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个王姓先生频繁出入方家,方为安注意到只要他一来,方紫星就变得相当冷淡,相反小方瑞就变得异常兴奋。这不难理解,以女性为主的家庭中突然出现一个年轻男性,对缺少父爱的方瑞来说是不小的冲击。现在有一个像父亲一样的男人教他写字、画画,和他玩游戏,有一次为安从外边回来还看见他给方瑞洗澡,心里感慨一番,就是亲生父亲也未必会这么对方瑞。

那日待那位王先生走后,为安对方紫星说:“你别老板着个脸,我看他挺好的。”

“这人脸皮真够厚的,我已经很明确的拒绝过他了,而且还警告过他不要来我们家。妈,下次别让他进家门。”

抱着方瑞的辛素英不高兴了,“小安说得没错,我也觉得人家小王挺好,对孩子不错,对你也好。别挑三拣四的,他虽然离过婚,但也没小孩,工作单位也稳定,现在要找这样的人难。”

“就是,老大不小了。要是想先晾晾他,也别太过了。不为自己想,也替孩子想想,你看他对方瑞多好。爸爸上次也说他不错,相处久了总会有感情。”为安附和。

“诶,你爸爸生日要是小婕也能回来就好了,一家团圆。”方思婕怀孕,正在保胎,不宜坐长途飞机,缺席父亲的生日宴,母亲很遗憾。

为安安慰她母亲:“妈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明年生孩子,你去美国伺候月子。”

“诶,小婕孩子都快也出生了,你们看看,都当自己还是十八九岁呢…”母亲老调重提,为安和方紫星颇有默契对了一眼,相视而笑。方紫星起身:“我去洗澡,早点睡觉,明天要去医院。”

为安和母亲惊愕,异口同声道:“去医院干嘛?”

“你们别紧张,我是去探病。”

母亲又问:“谁病了?”

方紫星看了看方为安,迟疑地说:“Kevin.”

为安心里一惊:“他怎么啦?”

“听说上个礼拜三酒后驾驶,撞到防护栏上,腿受伤了,现在在医院躺着。诶,都听说了总要去一下…”

辛素英有些幸灾乐祸:“他不会变成瘸子吧?”

方紫星责怪地叫了一声:“妈妈…”又转向为安:“小安和我一起去吗?”

母亲不同意:“你自己去就算了,小安去干什么,和她又没关系。”

此时为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上个礼拜三,也就是她和老白邢蒋吃饭那晚。其实她不敢确定那个晚上停在湖边的车是苏槿彦的,离得太远看不清车牌,最后她也没有去确认。看到车浑身发冷只是一种条件反射,没什么。

为安思量后说:“我就不去了,你替我问候一声。”

“好吧,随你。”方紫星转身上了楼,为安看着她的背影,愣在那里。母亲还在喋喋不休:“要我说连问候也不要,男女朋友分手了就分手了,朋友也不要做。你看你们两姐妹找的都是什么人?姓简的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和你一起长大的苏家少爷也一样,都没良心。以后你们都给我找个普通人,过普通的日子,齐大非偶。”

为安突然发现一向温婉的母亲也有尖酸刻薄的一面,她很想告诉母亲:那怨不得别人,是你的两个女儿作茧自缚。终究是作罢,所谓母子连心。她在某些地方很像她的母亲,表面温和,其实内心尖刻。她无比憎恨苏槿彦,讨厌莫晓彤,埋怨苏母,嫉妒朱婧。她虚伪,明明不喜欢却强迫自己和邢蒋在一起,明明心里想去质问苏槿彦为什么不去找她,可嘴上却对自己说已经不在乎。就像刚刚,恨不得马上飞奔去医院,却同方紫星说着相反的话。她已经三十岁,她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又一次的失败。

她只是个普通女子,希望嫁个普通人。那些繁花一般的梦,那些站在高处的人,注定只能仰望。一个错误的开始,让所有梦想破灭,如果当初不那么贪婪,现在也许还缩在自己的壳里,只探出头仰望天空,那样至少还有梦。

