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回望了一眼,他的唇边泛起一丝苦笑。

他有天下,有百万雄师,金山银海,可在她面前,他却一贫如洗,什么也给不了她。

半夜听见了雪的声音。

沙沙的飞雪打在窗纸上,风呼啸而过。心里有莫名温暖的感觉,努力思索,想要抓住,后来才发现线索的尽头是他修长的指,炙热,有力,穿过她的发,抚过她的脸。

还有他紧密的怀抱,心跳的声音。

于很多的夜里互相拥抱,纠缠,世界在他们身旁静静苍老。而天光微亮的时候,他穿好衣服起身,在她的眼睫上印下轻轻的吻,她在他悄然注视中佯睡,呼吸平静,只会在他离开时缓缓睁开眼,望着他消失的那扇门。

偶尔他没时间来,长夜里点了灯,一个人看书到夜深,倦了,便去睡。

她不是没有看见他疼惜内疚的眼神。

只是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其实很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这安静偏僻的院落里,抚一曲清平调,看他们的孩子慢慢长大成人,而他们渐渐苍老。偶尔他会跟她抱怨,后宫里那些妃嫔之间如何争风吃醋,动不动就闹到他和太后跟前,还会试探地问及她的情况,让他烦不胜烦。

他出宫的次数多了,渐渐也就传开了皇帝在别院安置了一个女人的事情。

据说那女子和已逝的公主有点像,可能是太医院里那个失踪的魏大夫…不容否认的是,她很是得宠。

她听这种种版本,总是忍俊不禁,笑得他有些恼了,便恨恨瞪着她道,你倒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些女人却总是因为吃你的飞醋来烦朕。

孩子出生在立夏。

他从早朝上丢下满朝文武骑马飞奔而来,在晨曦中亲手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坐在床头,温柔抚去她眼里的泪水,向来深沉的容颜上,笑容比当日的阳光还要灿烂,一如幼时初见,他扶起跌倒的她,微笑着问她有没有摔疼。

问他,问什么这么高兴?

他答,等到孩子长大成人,他就可以将这天下拱手相让,带着她从此行走天涯,看遍大好河山。

——冉儿,这一生我最大的心愿,不是和你做兄妹,也不是让你和其它妃嫔共有一个皇帝,而是做一对普通夫妻,让你无忧无痛,幸福快乐。

许多年后,当他们于天山下的草原策马驰骋时,他在她耳边轻语。

而她回首仰望他,笑靥如花。

岁月如逝水,静静流淌,纵使时光悄然镌刻彼此的容颜,你在我心中,依然是最初的摸样,让我眷恋一生,无悔。

以下由【candysky111】整理O(∩_∩)O~

一)

春意绵绵。

小桥流水的庭院里,两个小女孩正嬉笑追闹。

‘‘啪!’’一个缎制沙包落在案几上,将刚刚书就的几个字砸得污浊不堪。

桌前的男孩放下手中的毛笔,伸手拿起那个沙袋,抬头望向窗外,俊俏的小脸上

是与年龄不符的沉肃。

‘‘喂,那是我的。’’清亮而雅嫩的声音响起,小女孩掂着脚扒着窗根,眉心有一

颗漂亮的朱砂痣,水灵灵的大眼望着他,眼珠竟是罕见的绿色,如同别透的宝石。

‘‘你弄脏了我的字。’’男孩缓缓出声,并没有马上将沙袋还给她。

‘‘你自已重写一幅不就得了。’’女孩噘起嘴。

‘‘你至少应该道歉。’’男孩不悦,剑眉微蹙。

‘‘不就是几个破字么.’’女孩不以为然地,‘‘你一个男的,千嘛这么小气爱计较?’’

她不耐地伸出手:‘‘快拿来。’’

‘‘你道不道歉?’’男孩不依不饶。

‘‘我偏不!’’女孩恼了,琉璃般的水眸里怒火升腾。

‘‘好。’’男孩淡道,随手把沙包丢进一旁的砚台里,原本光鲜亮丽的缎面吸了墨汁,顿时黑乌乌的一片。

‘‘你!’’女孩气坏了,蹬蹬地穿过走廊,小跑进房间,怒气冲冲地奔至他面前,

‘‘你凭什么毁我的东西’’.

