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甩甩脚丫上的水珠,蜷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心里嘀咕:“应无懈是个不分皂白的恶人,是个滥杀无辜的屠夫!就算我不杀他,上天也会找人来报应他的——没准我就是上天找的那个人呢!总之他死有余辜、死有余辜、死有…”

她正在自我催眠,就听小店里又一阵骚动——小地方的旅店难得清静,小蝶又图便宜住了靠近大堂的小间。

“我们这儿可是客栈!你到底住不住?不住快走!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打算耗一宿不成?!”小二尖亮的嗓门吆喝着,似乎在轰赶什么人。

小蝶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溜到门口,拉开门缝看热闹:一个打白幡算卦的小老头,正尴尬地甩开小二的手臂,嘴里嘀咕着:“别拉拉扯扯!我又不是住不起!”

“那您就住吧!”小二斜睨着眼睛白了他一眼,语调轻浮,调侃道:“您要住雅园还是上房?”

小老头脸涨得通红,别开眼睛不看小二,却忽然看到了门缝后面的小蝶,于是他惊喜地叫了一声:“这位公子!(小蝶已经在镇外的小树林里换了男装)您额挂满月、面映紫霞…算一卦吧?”

小蝶冲他摇摇头,“不必了——我自己会算。”

原来是个住不起店的穷算卦!看他这么落拓,估计不是什么铁口直断的半仙。小蝶耸耸肩,正打算关门睡觉,就听老头的喃喃夹杂在小二不耐烦的驱赶声中:“不就是会扔六个铜钱、翻翻卦书吗?偶尔能碰对就不错了,还当自己了不起呢…没听过去财消灾吗?”

哟嗬?!小蝶一听,心里就不高兴:我哪儿招他了?

她最不喜欢受气,于是拉开门顶了一句:“我是不舍得去财!看您老人家这‘财’倒是‘去’得干净,也没见您消了‘露宿荒野’之灾!”

老人已经退到了门口,冷冷瞥了小蝶一眼:“如此执着于小事上睚眦必报,还想干大事?哼!”

“你没听过‘成大事者,始于计较,终乎慷慨’吗?!”小蝶越看他那副嘴硬的样子越有气。

老头挑了挑眉头,提高声音:“你曾经慷慨过吗?”

他挑衅的眼神似乎有种独特的魔力,让小蝶竟然冲动了一回:“小二!让他进来——我要算卦!”

把房中乱七八糟的行李简单拾掇之后,小蝶铁青着脸打开门,对等在外面的老人一招手:“你进来吧——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说得不准,我要扯烂你的幡子!我说到做到,不会客气!”

她的威胁似乎没什么效力。一跨进小蝶的房门,老人立刻满脸堆笑,高声唱诺:“公子请了!”——“伸手不打笑脸人”,看他笑得如春风和煦,好像正在迈向生命中的幸福之事,小蝶反而不好生硬顶撞。

她翻了翻眼睛,上下打量老人,问道:“你这人真有趣!刚才跟爆竹似的一肚子火药,现在怎么忽然笑得好像捡了便宜?”

老人把白幡立在小桌边,不客气地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扇,摇头晃脑回答:“陌路之人,偶有争执,在所难免。然而汝呼‘算卦’之时,缘自汝生;吾应答时,缘自吾起——既然已是有缘,自当笑脸相见。”

小蝶被他说得晕晕乎乎,火气也趁她怔忡之间溜掉一半。她卜楞卜楞脑袋,坐在老人对面,问:“你会看相?”

“相学博大精深,穷老朽一生也未敢言‘会’。不过老夫对手相略有研究,倒是不争的事实。”老人捻着胡须,微微颔首道:“请公子出手一观。”

小蝶虽然嘴上一向不饶人,但遇到这样文绉绉的对答,她却完全没了办法,只能一边在心里悲叹自己念的圣贤书太少,一边乖乖把左手放在桌子上。

老者的银发在如豆的油灯下泛着淡淡光华,一双眼睛半眯着,来来回回研究小蝶的掌纹。“公子的掌纹真是稀奇…”

“看相的嘴里没有不稀奇的掌纹!”小蝶一刻不歇地反驳了一句,“看到什么没?看到快说!说错了我还要赶紧把你赶走,免得误了公子我睡觉的时辰。”

