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有自尊吗?她在心里苦笑。

没有钱却空有自尊,只会加速她的没落。

而她,绝不甘心没落。

试着牵动唇角的肌肉,她勉强地牵出一抹媚笑:“我当然明白。你大可放心,我一定会走得比你希望的还要干脆。”看得出他不喜欢她这样笑。所以她笑得更加卖力。

旗翌晨冷冷地瞪着她,没想到被他骂完她还能笑得出来。真是厚颜无耻的女人,为钱就可以出卖自己。“到时最好像你说的那样,别赶都赶不走。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得太多。”

“我这样的女人?”纪然故做不知状。“我是怎样的女人呢?”

旗翌晨却懒得再跟她废话,递给何伯一个眼神。何伯便会意地把纪然的要求都补充到刚才那张纸上,并把签字笔递给她:“纪小姐,如果没有别的问题,就请签字吧。”

“我确实没有别的问题,不过还是请少爷先签吧。”她不傻。不看着他签下名,她是不会签的。

旗翌晨闻言眉毛微挑。他不喜欢受制于人。

只可惜他时间有限,没空跟她计较。所以只好抓过笔,快速地签上自己的名。

苍劲有力的字迹。旗翌晨。

他似乎很不喜欢她,即使她今天的妆容精致得像娃娃、紧身礼服缠绕出的曲线玲珑妖娆。如此就更加肯定他找上她的理由,绝对不会是看上她。只是,到底是什么样的理由才能让堂堂的旗家二世主找她合作呢?

想到这里,纪然不禁暗笑自己的傻气。想那么多干嘛呢?只要确定他是旗家二世主就行。攀上这棵金枝,以后要什么没有。

于是,她轻轻地笑起来,接过笔准备签上自己的名字。落笔前,她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尖叫到:“啊,我还有一个请求。”

旗翌晨眉毛挑得更加厉害。她明显是故意的。

他冷冷地地瞪着她,声音一点温度都没有:“不要以为我非找你不可。”

纪然冲着他调皮地眨一眨眼,故作娇嗔道:“人家当然知道你不是非找人家不可,只是人家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嘛。”

旗翌晨见她撒娇,眼里流露出的鄙视更浓,连俊脸都微微地皱起来。纪然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她继续笑着,笑得更甜,甜得发腻:“我要预支一百万。”

旗翌晨讶异地抬眼看着她。看来,毕非烟送来的是一个不那么简单的女人呢。

只是,对于他来说,用钱可以摆平的人和事,都不困难。

难的是…他的目光忍不住落到书桌上的一张老照片,面色渐渐变得凝重。该拿你怎么办?My Angel。

“旗少?”纪然见他脸色不断变幻,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忍不住提醒他道:“一百万?”

旗翌晨收回目光,脸色恢复到寒冰状。“帐户号码给我。”

纪然报出一串数字。旗翌晨按照号码把钱转到她的户头。

“纪小姐,请签字吧。”何伯递过签字笔。

“当然。”纪然笑魇如花地接过来。“这么爽快,旗少难道不怕我跑掉吗?”

旗翌晨冷笑着。“怎么你舍得剩下的那四百万吗?”

“当然舍不得。”原来…是吃定她不会跑啊。

纪然浅浅一笑,提笔在合约上签下自己的名,边写边说:“旗少这么大方,想必我们之后的合作会很愉快。”

“只要你听话,我们的合作就会很愉快。”旗翌晨面无表情地说:“后天跟我结婚。” 八面无风的脸,仿佛那个新郎不是他。

纪然则是冲击过度,脸上的错愕连厚重的脂粉都遮不住。不是做情妇吗?

“旗少。”她艰难地问:“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像吗?”他冷冷地答。

她愣住。

他没必要拿这种事跟她开玩笑的。只是,要她做他的太太?为什么?排队等着嫁他的女人应该多得看不见队尾才是啊,他又何必花钱买老婆。而且时间是后天,明天的明天。这么匆忙,就跟谁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娶老婆一样。就算是被逼,那为什么选的是她呢?他就没有更好的人选吗?

见她陷入沉思,旗翌晨冷冷地打断她:“你不需要知道我娶你的理由。你只需牢记:从现在开始,如合约上所写,你必须绝对服从我的任何要求。”

想起自己刚签过的合约,纪然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望着他妩媚一笑:“我自然明白。”

无论他娶她的理由如何,至少有一点她可以肯定。他不会让她做永久的旗太太,等到他目的达成就会把她扫地出门。

他需要的,是一个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傀儡新娘。

如果是商业联姻,付出的代价绝对不只五百万,而且“麻烦”不见得能让他挥之则去。普通的OL或者是大学生本来是不错的人选,可惜范围太广,挑选困难。而且如果像毕非烟那样连交易内容都不清楚就去谈判,估计对方会跳起来甩他两个耳光再骂一句神经病!