‘‘你不懂礼貌,我只是小小惩戒。’’男孩不紧不慢地答。

女孩抿唇,突然伸手将他桌上的宣纸扯出来撕成两半。

‘‘放肆!’’男孩怒喝,黑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英气的眉目间尽显威严,显然是习愤了高高在上的生活。

想他作为父皇的长子,在宫中的显赫地位无人能及,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谁敢对他做出这样忤逆的事情。

‘‘放什么肆?你吓唬谁?’’女孩亦是盛气凌人,‘‘你用的这张案几,文房四宝,这个书房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还对我大呼小叫的?不懂礼貌的人是你吧?’’

他爹娘带着他南下巡游,住在她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就算他是皇子又怎样,了不起啊?她家的生活不比皇宫差好不好?

男孩沉默了一下,忽然微微一笑。

‘‘这是你的书房?’’他伸手指指摆在案几上的书册,眼神里充满嘲讽,‘‘我看这些你都是用来做样子的,其实都没有看过吧?书页里一点翻动的痕迹都没有。’’

‘‘这些书我都不感兴趟’’.女孩先是双颊一红,却迅速恢复了平静,不屑一顾道.

‘‘我喜欢的书都在我爹书房里。’’

‘‘令尊的书房我去过,都是兵书及从商之道’’’男孩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就凭你,能悟得透么?’’

‘‘我能不能悟透不用你管。’’女孩倨傲道,拿起沙包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却回头朝他不爽地瞪眼,“你个讨厌鬼。”

“相思,我不喜欢你那个表哥,很不喜欢。”女孩回到院子里,冲着迎面而来的另一个女孩道。

“表哥其实不错啦.就是舅舅和太傅对他很严格,所以他看起来就像大人一样。”容相思试图安抚她的怒气。

“切,比我大不了多少,却一哥老气横秋的样子,还爱教训人,和老夫子一样。”绿眸女孩仍是不爽。

“红叶….””容相思笑,回头望向站立窗前的男孩,“你好像把他气得不轻呢,他平常都闷声不吭的。”

“气死他算了,”韩红叶撇嘴,“还叫什么‘容似玉,你听听,如花似玉那本来就是女孩子的名字,多娘娘腔啊。”

“我听娘说,表哥将来应该是太子,以后可能要做皇帝的。”容相思眼神狡黠地看着气鼓鼓的人儿,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你这样得罪他,不怕将来他报复啊。”

“他敢!”韩红叶柳眉拧起,“我才不怕他。”

“红叶,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容相思表情古怪。

“什么?”红叶疑惑。

“你想啊,我爹是你娘的二叔.那我就是你堂姨,那我表哥就是你堂表叔。”容相思分析道。

“什么?”红叶瞪大眼。

“总之,容似玉是你长辈,你得叫他一声叔。”容相思拍拍红叶的肩膀,满意地看到了后者震撼的表情。

“他做梦!”红叶切齿,“我才不让他占这个便宜呢。”容相思只是呵呵地笑.还有更震撼的消息她还没打算告诉红叶一一今天她听见皇帝舅舅和红叶爹娘聊天,说要红叶做儿媳呢。当然,这么“激动人心”的消息,还是留着了两位当事人以后去激动好了......

二)

‘‘该你了。’’凉亭里,一声轻柔的声音响起.绿衣女子凝视坐在对面的男人,目光中带着深思。容似玉一怔’扫了一眼棋盘.落下一子。

‘‘难得见你心不在焉的。’’绿衣女子,也就是安太傅的孙女安若悠看着他微微一笑,言语中不无试探。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容似玉道,沉静的容颜上没有什么表情。

‘‘你真的......要娶韩红叶?’’安若悠问,盯着那双深邃的黑眸。

‘‘是。’’良久,他答.语气淡漠。他的不动声色让安若悠心中起了一丝烦躁.她轻声一笑.‘‘其实你不用这么勉强自

已,身为太子,你已经做得足够好 ’’

‘‘你想得太多了,若悠,’’容似玉抬起头,望着她目光如创,俊颜上浮起一丝冷意,‘‘这些不是你应该关心的事情。’’

