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你们好像瞒着我好多事情。不止是你,还有和馨。”永瑜喝了口奶酒,语出无意一般坐在一边。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腰间荷包里的鼻烟壶,这只内造鼻烟壶是早年造办处制成的。这些年都没有见过这么精细的活计,额娘给自己的时候说是皇玛法时候的旧物。

“能有什么瞒着你,姐就是想要问问你。这个家,你是不是可以担得起来?”和婉很刻意地看了一眼和馨,和馨故作无知的样子拿着自己没做完的针线煞有介事地做着。

“担起什么家?”永瑜看着和婉:“姐姐这话说得有些蹊跷,我倒真是不明白。”

“不止是咱们这个家,还有整个大清基业,爱新觉罗的未来,大清的未来都在你的掌握中。你能做到?”和婉定下心,这话迟早要说。额娘面上不好说,是因为内里还有皇父在里头。毕竟那是皇父该说的话,可是额娘也要看看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可以做到。

“姐这话我倒真是不明白了,皇父英明睿智,我岂能与之相比。”永瑜看看她又看看和馨,好像这件事两人都是心里有数的。

“只是皇父总会老去,就好像康熙爷何等圣明,不也是要将大位传给玛法,而玛法何等刚毅英明的人,不也是要把将大清江山传个阿玛。至于皇父把这江山传下来,也是要给你的。”和婉看着他:“这件事,你想过没有?”

永瑜迟疑了一下,没说话。和馨依旧是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真是没人比大姐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也难怪额娘要把这件事教给她去做。

正文第九卷团圆第八章不言而喻

第九卷团圆第八章不言而喻

和婉见状反倒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看着和馨若有所思。如果这句话继续说下去的话,恐怕第一个出事的就是永瑜,自己可以说成是试探心思。但是永瑜并不知情,一旦说出真话,和馨不说外面听见的人会不说。哪怕是皇父已经有了要走的心思,也不会答应自己的儿子在得到大位之前,有任何僭越的心思,君父这个位子是谁都会垂涎三尺的。

“这话是姐姐问得唐突了,你就当是姐姐什么都没说过。”和婉自顾自笑道:“赶明儿我到额娘面前请罪去,哪有这样说话的。”

“姐,有什么你直说吧。我想我还是可以承受一二的。”永瑜看着胞姐:“从小到大,姐姐对我从没有过半句虚言,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这件事到底是有多大干系,我只想问姐姐一句话,是不是最近有什么要紧事所有人都知道,只是瞒着我一个人?”

和婉愣了愣:“这话是打哪儿听来的,你是阿玛额娘身边最得力最孝顺的皇子,能有什么瞒着你一个人?况且有什么,皇父还不是第一个告诉你知道?”

“姐,我在宫里住的时候比所有人都长。皇父额娘是什么脾气,难道我不知道?只是最近林林总总总有不少闲言碎语传进来,我在重华宫从不说这些。有些事情到底是自己兄弟姐妹才能说,说是我这个阿哥什么会继承大位。太和殿那个九龙宝座谁不稀罕,只是大姐,我们都是一起长大。有什么我也不想瞒着姐,我自信倘或是我坐了皇父那个位子。不说能胜过皇父,也不会让列祖列宗为爱新觉罗家有我这般的子嗣而羞惭。”永瑜忍了很久还是把这番话说了出来:“和馨,这话我知道你在清楚得很。就像永珑凡事都不会瞒着你一样,我也不会瞒着大姐。既然我说出来,也知道这话传到皇父耳朵里会是怎样的结果。不过是我这个做儿子的觊觎皇位而已,或杀或剐我也只有认了。”

“四哥这话偏心到什么地方去了,难道我就不能听四哥这番话?是,从小我就跟六哥最好,有什么他都不瞒着我。只是四哥,我也记着你从小对我的情分。你去问问,什么时候我说过一句四哥的不是?当初我跟多尔济从蒙古回来,是四哥第一个去接的我。还跟我说了好些话,要是没有四哥六哥护着。恐怕阿玛额娘面前没有那么轻易过关的事情。今儿这话,四哥说出来。就是信得过大姐跟我,我岂会轻狂到不分青红皂白的地步?”和馨笑着给他斟了一盏马奶酒。

和婉听到这话免不了微微一笑,也难怪皇父对和馨这个女儿始终是另眼相看,就算是曾经做出那么惊世憾俗的事情,跟多尔济不告而嫁,几乎是将皇室和蒙古八旗弄得颜面尽失,可就是这样子,皇父对她都没有过多责备半句。反倒是将她同样晋封为固伦公主,拨给的牛羊马匹还有庄园土地都是最好的,就连他们两人每年的年例都是上上份。如今想来并非全无道理,可见皇父看人的眼光还真是精准。不愧是太平天子这么多年,也难怪四海臣服。

“姐,你一个人闷在那儿笑什么?”和馨笑着推了她一把:“四哥这么误会我,姐姐都不提我说句话,方才还说呢。我跟六哥怎样是无话不谈,而四哥跟姐姐不也是姐弟情深来着、”

“你这嘴啊,我看素日多尔济只怕被你真是欺负的没边了。怎么就不见多尔济在皇父和额娘面前告你状来着,可见两人倒真是鹣鲽情深。”和婉笑笑,把弟妹两人来到内殿坐下:“四阿哥,这件事虽说是姐姐多嘴说了。只是你该心里有个准主意,有些事事儿是过去了,以后可不能再有这样的事儿出来。阿玛额娘面上不说,心里疼你还是疼得紧。出了这种事,额娘只说自己的不是,总是不能让你省心。”

和馨坐在永瑜身边:“四哥,这话原不该我说。只是有时四哥总是娇纵四嫂了,我知道你们都说我自小就被娇惯坏了。只是四哥,再不是我都是女儿。阿玛额娘可以容忍我的娇纵,只是嫂子就不一样了。她是媳妇儿,额娘还是会好好跟她说,只是嫂嫂能听见去多少呢?事儿一件件出来,还有了六哥这件事。阿玛额娘当日在园子里把咱们召到万方安和说的那些话,实在是心里痛极了,谁也没法说出来。”