老人猛然抬起头,黑豆般的小眼睛闪闪发亮,瞪了小蝶一眼。小蝶忽然心头一惊,竟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她从未见过这样明亮的眼神,仿佛这眼神一瞬间就拆穿了她的一切。

老人似乎立刻察觉到她的震撼,也在一刹那收敛了眼中的光华。若不是小蝶抓住刚才一闪而过的犀利,再想从这双眼睛中看到异于常人之处,也不大容易。

“老夫只从‘公子’的掌中看到一件事:你不是男人。”老人咂巴咂巴嘴,温和地冲小蝶一笑,“可对?”

小蝶腾地涨红了脸,“怎、怎么?掌纹中还说这个?!”

老人却不再答话,一伸手,冲小蝶道:“看掌纹,五文!”

“五文?!”这次换小蝶瞪大了眼,“你还什么都没说呢!”她把右手一伸,一扬下巴道:“再来看看!”

老人又打量了小蝶的右手几眼,摇摇头,叹息道:“我算长见识了——姑娘,不是我吹捧你:你的掌纹真的很独特。你看看这条错综复杂的事业线,这只说明一点:你这个人好高骛远,喜欢挑战,但凭自己的本事无法度过难关,往往是‘一个人吹笛,十个人捏孔’,把周围的人都牵累了…依我看,你就是传说中的‘麻烦精 ’。”

“就这也叫吹捧?!”小蝶缩了缩手,瞪了老人一眼。

“别逃!”老人用扇柄一压小蝶的手腕,“我还没说完——你再看这条金钱线,唉,‘人爱身后名,君爱眼前金’。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不对的事,但你却过分执着 ——你知道贪小便宜让你吃了多大的亏吗?不知道吧?你从不悔过,因为不知道自己捡了芝麻之后丢了什么。嗯,错不了,你就是传说中的‘财迷精’。”

小蝶的脸色发青,撅着嘴不言语。

老人看了她一眼,惋惜似的拿起扇子,让小蝶抽回手。“其实也不能全怪你。”他安慰似的说:“看你的亲族线就知道:你这个孩子命苦啊!前二十年没享过父母疼爱,后二十年又要为自己的孩子头疼,再往后的二十年…对了,我忘了问:你今年多大?”

“你是算命的,算不出来吗?”小蝶没好气地顶了一句。

“算命是要折寿的!”老人也没好气地顶了回来:“这种一问便知的问题,干吗要我用寿命来换?”

“十八!”小蝶嘟囔了一句——其实用不了多久她就到二十了…

“哦?‘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乃是上古风化,没想到姑娘也是个慕古风之人。”老人有摇头晃脑捻着胡须,说:“快了,快了。”

“老人家…”小蝶吐了吐舌头,“本朝太祖皇帝说得好:男十六、女十四,听婚嫁。你就直接说我嫁不出去吧,别挑好听的了。”

“嫁得出去!谁说嫁不出去?等着的人还多呢!”老人冲小蝶眯了眯眼睛,“只是姑娘,我可不可以说句难听的?(小蝶:你说吧,你说的难听的还少吗?)姑娘在这点上可真是不厚道!我看得出来,你明知道人家有那份心,却害怕现状改变,所以不动声色地在他们之间周旋…依我看,你就是传说中的‘害人精’。要是不及时有所表示,最后吃亏伤心的可是你自己!”

“我也想过——”小蝶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好像不想去考虑这些麻烦的问题,于是问:“老人家,您算得很准啊!为什么这么落魄?”

老人一边从包袱里抽出一沓麻纸,一边说:“就是因为我又准又狠,号称‘天下第一乌鸦嘴’,所以才这么穷困——算卦算全套,来,测个字吧。”

“测字?”小蝶接过笔,偏着头想了想,忽然看到枕头边的匕首,于是在纸上写了一个“劒”(剑)字。

老人轻轻吸了口气,拧着眉摇头道:“人如剑者,锋芒太盛。观其右,乃一‘刃’字。刃主断绝,可知姑娘人缘不好,从者甚少,朋友更是寥寥;观其左,乃一‘僉 ’字,一人之下二人二口,可知姑娘自视甚高,自觉可居人上,不畏人言。然而姑娘的心高气傲乃是伴‘刃’而行,可谓步步凶险、杀气腾腾。刃在‘僉’侧,伤己伤人姑娘若听老夫一言,弃此锐者,足保一生平安。”

小蝶被他说得如坠云雾,没听懂几句,就听到他说自己性格不好。她恍惚问道:“怎么个弃法?”

