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亿万个不想,旗翌晨还是说出了口:“别这样。如果没有他,你可能会崩溃的。你不是故意要伤害他的,这就够了。”

“可是我还会再伤害他的。” 纪然痛苦地皱起眉头:“他已经走到那个地步,没办法自己回头的。”

“我明白。” 旗翌晨抚平她眉间的皱纹:“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的。”

行为学上说,这叫路径依赖:人一旦选择了某种立场,就产生了必须坚持下去的压力,哪怕与一开始的初衷并不相符合。而要改变这种行为,必须借助外力,就像要改变一只正在飞行的棒球的方向,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它一棍子。

纪然叹口气,脸色黯然:“我还没想到要怎么办,现在没有力气去想别的事了,我只想照顾好李念最后的日子。”

看着她瞬间变无神的双眼,旗翌晨心里一紧,竟有些失措:“给我生个孩子吧。”

纪然愣住:“你说什么?”

“我想要个孩子。” 旗翌晨轻抚着她的脸,眼神浓稠得化不开:“我想要你给我生一个孩子,儿子女儿都好,我想要。”

纪然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说这种话?”

“你不愿意?” 旗翌晨挑眉。

纪然摇头:“不是,我只是没想过生孩子的问题。”

“因为我怕你被抢走。” 如果李念死了,就算她没有被打倒,也绝对不会和现在一样了。

纪然好笑地斜他一眼:“有你守着我谁敢来抢啊?再说我还怕你被旗璃抢走呢。说吧,为什么你对旗璃好得过了头?”

旗翌晨见要求未果,只得无奈地叹口气,转而回答她想知道的问题:“小璃的父母和我父母是世交,有一年圣诞节她正好在我家,所以我父母就邀请她父母到美国一起过节,没想到飞机出了事故…”

“所以,你们觉得如果没有邀请她父母,她父母就不会死,你是因为愧疚才会格外地对她好的?” 纪然的语气里,明显松了口气。

“嗯。” 旗翌晨点头,在她唇上轻吻一下:“以后在小璃面前不要问她,我不想让她想起以前的事。”

“我不会问的。” 纪然垂下脸:“我明白她的痛苦。”

“你明白?” 旗翌晨有些意外。

“如果她不在你家,你们也不会请她的父母过来,不是吗?所以她会觉得,是她害死了她爸爸妈妈吧。” 纪然笑容惨淡:“我也一样。如果当年不是我爸爸妈妈为了及时把我推开,他们也许不会死。”

旗翌晨滞住,不知道当年的事故里原来还有这样的情节,不由伸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那不是你的错,不要想太多。”

在他怀里,纪然轻轻点了点头。过去的已经过去,没到的也还没到,不如就享受鲜活的现在,用自己的生命将时间,烧成灰烬。

作者有话要说:呃 更完这一章 我又要开始存文了 抱歉各位亲们了~

写了快一年了,这个故事终于也快要写完了,呵呵,先说声谢谢大家了~~

Chapter 64 棋子

「谁是谁的棋子。谁受控在谁手里。」

云山山巅。

清水竹石的日式建筑。

叶隐扬眉看了下来人,眼底滑过一丝讶异:“不是已经把霜借给你了么?怎么亲自来了?”

旗翌晨松松颈间的领带,径自往宽大的藤椅上一靠:“我要你帮我查点东西。”

“是想查上次要我去新加坡抓的那个男人?” 叶隐一脸隐而不发的先知先觉。

被轻易拆穿心思,旗翌晨倒也不觉尴尬,只微微点了点头。叶隐眉尾稍扬,眼神里难得有些戏谑:“没想到你竟然会那么重视一个男人。”

旗翌晨不冷不热地挑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多事了?”