永瑜不语,和馨说的未尝没有道理。父母确实不曾在面前说过倩儿一句不是,只是额娘也不像从前那样时时都把她找到跟前说话,还真是实情。

“这事儿我知道,额娘素来就不爱当面说人,这是咱们从小都知道的。先前的佟佳氏加上倩儿,两个人确实让皇父额娘操碎了心。总是我的不是。”永瑜在这件事上,与其说是纵容。不如说是淡漠,都知道他对倩儿跟对别人不一样。她到底是自己看上的第一个女人,从搬到乾西五所到后来的重华宫,都是她在陪着自己。哪怕是经过了佟曦澜那么大的事情,她都没有过任何不该有的举动,唯一不同的是他变得有些不知道轻重礼体起来。永珑的事情,虽说她不是始作俑者,可是在父母面前。这话是说不通的,永珑一样是父母的儿子,大清的皇阿哥。

“还有件事,你心里也该有个数。”和婉压低了嗓子:“也是跟四福晋有关的,上次她额娘过世的时候,你不是跟着她一块儿回去了。这些日子,郭络罗家自以为得了多大体面,有些张扬跋扈起来。这可是最要不得事情,早年的高家和富察家都还算是名门大族,后来就因为不知道自保,如今落得怎么样?郭络罗家自以为出了个亲王嫡福晋,又有可能将来正位中宫,便自居为皇亲国戚,阿哥,你不能不防。”

永瑜紧皱着眉头,不说是皇父容不得这件事。就是犯在他手里都是必死无疑。上次就是因为永璋的嫡福晋喜塔腊氏也是因为这个事儿,最后宗人府一道本子上来。那时候永璋刚得了大不是,原因就是佟曦澜的事情。没想到嫡福晋又出了娘家在外张扬跋扈的故事。后来干脆治了个罪,索性把永璋这一家给彻底削了宗籍才算是了局、

五叔对这件事格外恼火,因为富察家和高家的事情都是五叔经手办理的,加上又是宗人府宗令,皇家宗族事务都是五叔当家,这种时候就是皇父都要听他的。所以喜塔腊氏一族被废黜掉正白旗的身份,而且三阿哥嫡福晋早已是昨日黄花了。根本就不能再有兴风作浪的机会。

倩儿这件事出来,要是被五叔知道恐怕不只是自己闹得灰头土脸,就是父母脸上还有五叔面上都无法过去。五叔早年荒诞无稽,尤其是做事的时候多是瞻前不顾后,所以皇父时时申饬,这两年上了年纪的人才也不曾做了什么叫人在看不惯的事情。只是五叔素来疼爱自己跟和婉,这件事就算是知道了也会维护自己一二。只是真叫五叔为难,也是给自己面上过不去。

“闹得很不堪?”永瑜每日在宫里,所知道的都是每天那些折子上面奏禀的事情,刑部的探子跟粘杆处当差的人,如今是到不了自己跟前的。要是将来还是这样的话,自己就会蒙蔽在鼓里。将来一旦到了九五至尊的时候,就应该仿效当年皇玛法的样子。这些人最后都要有密折到自己跟前,决不能让自己坐在枯井里被人蒙骗了去。

“说出来的话不好听,王爷前些时候听见了。狠狠惩罚了几个说这种话的人,才算是平息了些。”和婉点头:“你也知道阿玛的脾气,要是知道这件事恐怕闹到皇父那儿去了。这件事谁来担待?”和婉嘴里的阿玛依旧是弘昼,就算是这么多年以来还是改不了这个脾气。或者是自从当年在王府长大以后,这就成为一生都无法改变的痼疾了。

“外头的事儿多亏有五叔跟姐丈看着,我这个人虽说是在宫里,什么都不知道。要是将来有人叫着嚷着说是谋反,我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每次从宫里出来,就像是乡下佬进城一样。怨不得人说宫里出来的人都是土包子,我看谁都不是土包子,唯独是个最大的土包子。你们要么去过蒙古,要么到江南去过。我就这在紫禁城和圆明园来来回来过几次,还不能常出来。”

“四哥,这话可不能胡说,要是被皇父知道,只怕皇父会说要是真要你出来,我估计第一个吓坏的人还是四哥你。出了紫禁城,打从哪儿走您都不知道。岂不是被人当做是笑话说了?”和馨笑着看看他:“您也别急,自然是有机会让你出去的。只是这些时候还不行,您就是那个统帅三军的主帅,这时候就该坐在中军帐里头发号施令。”

正文第九卷团圆第九章传位

第九卷团圆第九章传位

“四阿哥,万岁爷要您即刻到养心殿去。”王庆到了重华宫给刚预备更衣就寝的永瑜打了个千儿:“万岁爷说即刻就去,有要紧事要吩咐阿哥。”

“什么事儿?”永瑜一个激灵,宫门已经下钥。皇父从不会在这时候召见自己,晚膳的时候父母都在东暖阁用膳,带着绵悕绵愢两人去给请安的时候还没说什么,这才间隔几个时辰就有事情要见自己?

“万岁爷只是吩咐要阿哥快去,出了什么事儿奴才也不晓得。”王庆又请了个双安:“您这会儿赶快去,只怕万岁爷跟主子娘娘该等急了。”

“嗯。”永瑜来不及穿上外头的衣裳,跟着王庆就往外走。

“阿玛,我要去。”绵悕忽然朝永瑜伸出手,大有要是不抱着他去就不罢休的样子。

“阿玛到玛法那里去,你在宫里呆着。阿玛一会就回来。”永瑜蹲下身:“你瞧,额娘跟绵愢都在宫里呢。”

“我要去,就要去嘛。”绵悕不依地摇着身子,一会儿就往永瑜身上蹿。永瑜疼爱绵悕是出了名的,就好像巴勒珠尔对佳佳没有丝毫不依地时候一样。

“好,阿玛带你去。只是咱们先说好了,到了玛法那儿不许撒娇,规规矩矩的,更不许在太太身上扭,记下了?”永瑜抱紧了绵悕。

“记下了,绵悕都听阿玛的话。”钻进永瑜怀里,永瑜也不在乎祖宗成法中抱孙不抱儿的训诫,把他抱在怀里。倩儿见状,赶紧从嬷嬷手里接过一件灰鼠的斗篷给儿子系上。又拿起一件黑狐皮斗篷给永瑜围上:“夜里风大,仔细别受了风。”

“别等我了。”永瑜点点头,把绵悕交给赵禄儿抱着。跟在王庆后面进入了漆黑的夜色里。

“永瑜给皇父额娘请安。”到了养心殿东暖阁,永瑜隐隐觉得气氛不对。额娘也在这里,并不像平时那样到了后面体顺堂歇着,皇父坐在平素坐着的炕上,父母好像方才还在说着什么,看到自己进来,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绵悕给玛法太太请安。”绵悕跟在父亲后面,也在拜垫上跟着磕头。