某作家说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她在尘埃里,并没有开出花来。尽管这样她还是忍不住地进了方紫星的房间探听虚实。“他…伤得很重?”表情漫不经心,但声音出卖了她内心的矛盾和迟疑。

方紫星坐在梳妆台前抹眼霜,毕竟是三十多的女人了,为了这张脸就必须涂涂抹抹,十七八岁时对化妆品不屑的那种锐气早就被逐年递增的年龄磨平了。 “那么关心就自己去看看,又不会掉一块肉。”方紫星对着镜子挑起眉,说话时呼出的气模糊了镜面。良久,见身后的为安站在门边不出声,又说了:“听说伤得挺重的,具体要等去了才知道。他驾驶证被吊销了,活该!最好变成瘸子,让他酒后驾车。”方紫星兀自笑起来。

苏槿彦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他从不酒后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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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都市,一个奔三的剩女在面对婚姻和爱情时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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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稍候 连枝共冢(三)

作者有话要说:

周二更新~~o(∩_∩)o...

第二天方紫星下班回家,饭后喝茶时有意无意说起苏槿彦的情况,为安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没什么事,就是膝盖部位受了点伤,手臂和额头被玻璃划伤了,这两天就能出院。他那个工作狂,连住院也不肯好好休息,我进病房到离开就没看他闲过,病床旁边放了个书桌,书桌上放了一大摞的文件。难怪以前胃出血,都是累的。他家的钱几辈子都挥霍不完,赚那么多干嘛。”

为安捧着一杯茶默默地喝着,母亲在说:“人啊,活着有什么比命更重要。”苏槿彦以前说过他脑子里每天都运转着数据,亲自分析每一份财务报表,他说他的企业要保持百分之二十的年增长速度否则就有可能被踢出董事局。从机场到市区的路上,南丰广告牌林林种种,报纸上有关南丰的报道随处可见,苏槿彦成了财经杂志的常客。这些光环背后是他超出常人的智慧和努力。苏槿彦成了这个城中纯度最高,最闪耀的钻石,每个未婚女性都想采摘。

“谁说不是。紫星进公司帮我减轻了不少负担,要是现在还是我一个人撑着,估计最少得折寿十年。”父亲也插嘴。

一听折寿,母亲连忙“呸呸呸”:“少说点不吉利的话。紫星,你也要注意身体,能交给下面的工作就交给下面,给人加点工资,我们不省这个钱。”

“妈,这些我当然知道。”给方瑞削苹果的方紫星回答道。

母亲继续说着:“后天你们阿姨的外甥会来参加你爸爸的生日宴,他比小安小三岁,是个公务员,我见过照片,模样还不错,听说还是北大的高材生。”满意度写在脸上。

“年龄太小了吧?”方紫星提出疑义。

“女大三抱金砖。”母亲的嘴中蹦出这么一句话,为安的茶水喷得一桌子都是,然后两姐妹一起“哈哈”笑起来,她恐怕又要让母亲失望了。

“你们笑什么?古话什么时候错过。”母亲被笑得一脸茫然。

父亲却很严肃地说了一句:“小安,你也不小了…”

为安抽了两张纸把桌子擦干净后正色:“爸爸,我现在有交往的男朋友,你们就别操心了。”

三人俱是一愣,母亲问:“什么时候的事,国内的还是国外的?”一个小婕嫁到美国已经让她心伤不已,她不希望二女儿也嫁到国外。

“国内的,很早以前就认识,才刚刚开始交往。”为安如实回答。

“哦,那就好那就好。”父母同时附和,脸上都表露着欣慰。

“欸!”方紫星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那你以后呆在国内还是移民美国?”