“我只是觉得你的生活变得比以前有趣了。” 叶隐望着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意味深长:“而且会越来越有趣的。”

“想把我的生活当戏看,你最好要有相应的觉悟。” 旗翌晨淡淡回道,不打算再继续跟他废话:“我要你查他过去两年在英国都做了些什么,尽快给我结果。”

“国外的资料会费点时间,不过你的事总是最优先的。” 叶隐咧开狭长的嘴角,眼神移向跪在门口的两名和服侍女,其中一名立即会意地起身朝屋外的某个方向疾走而去。

“怎么不打算回去?” 叶隐收回眼神,却见他已经放松地躺在藤椅上,完全没有平日里果决利落的样子,在望着屋顶出神。

“想静一静,你这里地方不错。” 旗翌晨面无表情地道。

“不是已经跟她和好了吗?” 叶隐故意挑起话题,强忍住嘴边要浮起的一抹笑意。有的人,总会让人想看一看他犯愁的样子,哪怕不是自己亲手造成的。

旗翌晨拿眼角斜了他一眼:“没想到你把霜借我,顺便连我的生活也监视了。”

“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只是关心你而已。” 叶隐把已经被他岔开的话题又扭了回来:“既然你们已经和好了,你现在不回家,赖在我这里做什么?”

旗翌晨微叹口气:“和好也不代表解决了问题,况且很大程度上,是我迫不得已的。” 李念危在旦夕,周梓笙又那样步步紧逼,倘若在那个时候和她发生争执,只怕是会把自己的老婆拱手送给别人,所以他只能以最快的方法稳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再矛头一致对外,正所谓欲攘外,必先安内。

叶隐沉吟片刻,了然道:“之前我还奇怪,以你的性格,大不像那么容易低头认错的人,原来是有别有算计。”

“做任何事都要依情势而定,更何况…” 旗翌晨忽地想起什么,不由微微勾起嘴角:“低头也不是想象中那么不好的事,我本来以为她不会轻易原谅我。”

察觉到他嘴角夹着三分陶醉的淡淡笑意,叶隐不禁有些讶异:“你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甚至会去解释自己的行为,以前你从不会那么做,你从不向任何人解释。”

旗翌晨沉默片刻,说:“当你有绝对不可以失去的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为了留住她而不折手段,更不用说仅仅是做以前不会做的事。” 因为误会而互相伤害的经历,有一次就足够了。他曾经差一点失去她,那样的恐慌绝不可以再来第二次。

“那么她说的话呢?” 叶隐微微挑眉:“你是真相信她说的话,还是只是在哄她?”

“她说谎的技术很厉害,所以如果她是在有准备的情况下说谎,我不见得能分辨出来。” 旗翌晨望着天花板,回忆起那晚的情形:“可是当时我们彼此都失去了理智,说的话和做的事都不经大脑,所以以她当时的神情判断,我相信她没有对我撒谎。只不过,她相信那个男人说的话,所以我想确认他到底有没有骗她。”

“你担心如果那个男人说的是实话,她会因为他离开你?” 叶隐轻描淡写地,却是一刀切中要害。

旗翌晨沉默了许久,才说:“在她最需要人陪的时候,是那个男人在她身边,对她来说他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你动不了那个男人。你要是伤害他的话,她会恨你。” 叶隐摇了摇头:“现在我倒有点同情你了。”

旗翌晨冷冷剜他一眼:“不需要。我只需要借你的地方冷静冷静。” 留在公司会有许多烦人的事务,回家又会不经意地看见她偶尔失神的样子,总是忍不住猜想,她失神的时候究竟在想着谁,于是就又不可控制地生气。况且,今后的路该怎么安排,他也需要有个空间来想清楚。

叶隐笑得一脸透彻:“你想静多久都行,反正你女人的动向有霜替你监视着。”

“是保护。” 旗翌晨闭上眼之前,严肃更正道。如果爱情是一门课程,而他向来成绩优异,没道理单这科考不及格。

S街尽头的地下室,混乱的Bed Club,一个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仅一墙之隔,便是天堂和地狱的差别。

一名三十来岁的女人推门进来,富贵的装束和精致的容饰与Club里的浑浊空气格格不入。望着在舞池中疯狂扭动腰肢的时髦男女,在光的暗处耳鬓厮磨的成双黑影,在男人女人身上各处闪耀着的金属环,她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眼光鄙夷。拉住送酒的waiter问清地点,她便急急朝着一个深廊走去。