‘‘对不起’’安若悠的笑容无懈可击,‘‘你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一直视你如兄长般敬如 ...我只是为你不平.’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在空气中.她深吸了一口气.忐忑不安地望着眼前叫人捉摸不定的男子。其实相识多年,他对她而言仍像一个极具魅惑的迷一样’恁地动人却无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人子女原本就应该听从,更何况太子妃之位非同小可.父皇必定经过了慎重考量,他们选韩红叶一定有很好的理由。.;容似玉淡然道。

安若悠抿唇,心中冷笑一一理由?充盈国库吗?不过是个商人之女,就算是江南韩扬两府巨富之后又如何?据说那女人还骄纵任性。

‘‘那么你的意思呢.似玉?’’心中忿忿,她斗胆如幼时一样唤他的名字,一针见血道’‘‘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自已的意愿。’’容似玉嘴角轻勾,抬眼看着她:‘‘我没有什么喜欢的女人,若悠,娶谁有分别吗?我只管做好我的太子就是了。’’

安若悠怔住,置于膝上的左手捏紧了掌中的丝绢。

‘‘改天再下吧,’’容似玉站起身,神情微冷,‘‘我有些倦了。’’

红妆十里。

端坐轿中的新嫁娘撩起红头巾.纤指轻挑丝幕,隔着遮面的珠帘望着路旁蜂拥围观的人群,嘴角缓缓浮现一丝明艳却邪美的笑容。

今天是她韩红叶大婚之日,而她即将嫁入皇家,成为当朝太子妃对于天下许多女人而言,这也许是莫大殊荣’可对她韩红叶来说’实在无甚稀奇。

红叶,你总是和我表哥针锋相对,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其实你是毒欢他的对吧?要不怎么会愿意嫁给他?婚姻大事到底

不是儿戏容相思几天前犹疑地问她。

她喜欢容似玉吗?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那个刻极、严肃、深沉、没情调......从小就老气横枚的男人 她简直可以找出

一睢字眼来形容他的不计喜,让生性无拍无柬的她回回见着他都忍不住和他扛上。

起轫他还总是拿出说教的姿恚’掇出一睢四书五经或者什么经史古藉之类里的道理来和她争执,后来他干跪在每次面对她的刁难和叛迸时.一派泰然自若,冷言冷

语的样子,恨得她牙痒痒。

长辈们都称赞他是聪颖沉稳’品貌俱佳的经世之才,在她韩红叶看来,他容似亚、就是个表里不一的温蛋。

至于她为什么要嫁给他她想起几年前的一天她经过某扇窗前,听到有个温婉的声音问,似玉,红叶给你做妻子你要不要?

不要,她听见他清晰且斩钉裁铁地答,我不喜欢她。

一偻受伤的情绮在心底闪过之后’她做了一个决定.....不喜欢她是不是?娶她会让他觉得痛苦是不是?很好,那她就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

谁说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呢,她韩红叶就因为他当日一旬话记恨至今,从小到大,她所有的挫败感都来自于他,那么,她也要让他试武成为手下败将的感觉。

洞房内红烛明亮。

稳健的脚步声自门口传来,渐渐靠近床畔......然后停止。

红叶等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太子爷不揭头红,是打算抚旨么?不像你循规踽矩的风格啊。’’

她话音冈落,眼前红云闪过,一张冷峻的容颜出现在她的祝野里。

容似玉也正看着她一一许久未见,她是出落得越发倾国倾城,那眉心明艳如血的朱砂痣,还有那双魁惑的绿眸,他不得不承认,她是他见过的女人中最美的一个。

‘‘别来无恙啊,太子爷,’’她轻笑,红唇勾起愁惑的弧皮,‘‘对了,该称你大君才是。’’

容似玉神色不变,冷冷地瞅了她一眼,兀自走到桌前坐下:‘‘我真好奇,你居然会嫁给我。’’

‘‘一个女人想你给一一个男人,还能因为什么呢?’’红叶站起身,走到他身旁坐下,看着他微笑。

‘‘对于所有别的女人.那可能只有同一个原因,’’容似玉看着眼前这张绝色容颜,

面无表情地开口,‘‘除了你,韩红叶,你是例外。’’

