算是胡闹也不会让皇父知道,只怕是说两个人在哪儿疯疯闹闹被皇帝身边的人看到了。这还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往里面加个人不是在安安嘴里塞了一块塞不进的辣椒不成。

虽说皇家媳妇不妒不嫉,但是这么做终究是有碍人情。不过还是不好当面去顶撞皇帝,这位爷可是最不欢喜人违逆他的意思。“是,有功夫臣妾说说她就是。”

“太医的脉案朕看过了,怡王身子不好已经是很让人操心了。有病就马上传太医,要是迁延久了只怕事儿就难做了。”胤禛看着皇后:“你身子不是太好,自己要当心。”

“是,一直都是让太医日夜请脉。吃了药,好多了。”那拉氏陪着皇帝在回廊上慢慢散步,娴雅牵着福慧往前海那边散步坐船。两个人一行走路一行说话,皇后扶着皇帝的胳膊两人的身影慢慢在石子路上拉长得无限远。

安安被人传进了圆明园皇后身边,一身水绿色的旗袍越发衬得娇花软玉一般。皇后还在午寝未起,娴雅听说是安安来了赶紧从皇后寝宫出来。

“五福晋?”到底是一起待了很久的姐妹两个,娴雅笑着打趣道:“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不是五爷送您过来的?”

“还说!你也叫我五福晋,哼!”安安不好意思地推推一脸是笑的娴雅:“怎么就知道是她送来的,莫不是主子说了我什么?”

“主子可是一心维护你,就是万岁爷说什么主子都给你兜住了。还舍得说你去。”娴雅拉着她的手慢慢走着:“安安,主子都说你是有心的。阿哥那儿,主子自然回去说的。倒是你,主子说什么都舍不得。还说你算得上是这么些皇子福晋里最得宠的,这可是意料不到的事儿。五爷虽说有些糊里糊涂的,倒是没想到会疼媳妇儿呢。”

安安红了脸:“这话怎么也知道了,主子这算是说我呢。我等会儿见了主子,好生请罪就好了。你可得给我兜着点,我好生回话就是了。”

“别胡说。”娴雅把她让到自己日常起居的侧殿坐下,亲手给她斟了盏茶:“这是新进的茶叶,主子都是舍不得喝。”说着拿出两个嵌螺钿的什锦盒子放到安安手边:“吃点点心,那日主子让人送去的荔枝可收到了?”

“好甜。”安安拈起一块芝麻小面饽饽慢慢咬着:“我才吃了一个就觉得有些腻,是阿哥说是万岁爷和主子赏的才算是两个人将那点荔枝吃完。”

“我先时也觉得甜,主子吃了好几个就放下了。没叫我多吃才是好。”娴雅挨着她坐下:“这些时候你去乾西五所那边没有?”

“就是刚大婚那会儿去了一次,没觉着什么就回来了。再说四阿哥不是不在宫里吗,阿哥也不能过去。索性就没去了,你回去过一次?”安安想起那天听弘昼说起过:“还是跟着景仁宫额娘一起回去的。”

娴雅笑笑:“说是福晋也有了,不过格格生了以后主子也没再叫人回去瞧瞧。我也犯不着去给主子讨这个差使,就连熹妃主子都没说什么。”

“侧福晋,主子醒了。”两人正说着,娴雅身边的小宫女纤纤过来福了一福:“说是要是五福晋来了,就一起过去。”

娴雅看了安安一眼:“知道了,跟主子回话:马上就过去。”顺手拉着安安到了梳妆台前坐下:“好好理理,主子那儿你放心。绝对不会难为你的。”

“什么时候,你也到宫里去住就好了。我总想找人说话,你知道跟她们都说不到一块儿去。”安安拿着象牙篦子理着鬓发:“有时候我想阿哥做得其实没错,所以才会顺着阿哥。他是我夫君,我自然是向着他的。”

娴雅抿嘴一笑:“这话你跟主子说,主子就什么都不说了。”

“奴才恭请主子圣安。”安安跟在娴雅身后进了皇后寝宫,那拉氏吸着仙鹤腿的掐丝珐琅水烟袋。小宫女跪在地上给她装着烟丝,看那拉氏神情惬意说不定真是不会骂自己。

“大婚这么久都不来看看我,显见是将我丢在脑后了。”皇后垂着眼睑也不笑,安安听不出究竟是说笑还是认真再说自己。

“奴才听说皇额娘圣体欠安甚是牵挂,只是担心自己来了给皇额娘添乏。”安安肃了一肃起身,皇后眼皮也没动依旧是在抽着水烟:“皇额娘身子可大安了?”