“悕儿,这么晚了不在宫里歇着,怎么到这儿来了?”娴雅摆手让人都退下去,自己下来抱起绵悕:“夜里出来也不怕着凉。”

“额娘给悕儿披上斗篷了,悕儿想玛法和太太了,就跟着阿玛来了。”绵悕被解掉了外面的斗篷,马上神气活现起来。

娴雅闻言一笑:“太太有好东西给你,来。”说着就把绵悕抱到了炕上,皇帝挥手示意永瑜起身:“这么晚叫你过来,是想起一件要紧的事儿。先时倒是没想到你带着绵悕来,如今看到这个朕倒是想起当年的事情。那时候你玛法宾天的时候,朕也是带着永璜和永琏到了园子里的万方安和,你皇玛法的寝宫里。当着亲贵大臣的面,先帝把大清的江山交给了朕。”

“阿玛这话永瑜担待不起,请阿玛收回。”永瑜脸都青了,一下跪在地上。弘历看了眼娴雅:“当着你额娘的面,阿玛今儿说的话你要记着。先起来听阿玛说完。”

永瑜缩瑟了一下:“嗻。”掸掸衣摆起身,退到一边。

“坐下说话。”皇帝指着后面的锦墩:“目下养心殿里只有阿玛和你额娘,再就是绵悕。没有那么多君臣之礼,只有父子之情。”

“是。”永瑜看了眼父母,在凳子上坐下。

“永瑜,这么多年你在阿玛身边,帮着阿玛处理国政,已经能够应付重重繁缛。你能够这样,阿玛很放心。看着巴勒珠尔和拉旺多尔济也是不错,能够做好你的帮手。这让阿玛很满意和很放心。”弘历解下腰间从不离身的钥匙,递给娴雅:“这是那边柜子的钥匙,里头有个匣子。”

“好。”娴雅微笑着点头,接过钥匙过去打开柜子,里头不止有天下各省督抚的密折钥匙,还有一个明黄色的谲匣。拿过来递给了皇帝,自己又折转过去关上柜子。

“这是你五岁的时候,阿玛写好的传位诏书。这件事就你额娘也是最近才知道的,这么多年阿玛一直都没有动过上面的任何东西。从立诏的那一天开始,你就是大清的嗣君。”弘历把谲匣打开:“乾清宫正大光明匾后头还有一模一样的另一份,到时候叫人打开就是了。”

“永瑜只想过做一个好的臣子,能偶股替皇父分忧是儿子的福分。”永瑜哪里敢细看上面的内容,只是低着头回话。

“阿玛跟你额娘在这宫里住了几十年,有些腻味了。你既然能够接下这份担子,阿玛就把这大清的江山交给你,也只有你才能接下这副担子。以后的一切就看你的了,阿玛知道你不会让阿玛失望的。”弘历看着儿子:“阿玛这么做或许是有些自私,把你拘束在宫里这么多年,对你比对任何一个阿哥都要严厉,也是为了让你能够有朝一日接下这幅重担。当初你皇玛法为了皇父日后能够做一个合格的帝王,也是这样对阿玛的。更是把你额娘赐给了阿玛,要是没有你额娘的话,阿玛一个人如何面对这么多年的一个人高高在上?”

“是,儿臣知道。”永瑜起身跪下:“求皇父收回成命,儿子情愿侍奉皇父额娘一世,绝不敢有丝毫不该有的心思。”

“君无戏言。”弘历指着面前炕几上放着的玉玺和遗诏:“朕把这大清江山交给你,当着你额娘的面说的话,是不会收回的。从今以后,你就是大清的皇帝。你的皇祖母在深宫居住多年,皇父离开以后你要好生赡养,不得丝毫怠慢。善待你的兄弟和你的臣民,阿玛相信你会是一个好皇帝。”

“是。”永瑜知道自己没有丝毫可以拒绝的机会,从没见过皇父脸上有如此和蔼的神色。只是看着自己的目光中也满是慈爱。

“你五叔也知道阿玛的心思,这时候只怕正在朝房候旨。叫王庆宣他和军机大臣进宫,阿玛要当面口述遗诏。当初你的皇玛法是康熙爷选中的嗣君,只是因为时辰匆忙,哪怕你皇玛法操劳一生还被人说成得位不正,阿玛不能让你担此诘责之词。”看了眼在旁边的娴雅:“东西可曾预备下了?”

“都在寝殿里,叫王庆去传爷的口谕就得。”娴雅把绵悕抱着:“瞧瞧,这悕儿也是个伶俐孩子,以后好好的教养必成大器。”

“是。”永瑜知道这话是对自己说的,还真是不知道父母还有这样的心思。难怪前些时候和婉总是话里话外透着一股邪性,原来是他们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是瞒着自己一个人罢了:“永瑜谨记额娘的教诲,绝不敢有所怠慢。”

娴雅笑笑:“王庆,去朝房宣五爷和大人们到万岁爷寝殿来。”

“嗻。”王庆在外头答应了一声,马上离开了。

娴雅把绵悕递给永瑜,扶起弘历:“爷,您这会儿就开始这样子,接下来才能演下去。虽说五爷和两个额驸都是预先知道的,那些大臣们可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档子事儿。还是先去里头躺下,瞧瞧咱们四阿哥都是浑身大汗。”

“你就会惯着你儿子。”弘历笑着往里走,娴雅扶起儿子:“阿哥,阿玛额娘这一走就不会再回来,日后放到圣水峪地宫里头的两座棺椁,也是事先就预备妥当的。和婉和馨两个知道这件事,两个额驸日后都会襄助你。只要你们都是好好的,不论阿玛额娘到了那儿都是可以放心的。你别怨阿玛额娘私心太重,把你推到这个地方。实在是阿玛额娘在这宫里住得腻味了,早就想摆脱这黄袍和祖宗江山的束缚,早早离去的好。”

“额娘,儿子实在是不能担起这么重的担子。”永瑜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母亲这样温柔的跟自己说话,很多时候不得不端起架子略略问上几句就作罢。不像是两个姐妹还有永珑永玧那样,能够跟母亲自在的说话。

“阿玛额娘都信你能挑起这幅重担,再说不论到了几时这副担子都会是你的,不过是来早与来迟而已。”娴雅摩挲着儿子的发辫:“阿哥,额娘知道你有怨怼。平日额娘对你不像对你兄弟他们那样,那是因为额娘知道你的将来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只有端起架子跟你说话,才能使让你知道怎么做一个帝王。你阿玛愿意为额娘放弃这江山,然后带着额娘离开,这是额娘从前说什么都不敢想的事情。当它真的来临的时候,额娘才知道不是梦,既然你是额娘的儿子,也该替额娘高兴才是。”

