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是谁教的,有你这样恶毒心肠的额娘什么样的事情教不出来?”皇帝手里端了一盏娴雅奉上的清茶,刚要喝复又放下:“你长春宫的东西,朕还真要掂量掂量能吃不能?若是里面又有什么东西吃了叫人深思倦怠,做出种种叫人难以想象的事情可就难看了。”话音刚落,手里的茶盏重重淬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娴雅先时只是听说过只言片语,富察氏下药的事情。却又不好去问人,毕竟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这种事情,单单只是下药还是出在皇后宫里,不仅是皇帝说不出口。就是宫女太监知道了,也不敢胡乱传话。

“你做的事情朕真是说不出口。”皇帝扭过脸看着坐在一旁的娴雅,猛然间想起那日弘昼递上来的本子:“朕如今不跟你计较别的事儿,先问问你什么叫做不宜子孙?你在宫里指着,哪知道谁不宜子孙?那时候不过是皇子福晋,说破天去也不过是个亲王嫡福晋。哪里就会有人苦心巴结到你头上来,还把这样子重要的机密事宜透给你知道。你倒是给朕说说,什么叫做不宜子孙?”

富察氏说什么都没想到皇帝会在这时候把这件陈年往事翻出来,而且还是当着那拉氏的面前:“皇上说的什么,臣妾不明白。什么不宜子孙,莫非是谁的生辰八字有什么妨碍不成?”

“哼,朕哪知道是谁。这话倒是要问问你,你是六宫之主。自然是心知肚明的。”皇帝几乎要指着富察氏的脸:“当初上赶着跟朕说不宜子孙,时时处处只是怕朕忘了这件事。”

“皇上若不信的话,臣妾说再多也无用。可见皇上心里还是害怕会有了这样子说不出口的事儿,故而时时处处防着。”富察氏定定神,皇帝没有吩咐她起身便自行起来。这已经算是大大的失礼,一个趔趄往前颤动了一下:“皇上别忘了,这话也是皇上拿来堵人嘴的。”

弘历被富察氏一番话气得脸都青了,娴雅在一旁思想前情。过往的一切都从眼前掠过,从指婚为侧福晋开始就一步步走入了富察氏所设下的陷阱中。偏偏皇帝又是个软耳朵,这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况且还不是和尚道士,不过是富察氏的一句谗言就害得自己自从女儿出生就难以相见,后来在宫中刻意隐藏,只求安稳度日。能够在有生之年能够见到女儿一面也就是心满意足了。

还好有额娘的临终托付,又是皇太后的另眼相待。总算是借着将亲王之女抚育宫中的旧例,才将女儿养在了身边。只是这是距离自己生下女儿,已经是过去了好久好久。难道你富察氏是嫡福晋是皇后,就注定要高人一等不成?同样是上三旗出身,同样是秀毓名门。怎么际遇有着这般天渊之别。

而这一切只是源于一句谗言,一句毫无根据的谗言。富察氏几乎毁掉了自己的一生,还能在这里撇清么?想到此,娴雅本来是恹恹的神色反倒是精神了不少。看着摔得粉碎的茶盏,和盛怒中的皇帝:“皇上,事情既然过去了何苦揪着不放。谁是皇后主子说的不宜子孙,皇后心里最是有数的。”

“你甭替他说情了,你们母子四个要不是命大还真是要出事。永瑜永珑那是多少人加小心,又是皇阿哥她不敢下手。婉儿和馨儿,特别是馨儿。婉儿是弘昼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不敢动手,只怕有一日栽到弘昼手里。”皇帝说话开始口不择言:“你独独担心弘昼不跟你干休,所以就处处跟馨儿为难。朕告诉你说,到底是朕在做皇帝。弘昼能在宗人府当差也是朕的一声令下,他不改宗牒是他做宗令的本分。你处处暗地护着弘昼,也不想想弘昼怎么看你?嫡母陷害子女,这在先帝朝是要秋后问斩的。”

富察氏越听越糊涂,皇帝那张脸浑不似平日那种和煦的神色。尤其是看着自己的时候,几乎是眼睛中都要喷出火来:“皇上,这不宜子孙可是钦天监批的。跟臣妾什么相干?”

“不与你想干?”要是换做别人,只怕老早就是一个耳光掴在脸上。皇帝抬起的手放了下来,狠狠捏了几下:“你大爷马齐在钦天监内务府做的好事,是不是要朕销了他的封爵和坟头你才安心?你安心以为自己做的事儿没人知道,是么?实话告诉你说,婉儿封为固伦公主一点都没有僭越。她是朕和娴雅的女儿,就是为着你的一句不宜子孙。没人敢把这孩子养在宫里,你的手无处不在。”

富察氏愣住了,和婉是皇帝跟那拉氏的女儿?“皇上休要被那拉氏的花言巧语骗了去,必然是她要和王和和王福晋一起做出的什么事儿,在皇上面前邀功请赏来着。”

“好一张利口,朕真是小瞧了你。”皇帝冷笑一声:“弘昼不是向着你的?你去了看看宗人府的玉牒,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当初皇考皇妣在世也是知道此事的,只是碍于你那些流言不好说明。毕竟你们富察家也是上三旗大族人家,马齐又是三朝老臣。不能寒了众人的心,所以只有委屈了她们母女。你不但不感恩戴德,反倒是狡辩自己跟这件事毫无关联。真要朕把你富察氏一门都灭掉才好?你不想想,你做的这些事情哪一件不是抄家灭门的死罪?”

富察氏倒退了两步:“皇上,我没有。我没有做你说的那些事,我只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告诉皇上知道,省得皇上被那拉氏的花言巧语蒙骗了去。”

娴雅一直都没有说话,毕竟富察氏还是皇后。名分相关,自己也不便在里面加些什么话。况且皇帝已经是盛怒之下最容易迁怒于人,倘若是这时候自己强自在里面说了两句话的,一时皇帝解了气。日后想起来焉得不说自己的不是?

