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忽然蹿过一阵锐痛。

说好了不再为他难过的,可还是轻而易举地就受伤了。

而他一如从前,根本就不在乎她。

记得年少时,她总是死皮赖脸地跟在他和琉璃表姐的身后,想一起去玩,他拽着琉璃的手飞快地跑,想甩掉她,后来她摔倒了,只能趴在地上哭着看他们远去的背影。

“没有。”她摇头,浅浅地笑着,目光有些飘忽。

反正,他不在乎。

“我会向父王禀明太子殿下的意思。”他转手望向容滔笑道。

宴罢。

容婉一路都很兴奋,还时不时地往后张望。

“冉儿,我真没想到还能遇见他呢,”她面色因为激动而有些潮红,“原来他和二哥在一起!”

“冉儿,以后我们多往二哥那边去玩好不好?”她撒娇地咬着魏冉的手臂,“我知道你和二哥不怎么亲,但你就当是帮我,多陪我去好不好?”

“我答应你就是,你别老是二哥二哥地叫唤了,”魏冉朝她勉强笑了一下,“我被你说得头都晕了。”

“对不起啦,我是太开心了,”容婉调皮地吐吐舌头,“不过说起来那个北冶王子挺不错,好像喜欢你呢,没准人家正打算把你娶过去…”

“你别说笑了。”魏冉打断她。

可她知道婉儿不在说笑,如果舒河真打算求亲,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想起容清那双冷漠的黑眸和无动于衷的俊颜,她浑身不由轻颤。

“你怎么了,手这么冰?”容婉握着她的手,犹疑地问。

魏冉没有回答她,整个人突然软了下去,昏倒在地上。

《未晚》番外 番外之爱恨恢恢(三)

醒来已是天明。

魏冉觉得睡得有些昏沉,却记不起昨夜是怎么回到房中,刚准备坐起来,却发现容婉睡在她身旁。

大概是被她吵醒,容婉睁开朦胧的双眼,随即就精神了,目光闪烁地望着她:“你昨晚突然昏倒了,我担心你所以就留宿在这里。”

“我昏倒了?”魏冉有些惊讶,“怎么会,我身体向来很好啊。”

容婉望着她欲言又止,表情有些奇怪。

“说吧,你又藏着什么心事?”魏冉微笑,伸手把玩她垂落枕间的长发,“你头发又长了很多,回头我帮你修建一下,挽个新发式。”

容婉却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握住。

“怎么了?”她的反常模样让魏冉有些疑惑。

“冉儿…你有了身孕。”容婉看着她缓缓道,声音很小,却清晰地传进她耳里。

魏冉顿时怔住,半响才仿佛从梦中醒转,幽幽地开口:“你说什么?”

“你怀孕了。”容婉重复,担忧地看着她瞬间刷白的脸色。

魏冉的身体晃了晃,被容婉握着的手剧烈颤抖,而她整个人也仿佛如风中的落叶一般,无法抑制地震颤着。

“冉儿!”容婉环住她的肩,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激动地轻问,“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你是自愿的吗?”

魏冉将脸埋在她的肩头,狠狠地咬住唇,眼泪无声汹涌。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容婉敏感地觉察到事情不对劲,焦急地握住她的肩望着她,“你告诉我,冉儿,你必须告诉我!这宫里居然还有人敢这样对你!”

“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吗?”魏冉的声音因为泪意而低哑。

“还有刘太医,”容婉道,“他诊出结果就私下里告诉我的,不过你放心,他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绝对没那个胆说出去。”

“如果,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你可不可以答应我就当一切都不知道?”魏冉看着她轻声开口。

容婉沉默半响,脸色微白:“那个人我也认识,而且身份很显赫是不是。”

“你猜对了,”一丝苦笑漫上魏冉的嘴角,“是二个。”

容婉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怎么可能?”她喃喃出声,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怎么会是二哥?”