为安笑道:“还没谱的事,不一定能成呢,以后再说吧。”

接着是母亲的查户口时间,为安懊悔不已,她说有男朋友的事本是为了躲相亲,现在却演变成了户口大调查。实际上她对邢蒋除了姓甚名谁以外所知甚少,不得不敷衍母亲的追问,一番盘查下来,母亲总算是满意。“你别拖拖拉拉的,要是觉得合适就赶紧把婚事办了。”她生怕近在眼前的女婿又飞了。

结婚,又提结婚,“结婚”这两个字仿佛是一道魔咒一样困扰着她,让她头痛欲裂。可是不结婚,她又是以什么为目的和邢蒋交往的?她这一辈子也算是精彩纷呈了,两个向她求过婚的男人都离她而去了,第三个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她甚至有一种什么也别谈,直接拉着邢蒋上民政局的冲动。这样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谈那些感情又有何用呢?感情可以培养,祖辈们甚至只有在洞房时才知道对方的样子,这样的婚姻一样可以长长久久。如果维系婚姻的是爱情,那么我们的民政局会成为菜市场,每天不知会有多少人用六块钱去买那本绿皮证书;打离婚官司的人会越来越多,为社会增加就业机会的同时也促进了经济。

为安有时候会觉得茫然,仿佛置身于浩渺的大海,却抓不住一根浮木。若能死也就一了百了,偏偏自身还留有那么一点力气,只好垂死挣扎一番。人就是这么奇怪,以前她和简意轩在一起时总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结婚生子也是一条出入。现在的想法却截然相反,只会觉得是束缚。也许经历过那么一回,心境真的大不一样了吧。毕竟曾经那么刻骨铭心过。

茫然过后总是会清醒,就不得不面对现实,血淋淋的现实。初中时看《十八春》就为那小说唏嘘不已,那就是现实啊。分开的人纵使你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相爱,想再走到一起总是阻碍重重,最后不得不选择妥协。当然她要面对的现实没有小说中那么哀伤而美丽,她也没有什么可纠结和妥协的。她只是要沿着预定的轨道走下去,不回头。她想邢蒋也和她是一样的心境吧,只有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对彼此才公平。这也是为安所庆幸的。

父亲的生日宴是在酒店办的,摆了几桌酒,请的都是些要好的亲朋。让为安意外的是,苏槿彦也来了,但他只是送了一份贺礼,没等开席就走了。也许觉得身份尴尬,也许是真的有事。为安也只是用余光观察他,看他和父母寒暄,和方紫星低声说笑。还能说笑,说明他的精神不错,伤势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没见他坡脚。他永远是那么瞩目,身边没有女伴,深色西装打扮衬得他眉目英挺,一进酒店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揣测什么样的关系能让苏槿彦亲自到场庆贺。而苏槿彦自始自终都没有看为安一眼,仿佛她不存在。

为安暗暗和他较着劲,一直忍着没过去打招呼。既然男人可以这么没风度,那么她一个女人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后来回家为安的母亲对苏槿彦的到来颇有微词,意思是不需要他来道贺。为安完全理解她母亲的想法,她甚至也觉得苏槿彦实在不必出现,打个电话祝贺岂不是更好。免得彼此尴尬。

这一次为安没有邀请邢蒋,他们二人的关系还没有到可以见家长的时候,若是能长久,也不必在乎这一次。方紫星的那位王先生来了,殷情地跑前跑后,帮忙打理,俨然是个准女婿。看来这个男人誓要抱得美人归了。方紫星的态度不冷不热,至少不像以前那么冷冰冰,也算是有所软化。

父亲的生日宴过后就意味着为安的假期也告一段落,准备启程回美国。临行的前几天还给朱婧打了个电话,问她确切的归期,她想租过一间房子,朱婧说还不清楚什么时候回去。为安笑着问她:“是不是不回去了,留在这里做新嫁娘?”

“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我和他吵架了,估计会分。”朱婧在电话那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安换了个手接电话,她以前和苏槿彦除了为两个原则性的问题有过争执外,从没红过脸,也从不轻易说分手。苏槿彦只说过一次分手,结果他们真的分了,断得一干二净。为安安慰着朱婧:“怎么会,你们两个那么好。你说两句好话,男人就心软了。”

“你还蛮有经验的嘛。如果你知道我们是因为什么吵架,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Joyce,我真是烦死了。”

为安也不想多问,他们吵架和她有什么相干。“在恋爱上你也会有难题吗?”