不过富察氏口口声声说自己花言巧语蒙骗皇帝,不止是口不择言还是在一个劲儿地栽赃自己的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一直这样忍耐下去只怕富察氏会真的以为自己可欺:“主子,你口口声声说奴才花言巧语蒙骗皇上。只是不知道这些闺房中的话主子是怎么知道的?还有,不知道主子可还记得当初在潜邸的时候,高福晋有孕。主子让人摆放到高福晋殿内的那些铺宫看上去富丽堂皇,只是里面所有的东西无不是孕妇的忌讳。”

富察氏看看娴雅又看看皇帝:“你胡说什么,我没做过那些事。”皇帝脸上的杀气已经让富察氏胆战心寒:“皇上,您别信她的一面之词。她是有意诬陷臣妾的。”

“她的性子是你不清楚还是朕不清楚?这么多年她诬陷过谁?”皇帝冷冷看着她。

“主子,奴才诬陷主子也好实话也好。宫中多年,您还不知道这些请脉的方子都是有了案底的。皇上若是有心要查实的话,只消去太医局翻出那些脉案底子就什么都清楚了。那时候主子只怕真的无话可说了。”娴雅看了眼皇帝:“皇上苦心维护主子,主子不思回报也就是了。怎么能说是皇上诬陷主子,主子是皇上的枕边人,是结发的嫡福晋。难道皇上还会有心委屈了主子不成?”娴雅微微一福:“主子这话可是寒人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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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卷风云际会第十九章报应

第五卷风云际会第十九章报应

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娴雅依旧是守着规矩,在帝后面前总是要自称一声奴才的。富察氏听着娴雅面上带着十二分恭敬,内里锋芒毕露的话不免怒从心起:“你少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皇上何等英明岂会上你的当。不过是一时被你的狐媚子迷住了,你少兴头。还真以为自己做了皇贵妃就是六宫之主了。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皇帝冷冷看着富察氏:“当着人一套背着人一套,怎么都像是在说你自己。从一开始做了朕在潜邸的嫡福晋开始你就在做戏,把朕玩弄于鼓掌之上。从大格格夭折开始,你就在说是为着别人的八字不好妨着了。后来永琏惊风而死,又说是纯妃的阿哥来索命。每次你都有借口,怎么不去想想你自己?”

“皇上,永琏惊风而死是因为高氏所养的猫。”富察氏仿佛记起了什么,不顾一切哭喊道:“原本永琏已经是好的差不多了,都会叫额娘了。偏偏来了一只挂着翊坤宫项圈的猫,在永琏身边乱叫。吓着了他,才会惊风而死的。”

“时至今**还在胡乱攀扯,朕真是不明白怎么你就不肯低头。承认是自己做得太多,错得太多才会遗祸子孙。每次都是别人的不是,你怎么就全是对的?”皇帝几乎是厌恶地看着富察氏:“难道从小到大,一直到做了皇后你都是这样猜忌旁人。如果是这样的话,朕倒是能够想得出你给朕吃的那些东西是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了。”

“皇上,臣妾没有。臣妾绝不敢有丝毫谋害皇上的心思。”富察氏没想到皇帝会由此联想到那年魏氏的事情,虽然是手段不光彩只是落得的后果倒真是自己没有预料的。功亏一篑,居然是让有人称着那机会得逞。而这件事恰好又是跟那拉氏有关。

“给朕下药,让朕每日在混沌间由着你摆布。朕怎么会相信你?”皇帝扬手就是一耳光重重掴在富察氏脸上:“妖言惑众,陷害后宫嫔妃都是你的首尾。看来你这个皇后还真是做腻了。”

一直都坐在地上的和敬听到父亲掴在母亲脸上那一记响亮的耳光,不由抬起头看着盛怒中的父亲。一幕幕发生过的事情在脑海中掠过,好像有很多人在耳边说话。还有人的哭声,远远看见一个小姑娘坐在长春宫正殿外的廊下。艳羡的眼睛盯着宫门外时不时走过的人,尤其是在一起玩闹的阿哥格格们。记起来了,那正是自己。

幼年间若不是婉儿进宫,两人一般年纪才算是多了个玩伴。额娘是看不起纯嫔生的和嘉的,常说她是出身微贱的包衣奴才所生。好在婉儿是五叔的嫡女,额娘说不出什么不好。也就是默许了自己去和婉儿一处玩耍,谁知道婉儿处处讨得皇祖母欢心。又有个承乾宫的娴妃抚养身边,额娘常叮嘱自己莫要跟她走近。说她是自己安心要往下流走,才会放着好好的和王府格格不做。非要做个妃子的女儿,真是没出息。

其实额娘不知道,要是没有婉儿自己的幼年会有多么贫瘠。婉儿虽然生得明**人,说话行事的气度居然是自己这个嫡出的公主所无法比拟的。很多时候自己都在将婉儿当做自己每日要去照鉴的一面镜子,看着她的打扮来装扮自己。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山高水长楼前当巴勒珠尔看向马上英姿飒爽的婉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哪怕穿的跟婉儿一样。说话行事也跟她差不离,自己到底还是做不成第二个和婉。

额娘告诉自己,只要和馨或是和婉一个人出事,日后阿玛宠爱的公主就必然是自己。自己会成为宫中人人所瞩目的大公主,嫡出的固伦公主其实寻常人可以比拟的。

“额娘,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和敬缓缓起身:“您说过要是婉儿出事,巴勒珠尔就会娶我。只是额娘,您想过不曾。哪怕是我嫁给了巴勒珠尔,他眼里会有我么?我见过他看婉儿的眼神,除了婉儿他不会娶别人的。我是您的女儿,您怎么就不心疼心疼我?成日都在计算这些事,难道您计算了就全是您的不成?”