“额娘。”永瑜忽然还像是小时候一样,扑到母亲怀里:“儿子舍不得您。”

“以后还会见的,别跟孩子似地,等会儿绵悕该笑话你了。”娴雅笑起来:“在宫里有些事儿还是要问问五叔,可别闹意气。五叔自然是不会害你的,还有和婉和馨两个,额娘可是交给你了。”

“是,额娘放心。”永瑜点头。

正文弘历的番外1

弘历的番外1

紫禁城出来,坐上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耳边还在回荡着乾清宫正殿中荡漾不散的哭声,好两座巨大的棺椁。皇帝急病宾天,皇后服药殉葬。还是大清开国以来以来,第一次遇到同时办理帝后二人的大丧。够那些人忙一段时候了,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神武门外这辆并不惹眼的马车,也就可以顺利离开京城了。

“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回这里了。”看着坐在对面的女人,恍惚之间好像是回到若干年前的样子:“永远都离开紫禁城了。”

“爷心里舍得不舍得?”还是那张永远都不会凋谢的脸,温婉的笑意凝结在腮边:“为了我,舍弃了江山。”

“怎么是为你舍弃了江山,我也想过两天清净日子。”弘历把她拉到身边:“这么多年委屈你了,我知道很多时候你都是在为了我才受的委屈,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子。是不是?”

“都过去了,我拐了皇帝出宫,只怕日后见了皇考跟额娘,都要怨我的。”娴雅笑着依偎在他肩上,撩起一侧窗帷碧瓦红墙的紫禁城渐行渐远。离自己愉快的后半生也就越来越近,不免靠在他肩上笑而不语。

轻轻抚摸她依旧乌黑的云髻,弘历的思绪却回到数十年前。那时候都还年轻得很,甚至都还不如永瑜如今这个年纪。

那时候自己也还是四阿哥,她是重华宫住在三进院的正殿翠云馆。富察氏是嫡福晋,跟自己住在重华宫正殿里。高芸嫣虽是侧福晋,因为出身的不同,又是自己请封的侧福晋,不论是什么时候都要低了一级。那时候正宠着她,她就住在二进院旁边的侧殿里。

不宜子孙说出来轻飘飘的四个字,却是惊心动魄。从在皇额娘永寿宫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已经被那个时不时害羞低着头的秀女深深吸引。她不是经惯见惯的那些人,时时为了博的人亲睐,会做出种种举动。她只是低着头,侍立在一旁不想引人注意。只是谁又能忽略掉她傲人的相貌,还有人如其名的娴静优雅。乌拉那拉氏,皇额娘娘家的侄女儿。

跟她的圆房似乎来的特别晚,直到大婚之后差不多一年皇额娘才肯放她过来。不知道是不放心这个侄女儿,还是不放心自己。或者是都不放心,觉得她来了会受欺负。或者是她会不招人喜欢。

只知道在养心殿的后殿,皇父和皇额娘把全副福晋大妆的她唤了出来,当面交给自己。说是还给自己一个完完整整的侧福晋,没有丝毫堆砌的言辞,可是看得出来父母对她的偏爱。不是不知道她在皇额娘面前有多受宠。

皇额娘是皇父的嫡福晋,还在垂髫之年就由皇玛法赐婚。皇额娘生下了的大阿哥是皇父的嫡长子,八岁的时候夭折了。从那以后,皇额娘再无所出。只知道,皇额娘虽然对自己和弘昼很好,可是到底不是亲生差了很多。哪怕是对福慧很好,那也是因为皇父疼爱小儿子的缘故。福慧的生母年贵妃去世后,福慧几乎就是在皇父和皇额娘身边长大的。

唯一例外的就是她,能够在永寿宫和杏花春馆来去自如。更是可以当了皇额娘一半的家,说的什么皇额娘再无不准。这是谁都没有的特例,皇父在皇额娘那里盘桓甚多。后宫那么多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够像皇额娘那样,哪怕是无所出,哪怕是已经年过中年。皇父从没有放开那双手。虽然有时候会有谕旨下来,说是中宫所用不能和朕躬一样,或者是皇后宫中太监不知礼体。可是皇额娘没有因为这个,跟皇父显得丝毫生分。

皇额娘的寝宫是在永寿宫,只是住在养心殿后面体顺堂的辰光要比永寿宫多多了。能够在皇额娘面前得宠,在皇父面前也一样。偶尔也会听到皇父身边的总管苏培盛说,雅格格今儿逗得皇上跟主子娘娘笑了好几场。除了她,好像还没有第二个人能这样。

所以当自己看到全副大妆的她,有些惊呆了。那个大婚时候还觉得有些娇弱的她,已经是亭亭玉立的豆蔻年华。试想当日自己跟宝音大婚的时候,皇额娘托病去了园子里。这次把她当面交托与人,何等的看重于她。

两人从养心殿回到重华宫的一路上,身边有无数太监宫女环绕。好像是大婚时候的样子,带着新娘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兀自在自己身下颤抖不已的娇躯,握紧了她的双肩:“别怕,不会再痛了。”她晶莹的泪水仿佛是落在自己心里,还在说自己不该如此粗鲁地对待她。可是她不知道,当自己进入她的时候,那种欣喜若狂,是从未在别的女人身上体验过的。

“真的?”没有掩饰住自己的胆怯,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不会了?”

“不会了,信我。”搂紧了她,细细摩挲她的每一寸肌肤。好像是一块爱不释手的羊脂玉一样,没有平时的那些称呼。什么阿哥,王爷都是假的,只有她是真的。不带丝毫掩饰的纯真好像可以化开所有的严寒一样。

从那以后,在翠云馆住了整整一个月。每日入睡前的窃窃私语,还有早间起来看到的安详睡颜,似乎这一个月是自己做了宝亲王甚至是皇子以后,最叫人惬意的一个月。只是为何偏偏要有不宜子孙,而且偏偏又是她?