“Joyce,我不是女人吗?”朱婧嗲声嗲气地问了一句。

为安哄笑:“我没怀疑你的性别。听我姐说Kevin那个人吃软不吃硬,你主动示好,肯定可以挽回。”

“我才不会示好。我朱婧长得也算貌美端庄,家境也不比他家差劲,还怕嫁不出去啊,再说错不在我。我只是买了一袋橘子,他就不高兴了,他说他不吃,也闻不了橘子味道,莫名其妙。”

橘子。曾几何时他们坐在那个小客厅里,他做他的工作,她静静地剥橘子,整个客厅都溢满了橘子皮的香味。她总是喜欢将橘子剥得干干净净,然后你一瓣我一瓣地分着吃,很快就能把一袋橘子解决完,有时吃着吃着苏槿彦会放下手头的工作,顺势把她按到在沙发上…她已经很久不去想这些细节,每次想起来心就不由自主地抽痛,就像现在。她轻轻地揉着左胸口,慢慢地和朱婧说:“这有什么好吵的,你和他说你以后不买橘子就是了,主动一些,以后再把你今天受的这些委屈加倍地偿还给他。”最后那几个字说得有些咬牙切齿。

“这不是橘子的问题,他突然之间变得很难搞定,和几年前完全不一样。”

是啊,方为安也不是苏槿彦的对手,这辈子不知道要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降服他。挂掉电话后,为安爬上床,她似乎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橘皮香。那些细丝络在茶几上堆成了白色的小山坡。

他问:“你怎么那么喜欢吃橘子?每天吃都不腻。”

她说:“我喜欢橘子皮的味道,剥橘子多有趣啊。”她手中捏着一块橘子皮放在鼻尖饱嗅,“要是我们能这样每天坐在这里剥橘子多好!”

他淡淡地说:“这有何难,你喜欢的话,每天剥给我吃就是。”

“我怕你会吃腻。”

“不会,只要是你剥的。以后买一块地种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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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稍候 连枝共冢(四)

在方为安劝完朱婧以后,她开始变得很忙碌。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母亲每天拉着她去购物,买一些本地的特产,说给她带去美国送同事朋友。实际上很多东西都不允许带出境,老人家乐意也就随她去了。有时也会想苏槿彦到底和朱婧好了没有。

和邢蒋还是淡淡地相处着,每天电话短信不断,聊一些有的没的。两个大龄青年似乎还没有进入热恋状态,邢蒋每次送为安回家,两人从没依依不舍过。为安要回美国,他理性得连一句挽留的话也没有,只是说一有机会就会去美国看她。这个机会是公干还是指公休?去美国不是去上海、北京那么简单的事,谈何容易?异地恋爱中总是会有一个牺牲掉自己的事业或者其他来成全两人的感情。而他们恰恰都还没有到肯牺牲的那一步,也许聪明的邢蒋以为方为安终究是会回国的,他在等。

他今晚约了为安和白少昕一起吃饭,替为安饯行,而白少昕拉来了钟柏,免得自己一人当灯泡。四个人高高兴兴吃了一顿饭,从酒店出来就转战酒吧。“倾城”这酒吧说起来也开七八年了吧,换了装修,但风格大体上没变。包厢满座,只好坐进卡座。在来酒吧的路上白少昕打电话叫了几个朋友,入座后不久,那些人陆续过来。男男女女都有,为安有些认识,有些不认识,喝酒图的就是个热闹。相反,这些人和邢蒋都很熟,都是一个圈子的朋友。

为安点了一杯鸡尾酒,乖乖坐在邢蒋身边。邢蒋一反常态,当着众人对她亲密有加,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为安听着他们聊着身边的各种趣事,开不正经的玩笑,偶尔也会插进去聊几句。和他们第一次见面,酒是免不了的,他们仿佛是谋划好的,来势汹汹,一个接着一个的过来,邢蒋也不帮她挡着,于是她就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连续喝了五六杯。幸好是啤酒,不容易醉。