不仅是富察氏,就是皇帝跟娴雅也吃了一惊。和敬很久说话都不是清楚了,方才举着剪子要伤了婉儿姐妹两个,看上去还是痴痴呆呆的。这时候怎么就灵光起来:“和敬,好好的怎么要去伤了婉儿和馨儿?”

“额娘说只要没有了她们,我就是真正的固伦公主了。”和敬看了眼母亲:“额娘,您错得好多。早年间的时候,我常在梦里看见长春宫的院子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和我般长般大的姐弟。嬷嬷说那是早年间夭折的哥哥姐姐,额娘她们怎么好好的会在长春宫?”说了两句清明的话,一下子又变得糊涂起来:“她们总是眼巴巴看着您走进走出,只是不想跟您说话。我瞧见过无数次。”

“你,你别胡说。”富察氏对于早夭的儿女本来就有这心病,被糊里糊涂的女儿提起来越发是心神不定。说话的时候未免带着胆怯和气短:“你小孩子家,总是在这儿说些吓唬人的话。”

“朕真是不知道你到底做了多少亏心事,才会让早夭的儿女都不能入土为安。非要日夜在长春宫外徘徊,想起来朕都毛骨悚然。”皇帝脸色冷凝。

“如此恶毒的女人,咱们爱新觉罗家不能留着做祸患。”外面传来钮钴禄氏气得发颤的声音,如意担心皇帝真会一怒之下起来废黜甚至是杀掉皇后的心思,毕竟如意是富察家举荐入宫的侍婢。悄悄带人到慈宁宫搬来了钮钴禄氏,钮钴禄氏坐着明黄软轿而来听到的却是这样一番话语,勃然大怒。

“先帝事事英明,只想着給皇帝选一个好的福晋,委屈了娴雅一直坐在低人一等的位子上,你做了正室福晋却是这样报答先帝的深恩,还要辜负皇帝带你的一番情意,甚至是时时处处谋害旁人,连自己亲生的子女都不放过。”钮钴禄氏手里的仙鹤腿的水烟袋几乎戳到富察氏脸上:“不知侍奉公婆之礼,时时处处以中宫皇后自居。也不想想没有我,会有皇帝还是会有你这个皇后?皇帝能立你也能废了你,皇宫里比你强比你好的人多了去了,犯不着为了一个富察家弄得宫中日夜不宁。”

“皇额娘…”富察氏第一次有些怵皇太后,毕竟钮钴禄氏是如今宫中最尊贵的皇太后。就是皇帝也是处处孝养皇太后,她说一句话抵得上自己做太多的事情:“奴才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求皇额娘开恩,饶了媳妇吧。”

“哟,这时候知道我是皇额娘了?先时说我不过是个侍寝格格出身的时候,不过是因为生了个好儿子才有今天这般尊贵的时候想过我是你皇额娘么?”钮钴禄氏带着一丝冷笑:“我出身太低,比不得你是上三旗的秀女出身。你们富察家世代出将入相,是谁给的恩典你想过不曾?没有皇帝没有我们爱新觉罗家,你们家再多有出息的人又能怎样?”

“皇额娘,从前都是媳妇不知事。额娘大人大量饶过媳妇从前无知,以后再也不敢了。”富察氏先时还在皇帝面前拧着不跪,此时钮钴禄氏到了面前却是油然而生一股从未有过的害怕:“媳妇知错了,皇额娘饶了媳妇先前无知吧。”

“饶了你?”皇太后看着一旁的娴雅:“你先问问娴雅,看她是怎么做的?但凡是我病了,她就是那么着衣不解带的伺候着。你呢,皇后?我的正牌儿媳妇,那时候你去哪儿了?”

“你做的不就是告诉我,我这做婆婆的实在是配不上你这做儿媳妇的身份”钮钴禄氏笑得很难看,娴雅看她气得不行只怕年纪大了经受不住这样大的气性:“额娘,您先歇会儿。给您把烟袋儿点好,您吸两口解解乏?”

“你在这儿打马虎眼,给人松动。她会谢你?”皇太后看上去像是跟娴雅做恼,只是说起来带着熟不拘礼的宠溺:“我吸烟只怕是污了皇后的地方。”

弘历还不知道母亲恼怒皇后是为了她打心眼里瞧不起母亲出身低微的缘故,只道是民间婆媳不和的故事在宫中重现。素来以孝治天下的皇帝被母亲说出的话,越发是气得七窍生烟:“好啊,朕还是真没听说皇后会是这样在乎出身。好啊,朕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出身低贱。来呀,把富察氏的宗籍削去。打入辛者库为奴,富察氏一族除傅恒因为努力当差尽赎前过不予追究外。从上三旗的镶黄旗贬为下五旗的镶蓝旗。不论多大出息都不许再抬旗。”

富察氏一下子跌坐在地,镶黄旗是上三旗中最尊贵的旗份。而镶蓝旗可以说是八旗中最末一旗,永世不得抬旗岂不是说自家永无超生之日。

“皇上,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饶了臣妾吧。”

“以后你都不是臣妾了。”弘历冷冷看着她:“朕不会让你死的很容易的,不会便宜了你。”

正文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二十章旁观者清

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二十章旁观者清

弘昼难得闲在府里,也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前朝的旧书外在书房里慢慢翻着。虽说是过两天婉儿便是大婚之期,毕竟不是在王府里以格格身份出嫁,自己也就乐得个清闲。谁让皇帝这次居然要一心操持女儿的大婚,既然如此不如成全了皇上的好。

“王爷。”安安也不叫人,一径进来:“宫里出纰漏了。”

“什么?”弘昼多年都没见过安安脸上有如此神色,不知是不安还是惊惧:“宫里出什么事了?”