“比前些时候好些了,昼哥儿胡闹你也由着他去?他的性子是被娇纵坏了的,可不许再由着他的性子去。”皇后咕嘟了一下水烟袋,方才放下:“都不是孩子了,看看四阿哥那面都是做了阿玛了。你们也是跟在后面的事儿,怎么还是不知道礼体上下。要是日后传将出去可是叫人怎么说,难道还要人说阿哥福晋不好?”

“皇额娘教训的是,儿子媳妇不孝让阿玛额娘费心了。”安安当即跪在皇后面前:“奴才有话想回禀皇额娘知道。”

“起来说话,等会儿要是天申阿哥来了只怕会说皇额娘有意为难媳妇儿。那可就是说不清楚了。”皇后看看娴雅:“没外人,你们小妯娌俩坐到这边来。都是一家子人也没什么话不能当着面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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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一卷嫁入潜邸第四章邀宠1

娴雅看着宫女整好悌凳,自己便将一个软枕垫到皇后的腰后努力让她坐的舒坦些。又斟了盏新沏的茶端到皇后手边:“主子可要吃些什么,刚起身只怕饿了。”

“新鲜点心不拘什么拿些过来,让人都退下去。这儿不要人伺候。”皇后挪了挪有些酸胀的腿:“听见没,到了这时候娴雅这丫头还是不肯叫一声皇额娘。娴雅在我身边也是很寂寞,要是我没空跟她说话就一个人闷着。你有功夫多来看看她,将来只怕就没这么闲适了。等她到了年纪,就要走了。”

安安看皇后这时候神色算是缓和下来,自己也跟着松了下来:“娴雅比我们都好,皇额娘偏疼也是应该的。只是安安有句话,说了额娘要怪就怪媳妇不会说话。”

“嗯,你说。”娴雅命人端来两碟御膳房刚做好的小八件点心放到皇后手边,这才挨着安安在下面坐着。

“奴才承蒙皇父和皇额娘看重,指婚给五阿哥。是奴才吴札库家莫大的福分,奴才只有殚精竭虑为阿哥打算才算是不负皇父和皇额娘一番厚爱。”一面想一面说,语速不由很慢:“汉人讲究三从四德,虽说咱们满人家不要这些俗套子,只是既然奴才做了阿哥福晋少不得顺着阿哥一些。”

皇后拿着一块玫瑰花样的饽饽咬了一口便放下了:“这个还不赖,比前儿的好多了。你们两个别光坐着,没趣得很。”

娴雅笑着拿过点心放到安安手边,安安看了娴雅一眼:“皇额娘,既然阿哥只是想做个富贵闲人又何苦对阿哥说得太多。不如从了他的心思,阿哥和安安自然是感激皇父跟额娘一生一世。”

“安安这话,好像万岁爷还不够宠天申阿哥似的。跟弘历比比,只怕是宠他更多。自然是不能跟六十阿哥比,你们都知道小阿哥的亲额娘走得早。万岁爷偏疼也是人之常情,至于旁的事算得上万岁爷偏宠天申阿哥更多些。”皇后笑道:“安安这话,我记下了。你说你要一世为昼哥儿打算的,昼哥儿的亲额娘也是个好说话的主儿。看来这一对儿婆媳是不要我操心了。”

“皇额娘,若是皇父再说起阿哥有些荒唐行径的时候,只求额娘多替阿哥描补描补。”安安跪在那拉氏面前:“阿哥也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那拉氏颇为惊讶却又带着一丝赞赏,似乎在安安身上看到皇帝异母兄弟廉亲王允祀福晋郭络罗氏的影子。不过弘昼毕竟不会是廉亲王,而安安自然也不会是郭络罗氏。

“这话呢,我先听着。皇上是昼哥儿的阿玛,自来是不会亏待自己个儿的儿子。有什么让昼哥儿自己去和皇上说,到底是女人家不要多问朝中之事。”皇后停了停,有些为难地看着安安:“有句话,少不得嘱咐你。”

“是,奴才谨遵额娘教训。”

“昼哥儿到底是皇阿哥,便是你们少年夫妻跟蜜里调油似地。只是绝没有只有一个嫡福晋的说法,日后有了侧福晋庶福晋都是为了皇家开枝散叶。你要是事事在意的话,只怕不是一件好事。”皇后顺势看了眼一旁的娴雅,这话与其是说给安安听倒不如是说给娴雅听。

安安抬起头:“皇额娘,这件事虽说奴才打心眼里不高兴,只是为了他绝不会做出失礼的事儿来。皇额娘放心就是。”

“你能有这个见识,很好。”那拉氏点点头:“有些事只要是自己心里想开了也就不算是大事,皇室中的女孩子都是这样子过来。你我虽是婆媳,实则是一样。”

“主子,五阿哥来给您请安。”身边的大宫女进来禀道:“已经在殿外候见了。”