只有像她一样的女人,才会愿意去相信那样的交易,只为逃离地狱生活的那一点希望。只有像她一样的女人,才会在合约结束时可以轻而易举地撵走,没有人帮得到。

只是她这样的女人有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是我?”她听见自己问。

“刚好是你而已。”旗翌晨拿起合约。“今晚和明天你都住在这里。”

“抱歉。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你不要忘记刚签过的合约。我希望你明白什么是绝对服从。”他剑眉深锁。

“有些事我必须亲自去处理,很抱歉。”她必须走。“将来的一年我都会听你的话。所以现在我需要一些时间把私事都处理掉。嫁入旗家,就必须斩断过去。我说得没错吧?”她轻轻地挑眉看着他,不信这样他还不放人。

“明天晚上必须回到这里。”这是旗翌晨最大的让步。“我不希望这两天听到未来的旗太太搅入什么张扬的事。”

“我明白。”

“不送。”

走出怡海嘉园的大门,已经是晚上十点。

夜凉如水。她趁着夜色坐上了出租车。要准备的事情,有很多…

Chapter 4 和过去说拜拜

「没有斩得断的过去。因为曾那么真实地存在。」

佳美贸易公司。

纪然轻轻地敲了敲经理室的门。“张总,是我。小纪。”

“进来。”张明涛正在惋惜那个两万块的GUCCI打了水漂,见现在纪然亲自送上门来,立刻乐得眉开眼笑。“把门关上。”

纪然却把门推得老开,笑盈盈地看着他。“张总,我今天是来办离职的。”

“什么?”眉开眼笑被秒杀在脸上。

“谢谢你之前对我的照顾。”纪然笑得轻巧。“我学到很多东西。”相信你也将学到很多东西~

张明涛脸色一沉,不顾外面众人诧异的目光“砰”地一声摔上门,极力压低声音道:“我在你身上的投入不算小啊!你什么好处都没给我,现在竟跟我说要离职?”

纪然故作无辜地看着他,眼睛清澈得如同马尔代夫湛蓝的海水。“投入?什么投入呀?”

张明涛一怔。没想到她居然会翻脸不认账!之前真是小看了她!

他重新打量起眼前的人儿。

依然是细细碎碎的刘海、垂肩的直发、学生般清纯的模样。只是此刻她眼睛里闪烁着的狡黠光芒泄露出她的秘密。

她不是乖巧的小白兔。她是…真正的…狐狸精啊!

张明涛暗暗在心里叫了声苦,脸上仍然做出一副临危不乱的模样。没关系,他还有王牌。

“不清楚我的投入不要紧。不过,你刚来公司没多久,可能还不知道。”他阴狠地笑起来。“离职文件必须我签字才能生效的。”

“我怎么会不知道呢?”纪然轻轻地笑起来,拿起手上的文件递到他面前。“张总请签字吧。”

张明涛透过绿豆小缝睨了一眼文件,小眼儿里射出两道精光。脸颊横肉一用力,他靠近她身边,邪恶地笑起来。“既然清楚,就该知道我不会这么容易签字的。”

纪然无奈地叹口气,有些幽怨地看着地面。

张明涛则在心里一阵得意。哼,小样儿!还治不了你?!这次我还不连本带利讨回来!

片刻之后,纪然抬起头,脸上有着隐隐的为难。“本来我是想好聚好散的。毕竟我们还是一起吃过几次饭。”

张明涛看着她的脸,突然觉得四周变得有点阴冷,后背嗖嗖地发寒,似有冷风在吹。

“只可惜...”她话锋一转,温柔地笑了起来。“我赶时间。如果不想让你老婆知道我们的事,你最好还是签字吧。”

她愈是笑得温柔,张明涛觉得愈冷。暗感事情有些不妙,但是他本能地不放弃最后抵抗。故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他昂起头。“你连我老婆是谁、在哪儿都不知道,你怎么告诉她?!”

红唇微启,清清脆脆地报出一串号码,接着冲着他温柔一笑。

张明涛只觉得自己看见了魔鬼。

刚才还萦绕在背部的寒气此刻已蔓延到身体的四肢百骸,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你…找过她?”声音有点发颤。

“如果你坚持不肯签字的话。”纪然笑着拿起钢笔,拔掉笔帽,塞到张明涛手里。“其实你不过就是损失了一点点的钱财和一个助理而已。怎么衡量其中的利益,我想不用我来教你吧?”

无力地坐回椅子,张明涛颤颤地在文件上签上自己的名,心里止不住地哀嚎。本来只想猎只小白兔子,没想到猎到的竟是一只…狐狸!

抽走他手上签好的文件,纪然冲着张明涛微微一笑,然后潇洒地一转身,自由自在地朝着门外走去。

拉开门之前,她突然停下来,温柔地笑着转回身。“免费教你一件事吧。”

颓丧在椅子上的张明涛已没了力气。“什么?”

“下次去洗手间的时候,记得带上手机。”

屋里,剩下了欲哀嚎却无力的张总。

“小纪,刚才出了什么事啊?”走出经理室,纪然便被八卦的女同事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没什么。我要离职,张总不是很高兴。”纪然无奈地对大家一笑。“也对啦。我才来没多久就离职,难怪张总会生气了。”

“为什么要离职啊?”