安安在炕上坐下:“娴雅宫里的仙儿带出来一封信,匆匆交给我就坐着玉泉山运水的车回去了。”

弘昼接过信赶紧打开,这都是快交腊月又是婉儿大婚在即。宫里能有什么大事比得上新年和公主大婚要紧。只是看了两三行,弘昼便皱起眉头将信笺扔到了熏笼里。眼瞧着化作灰烬:“自作孽不可活,到底是在这时候出来了。”

“怎么了?”轮到安安大惑不解,弘昼却是一语不发。背着手在书房里慢慢踱步,仿佛有件事至少不是像信上说的那样。偏偏这时却是想不出来这件事出在什么上头,婉儿几乎被和敬袖中藏着的西洋剪子所伤?和敬如今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一个,如何能够去刺伤旁人。还有和馨,小丫头怎么会去招惹和敬?

“婉儿明儿大婚之后,只怕就要做掌家福晋了。”安安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是将弘昼心中盘绕的心结解开:“这孩子生就了个菩萨性子,说什么都是带着笑。从小就不爱跟人一争高下。”

弘昼几乎是拍案叫绝,婉儿这件事做得不仅是毫无破绽可言。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人会将此事想到平素乖巧伶俐极其可爱的两位公主身上,婉儿倒还罢了。这个和馨才是个人物,瞧着她不过是跟自己的和琌一般,心机如此深沉到底还是宫里将好好的小姑娘变成这番模样了。

“王爷在想什么?”安安看出弘昼的失神:“婉儿幸好没事,要不可就是出了大事了。还有几天就是大婚了。”

“富察氏如今正是籍没了?”弘昼好些时候没去宗人府,这件事皇帝并没有交给他去办,兴许是因为早知两人便是不和的缘故,皇帝不愿格外再生枝节。再说傅恒平素跟弘昼关系也是不错,这件事等于是将真个富察氏家族分崩离析了。只有傅恒一支得以保全,傅恒不知是在心里感激皇帝还是别的。至少不会再跟富察氏有所往来,堂堂大清第一外戚沦落至此除了感慨皇室无情还能说别的什么。

“已经打发去了辛者库。”安安点头:“我听人说了,说是在辛者库做最低贱的事情。这可真是天渊之别,先时虽然没了皇后的体面到底还是在宫里有自己的份位。你看高氏,虽说事事少他不得,总没这么大事儿出来。”

“不过是一前一后而已。”弘昼感慨了一句:“富察氏的事儿还没全出来,要是全被皇太后知道的话就不是籍没了。只怕真的是满门抄斩,那句灌药的话幸而没听了去。”

“皇太后到底是谁请来的,高氏?”安安初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只是疑心高氏有意给了富察氏难堪。所以请来的皇太后,弘昼不置可否。

“她也配?”弘昼冷冷说了一句:“皇额娘想办高氏跟富察氏不是一日两日了,先时没下手据说是娴妃求的情。求皇太后看在先帝指婚的份上,说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太后听信了这句话才算是留了情面,你瞧瞧那个魏氏就知道了。”

安安没说话,宫中面上看去一团和气。谁会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尤其是富察氏几乎是皇帝宠信信任不衰的皇后,能够在多少年里害得娴雅见不得天日的人,不过是朝夕之间就落得最后籍没的境地。而高氏曾经也是六宫宠爱粹于一身的宠妃,等着她的也不过是寒宫冷院中凄苦度日的冷淡寂寞。

“娴雅会被立为皇后?”半晌,安安问道。

弘昼摇头,似乎这件事不是他能够猜到的。与皇帝暗里交锋多少年,两个人或输或赢几乎是两厢匹敌,却也没有谁敢说自己强胜于人。

“皇上春秋正盛,难道就让中宫虚悬不成。不知道的还以为富察氏是冤死或是病死,才会让皇帝不再复立皇后。”安安坐了下来:“王爷,总不会是还有一个意外又在等着咱们吧。”

弘昼踱步半晌:“你说的倒是在理,可是要知道富察氏先时并没有如此放肆。不过是因为做了皇后才会依仗着自己跟娘家人的出挑,所以连皇太后都敢不放在眼里的。”停顿半晌:“富察氏无子都敢如此放肆,娴妃有两个阿哥两个公主。婉儿下嫁的额驸又是蒙古第一世家,虽说是自己娘家未见得多出息,只是这两个出身排行都在前面的皇阿哥就是最好的筹码。一旦立为皇后,会不会比富察氏更嚣张?”

“不会的,娴雅不是那种人。”安安极力分辨道:“我知道她的性子,从不跟人争持。至于争宠或是别的什么事儿,就更没听说了。”

弘昼转过身苦笑着看了妻子一眼,幸亏自己没有坐到太和殿那个位子。要不就是这样的皇后还不被人欺负死,就冲和馨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性便可知道娴雅绝不是个简单的妃子。倘或自己没有看错的话,只怕宫中所有妃嫔加起来也未必斗得过娴雅一人。

富察氏不够精明还是高氏不够得宠,最后不都是输在了那拉氏的面前。就算是有些时候机缘巧合,也不会事事凑巧到如此地步:“明儿进宫去看婉儿的时候,试着探探那拉氏的口风。要是更从前一样,也就罢了。算是我多心好了。”

“总是这样子神神叨叨的。”安安忍不住啐道:“我就是想问什么也不跟你说的这样子问话,娴雅那个性子只怕会为富察氏出事心里不爽快呢。哪怕是这么些年富察氏怎么待她,见了面还是主子前主子后的回话,我就觉得是富察氏自己不知道惜福。哪怕是身边只剩下和敬一个女儿,只要安心好好教养成人。指婚一个体面的额驸,日后还有出头之日。做了这样的丑事,皇上说什么都不会饶恕了。”

“这话可算是说到点子上了。”弘昼笑着拂过安安的脊背,厚实的织锦夹袄甚是暖和:“和敬倒是神智清明了不少,说话也比先前多了。只是皇额娘说什么都不答应给她指婚,这么病恹恹的时候指婚自然是不合时宜。只是将来不能是一辈子养在宫中,我大清还没有不下嫁的公主来着。况且和敬也是个可怜见儿的,你想本来是固伦公主的身份。愣是被弄成如今这幅模样,可惜了。”

“你倒是今儿学着说好话了,那时候婉儿不好的时候。我看你是恨不得将她们母女两个千刀万剐才好,如今做好人晚了。”安安给他倒了盏热气腾腾的**:“依我说,日后只要有个真心待她的人,你这个做叔叔的见了就在皇太后面前求个情儿不也就过去了。总不能害得她一辈子关在宫里,皇太后会有多疼她也未见得。”

弘昼点头:“真等到娴妃当家的时候,只怕和敬的日子更加不好过。娴妃倒不是那种会有意渭南人的,只是那些宫女太监们就未必了。不少人受过富察氏的气,会不会报应在和敬这个没有人疼爱的公主身上。谁知道呢?”