从那以后就更加偏宠高氏,哪怕她小产。哪怕她只是个格格,哪怕她有的时候幼稚得可笑。

永远都忘不了在长春书屋小书房两人最后一次欢好的情形,为什么独独放不下她?只是因为她能让自己毫无拘束毫无顾忌吗?既然是这样,很多女人只要肯承欢都能做到。

那天宝音生下我跟她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在纹音生下永璜后,我有了自己的女儿。是嫡长女,虽然只是个女儿。可是那天宝音难产,孩子跟大人都恐怕保不住。她焦急站在外面,看到她我心底蓦地泛起一丝寒意。要是她真的妨碍了宝音生产,不止是孩子大人保不住,恐怕都保不住。富察家这时候还有个马齐,要是知道是她妨着了她们,恐怕就会跟皇父上折子。那时候会是怎样的景象,我不敢想。

我罚她在佛堂跪了整整一夜,要她为福晋祈福。后来宝音生下了大格格,她也病倒了。在翠云馆昏睡了三天,太医说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而且从那以后,我们很久没见面。

再次见到她,是皇额娘命人送了两个秀女来重华宫。她去迎着,带着到了长春书屋。我在看皇父命人送来的奏本,这是皇父最近要我做的要紧事。学着看折子,给皇父分忧。

她瘦得好厉害,漆黑的眸子加上白纸一般的脸,黑白分明。只是看得人心惊,好像只要是风大了她就会被吹上天。

我看着她身后的两个秀女,那个叫金澄的怎么就像是她脱了个影儿。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映得出人的影子。她在前面跪着,后面两个新来的秀女似乎也看出这位侧福晋不太受宠。尤其是那个金澄,好几次抬起头看我。她不知道,除了前面那个瘦弱不堪的女人,谁又能抢尽别人的光彩。只是我不想让人看到我看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让金澄侍寝。

很想在我说的时候,她会抬头看我一眼。可是她没有,静静磕了个头,请了个跪安就带着人出去了。她清瘦的背影,好像那次我们在书房的时候,外面落下的鹅毛大雪,一会儿就没了影子了。只是那影子还是落进了人心里。

后来一向就不甚硬朗的皇额娘病倒了,特地叫人来宣她去永寿宫侍奉。如果早知道她会去那么久,而且还会惹下多年后才得解开的公案,会不会放她走我都不知道,只是觉得她那时候离开重华宫,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在自己跟宝音面前磕了头,禀明要去哪里以后就带着人走了。

从那以后翠云馆空了下来,高氏依仗着我宠她,几次说要去翠云馆住着。我都没有答应,那是我跟她的洞房,我不会答应别人住进去的。

就连金氏和苏氏都是跟着高氏挤在一个院落里。唯独她跟宝音一个住的是正殿,一个住的是三进院的正殿。我能做的只剩下这个。

有一天去园子里看皇额娘,老太监告诉我说四爷侧福晋跟五爷都在杏花春馆,皇后主子带着五福晋到万方安和去了。皇额娘怎么如此糊涂,会让叔嫂两人相处。来不及细想什么,只是觉得一股泼天的醋意涌上心头,她是我的女人,不止是什么侧福晋不侧福晋的。明知道她是不宜子孙,我还是丢不下她。

推开她所住的寝殿大门,原以为里面会是抵死缠绵的男女。我只看到她一个人在氤氲的水汽中,不是有人说杨玉环在华清池赐浴的时候叫做温泉水滑洗凝脂吗?那我眼前的女人就是仙女,虽然我说她在等他的情郎。只是当我拥上她,在那温热的浴桶里。娇红的小脸在我眼前掠过的时候,我不管会发生什么,只要她在我身边就好。至于别的我都顾不上了。

正文弘历的番外2

弘历的番外2

似乎间隔上次见面很久,也或者是大约一年多以后皇额娘薨逝。我才是看到她,比之于上次的清瘦,她居然丰腴了不少。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媚态,只是她没有看我。目光总是停留在弘昼夫妇身上,好像是有什么事儿比所有东西都来得重要。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这件事太可疑。她不会做出对不起我的事情来,但是她的目光为什么对我没有丝毫的流连。只是看着别人。

我又吃醋了,对她更加没有一丝好言语。冷冷的嘲讽,告诉她不许做出丑事。只是她不知道,我多想她能看着我,还像以前一样,有什么都能够用那双眼睛告诉我。只是当她用平淡的语调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和她一样,谁也回不到从前了。

我问过她,我吃的丸药她试过没有?她什么都没说,抓起药丸就往嘴里塞。我拦住了她,看不得那种冰冷的眼神。那不应该是属于她的眼神,但是我看到了。没有丝毫的留恋和迟疑,只是一股决然。难道皇额娘的逝去,她也跟着死了心?

皇额娘薨逝没多久,我跟宝音的长女也夭折了。那天宝音非要带着永琏去园子里陪伴额娘,其实大格格病了好久我是知道的。只是儿女之命也是天数,当晚我歇在高氏屋里。宝音的走我一直都知道,我也在给她机会,希望她能够尽一个做额娘的本分,回来看看她的女儿,只是她没有,反而去尽一个做媳妇的本分。尽孝本没有错,错就错在她以为别人都不知道。

当我到了大格格屋子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那里呼天抢地,宝音扑进我怀里哭着说女儿不要额娘了,其实是你这个额娘先放弃掉女儿的。高氏依旧不知道掩饰自己,穿着金黄色旗袍,这时候她已经是侧福晋了。我跟皇父请封的,重华宫里两个富察氏的女人加上苏氏跟金氏接连生育,没有孩子的她位份最高。

宝音一直希望纹音能够坐上这个第二侧福晋,我还没有糊涂。我不会让人威胁到她侧福晋的位子,哪怕她不宜生养。就好像我的嫡母孝敬皇后一样,她也是不宜子孙。只是皇父终其一生也只有这一位皇后,就算是年贵妃多受宠,甚至生育了那么多子嗣也没用。

我看到她哭了,她扶着宝音哭得却比宝音更可怜,泪水好像用不完似地。只是往下落,我很想问她为什么哭,但是看到我她很快收住泪水,福了一福回她的翠云馆去了。宝音又在跟我说不宜子孙,为了这个我去了翠云馆。我们很久没有单独相对了。

去的时候看得出她还没用膳,我也是饥肠辘辘,我让她伺候我用膳,她还是服侍地很周到。知道我想吃什么爱吃什么,一点也没有忘记。我说她妨着了大格格,她只是说了一句我冤枉了她,他不会做那种事。我信了她了,我不能不信。因为我知道,她没有做那些事。她的泪水滴在我心里,她说每一个做母亲的心里,孩子都是最金贵的。我知道那是真话。