‘‘呀,大君很不自信呢。’’红叶笑,替彼此斟了酒。

‘‘你在演什么鬼把戏我没兴趣知道’’;容似玉冷着脸,声音低沉却带着威胁的意味,‘‘你父母及二叔对我父皇和母亲有恩.我便替上一辈偿这份情,这便是我甘愿娶你的目的,身为太子妃的荣耀与地位你尽可享用,除此之外,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没有任何维系婚姻的理由。’’

红叶盯着他,一瞬间,有怒焰自碧眸中升腾,她却垂下眼睫.以微弱的声音道:

‘‘我明白了。’’

容似玉盯着她忽然沉静的表情.心中有丝郁结的情绪,但他很快恢复自若一一韩红叶是什么难缠的角色,他再清楚不过,他怎么会被她的演技骗到。

三)

浓云肆卷,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红甲骑士以疾猛的速度冲入乌压压的大军之

中,如璀璨的流星,划破重重暗夜。

那抹艳红的身影,如火焰一样,将战场上的激斗气氛燃至最高点,刹那间,原本

被撕开一个缺口的军队迅速重新合拢,形成牢不可破的阵形.以凌厉的气势向敌军发起反攻。

漫天血雨中,艳装骑士扬起脸庞,眉心如火的朱砂痣,碧绿的眼瞳让人屏息的绝美容貌,正属于战场上的赤色修罗。

韩红叶望着远处观战的黑色铁骑,嘴角泛起一丝轻蔑的笑容,纤指一松,玄色利箭破空而去,直奔为首之人。

日落时分,这一战终于结束,鹅毛大雪纷扬而下,掩住了满地血色。

“王爷,大将军被俘了。”营帐内,一名属下忐忑地禀报。

“知道了,”绮在榻上的男人慵懒出声,锐利的目光落在手中把玩的玄铁小箭上,

“败在韩红叶手下,他输得不冤枉。”

手指抚过箭尾的红色羽毛,他的眼里浮上一丝嗜血的笑意:“这个女人低头的时候是什么模样咖 …本王真是期待啊。”

就算她是故国太子妃,他都打算用尽一切手段将她掳过来.看看传说中这位倾国红颜到底有多大能耐…

“你轻点。”软榻上,传来一声娇柔的抗议,只穿了一身红色软绸薄衫的美人不满地撇开脸。

“我以为你没有痛觉呢。”白衣男子悠然开口,有着同样让人惊为天人的俊雅容颜,他望着枕在自己膝上的女人,长指沾了晶莹药膏,小心翼翼地涂在她脸颊那道细长的伤口上。

“我没在意,”美人不耐道,“那个将领功夫不如我,但他那柄刮倒是难得的好兵器,利气逼人。”

“你娘让我跟着你实在太对了,否则你早就成为天下第一丑女了,“男人道,语气不无调侃。

“我这是第一回伤着脸。”美人不以为意。

“身上可有伤口?”

“没有,要不你解开看看?”她翻了个身.双臂妖娆地环住他的颈项,吐气如兰。

“少来诱惑我,别忘了我是你长辈’”宣无悔任她抱着,唇角轻勾,“你有这些媚功,怎么不用在容似玉身上,他还没碰过你吧?”

韩红叶身体一僵,低咒出声:“让他去死。”

“他死了你不成了寡妇?你有那么恨他么,红叶?”

宣无悔淡淡一笑,清亮的眸盯着她,“你这么拼命,不就是在保容家的江山?”

“保个鬼,”红叶冷笑,“打仗只不过是我的兴趣而已。”

宣无悔瞅着她焦躁的神情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红叶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懒懒地侍在他怀里,缓缓闭上眼。

“无悔,我觉得很寂寞。”半晌,她听见自己单薄的声音在空气中飘起。

“是么?”宣无悔轻声道,伸手抚着她柔软的长发。

“自出征以来,打了这么多仗,我从来都没有输过,可赢的战功最多,我越觉得寂寞,有时心里会空荡荡的,”红叶有些茫然地呢喃,“你说,当初爹做大将军的时候,是不是也和我有一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