上了两盘大果盘,精心设计过的盘面下摆放着各色水果,橘子算是最不醒目的一种了。为安用牙签叉了一瓣放进嘴里,还不是吃橘子的季节,味道并不好,这是她意料之中的。她已经很久不吃橘子,但看到了拒绝不了,仿佛是那瓣橘子求着她去吃。慢慢咀嚼着,酸涩的味道充满了口腔。就在这个当口,她听见白少昕用恭敬的语气喊“苏总。”为安猛然间将还未嚼烂的橘子吞进了肚中,她看着在坐的人包括邢蒋都站起来和苏总寒暄,慢慢地转过头仰望着正站在她身后的人,脸上露着笑,她也和他们一样恭敬地叫了一声:“苏总。”嘴中的酸涩久久未散去。他刚刚喝过酒,满面通红。

苏槿彦也同样微笑着低头看为安,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招呼。场面其实不会多少尴尬,在座的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曾经是恋人。即使知道,也过去这么久了,任谁也不会觉得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

“苏总,要不要来一杯?我们在给方为安饯行。”白少昕提议。

苏槿彦眉头微挑,对着方为安的背询问似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既然是饯行,当然要喝一杯。”他对服务生打了个手势,很快杯子就上来。他刚刚才出院不宜饮酒,为安本想阻止,碍于一桌子的人不好开口。他先敬了大家,然后给为安和自己的杯中满上,为安不得不端起杯子站起来转身与他平视。两人距离太近,她特地留意了一下他的前额,太阳位置的疤痕在发梢下若隐若现,穿的是深蓝色长袖衬衫,所以不清楚他手臂上的伤疤是长是短,是深是浅。

苏槿彦碰了碰为安的杯子,浅黄色的液体在两人的杯中涌动:“祝你一路顺风,你随意就好。”他仰头一饮而尽。

“谢谢。”为安也不示弱,举杯将杯中酒喝完,换来一片喝彩声。邢蒋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喝慢一点。”

“朋友在等着我,你们慢慢喝,玩得尽兴一点,账记我的。”苏槿彦扬长而去。

这个世界充满了巧合。从来不会刻意联系,刻意会面的两个人又偶遇了,他们比一般人有缘。为安的手是温暖的,邢蒋一直握着。她的胃里的酒液在燃烧,于是她不断地吃着东西,她想用食物来扑灭心中的火。桌上的人打算不醉不归,酒开完一瓶又一瓶。

邢蒋看为安闷闷地低着头,凑到她耳边:“是不是不舒服?”

为安摇着头:“没有。”

两人交头接耳很是亲密,老白看不下去:“嘿嘿,你们两这是干嘛呢,大庭广众的,明天不是还有一天时间吗?”

“罚酒,还要交杯酒。”钟柏出了个馊主意,周围的人纷纷起哄:“交杯酒,交杯酒。”

老白已经帮邢蒋和为安的酒杯倒满,气氛热烈,大家都看着他们两个。邢蒋低头看杯中的酒,为安不想让他为难,恨恨地看了老白和钟柏一眼,主动举起杯,挽过手,等待着邢蒋。她的主动再一次赢得了喝彩。

这一杯酒下肚为安已经觉得头昏眼花,她觉得有必要让自己清醒一下,起身去了卫生间用凉水泼脸。水龙头哗哗里的水哗哗地流着,她定定的看着镜中挂满水珠的脸,尽量去忽视旁边的一缕青烟。她每一次喝完酒脸色发青,在别人眼里是面不改色,酒量极好。真实酒量只有她自己知道。很多事情人们往往只看表面,喝酒脸红的人酒量不一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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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槿彦靠在墙上,手夹着烟,指头弹了弹,一截烟灰轻轻飘落。他没有扭头看那面墙镜,也没有看洗手台边上的人。迷离地看着对面的黑色大理石墙壁,默默地抽烟。他抽烟也是近几年才学会的,烦时抽上两口就觉得舒服。额头上那道伤有些隐隐的疼,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同样的伤疤他的左手臂上也有一道,更深也更长,拉起袖子就能看见。他听着她说:“我后天中午的飞机。”