老人抚髯一笑,又在纸上写了一个字,递给小蝶,说:“舍此强硬,择一文雅。”

小蝶看着纸上那个“斂”(敛)字,没言语。许久,她才轻轻一笑,道:“改一个字只需动动手腕,重写一个字也不过寥寥数笔。但人的性子岂是这么简单就改了、换了的?”

老人仍是抚髯,呵呵一笑,“我知道,可是我当惯了私塾先生,忍不住还是要说两句。”

小蝶被他逗乐,从腰间摸出荷包,把那张纸一折塞进荷包,一边反反复复数着里面的几个铜钱,一边说:“咱俩这么投缘,您就优惠点儿吧——喏,刚好我有四文零钱。”

老人面露难色,啜啜道:“姑娘呀——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等着您的赏钱住店呢!就是您这样的下房,也得三十文钱一宿…”

“我知道我知道!”小蝶打断他,问:“你有多少钱?”

“这…二十一文。”老人的面色微微泛红,似乎不好意思。

“跟我来吧!”小蝶站起身,仗义地扶了老人一把:“我给你找个住的地方。”

“嘭嘭!”小蝶拍了拍柜台,笑眯眯问:“小二哥,你们后院那串矮房有空的吧?帮个忙,让这位老人家住一宿。”

小二眨巴眨巴眼睛,瞅着小蝶道:“哟,没看出来,您还是个熟客?连我们后院的矮房都知道——可以,二十文。”

“别开玩笑了!”小蝶的脸色一变,“知道我是熟客还想蒙我?那排矮房是免费给上房的客人携领的跟班们住的!反正多半时候都是空着,你少捞几个也就算了,竟然狮子大开口?你当我没住过怎么着?告诉你,你们掌管帮我安排人住那儿,也只收我十文!我亲眼见过,他在账本上写了‘十文’!你小子竟然开口就是二十?怎么?想揩油?信不信我告到掌柜的跟前?!”

“哎呀!哎呀!”小二急忙摆手,“原来您和掌柜相熟?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咱们不提,不提了!这位老人家,您这边走。”

算卦的老者跟在小二身后,惊奇地看了小蝶一眼。

小蝶办成一件事,得意地扬了扬头,溜达回自己屋里去了。

“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唉…

小蝶叹了口气。她这个年纪,实在不该再装天真了。

其实很多事情,小蝶心里都清楚,只是…那老人说得对:她害怕改变现状。如果一辈子都不会长大该多好!一辈子都把年纪大的男孩子当作哥哥,一辈子都当有哥哥疼爱的小女孩,那会省掉多少烦恼!

可是就算不情愿,她还是长大了,而且过了一般女孩儿家出嫁的年龄,眼看就人老珠黄…小蝶被这个念头搞得心慌意乱,烦躁起来。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对自己说:“我眼前有大事!大事!我要想想怎么才能成功地换回翠霄山庄那些人——最好我也能全身而退…”

想到翠霄山庄,辛祐忽然在耳边呢喃:“你要我怎么样呢?我也不想在看着你的时候想到他们惨死——你教我啊,怎么才能做到?”

小蝶翻了个身,心里忽然酸楚。“做不到就算了!你恨我好了!好歹我也叫过你‘阿牛哥’,眼看我要以身试险,你就不会说点别的吗?”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想到了景渊,想到他冷冷地说:“你去吧。如果你真以为一个人就能挑起这副担子。”

虽然是她先说不用别人帮忙,但他分明就是认定了她做不到,才这样说嘛!他就不能再坚持一次?也许她当时就改变想法了呢?算了!估计他心里面还想呢:“让她吃点亏也好。吃一堑长一智啊——”

都是狠心的人…

“哎——我一定是传说中的天煞孤星…”小蝶想到自己的人缘真的坏到这般田地,伤心地落了两点眼泪。冥冥中忽然有个声音说:“人家也没你想得那么狠吧?其实辛祐呀、景渊呀,还有小风,对你都不错啊!”