安安拉着他起身:“坐了整整一晌午,瞧瞧下雪了。咱们到园子里走走去,闷坏了。”

“想我了?”弘昼涎着脸笑道:“好些时候你都不来这边找我来着,章佳氏你也不看着了。至于那两个后来进来的秀女怎么也不张罗了?”

“管不了就不管了,王爷这话好没趣儿。像是我们上赶着来找王爷似地。”安安脸有些耷拉下来:“王爷也不想想,刚明儿进宫的时候皇上肯定是会问王爷,在府里养病这么些日子都知道了些什么。王爷怎么说,实话实说的话岂不是将娴雅一番苦心都白费了?”

“就说是宗人府的人来要我消玉牒就好了。”弘昼一脸的不在乎,还是被安安拉着到了王府后面的大园子里闲散半日:“你告诉永璧去,少往外面跑。自己爱闯祸也就罢了,怎么又带上了宫里的四阿哥。永瑜可是皇帝膝下最得宠的皇子,永珑就算是小也没有永瑜这样子看重。旁的就越发比不上了。”

“嗯,我得空儿就告诉他去。”安安笑起来:“王爷本该欢喜才是,永璧跟四阿哥一路在外是为着婉儿的大婚。小哥俩儿舍不得姐姐,寻思着弄点什么新鲜物件给婉儿压妆奁才好,王爷也不该冤枉了儿子才是。”

“当面打子背后劝妻,我怎么也走到今儿这一步了?”弘昼笑起来,夫妻两的笑声在大雪纷飞的院子里传出去很远。

正文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二十一章再起风云

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二十一章再起风云

翊坤宫的舒贵人叶赫那拉氏打量着手里的东西,固伦公主大婚在即说什么都要去赶上这份人情。再说皇贵妃带自己不错,每次巴林氏有意欺负人都是皇贵妃出面给自己摆平这件事。况且皇贵妃处事公允,并不是那种依仗着自己位份尊贵而有意为难下面这些妃嫔的轻薄人。口服心服之余少不得要到皇贵妃面前尽点心意。

“皇贵妃吉祥。”年下,承乾宫的人总是比别处多了许多。尤其连有名无实都不算的皇后富察氏被打入辛者库为奴,承乾宫越发成了六宫中首屈一指的主宫。

“吉祥,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娴雅笼着厚实的貂裘,鲜艳的颜色衬着本来就十分耐看的脸色越发娇艳起来。毓秀瞧见她这样,未免有些自叹诽如。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如此秀色,在哪里都是十分难得。

“来给主子请安,还给婉公主带了些小玩意儿。算是奴才的一份心意。”毓秀请了个跪安,从身边宫女手里接过紫檀匣子打开:“照理说也轮不到奴才来送这些,只是主子平日带奴才极好。婉公主又是那样的秀美伶俐,奴才听人说这麒麟送子是最吉利的花样儿。做了这么个小香袋儿,老天爷保佑着公主大婚之后早降麟儿。”

“这可真是难得的物件,难为你一番心思。倒是比我这做额娘的还要心急。”娴雅笑着接过来,麒麟瑞草的花样还真是难得,最好看的是这麒麟的蹄下所踏着的祥云:“怪香的,什么味儿?”

毓秀愣怔了一下:“寒天腊月的,谁用什么香呢?想是主子身上的香袋儿吧?”

这话反倒是让娴雅起了疑心,到了腊月里是不会有人用熏香的。麒麟瑞草的花样透着喜兴,固然是她为人精细。只是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松开束着香囊的缎带。里面装着两块浅褐色的香碇,一股浓香迎面而来。娴雅长长的指甲在上面刮了两道,一些粉末落下来。旋即将粉末撒进一旁的香炉,如兰似麝的香气弥漫在殿宇中。

“这可是上好的麝香。”娴雅淡淡一笑:“难得你的一份心意。”

毓秀听到这话,脸色陡变。麝香是想要怀孕的女子最忌讳的事情,开始做这个香囊的时候就提醒过自己千万不要在这种事情出纰漏。怎么会有麝香的,自己还是万分仔细小心的,绝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情来。

“主子…”心里一阵害怕便跪在娴雅面前:“这麝香跟奴才没关系,奴才做好香囊的时候绝没有往里面放任何东西。”

“这是什么大事儿?”娴雅抬眼望着她,嘴角泛起淡淡笑意:“你也太仔细了。”

“主子,奴才绝不是一心做这样的事儿。不说是给公主的,就是奴才也把望着给万岁爷诞下阿哥或是格格,怎么会忘自己的身边放麝香呢。还求主子详查。”

娴雅脸色有些淡淡的,只是慢慢剔着自己的指甲。眼帘慢慢抬起来看着毓秀:“这话若是说到谁身上去,只怕都是脱不了罪名的事儿。不是陷够婉儿便是陷够你,都是难得说的事情。你说是不是?”