这里很安静,听不到外面吵杂的演出,也没有歌声。始终是没有回应,他的视线里出现了她的样子,和他一样的疲惫无力。不过是两三米的距离,她的脸竟然变得模糊不清。努力地眯起眼想要看得真切,才发现今天出门时忘了带隐形眼镜。米白色的针织半袖衫,黑色长裤,头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隔着这些年,他依然心动不已。他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别开脸,望向卫生间入口处,有人进来也有人出去,也有人用非正常的眼神看着暧昧的他们。在那些人眼中此时此刻的他们是暧昧的。

他想了想,打开水龙头把烟头上的星火浇灭,烟灰顺着水流而下。他把烟头扔进了洗手台边的垃圾箱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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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稍候 连枝共冢(五)

为安靠在墙上低头数数,数到六十,她就走抬脚走了。六十秒可以走很长一段路。穿过幽暗的走廊,走廊两边的服务生稀松地站着,每个包厢门口一个。礼貌地对她说:“晚上好。”

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拉力拉进了包厢,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人吻住。身体被强按在墙上无法动弹,唇舌强势倾入,炽烈而凶狠,毫无耐性可言,似乎要将她吞噬进肚子,唇齿之间充斥着浓浓的酒味和烟味,让人窒息。

为安的眼前一片漆黑,她没有反抗也没有回应,苏槿彦的身体压着她,隔着衣物她用身体就能感觉到他紊乱的心跳。她仿佛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之中,无法挣扎,无法叫喊,只得任命地被带入更深处。泪水无声流淌。毫无意识地开始慢慢回应着苏槿彦,得到回应的他受到鼓舞,更变本加厉地啃咬,与她缠绕。又似乎是一种b Bs·JOo Yo O .NE T宣泄,长久以来压抑的思念堆积成痛苦,他也只有在这样酒醉的夜晚,借着这一室的漆黑,他才有勇气做梦里一直在做的事。

他终于是放开了她,两人急促地喘息着,吞咽着口中的腥血。熟悉而又陌生的男性气息朝她脸上喷来。他捏起她的下巴,空气中流动着危险分子。他们在黑暗中对望,仿佛能看清彼此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也能望进彼此眼眸的最深处。

“你是在故意激我吗?明知道我在还和他玩这样的把戏,交杯酒是不是喝得很开心?我教过你嘴对嘴喝,给大家现场表演一个不是更有激情?他吻你的时候,你是不是也这么热烈地回应?”苏槿彦戏谑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一连串的话击得为安脑袋迟钝,愣愣地靠着墙壁,良久才反应过来要回击,一掌拍掉捏着她下巴的手。

“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我和什么人喝酒,和什么人接吻,和什么人上床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任你摆布的…”不待她说完,吻又在黑暗中落下来。这一次比上次更凶狠,更无耐性,任方为安如何挣扎,如何推拒,环在她肩胛的手始终无动于衷。

慢慢地,他变得极尽温柔,以一种方为安无法抵挡的方式在她唇齿间辗转。隔着四年的时光,一千三百多个日夜,他依然是了解她的,他清晰地记得她的每一个致命弱点。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攀上他的脖颈,与他紧贴,与他深吻。他们都侍着七分醉意,放任自己,在索取与被索取中沉沦。

失去了时间,世间万物皆与他们无关,他们只想吻得久一点,缠绵一点,那样拥有彼此的时间就长一些,多一些。他们贪婪地在黑暗中摸索着彼此的身体,生理上的渴望难以抑制和掩饰,叫嚣着想要占有对方。

时光倒流,仿佛回到了最初的童年,他们看着彼此成长,然后错过、交织、缠绵、分开。一个个片段像电影一般放过,胶片已经泛黄,放映时却是那样清晰。为安不可遏制地想起往事,那些独自面对的夜晚,无法言喻的痛楚交织着寂寞和思念还有憎恨。她尝到了自己咸涩的泪水。

终究是有人停了手,连他们也分不清到底是谁,也许是同时停下的。苏槿彦努力地平息着自己想要攻城略地的欲望,慢慢后退。为安感觉到他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远,她变得慌乱不安,哭着问:“你还是要走吗?”幽闭的空间里,没有人回答她。她蹲下身,泪水无法抑止,开始轻轻地呜咽:“没结婚为什么也不来找我?”