用膳以后我没有走,我见不得那样的她孤零零一个人在翠云馆里。我又要了她,不顾什么规矩礼数。这次的她跟以前不一样了,眉目之间的娇媚可以摄人魂魄。只是低哑的婉转娇啼,我就再也硬不下心。只是希望那就是两个人的天长地久,我们从午膳以后就在一起。一直到我再也不忍心折腾已经筋疲力尽的她,拥着她沉沉睡去。黑夜里被她的啜泣惊醒,只有自己知道有多害怕看到她哭。泪水就像是一把刀,割碎了我的心。

以为我跟她之间会改变些什么,可是除了冷漠就是避而不见。我很少能够看到她的身影,有一天听到宝音身边的两个侍女说,侧福晋不宜子孙,怎么王爷还宠着?那天要不是福晋跟侧福晋说了,只怕还要缠着王爷不放。原来是她说的,她告诉她所有的一切。我隐瞒的一切被掀了出来,她从那以后都避着我。原来她比我更害怕这件事。

有几次去给额娘请安,额娘那时候已经是后宫中位份最高的熹贵妃了。住在景仁宫,康熙爷生母孝康皇后的寝宫。皇父的用意很明显,不论到了什么都只是圣母皇太后,不会是皇后晋封的皇太后。皇父这一招真绝额娘跟我说起弘昼家的格格,每一次都说多可爱。我知道这是在告诉我,我身边一个格格都没有。这时候恰好宝音跟苏氏都有喜了,而她还是没有。

我不能辩解什么,额娘也从不多提起她什么。只是宝音跟高氏依旧是额娘挂在嘴边的人,额娘不喜欢高氏都知道,或者不好在说她什么,额娘不提我也不提。我不愿再让额娘知道那四个字。只是顺着额娘的意思说下去。

去了养心殿,皇父也会提起弘昼的大格格,皇父身边最娇惯的嫡长孙女。她是弘昼的嫡福晋生的,我这个做伯父的远远看见过一次,很俊的一个小娃娃。很像记忆中的一个人,说什么都想不起来像谁。

我一直都觉得皇父跟额娘常常在我面前说起弘昼的女儿,好像在是有意暗示什么。可是我有心病,我的侧福晋不宜生养。我们就算再在一起都没用,那时我不知道,皇父和额娘暗示的真情,若干年后才明白,他们都知道那是我的女儿。我和她的女儿,所以她不是不宜生养。

纹音因为二格格夭折的缘故,自己本来的旧疾也发了。一病不起。去探望她的人不是她的堂姐宝音,也不是平时总在一起说说笑笑的高氏和金氏苏氏,而是她。只要是纹音想见她,就一定可以见到她。

我还记得她跟我说她害怕,看到纹音僵硬的躺在床上。之前纹音还拉着她的手,说要把永璜让给她抚养,可是我记得她没有答应。只是说有王爷福晋看着,断断不会委屈了阿哥。可是不肯说出一个字,一个愿意抚养大阿哥的字。

她冷漠而决然地拒绝了,起初我想过要把永璜交给她。因为我知道她会是一个很称职的额娘,哪怕只是养母。她需要有个孩子在宫里给她争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当时她没有要,我也没有再说过。不想让人看出我的私心,不能跟第二个人吐露的私心。包括我身边的贴身太监都没看出来,这就足够了。

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宠高氏宠上了天,一个汉人包衣出身的女人成了宝亲王的侧福晋,甚至还抚养着生母早逝的宝亲王的大阿哥,她不知道她所拥有的的一切都只是宝亲王为了把另外一个女人保护起来的障眼法,我不能让她做嫡福晋也不能给她太多的荣宠,但是我能把她护着。不着痕迹地护着。

皇父宾天以后我在乾清宫继位,不久就册封富察宝音为嫡皇后,这是没有二话可说的。她暗地里做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她有阿哥也有格格,还有她是皇父指婚的,我不能不敬天法祖,不能不孝顺。哪怕她也是皇考亲封的侧福晋,我不能给她太多。只要是没有皇子在身边,我都不能给她,这只会害了她。

高氏晋封为贵妃,她是娴妃住在东六宫的承乾宫。除开永寿宫,那是我最喜欢的一座宫殿。也是皇父最喜欢的宫殿,皇父的养母孝懿皇后就是住在承乾宫的。而我希望她住在承乾宫,我的年号是乾隆。承乾,承顺乾隆,希望不是一句空话。

两年,在皇父去世后的两年里面我都没有翻过她的牌子。我知道,有人在里头作梗。要不为什么每次都没有看到过她的绿头签。只是作梗的人难道不知道,皇帝要去哪里根本就用不着什么头签不头签的,想去就去了。想要她就要她,我只是在等一个机会。我不能没有丝毫理由的去找她,我委屈她很多了。

那天,弘昼的嫡福晋带着大格格进宫给额娘请安。宫中所有的女眷几乎都到了宁寿宫,她也去了。自从登基以后,她绝少在我面前出现。就算是有,也是淡淡的相待。说话行事没有丝毫的温度起伏,仿佛一碗温水。冻不死人也烫不死人,只是一碗温水。

可是看到弘昼的女儿以后,就不一样了。她笑得让人不认识了,一双眼睛几乎长在那个叫和婉的格格身上。我惊异地发现,两个人好像。嫡亲的母女也没有这么相似的,不止是长相还有眼神跟举止,都是一模一样的。

额娘一反常态,要把这个孙女儿留在宫里,甚至安排她住在承乾宫。就连富察氏说出要她住在长春宫,额娘都拒绝了。看得出来,额娘对她跟对别人不一样。哪怕她没有任何子嗣,额娘都没说过她不好。高氏即便是抚养着大阿哥,额娘还是不喜欢她。当时我不懂,后来我知道这就是做母亲的心。

正文弘历的番外3

弘历的番外3

她很高兴,好像比得了什么恩宠都高兴。我没有忽略掉那抹笑,那是她失而复得的珍宝。而我笃定,那是她和弘昼的孽种。要不她不会那样去爱那个孩子,把她捧在手心里。没有任何人能从她手里抢走。弘昼和她,我越想越害怕。为什么我已经是君临天下的天子,还会患得患失?还会觉得她有一天会离我而去,我不会放手的。

我去了承乾宫,在高氏‘好心’地提醒之下,我终于在两年后到了承乾宫。笑语喧喧从殿内传来,她跟和婉就像是民间的母女一样,在那里挑选首饰甚至是两人互相涂着玫瑰胭脂取笑。