“定然是陷够奴才,谁也不敢说是陷害在公主身上。谁不知道公主是万岁爷皇太后和主子的掌上明珠来着。”毓秀跪在地上:“主子明察秋毫,一定要为奴才申冤。”

娴雅扭过头瞟了一眼炕桌上的西洋金自鸣钟:“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去。有什么事儿过后再说。”

毓秀还打算继续说下去,只是娴雅看自鸣钟的举动提醒到了她。若是自己再不知进退拖延下去的话,不是自己做的也变成了做贼心虚。不论到了时辰皇帝要来还是谁来,自己红着眼睛留在承乾宫都会被人看出有事。皇帝是个极其难以捉摸的人,上次皇后的事情不是皇帝警语六宫,而是敬事房总管。皇帝不在妃嫔面前说这些话是因为自己面上抹不开么,难道在皇上心里只不过是把这些女人当做无足轻重的女人或是陪衬了不成?

“是,奴才告退。”毓秀福了一福,请了双安后退出承乾宫。娴雅看着炕桌上放着的绣品,脸色极其难看。

内宫中的事务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方才是把富察氏的事情按下去。皇天后为了这件事对皇帝几乎没有好脸色。富察氏所作所为在皇太后看来不止是大逆不道,简直就是诛杀满门的罪孽。只是一个小小的贵人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说是真的针对婉儿。凭她是谁,真要是敢对婉儿动了什么心思只怕得不到好下场的会是自己。

和敬那件事,回来以后将馨儿拽到身边细细问了几句。馨儿和盘拖出的事情倒是让自己吃了一惊,婉儿的心性只怕还真是做生母的想不到的。就是馨儿也是人小心大,居然和胞姐两个人在所有人面前唱了一出大戏。瞒哄去了所有人,和敬倒是受了场委屈。不过为此将富察氏除去也算是了却了心头大患。

“额娘。”和婉从自己寝殿过来,看见母亲坐在炕床上。手边还放着一只织绣精致的香包:“哟,好鲜亮的活计。额娘给我做的?”

“额娘哪还有那个闲工夫做这个,你没瞧见成日人来人往的。”娴雅拉着女儿在身边坐下:“婉儿,额娘问你件事。”

“是。”婉儿答应着:“额娘您说吧。”

娴雅捏起荷包:“婉儿,日后嫁到王府。虽说是公主另置府邸,只是到底是有碍人伦。况且父母在堂,总是不能让你跟巴勒珠尔与王爷夫妇同住。你不宣召,巴勒珠尔是不许进房的。额娘说这话你别恼,过不了几日就是眼前之事。额娘担心你,才和你说这个。”顿了一下:“这原是朝廷旧制,额娘明知道内中情由又不能与你想出个万能的法子来。你要好好想想日后该如何,陪嫁过去的十六个宫女说不定会有一两个做成通房丫头。那时候,又该如何?”

婉儿一门心思只想着日后跟巴勒珠尔如何共效于飞,况且闺阁中的公主也没听过有这种话语传出。母亲的话还真是许久以来第一次听见,反倒是印证了那几次皇祖母话到嘴边的情形。莫非皇祖母也是深知内中苦楚,想要跟自己说明又怕有碍祖制所以才是欲言又止的神情?

“额娘,难道就没有哪位姑姑姑奶奶的,能够省去这么些规矩?”婉儿红着脸问道:“那些宫女怎么会是…”

“婉儿,额娘想要替你省了这些。只是固伦公主下嫁,规矩礼数只怕是比寻常公主更是多了无数。陪嫁的宫女也比和硕公主多了一倍,要想巴勒珠尔没有这份心思,你就势必要扶持户更多的心思牢牢笼住他的心思了。”娴雅想着宫中种种,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吸引住那个唯一的男人的注意。几乎是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巫蛊、下药甚至不择手段的邀宠,难道不是为了自身地位的稳固。一直都不想去争,可是不争的结局就是在冷寂的宫中坐守一世。

没想到最后轮到自己来教导女儿的时候,还是要将这林林总总的交给女儿。让她的人生也在这种岁月中消磨掉,嫁入皇家不幸。生在皇家也是何其不幸,难怪有人说愿生生世世永不生在这帝王家。

一面想着顺手就将香袋儿扔到一旁,麝香?巴林氏,难道是她想要陷害毓秀或者是说只是不想让叶赫那拉氏怀孕,亦或是想要本来有孕的叶赫那拉氏小产?当初富察氏陷害高芸嫣不就是用的这一招,这可是有前车之鉴的事情。

小小一个巴林氏就敢有这样的举动,还真是不能小瞧了人去。可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还真是一点不错。皇宫里各类人多得数不胜数,自己还真是要多张一个心眼才能不至于被人所蒙蔽。

不过连个贵人都敢这样子勾心斗角,那么些主位们又该如何?尤其是两个妃子,纯妃这些时候做了不少糊涂事不过是仗着自己腹中有了身孕才不至于被人追究,至于嘉妃也算是个特例。这么多年还没看见皇帝会对谁有什么特例,不过金澄倒真是比苏惠聪明了许多。很多事情都是打哈哈,明知道不妥绝对不多说一句。反倒是愉妃,上次为了跟前五阿哥的事情来跟自己争持起来,想想还真是多余。

“婉儿,以后的路多半是要看你自己怎么走才好。额娘帮不了你,要是真能做的话。额娘巴望着你不过是嫁个寻常人,安安稳稳过上一辈子。”握紧女儿的手,不经意间将自己心底最大的痛楚说出来:“额娘祈求的不过是这个而已。”

和婉很少看见母亲这样的神情,母亲一向都是安详平和的样子。说话行事定然是大家风范,这是皇祖母无不称赞的地方。难道真是不放心女儿,很想跟母亲说这件事实在不用额娘担心。自己自然是能够处理好一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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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二十二章乾隆病了

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二十二章乾隆病了

腊月里的一场大雪浸没了紫禁城里大年下的忙碌和隐藏着的热闹。坤宁宫祭神一向是皇太后和皇后专职,尤其是皇后暗合主妇的名分。从前每次祭神都是皇太后钮钴禄氏带着人到坤宁宫祭神,只是此次多少想换换人了。

“皇额娘吉祥。”娴雅在钮钴禄氏跟前几乎是到了熟不拘礼的份上,只不过素来讲究规矩礼节。又是有着富察氏和高氏因为轻看了皇太后,最后落得的下场实在是旁人无法想象的。殷鉴不远,娴雅可不想自己在这上面吃亏。皇宫之中,顷刻间风云变幻是谁也无法预料结果的。

“吉祥,坐着好说话。”皇太后坐在炕上,宫女伺候着吸着水烟袋手边还放着饽饽房呈上来的各色新样点心,一盏新贡的碧螺春茶透着清幽的绿色。

娴雅在一旁侧身坐下:“皇额娘午膳进得香?”