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向来深沉稳重的二哥所为?而他平日对于魏冉甚至表现得并不亲近。

“他恨我,婉儿,他一直都恨我。”魏冉苦涩一笑,解开她心中的谜团,“你还记得我的表姐琉璃么?她和二哥情深意重,后来她因我而死,二哥从来都没有原谅我。”

皇帝推翻前朝暴政登基后的那几年,叛党余孽不绝,四处作乱,因为魏父是开国功勋,魏家自然成了叛党报复的目标。

她还记得那天自己非得要出去骑马狩猎,琉璃拗不过她只好跟着她一起去…她忘不了那个血色黄昏,琉璃替她挡住箭雨扬鞭赶她走时决绝的模样,也忘不了容清抱着琉璃那惨不忍睹的遗体时歇斯底里的景象…从此她知道,她此生对他的亏欠,怎们也还不了。

“我不怪他,婉儿,”泪痕渐干,她笑容凄楚,“我知道他心里有多痛苦,换作是你站在他的立场上,也一定无法释怀。”

“可是,这对你不公平,这么多年二哥都这样恶劣地对待你,天大的气他也该消了啊,”容婉又是气恼又是心疼地望着她,“她知不知道这样做会毁了你的一生?”

“我的一生?”魏冉微微一笑,自嘲出声,“自琉璃出事的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这一生已经完了。”

“可是你现在怀了他的孩子!”容婉眼中泛出泪光,翻身披起衣服下床,“不行,我要去找二哥,让他清醒清醒!”

“婉儿!”魏冉拉住她的手腕,心中酸痛难当,“你要是真为我好,就不要去找他。”

“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一公开,将是咱们皇家多大的丑闻?父皇和母妃一直将我当成亲女儿来看待,他们会多伤心?”她强忍着泪哽咽开口,“你也该看见,如今大家虽然能像昨晚那样一起吃饭笑谈,可背地里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暗斗还少吗?你以为大哥坐着太子的座位就天下太平大局已定了吗?朝中许多大臣都想着把二哥往上推…所以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添乱——”

“你为二哥想这么多,他呢?”容婉哭着转身抱住她,“傻冉儿,我都明白…我们都已经长大,再也不像小时候了,其实我也明白,如今他们宠我疼我,很多时候是因为舅舅的兵权…”

听着她委屈的声音,魏冉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又一次落下泪来…年少时那些心无芥蒂的单纯时光,已经一去不复返,到如今,连爱恨也都成了无奈。

“事到如今,你该怎么办?”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容婉担忧地开口。

“我也不知道。”魏冉摇头。

“或许,你该试探一下二哥的心意,”容婉忧郁地建议,“也许他没有那么铁石心肠。”

魏冉微怔,垂下眼淡淡一笑——她已经试怕了,这么多年,每一次努力靠近,得到的都是他更冷漠的伤害。

可是这一次…她抬手抚上腹部——或许,她该再勇敢地尝试最后一回,为了孩子,他们共有的孩子。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赛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日暮秋风里的枫树林,红叶萧萧。

整座皇城里,魏冉最喜欢的是锦绣宫后面的这片枫林,安静,寂寥,如她一直以来的心情。

又是觉得一颗心就像这些落叶,再贪恋树枝,终究还是不停地坠落,落进尘埃里,破碎,腐烂,又怎么可能开得出花朵?

身后传来脚步声,干枯的枫叶清脆作响。

她转过身,静静地望着来人。

“五公主,”棕眸男子长身淡立,微笑看着她,“又见面了。”

魏冉沉默,微微屈膝行了一个礼。

“看来是我打扰你了。”瞅见她平淡的反应,舒河柔声问道。

“抱歉,我只是心情欠佳,不想说话。”魏冉诚实回答。

舒河朗声而笑。

“你还是这么坦率。”他说。

魏冉讶异地望向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们见过,”舒河笑,“你还记得当年你父亲曾驻防东北么,我王叔带着我去府上拜访,还小住了一阵子。”

魏冉脑中闪过模糊的印象,却实在想不起来:“我记不得了,那时我好像才六岁吧。”