“你真的好残忍,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吗?我不愿意出门,怕黑,每晚每晚睡不着,靠安眠药入眠。去看心里医生,说我得了忧郁症,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我以为自己要疯了,以为自己真的会像张国荣那样爬上楼顶纵身而下。我一直告诫自己要坚持,我还有家人,我的命不是自己的…我真恨自己为什么被绑架之前不告诉你我怀孕了,你说那样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你明明知道我没有你不会幸福,却还要说希望我幸福,你不知道自己是刽子手吗?不仅仅杀了我们的孩子,还杀了我,我现在是生不如死…我不想谈恋爱,不想结婚,甚至不能接受别人的吻,可是要活着不是吗?我早就不是为自己活着,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为安抹着眼泪,断断续续、语无伦次,这些话从来都没有刻意组织过,但却是一直盘旋在她脑中的。说到最后竟然在黑暗中笑了,这些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槿彦走近她,蹲下身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身子前倾,头贴着她的耳鬓,唇亲吻着她的脖颈:“不是都熬过来了吗?我们都不是为自己活着。亲爱的,结婚吧,平凡地活着。”尽管很清醒,很平静,很温柔,但依旧无法掩饰尾音的颤抖。“你太瘦了。”

为安又哭起来:“那么你呢?子建,我们明明还爱着啊!你这么对我公平吗,对你自己公平吗?”

“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我也会结婚,我昨天去相亲了,对方是个政要的女儿,还不错,可能会和她结婚吧,对我的事业很有利。”苏槿彦淡淡地说着。

“你要娶别人吗?你太残忍了,子建,你太残忍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他怎敢去奢望她的原谅?苏槿彦在她的耳际轻笑:“你真自私,要我一辈子单身吗?我会努力忘记你,你也忘了我吧,我们相忘于江湖。欠你的这辈子是没办法还你了,来生好不好?来生我一定会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好和你匹配,把这辈子不能给你的全部给你…”有时绝望得想要快点结束今生,好去迎接来生,重新来过。他认为有来生的,一想到来生就仿佛看到了希望。

“你以为真的有来生吗?即使有来生,我也不要再遇见你。真的不要…”那样极致的快乐和痛苦她不想再尝试第二次。她宁愿自己爱上白少昕,邢蒋那样的人,也不要是他。

“那我来生就变成一只宠物狗吧,给你寻开心的永远忠诚于你的宠物狗,好不好?那样我就会永远依赖于你,不会再抛弃你,不会冲你发脾气,也不会让你伤心。每天陪伴着你,看着你幸福快乐,你说好不好?”

他卑微地征询着她的意见,原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变得卑微。方为安歇斯底里起来:“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你的心就不痛吗?你有什么苦衷就不能告诉我吗?”

苏槿彦的脸贴在她温热的颈窝中,久久没有回答,她不知道他抛弃她的同时也抛弃了自己,心痛得麻木也就不痛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我实在忍不住,提前更了~~~这也是实体书上市之前最后一次更新,感谢各位亲长久以来的支持!!书正在编辑,具体上市时间尚未确定,不是月底就是下月初;有消息,我将在第一时间通知大家…

本文后面还有两万多字包括苏的心路历程,书上市后三个月将完结此文,不打算买书的亲可以等等~~~

写完一篇文,就如看别人谈了一场恋爱,主人公就在眼前,而自己也似乎品尝到了其中的苦涩甘甜。我曾经因文中的苏和安彻夜不眠,也许因为心痛,也许因为感动,而最终感动的也许只是自己…或者这就是写文的魅力所在。

我视写作为生命,不管写的文是否能得到认同,我都会坚持,毕竟人的一生里能让自己坚持并且可以坚持的事并不多…

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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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书版结局由【橘园】潆心陌默手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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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为安到底是没有得到一直想要的答案。当她顶着红肿的桃花眼回到座位上时,人已经散去,只有刑蒋还坐在卡座上抽烟,独自喝着闷酒。为安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们走吧。”刑蒋吧剩余的半截烟按灭,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烟灰,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为安的头,“好,走吧。”像一个哥哥对妹妹,牵着她的手,拎着手提袋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