“一点私人的原因。”纪然低头开始收拾起办公桌上的东西来。

“那我们给你开欢送会吧?”八卦们仍然不放弃。

“谢谢你们啊。”纪然抬头冲大家感激地一笑。“不过不用麻烦了。我赶时间。再见啊。”

抱着装得满满的纸箱,纪然搭上回住处的公车。公司的事情处理完了,接下来要处理自己租的房子、还有柳青、还有李念…

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刚十点。柳青应该还没有起床。晚上再找她吧。纪然轻轻地叹了口气。

公车走走停停,头抵在玻璃车窗上,看着外面刚刚开始熟悉起来的街道,一时找不到自己的表情。生活,永远都是抓不住的么?随即自嘲地牵起一抹笑。抓不住不要紧,只要是变得更好就行。

晚上十一点。柳青好容易才找到纪然住的地方。

那是一幢七层的小旧楼。以前是某单位的职工宿舍,现在改成出租房了。只是外面还挂着单位的牌子。

楼道里点着昏黄的小灯,暗得看不清楚台阶。过道窄得可怜,碰上下楼的人需要两个人都侧着身子才能通过。整幢楼里弥漫着不知道是什么的怪味,还有骂骂咧咧、哭哭啼啼的和声。偶尔看见几条人影,大多都是男人。打着赤脖、穿着短裤、手里捏着啤酒瓶、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柳青看了直皱眉。她就住在这儿?难怪她从不让她来她的住处。

找到纪然的房间,重重地敲着房门。

“你怎么会住在这里?”门刚打开,柳青就生气地质问:“你不要命了吗?!你都不知道这里住的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单身女子住在这么些男人堆里,就像往狼群里扔进一块肥肉一样。

“有什么关系。”纪然无所谓地笑笑。“白天我在公司,晚上我去来悦。不一定有时间回来睡啊。况且,我要搬了。”

柳青这才注意到,不足九平米的小房间里摆着几个已经整理完毕的行李箱。房间的床、柜子、桌子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搬去哪里?”别是比这里还要破的地方吧。

纪然绕到她身后把房门关上。“在电话里我不是跟你说过有话对你讲吗?”

“搬家跟这事有关?”

纪然拉起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道:“柳青,有人雇我去帮他做一些事情。我需要你的帮助。”

“是昨天带你出场的那个?”

“不是。只是现在不能透露他的身份。”

柳青的眉头开始微拧。“好。我不追问他是谁。但是,他要你做什么?”不会是做犯法的事吧?

“简单的说,是他要包养我。”没时间跟她解释。无从解释起。况且解释只会把事情越弄越复杂。她不想让她担心。

“原来是包养。”柳青的眉头轻轻舒展开。“也好。起码伺候的只是一个男人。”在别人看来,跟一个男人睡过和跟一百个男人睡过并没有区别,都是妓女。只是在她们自己心里觉得不同。因为只有这样去计较,她们才能找到一丝活下去的空气。

“嗯。”纪然浅浅地笑起来。“所以你要帮我。别让其他人知道我在酒店做过。”

“那是当然。”柳青反握住她的手。“不过包养你的那个人为什么不帮你赎身呢?”

纪然狡黠地笑起来,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给柳青。“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否则他绝不会让自己娶一个没有赎身的酒店女。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毕非烟没有告诉他真相。

柳青看着眼前的白纸,目瞪口呆。想来她也算是长袖善舞,能让她呆住的事情还真是屈指可数。

“这是…”半晌后,她终于抬起头看纪然。

“拿着这份体检报告去找你的上头,他们肯定拍着桌子让我走人。”纪然冲她一眨眼。“根本不用找人替我赎身。”

“原来如此。”他们绝不敢让一个有病的人去接待那些个政商名流。“从哪儿弄来的?”

“买的。还不便宜呢。”

“你从哪儿弄的钱?”柳青疑惑地看着她。

“从他那儿。”纪然老老实实地交待。不然柳青又该胡思乱想了。

“那就好。我以为…”柳青欲言又止。

“我不会的。”纪然淡淡地垂下眉眼。“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那就好。”

“忘了跟你说。今晚毕非烟应该会去找你帮我赎身。我的雇主很有钱,所以到时候你一定要痛宰他。”

“为什么?”不是说不用找人替她赎身么?况且赎身这种事并不归她管。

纪然唇角弯弯,笑得像一个小妖精。“我打算今晚告诉雇主我的身份,而他一定会帮我赎身。用一份体检报告搞定你的上头,另一边再和毕非烟谈判我赎身的事。到时候谈到多少钱算你的。”

“原来你要两边通吃啊~”柳青自嘲地笑起来。看来应该不用为她担心了。“只是那是你赎身的钱,怎么能算我的呢?”

“我跟了他,以后都不缺钱了啊。”纪然俏皮地冲她眨了一下眼。“记得一定要痛宰他啊。”

“你这个鬼丫头!”柳青娇嗔着骂她。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纪然,你跟了他,那李念怎么办?他不会舍得你的。”

提起李念,纪然的脸色渐渐黯淡下来。她敛下眉目,低低地说:“李念那边我自然有办法。以前也是这么过的。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