我想起王庆的回奏,娴主儿让奴才回来给万岁爷和主子娘娘谢恩,谢主子的赏赐。我知道那是假话,她不稀罕任何赏赐,若是平时我不相信,但是我看到她看那孩子的眼神,我信了。她只要那个和婉。

那天我顺理成章的留在了承乾宫,可她不专心。只是想着睡在偏殿的孩子,那已经夺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我却以为是为了弘昼,入夜我在承乾宫的寝殿里,好像是大婚的第一夜一样,近乎疯狂地要她。我要她生下我跟她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好,我要她看着我们孩子的时候也用那种眼神。

我记得第二天王庆跟我说,万岁爷,娴主儿问为何不赐药。我只说不必,后来宝音不着痕迹地问起,我淡淡一笑:不宜子孙的人,不必赐药。其实我知道,只要我不赐药他就会受孕。如果不受孕,我会再去。直到她有孕为止,只要她能受孕,就是清尽所有我都要保住那个孩子。然后保全他们母子,或者在众人眼里我会把她放在冷宫也不要紧,我要护着她。不让人看出我是为了护着她。

有一天,承乾宫的梨花谢了时候,我下朝以后去看她。她在廊下看书,居然是曹雪芹的《石头记》,我听她念诗来着。一直以来我都不知道她认识汉文,高氏常在我面前说她自己认识字,琴棋书画无所不知。汉人会不认识汉文吗?但是我的满洲格格一样认识,这就是她的与众不同。

她跟我贺喜,我愕然。原来苏氏有喜了,可她没有。我当时就想要她,为什么有喜的人不是她服侍我用膳的时候,她有些失态。吃不下作呕,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宫女很机灵,说是不是有喜了?谁也不敢确定,因为她从来都没有受孕过。太医很快来了,我的心从没有跳得这样快,这么惊慌失措过。即便是皇考宾天,看到谲匣里遗诏的时候我都是从容不迫的,因为我知道除了我,不会有第二个人。

但是这次我不敢那么笃定,我敢肯定我做的事情会不会有用。我真的希望我们能有孩子。或者我是天子,上天听到我的话了。太医说她有喜了,比苏氏来得早。我很高兴,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那次是我第一次要带着人去圆明园。除了她和苏氏,苏氏的位份太低不能住一宫主位,我让她到储秀宫去住,离着承乾宫远远的。东六宫只剩下她,我要所有人都远离她。我要她和孩子都好好的。所以没有让她去圆明园,宫里最安全。

高氏很不明智的,对永璜一直都不好,很刻薄。甚至不许他跟她一起用膳,她不知道要是没有永璜她什么都不是。这件事永璜不慎在额娘面前说了出来,高氏跟我说是她挑唆的。我笑笑,但是什么都没说。就算是她不教给永璜,永璜就真的不说吗?以为我的儿子是傻子?

她在大腹便便的时候来了园子里,天气渐渐热了。我跟她说还是来园子里住,因为宫里太热了,而且月份大了,也不会有什么意外。没人敢让她出事,我有这样的自信。

永琏不好,身体一直都让人担心。那是我最在意的一个儿子,因为是嫡子我不能不在意。宝音生了两个格格,一个阿哥,最后只是保住了永琏跟和敬。但是永琏先天不足,常常生病,做梦时梦到了他早逝的姐姐,我知道宝音的命数来了,她不在乎那个女儿,女儿现在来找弟弟去玩,谁也拦阻不住。

皇额娘回来了,太监们看到的。在福海边散步,问人二阿哥在哪里。皇额娘难道也知道了?我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至少那天夜里真的出事了。永琏踩到了猫尾巴,惊风而死。弘昼的嫡福晋带着婉儿进宫来看宝音,我想都没想过就让他们去了杏花春馆。以内只有杏花春馆不会有人打搅,而且她也很高兴。

苏氏生了个阿哥,早产。有人说是这个阿哥妨着了永琏,我在想至少这次不会有人说是她吧。苏氏早产,她却是到了十足月份才生的。生孩子的时候有些晕厥,我叫人送了一颗白参去让她含着,好像除了她我没有这么在乎过一个女人的生育。

在山高水长楼召见蒙古王公,王庆说娴妃生了个阿哥。不知道那些蒙古王爷有意凑趣还是什么,居然说皇上是圣明之君,子嗣绵长。我知道这是恭维我,不过失去了永琏却在接连几天之中多了两个儿子,还有一个是我跟她的孩子。我很高兴,我要给她该得的名分:加封为娴贵妃,这是她该有的。

她生的儿子,额娘说像我。我还没见过,不过我知道肯定会很像。因为那是我的儿子,大清的皇阿哥。后来苏氏生的阿哥夭折了,有人说那孩子是为了带走永琏才来的,因为他也死于惊风。

我跟她的孩子平安无事,她很细心。什么时候都是把儿子放在身边,我看到那个孩子了。真的很像我,尤其是眉眼。我问她,要不要把和婉养在身边?就像是先帝朝的和惠公主一样。她说愿意,我没想到一向都很淡然的她,会要一个和婉。虽然还是很淡然,但是看得出她要。她要我就给她,我承认那是我对她唯一的妥协。哪怕那个孩子是她跟弘昼的,我也不在乎了。

和婉被封为和硕和婉公主,这是亲王宗室之女最高的荣耀。我跟她的儿子,是四阿哥。我说取名要永珑,她不答应。说名儿太大,阿哥扛不起。我说叫永瑜,她说好。只要是到承乾宫去,我总会觉得那是我的家。没有长春宫那么多的礼数,也没有翊坤宫刻意的谄媚,只是很自然地说笑,虽然她有时候也会顺着我说。

我发现她不是那么喜欢去养心殿,不管是燕喜堂还是西暖阁,她都不是很喜欢。问她为什么,她笑笑只说是那里有皇后和贵妃。我知道她在乎一些事情,只是平时不会说而已。我跟她说,以后都不去只是在承乾宫。我也愿意在承乾宫,她说好。

有一天我在长春宫看到一个很标致的女孩子,皇后说那是她娘家的亲戚。我相信是的,不过一定不是出身很高贵的那种,。在长春宫照顾和敬,皇后很大度把这个我流连过几次的女孩子送到了我身边。

皇帝不缺女人,我身边就又多了一个。不过她什么都没说,安安心心过她的小日子。承乾宫有儿有女,她又是贵妃。永瑜是皇子中出身最好的,母亲是上三旗的出身,先帝御赐。注定这个儿子与众不同。和婉是她的养女,却比宫里所有嫡亲母女都要亲近。有这些护身符,她又知道规避,防身足够了。