“你叫人送来的两样小菜还真是不赖,正好我今儿吃斋。越发是对了口味。”钮钴禄氏咕嘟了几口水烟:“自打婉儿这丫头嫁出宫以后,我就没见馨儿跟从前一样说笑来着。到底是嫡亲姐妹,咋一下分开还真是舍不得。”

“过两日就该回来了。”娴雅也在心底盘算着女儿的归宁之日,公主归宁多是在出阁之后的九日。不知道这新婚之中的女儿会有多少不一样。

钮钴禄氏笑起来:“咱们宫里好久没办喜事了,是该热闹热闹。也要冲冲这一年的晦气,也不知道做了什么。遇到个不懂事的,成日家不得安生。”

明知道是在说富察氏的事情,娴雅却不便插嘴。要是说多了只怕会说自己这时候尚且容不得一个被贬到辛者库为浣衣奴的富察氏,岂不是得不偿失。

“年下事多,只怕不能跟从前一样多在皇额娘身边伺候。先跟皇额娘告罪。”娴雅福了一福:“等过了年,多多孝敬皇额娘就是。”

“看你说的,哪有那么多讲究。”嘴里如是说,心里却是十分受用娴雅这样尊敬自己的心思。富察氏跟高氏不是从来就瞧不上自己的出身,自然是有人知道该如何尊重自己。皇太后就是皇太后,没有皇太后哪来的皇帝?

“有件事我要和你说。”皇太后搭着娴雅的手下了炕,摆手让宫女们下去。娴雅扶着她在殿中慢慢散步,娴雅看这架势也不知道又是想到了什么。总不会是要自己去坤宁宫祭神吧?一旦去了坤宁宫祭神,就是告诉所有人。自己便是内宫之主的皇后,上有这样的皇太后和不易捉摸的皇帝,内有无数争奇斗妍的妃嫔。做这个皇后真是一件好事?

“是,娴雅听着。”到了寝殿最里间的炕上坐下,抬眼看看皇太后带着些沉默的神情:“皇额娘有什么吩咐?”

“又是年下了,我知道你事儿多。只是坤宁宫堂子里的各个神仙老爷前面的祭祀可是一些儿都少不得的。还有那些乾清门的侍卫们都还等着吃福肉呢,虽说吃的时候觉着腻味。这么就不吃倒是想着那股味儿,到底是咱们满人自己的规矩。少了都不行。”执着娴雅的手:“如今你是皇贵妃,也就是六宫之主。祭神之事理当由你主持,不能再往人身上推。”

“是。”娴雅心底有些发怵,倒不是说祭神一事多么繁琐。只是坤宁宫那么个阴森可怖的位子,虽说是大婚的婚房。只是除了顺治爷康熙爷是在皇帝位上迎娶的皇后,才有了那份煌煌大典。可是空出来的东暖阁还是叫人心底莫名害怕,难道那儿真有无数鬼神不成?

“还有,内务府的折子你必然是看到了。也该叫人打扫屋子,主持过好几年了。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钮钴禄氏早就知道娴雅已经叫人收拾宁寿宫等处,东西六宫也开始改陈设掸屋子了。

“若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来请教皇额娘。”娴雅笑着扶着皇太后到窗下的炕上坐好:“皇额娘素来疼我,总是有什么都放在头里提醒我。就是我自己个儿的嫡亲额娘也未必能这样子无微不至关心我来着。”

“自打你进宫开始,多少年了。哪怕不是亲生的也比亲生的要贴心的多了。”钮钴禄氏拍拍娴雅的手:“你性子好,不止是我就是皇帝也是常常夸你来着。只是好些事搅得他心烦意乱,我倒是想让他能多看着你,也好能够对你再好些。只是富察氏那件事多少还会让皇帝心生警惕,别着急我自然给你一个交代。”

“是,奴才记下了。”娴雅微微笑着福了一福。

巴林氏从翊坤宫出来,厚厚的灰鼠褂子还是能够挡寒的。皇贵妃那边的请安一日都无法松懈,即便是皇贵妃性情好得出奇也不能让人说了闲话去。那天叶赫那拉氏背着自己去给婉公主添妆,可见不是有什么好心思的。

“皇贵妃吉祥。”还没到东六宫,只是出了螽斯门便看见娴雅坐着肩舆,身上笼着貂褂。头上那顶海龙皮的昭君套子看上去就是暖和无比。

“怎么站在风口里?”娴雅手里套着厚实的暖袖,刚从皇太后的慈宁宫出来:“这是到哪儿去?”

“原是要给皇贵妃请安去,不想就遇上了。”巴林氏脚下生寒,站在厚实的雪地里。哪怕是最高底的花盆底也是抵抗不住这样的寒冷,朔风大雪在宫中夹道的每一处角落发出古怪的叫声、少年进宫,要是不被皇帝宠信,反而总是在宫里时时处处被人看着。丝毫不妥就会有人告到皇帝和皇贵妃名下,这日子哪里还是总督府小姐在家时候过的日子。

“我要去万岁爷那儿,暂且不回承乾宫去。倒是劳烦你记挂着,大雪天的还是先回宫里去。别招了寒气才好。”娴雅虚应地笑笑:“我倒是想你到我那儿去,今儿有新进的鹿肉。正好大家坐在一处,吃吃一品锅也好去去寒气。”

“可不敢劳烦了皇贵妃记挂着,奴才先回宫去了。”巴林氏福了一福,娴雅哪怕是拒绝人也是带着十二分的和气。就是要着恼也是无从说起,巴林氏委委屈屈退了下去。娴雅看着她的身影,只是笑着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

“主子,万岁爷身边的王庆过来了。”

“皇贵妃吉祥。”王庆就手在雪地里请了个双安:“万岁爷瞧见主子还没去,打发奴才来看看。正好就遇到主子了,主子还是快去。”

“怎么了,这么焦急火燎的?”娴雅看着王庆:“万岁爷怎么了?”