“嗯,我十二,比你大许多,将军府里也有片枫树林,我住在你家的时候每日都会去那里练剑…”

那一天,他听见轻巧的脚步声,还有清脆的铃铛声。

当他故意以剑抵向来人时,他看见一个穿着雪裘紫袄的小女孩眨着晶亮的大眼睛望着他坦白,我不是偷看,我觉得你舞剑的时候很好看,所以就过来了。

她腰间挂着一个精致的银铃。

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他耳边一直回响起那轻轻的铃铛神,一下又一下。

魏冉听着他讲完过往的短暂邂逅,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我真的不记得了,抱歉。”

“没关系,”舒河微笑,琥珀色的眼眸凝视她,“有时候相处的时光很少,却可能惦记很久,而有时候即使相处数年,也难以亲近。”

魏冉听着他这句话,忽然有些怅然…她和容清的关系,就如后者。

“如果我向你求婚,你愿不愿意?”舒河轻声开口。

魏冉抬起头,惊愕于他的直接。

“我喜欢你,魏冉,”舒河淡笑地望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很喜欢。”

《未晚》番外 番外之爱恨恢恢(四)

望着舒河俊朗的眉眼,魏冉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我知道我是唐突了,但我确实在表达我真实的心情,诚然,如果我极力争取两国联亲,一定可以达成所愿,”舒河微笑凝视她,“可我想对于自己喜欢的女子最真挚的表达方式便是向她求婚,而且我想尊重她的意愿。”

他这番话诚恳而坦荡,魏冉不由有些感动。

手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小腹,她眼里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但是,我们甚至不了解对方,我已经全然忘却幼时对于你的记忆,而你印象中的我也不过是寥寥数面的小女孩,你怎么能确定我现在仍是你喜欢的人?”

“我是不知道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可我的心情没有变,我愿意赌,”舒河淡然一笑,“我见过的女人不少…相信我, 你是不一样的,你对我而言不是无足轻重的人,而是我愿意相伴一生的选择,如果我选着了,那么我也认了。”

魏冉沉默了一下,抬头凝视他:“我好奇,王子身份尊贵,那对于那些“无足轻重”的女人,你会如何?”

“看情况,逢场作戏,敷衍了事,或者,冷颜以对。”

“是么?”魏冉轻轻一笑,眸光微暗,“如果我说,那天我是骗你的,我其实有喜欢的人呢?”

“我猜,你的意思是,你有喜欢的人,只是对他而言你无足轻重。”舒河依旧是温和的表情,却尖锐地戳穿了她的心思。

魏冉震脸色一白,震惊地望着他。

红霞氤氲的目光中,他笑容沉静,束带轻扬,可那双漂亮的棕眸却深不可测。

“不管他是谁,”他缓缓出声,唇角勾起迷人而自信的弧度,“我只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你忘了他。”离开之前,舒河望着已然怔忡的她,优雅俯身,在她唇上印下轻轻一吻。

魏冉惊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却微笑转身,渐渐走远。

暮色渐深,直到凉意袭来,魏冉才从茫然中苏醒,举步前行。

——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帮你忘了他。

舒河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她抬手轻触嘴唇,只觉得心绪如麻。

“怎么,意犹未尽?”有人冷笑一声,嘲讽道。

熟悉的声音让她浑身一震,脚步顿时停住。

“原来他对你一往情深呢,真叫人感动。”容清缓缓走向她,一身玄袍如夜般深沉。

“你都听见了?”魏冉看着他胸口纠结。

“难得我心情好想来找你,不想有幸看了一场诉情的戏码。”他抬手轻轻滑过她的光洁的额,秀气的眉,慌乱不安的眼。

魏冉不由退后,他的每一下碰触,都能惹起她身体可怕的颤栗。

“你又开始躲我了,冉儿,真不乖,”他微笑,眼里却满是冰冷,修长的指落在她的唇上,来回摩挲,“这里,被他亲过了是不是?怎么样,感觉如花?和我的有什么不同?”