“现在他们在哪儿?!”小蝶心中大喝一声,不安分地一翻身,手指碰到了枕边的木盒——里面是景渊送她的安神散。这东西提醒了她,她一骨碌爬起来听了听更鼓——二更,她又失眠了。

“哎——”小蝶叹了口气,披上外衣,从床边拎起一个闲置的枕头,走出门。

“老伯!老伯!”她径自来到客栈后院的矮屋前,瞅着一间没挂锁的,轻轻拍了拍。

“吱呀——”门开了一条缝,算卦的老人睡眼迷离,有些诧异地看着小蝶。“姑娘,有事?”

“我那儿有个用不着的枕头,借你吧。”小蝶把枕头往老人怀里一塞,“这屋的枕头特别难用。三年多以前,我的失眠症就是打这儿开始的。”

“原来姑娘也住过这儿,怪不得这么清楚。”老人揉揉脖子,笑着接过枕头,“姑娘也是潦倒过的人?”

“不是潦倒,是省钱!”小蝶叹口气,“当年身边私房钱特别少,舍不得住好房间。掌柜看我年纪小,收了十文,让我住在这儿。你说对了:我原来一直不知道自己捡了芝麻之后丢了什么。今晚终于知道了:省二十文钱的结果是一辈子失眠!”

“呵呵——”老人被她逗乐,“姑娘果然是个直率之人!”

小蝶笑笑,不再多说什么,扭身回房。

老人看着她的背影,点了点头,满头的银发微微闪耀,似乎是在月光下满意地微笑。

十五

景渊的安身散里一定用了上好的药材。那种淡淡的清香和微微的苦涩让小蝶安稳地度过后半夜。她一向习惯早起,但这天也忍不住贪睡一会儿。

她睡得香甜,却不知世上有多少人一夜无眠。

景渊和辛祐一早起来就不多话,似乎是头天夜里没睡好,不愿开口耗费精神。冯骏结了房钱,赵兴买了马匹,张忆娘拾掇了行李,一行人打算启程。

辛祐抽空把赵兴拉到一边,小声问:“小蝶的事情——”

“你放心!”赵兴没等他多问,便拍拍心口,答道:“解辞是我结拜兄弟,人很可靠。他在这一片有些势力,至少不会让小蝶路上不便。”

辛祐虽然点了点头,但神色中却仍是一抹化不开的忧烦。

赵兴宽慰道:“阿祐,眼下你先顾自己吧!翠霄山庄牵扯进黑鹰党祸,你这个当庄主的还是躲一躲为妙。”

“祐!”景渊冲辛祐招手,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说:“这里离苗峒不远,不如你进苗寨暂避风头。苗峒黑虎寨的头人是我亲舅舅,他识得汉文,也会讲汉话。你拿这封信给他,他会好好待你。”

辛祐接过信,拧着眉头看了景渊一眼:“宗主,被威远王囚禁的,是我的兄弟。我怎能…”

“你就是去了又能怎样?”景渊瞪了辛祐一眼,“你以为自己是绝世高人?一个人能顶挡千军万马?好好想想吧!威远王一时半会儿未必舍得伤了小蝶,但若送上门的是你,他会毫不犹豫砍下你的头——在他眼中,你和他杀死的翠霄山庄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看着辛祐脸上忽青忽白,景渊似乎后悔自己说话太重,于是拍拍辛祐的肩头,“你的兄弟,我自然会当作自己的兄弟来照应。你先走吧!”他一扭头,唤过冯骏,吩咐道:“你陪他同去,一路上也好相互照应。”

辛祐和冯骏上了马,带着翠霄山庄来的林九,一步三回头,渐行渐远。

“阿祐!”冯骏看辛祐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导:“小蝶人很机灵,又有解先生照顾。况且,威远王多半指望用她引出易天,一定不忍伤她性命。至于你的兄弟,宗主不会不管。”

辛祐却摇了摇头,苦笑道:“宗主的脾气,我还不知道?他答应了我,就一定会照顾翠霄山庄的人。但他也说过不管小蝶…我看得出他进退两难,想管,又放不下面子。这是什么时候了,他还和小蝶怄气。难道他要这样耍脾气过一辈子?”