“是不是,但凡是多留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叫他进来。”皇后打趣道,娴雅见状先是一礼:“主子,奴才告退。”

叔嫂见面多有妨碍,皇后点头:“去吧,今儿留着他们两口子在这儿用膳。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到时候预备一桌家宴。再把六十阿哥也带来,才说要和五哥一起玩的。”

“是。”娴雅答应着退了出去。

娴雅一直都是颇为羡慕安安和弘昼两人,尤其是在皇后面前都是不加掩饰的亲昵越发让她心中泛起一丝莫名的悸动。早已注定是弘历的侧福晋,那日回宫看见的却是济济一堂的妻妾。嫡福晋已经不是好说话的人,身边人稍稍有些礼数不到都要看她脸色。有一日自己到了那里又是怎样一番情形,高芸嫣和纹音都是美貌如花的女子。更兼着纹音已经生下长子,虽说是庶出也是长子。而且嫡福晋也是有孕在身,等自己到了只怕一切都是定局。

如今有皇后袒护着还好,只是皇后身子骨每况愈下这样的好日子还有几天?皇后曾跟自己说过,一定要看着自己到弘历身边去。不让人欺负自己,只是有些东西明面上是看不到的。

看看帝后二人的情意,再看看弘昼对安安那般好,娴雅心中越发不是滋味。有一天自己真的做了侧福晋的时候,他会那样对自己吗?一个那样识大体的贤妻外加那些美妾在身边,一个稚龄女子凭借什么去得到他的眷爱?

弘历早间听到从圆明园到宫里办事的太监传话,皇帝命他赶往圆明园有重要事情吩咐。富察宝音刚怀孕没多久,正是害喜厉害的时候。最近一段日子以来都是高芸嫣在伺候弘历的起居,夜里也是多半歇在她住的偏殿里。

“主子这就要走?”高芸嫣拿来一件玉色的常袍给弘历换上,帽正上镶着一块红宝石,一看就是黄带子的身份,这件袍子穿上去越发显得玉树临风起来。

“从宫里到海淀还有好远,要是晚间赶不回你们各自安置。”弘历握了握她的手:“虽是暑天,自己还要多加件衣裳。你身子弱,别着了凉。”

“是。”高芸嫣笑着给他端来一盏燕窝粥:“先把粥喝了,空肚子赶路岂不是难受。”

“嗯。”弘历坐在东边炕上:“福晋有了身子,懒怠动弹。纹音还没满月不能出屋子,所有的事都压在你一个人肩上。要是顾不过来要说出来,你再要是不好我可找谁去?”

“正要和主子说呢,主子去园子里不如跟皇后主子面前说说。把侧福晋从皇后主子跟前接回来可好?她可是能干精明人,又在主子面前待了这么久。处世自然要不这些人强得多。”这件事高芸嫣跟纹音想了好久,只有让娴雅早些回来。虽说还是待年,也未必一定要在皇后跟前。

弘历淡淡一笑,继续抿着手里的燕窝粥。高芸嫣侧着身子坐下:“这件事只怕让主子不好朝皇后主子开口。”

“倒不是不好开口,要她回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皇额娘身子不好,最近一直闹病。要是叫她回来,皇额娘那边怎么处?”弘历吃了一块芝麻饽饽:“这些时候怡王身子也不好,皇父两边都在操心。不想再多事,这儿的事终究是小事。”

高芸嫣点头:“这是主子孝顺万岁爷和皇后主子,要是万岁爷知道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是儿女对于父母尽一份心罢了。”弘历已经放下手里的碗箸:“等会儿叫黄氏到福晋那边去。听说昨儿又是一夜不安生,看来要请御医过来瞧瞧。”

“是,等会儿就去传太医。”高芸嫣赶紧让宫女进来伺候弘历盥洗,自己立在一旁给他整理着衣衫:“主子是让谁跟着一块儿去?王福做事有些推三不着两的,怕惹主子生气。”

“王福这个奴才总归哪天我把他扔到慎刑司去,看收不收拾他。”弘历咬牙道:“这群太监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高芸嫣赶紧赔笑道:“原是我的不是,好好的又惹主子生气。知道主子气不顺就不该提起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情,时候不早了。要不还是让王恒跟着主子过去?”

“就他吧。”弘历也没继续说什么:“过会儿去看看纹音,只怕也是不省心。”

“只怕就是阿哥最不省心,要不哪能急着要往海淀去还有这么多嘱咐的。”高芸嫣婉转一笑:“再这么着就不用去海淀了,去了也晚了。”

弘历绷不住也笑起来,顺手捏了捏芸嫣的粉颊:“还说谁谁谁伶俐,我看啊谁也及不上你伶俐。好生用膳,等会儿饿着了没人心疼。”

高芸嫣双颊绯红,顿着脚想要嗔他一句想了想还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