魏冉狠狠地咬住唇,眼中酸热难当。

下一刻,他有力捏住她的下颚,薄唇烙了下来,可她倔强地抿紧唇,拒绝他的侵占。黑眸中燃起明亮的怒火,他冷酷地咬住她唇,她吃痛,他趁虚而入,放肆地攻占她每一处甜美,血腥味漫于唇舌间,让她几欲呕吐,可他却是嗜血般地牢牢攫住她的呼吸,不让她有丝毫逃避的机会。

大掌揉上胸前的娇嫩,她震惊地瞪大眼,双手推着他坚硬的胸膛:“不要在这里!”

他冷冷一笑,丝毫不理会她徒劳的抗拒,继续解开彼此身上的束缚。

红艳的如火的落叶间,她渐渐裸露的肌肤白如冰雪,魅惑着他的视线。

“求你…会有人看见…”她望着他火热的黑眸,含泪哀求。

“你怕什么?怕人家看见你和兄长淫乱,早已是残花败柳?”他低头在她颈间与胸前啃咬下无数朵花痕,“如果舒河看见你现在的模样,他还会一心想娶你么?如果容湛看见他‘心爱’的妹妹这番模样,他方才还会向母妃求情让她阻止父皇答应联姻么?”

“甘愿为你赴汤蹈火的男人不少啊,”他凶猛地闯入她的身体,冲刺间咬牙切齿,“可惜,能占有你的只有我…冉儿,你休想离开我!”

他失控的力量让她害怕,她努力地撑起身体想逃脱他的攻击,可他牢牢地将她困在怀里,逼着她承受暴风骤雨般的侵占。

“停下来…”欢愉中带着疼痛,这样可怕的感觉席卷着她,她紧抓着他的双臂,泪水绵绵不绝地逸出眼眶:“我好疼…”

“你疼?”他嗤笑,丝毫没有停下对她的折磨,“你的痛苦抵得上琉璃当日所受的万分之一么?抵得上我心里的痛么?”

她的目光越过他的肩头…凄艳的红叶千枝复万枝,漫布在青灰色的天幕上,美得令人窒息,而那张近在咫尺的容颜,却如斯冷酷残忍。

婉儿说,也许可以试探一下他的心意的…此刻她再一次确定,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她,他放不下的,始终只有琉璃。

枫醉未到清醒时,情落人间恨无缘…罢了…她这样也累,累到再也没有力气与他抗争,可笑地去乞求他的真心…她凄楚地闭上双眼,想封闭所有知觉,任他一遍遍地践踏着她的身心。

只是,纷落的泪水,却是怎么也止不住。

身下的疼痛渐渐加剧,她苦涩而笑,也许就这样死在这一份痛楚里,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她苍白的脸色,让容清竟觉有些心惊,她凄艳的笑容,似有种万念俱灰的决绝,望着她紧蹙的眉心,他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黑眸往身下望去,那层层枫叶上,还有她雪白腿间的血色,狠狠地攫住了他的呼吸,让那张向来冷沉的俊颜,瞬间变色。

《未晚》番外 番外之爱恨恢恢(五)

“如何?”容清看向站在床前的白衣男子。

“她怀了身孕,差点小产,”宣扬转过身瞅着他目光复杂,“还是怜香惜玉些为好。”

容清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她怀孕了,”宣扬淡淡道,看着眼前面色微白的男子,“孩子留还是不留,全凭你一句话,趁她还在昏迷时决定吧。”

容清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人儿。

宣扬瞥了一眼他紧绷的侧颜,嘴角不由含了一丝笑意:“我看还是不要这孩子罢,留下来是个麻烦,不仅误了你的前程,而且也有碍两国联姻。”

眼看容清的脸色越发阴沉,他却火上加油:“再说,你也不是真心——”

“闭嘴。”容清冷声切齿。

宣扬嘴边的笑意更浓——能看见向来从容沉稳的贤王爷失了镇静,也是千载难逢的奇观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