“他没和小蝶怄气。”冯骏叹了口气,“他只是在气他自己。”

辛祐和冯骏走了没一会儿,景渊的行李刚在马匹上安置好,就见大路上跌跌撞撞跑来一个人。

这人面色微黑,个头不高,但结实健壮,粗眉大眼中透着一股豪放爽快,但神色却是又气又急。“赵兄!赵兄!”他远远看见赵兴,就放开嗓子大喊,洪亮的声音引来路人纷纷侧目。

赵兴看了他,却大惊失色:“解兄?!”

景渊耳尖,听他这样一叫,脸色立刻变了,坐在马上的身形也随之僵硬:“这是怎么回事?!”

赵兴看着解辞浑身泥巴、灰头土脸地奔到面前,结结巴巴问:“解、解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快马去追小蝶了吗?!”

“我是快马去追没错!”解辞喘了口气,声音中夹杂着又羞又怒的喘息,“而且我也追上了,昨天黄昏,就在邻镇外的小树林,我亲眼看见你说的那个姑娘。我怕赶到她前面,就骑着马慢慢溜达,谁知道——”说到这里,他微黑的脸膛涨得泛红,看起来分外可怖,“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出、出了什么事?”赵兴听到这里,已经是一身冷汗。

“一个老头儿,骑着一头灰毛驴从我旁边过。我没在意,扫了一眼。谁想到他‘噗’一声冲我脸上吹了一股白烟——直到刚才有人进树林挖野菜,才把我弄醒…” 解辞懊恼地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我本打算进镇去寻寻那位姑娘,但是,你看!那人还留了一张字条、一封信。‘不劳外人插手’…”他念着字条上的字,声音有些颤抖,“赵兄,咱俩一向不分你我,我一向把你的事当作自己的事。这个人是谁?他怎么能说我是外人?!”

景渊听到这里,脸色已是苍白,沉声问:“信在哪里?”

解辞把信递给景渊,闷在一边不再吭声。

信封上写着“天下第一不识大体、心胸狭窄之人亲启”,旁边一行小楷标注“毒宗景”。

景渊看了信封,手直发抖,念过信之后,更是在马上气得哆嗦。赵兴、张忆娘都不敢询问,只是小心观察他的脸色。只见他狠吸两口气之后,似乎有了主意,从容地对解辞一拱手:“解前辈,此事关系重大,牵累甚重。纵然前辈重义气,愿出援手,景某也不能连累前辈,否则于心不安。前辈请回,昨日之事不可对外人提起。景某对前辈高义已铭记在心。”

“这,这!”解辞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景渊,又看了看赵兴。赵兴急忙拉解辞到一边,好言感谢,并约定日后叙旧,解辞才怏怏走了。

景渊使个眼色,张忆娘和赵兴都上了马。三人行至僻静处,景渊镇定地问:“据林九说,威远王和宣宁王在翠霄山下的宣宁山庄内暂驻。定州附近可有平日有意结交我们的帮派?”

赵兴和张忆娘一听,面露喜色,连连点头,“翠霄山下的大小帮派一向巴结,不过堪用者甚少。我们倒是想到一点…”

景渊挑挑眉:“说!”

张忆娘急忙道:“据林九说,事变之日,雪女侍和萼女侍已经下山各回家乡,只有香女侍尚在山上盘桓,不料同遭横祸,现在和翠霄山庄的人一起押在定州大牢里。”

景渊微微睁大了眼睛,轻轻一笑,“对了。香女侍的护花人恐怕还不知道这事儿。”

“我们刚好可以顺路去知会一声。”赵兴点点头,“咱们都是炼药制毒的门派,论武功,十个也不敌威远王一人。不过香女侍的护花人可是真正以一顶百的少年英雄,他的弟兄们也了得…”

“就是香女侍一向眼高,看不上人家。”张忆娘惋惜道:“其实边少侠要长相有长相、要武功有武功,对香女侍又是一往情深。除了他,谁还能配上咱们毒龙川的女主人?借这个机会,咱们连救人带做媒,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