高氏的家人惹了事,弘昼和傅恒来请罪。我很生气,我可以给高氏和她的家人很多,但是绝不容许她挑战皇帝的底线。我要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我想到了她。只有她会跟我一起面对很多事情。

承乾宫里,我的永瑜居然会叫阿玛了。而且是第一次张口就是阿玛,油乎乎的小肥手毁了我的第二件龙袍。这算什么,我儿子会叫我了。我跟她说要她跟我出去一趟,她担心儿子,我告诉她送去慈宁宫,皇额娘会好好照顾儿子的。和婉知道了一定要跟着去,破天荒的,这孩子第一次跟我撒娇。坐在我身上,很自然地说阿玛我要去。

我笑起来,因为我看到身边那个女人虽然是在呵斥和婉,但是那就是母亲笑着指责孩子不该撒娇的样子,或者说是娇嗔。两人真的很像,笑容也好说话也好,都像。我答应了和婉,或者在弘昼面前,我会让他觉得这两个是我的女人,我的女儿,不是他的。

弘昼好像并不在乎我会怎么想,该对和婉好的时候,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宠爱。他的嫡福晋也一样,把和婉捧在手心里。跟她一样的眼神。和婉很习惯被两个母亲宠爱着。有时候会不加掩饰的撒娇。

在小渔舟上,她跟我说了一件事。已经隐瞒了很多年的事情,和婉是我跟她的女儿。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内心,狂喜还是不可思议。因为我觉得那根本就不可能。她说出来的事实我不得不信,我跟她在皇额娘住的杏花春馆,突如其来毫无分寸的男女之事,有了这个女儿。因为体制和礼制,她送走了孩子。不止是皇额娘,就是皇考和额娘都知道这件事。无数次暗示我,我不懂而已。我突然庆幸,我从没有失去过她。不过是过去还是现在,将来也不会。

我无须掩饰自己对于女儿的宠爱,她要骑马就和我一起。想做什么都行,不用再说别的只要她愿意。乐极生悲,女儿被人绑架了。她几乎疯掉,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回女儿。弘昼第一次起了杀心,只要知道是谁做的他会毫不犹豫要了那人的命,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暴躁。我知道,这些年的相处他也把和婉当自己的女儿了。不是叔侄那么简单。

正文弘历的番外4

弘历的番外4

见不得她哭,她亦不愿意我看到她哭。只是没想到咽泪装欢,比哭更难受。我跟她说孩子不会有事,她只是说孩子有事她也不用活着。我心惊,我不会让我的女人和我的女儿有事。

还好,我们的女儿回来了。没有惊动任何人,就是一个小女娃。她扔东西摔东西,还在那里撒泼打滚一点都不像是皇家的格格,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儿不知道是像了谁。不过还真是有她的准主意,这一下就让人拿她没辙。活蹦乱跳的女儿回来了,毫发无损。可是胆敢起了这个心思的人,合该千刀万剐。

弘昼也知道这件事关系匪浅,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岂容人任意欺负,何况还是我的女儿。我不会饶过那个肇事者,他要是自以为自己家有什么了不得功绩,那就大错特错了。年羹尧功在社稷,也必死无疑。何况一个小小的包衣河工?

交给弘昼一件要紧的事情,弘昼带着她嫡福晋到了苏州。和婉好热闹的小人儿,自然要跟他们一起去的。居然把我跟她额娘两人扔在这山温水软的江南,多年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跟她两个人,有时候会想要是只有我跟她的话,我们之间会不会有这么多事情。

她跟在我身边寸步不离,时时处处我们都在一起。就连她去买胭脂,我也会想这胭脂她搽了好看不好看。不过那个买东西的掌柜说她是个子孙娘娘命,还说她是家中上人为我择配的良缘,反倒是原配不好。不知道那人是怎么看出来的,给她选了支石榴松鼠的簪子,插在她髻上很好看。转脸告诉王庆,这一家的东西以后列为贡品,胭脂花粉只要有都直接送到宫里去,还要单做几支钗环簪子送进来,给她正好。

傅恒来给我请罪,自述高恒并没有做错什么。我问他,高恒犯重罪有人说情,那傅恒犯罪又当如何?傅恒没敢再说,念在他自小跟在我身边的,又是从乾清门侍卫选上来的,我没有苛责他太多,到底还是名义上的小舅子。

他说宫中一切安好,尤其是永瑜在慈宁宫很好,皇太后高兴得了不得,我也很高兴。我想屏风后面的那个女人也会很高兴。傅恒走了以后,那天我们没有出去,只是在那间上房里只有我跟她两个人,就连平时候在外头的太监们都没了影子。那是这么多年我最随性的一次,她也放下了很多,包括那个不宜子孙的话。

高恒居然敢当街调戏她,说了那么多的话,还要说是皇帝疼爱他的姐姐。可是他不知道,他姐姐不管是做了什么,都是在给眼前这个女人做了挡箭牌。只有一个女人挡在她前面,无子有宠,那么所有人都不能伤害到她。这就足够了,家里养的狗要是胆敢咬主人的话,还留着做什么。狗多得很,少一条不算什么。这条狗已经到了要杀的时候,不能养着做祸患。

我又要做阿玛了,她又有了。不知道这次是在什么时候有的,不过我想宫里的那些女人一旦知道这件事,恐怕又要翻天了。不打紧,宫里不是还有个新宠上的汉人女子吗?看看是把谁当成祸患吧。我会让她腹中的孩子平安无事的。

弘昼对高家的忍耐也到了最后的底线,他杀了高恒不要任何理由,一个亲王杀一个汉人包衣算什么。我虽然平时很恼他,简直不像个天潢贵胄的样子,但是这次不会。他做了他该做的事情,亲王是皇帝的兄弟,杀人毋须请旨。

回宫的路上,她跟我说弘昼的嫡福晋也有喜了。我笑笑,弘昼还真是不甘心落人后,这种事也要比着,不过也好。我爱新觉罗家子嗣繁茂,是一件大事。

在皇额娘的宫里,看到永瑜。他伸手讨抱,还会叫我了阿玛。好像这几个阿哥里头,只有他说话是最早的,也是最像我的。皇额娘要我给他个恩典,我赏他亲王双俸的恩典。孩子还小,额娘说的无非就是吃的用的多些,这俸银照例是要送到承乾宫的,这一下他们母子三人的月例恐怕会比长春宫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