“太医来给万岁爷请脉,说是万岁爷因为虚火太旺身上背上全是疥疮,要万岁爷安心静养。这话一出来,别说太医就是万岁爷也是着急,就请主子快些过去瞧瞧。”王庆头上沁出丝丝热汗,皇帝不好身边的人都有责任。好在皇贵妃从不迁怒于人,这倒是让胆战心惊的奴才们有了些安心。

“疥疮?好好的怎么会生了这个东西的。”娴雅吩咐抬着肩舆的轿夫们赶紧往前走,心已经悬得高高的。

“万岁爷吉祥。”进了养心殿西暖阁,皇帝穿着件明黄的夹袍坐在炕上悠闲看书,也没有闻到药味,反倒是让娴雅不知道太监们说的话是真是假。只是谁也不敢说好好的皇帝病了之类犯大忌讳的话,可是皇帝好端端的坐着。说什么都不像是病了样子。

“起来。”弘历放下手里的书:“急着叫你过来,等会儿叫人把朕的脉案告诉你。皇额娘那儿总是要瞒着的,上了年岁又是在年下。知道了不好。”

“太医说有什么禁忌的,万岁爷万金之躯可是来不得丝毫马虎。”娴雅有些担心,皇帝身体素来强健。这么多年还没听说过大病一场或是有什么别的不好,这一病只怕就是**烦。

“微臣给皇上请安,给皇贵妃请安。”太医拿着工工整整写好的脉案从廊下过来:“微臣恭敬脉案。”

娴雅从王庆手里接过脉案看了看:“皇上这样子要紧不要紧?有什么要小心的?”

“回皇贵妃的话,万岁爷虚火太盛未免有了阴虚之症。疥疮虽是小事,只是还要安心调理一百日才算是除了病根。疥疮最忌讳的就是受风,况且皇上素日所进饮食都是些油腻肥厚之物只怕会让疥疮就难痊愈。必要有人日夜守候才好。”

“我听说疥疮痒得不行,皇上这样子岂不是越发会难受?”娴雅皱着眉:“养心殿这儿到底是潮气有些重,不利于休养。”

“皇贵妃虑的是。”太医看着坐在一旁看书的皇帝,弘历挑着眉看向娴雅:“你那儿,承乾宫倒是宫里风水不错的地反。再说又是阳光极盛,不若这一百日朕挪到承乾宫去住?”

娴雅当着太医的面不好说什么,哪有皇帝挪屋子挪到妃嫔宫里去的。只是知道他在病中,又是太医所嘱咐的事情:“王庆,预备给万岁爷挪屋子。”

“嗻。”王庆赶紧答应了,娴雅心里到底是挂着事儿:“皇上这病还有什么,若是吃什么进什么可有要多加小心的?”

“不能饮酒,少吃肥甘油腻的东西。大年下尤其是要节劳。”太医斟字酌句道:“只要皇上好生调养,百日之内必然能够痊愈。”

“那就好。”显然是皇帝早就知道太医会如是说,也就没有丝毫掺杂进去自己的只言片语。娴雅在一旁坐着,心底确实不住打鼓。要是被皇太后知道只怕又有一场气生,还不知道在这休养期间会有什么事儿出来?

正文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二十三章无所谓的皇后

第五卷风云际会第二十三章无所谓的皇后

好一阵张罗,又将皇帝一应用物尽数搬到承乾宫。娴雅命仙儿带着人跟着王庆一处盯着人搬东西,生怕有什么丝毫的闪失。

“皇阿玛吉祥。”永瑜永珑刚从南书房回到承乾宫,小哥俩有说有笑的跨进正殿。皇父坐在东边进间的暖炕上,兄弟两个虽然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只是皇帝从不对儿子稍加辞色,不像馨儿从小就是在父亲膝下撒娇惯了的。两人十二分的规矩,在皇帝面前请安。

“今儿在南书房,教的什么?上课的是谁?”

“今天给儿子们讲课的是刘墉刘大人,只是教导儿子们写大字来着。”永珑看了眼哥哥:“刘大人夸四哥写字写得很好。”

“刘墉自己的字儿写得就好,还会夸永瑜?”正好娴雅从套间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件丝绵的褂子,遇上皇帝问这样的话娴雅总是微微一笑。被夸的人是儿子,不论是喜还是悲都会叫人说自己只会是宠着儿子甚至是有些宠坏了。愉妃常常会在人前人后说永琪怎么出息,念书写字有多好。只是从没听见皇帝嘴里说出只言片语的夸奖,皇帝极其重视皇子的教育。常常会到南书房去询问皇子功课是否进益,甚至会在很多场合当众问皇子们念的书。若是答不上来,只怕丢丑的就不止是皇子本人。连带着皇子生母也会受到诘责,娴雅有时候会问问永瑜或是永珑念书的的事情,不过两个儿子都很争气。这些小事从不叫他操心

“是。”永瑜将小太监手里的大字字帖捧到皇父面前:“请皇阿玛御览。”

弘历展开儿子的窗课本子,虽然字体尚显稚嫩,却也有了隐隐风骨。醒目的红圈触目可见,平素总有人说四阿哥念书出息写字也好。这类话听得多了,只是当做耳边风闻。不是不在意,正是因为在意的太多不能让或捧杀或阿谀的话充斥进来。皇帝笑起来:“念得什么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