所有人都在暗夜赐予的狂欢里沉醉,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世界里,多了一个不合时宜的谁谁谁。

距离房间门口几步之遥的地方,站了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昏暗的灯光下看不真切样子,只能依稀辨别他们正注视着她来的方向,女人立即高傲地冷嗤一声,径自转脸推开了虚掩的房门,令人窒息的僵死空气随即扑面而来,她反射地掩了掩鼻,打量四周。

狭小的包房,凹字形的沙发表面有点脏,中间摆着一张茶几,上面的烟灰缸里凌乱地插着好些烟头。橘色的暗光下,坐在茶几右边的是张久违的面孔,正端着酒杯微笑地朝她点了点头,有着干净的脸:“你很准时。”

女人的眼神顿时居高临下起来,打量了面前的女孩一圈,这才掏出手巾将女孩对面的沙发座位仔细擦干净后,款款落座:“原来你就在这种地方工作啊,还真是挺适合你的。”

“你现在已经不是林太太了,没想到还这么讲究。” 纪然眉眼微弯,笑得和善,目光却暗藏几分犀利:“让你来这里可真是委屈你了。”

孙玉兰不屑地扫了她一眼,手不停地在鼻尖前扇着,企图阻挡屋内久未流通的空气进入她的肺部:“你少废话,赶紧说正事,我可不想在这种地方多待。”

“别这么着急嘛。” 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纪然悠闲地抿下一口,往身后沙发上一靠:“我们之间的事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说得完的。”

“你想跟我翻旧账?” 孙玉兰听出她明显的话中有话,立即警惕起来:“你说林国平在你那里留了东西给我,是骗我的?”

“看来林叔叔去世之后,你很缺钱用啊,不然不会笨到相信那么蹩脚的一个谎话。” 纪然微笑地打量她身上的衣服:“不过就算你那么缺钱,身上的名牌套装还是没有卖掉呢,真是有尊严。”

孙玉兰脸色一僵,唰地站起身来,眉间已然拧出老高的包子褶儿:“你个小贱胚子竟然敢骗我!你不要以为你长大了就能斗得过我,我告诉你,以前你们斗不过,现在和以后你们还是斗不过!”

纪然背靠着沙发,手里不紧不慢地晃着酒杯,脸上笑容更深,婉婉道:“我能这么长大都是仰仗你的功劳,准确地说,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今天的我。我倒是很想看一看,现在是谁斗得过谁。”

Chapter 65 我的世界

「我的世界。欢迎你来顶礼膜拜。」

孙玉兰抱起双臂白眼一翻,讥诮道:“以你的本事还耍不出这种花招,肯定是纪秀芳指使的你。既然她那么恨我弄掉她的孩子,怎么不敢当面来报复我?哼,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她一辈子就只能是那副耸样,永远都要靠别人替她出头!”

纪然望着她,脸上笑容分毫不减,依旧深沉,唯有握杯的手在轻轻颤抖着,让酒面漾出一圈圈波纹,泄露了她真实的情绪。深吸口气,极力克制住身体深处不断涌出的恨意,她将酒杯放回茶几,跟着亲昵地搂了搂倚在她身边的流氓兔:“今天我一个人就够了,不用劳烦我纪姨。不过,不知道我处置你的方法会不会让纪姨满意,我应该先告诉她一声的。”

“处置?” 头一次听见有人把这种词和她联系在一起,孙玉兰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你说你要处置我?你凭什么?难道把我骗到这里来就是处置了么?你还真是小儿科呢!”

“你竟然不知道吗?” 纪然轻轻挑眉故作惊讶,眼波微转:“你儿子在学校常常被人收保护费,要不是有好心人救了他,他现在恐怕是伤得不轻呢。”

“你怎么知道?!” 孙玉兰皱眉疑惑,随即敏感地想到什么,跟着脸色大变:“是你指使的?!”

纪然轻勾嘴角,笑容无比纯良:“很简单不是吗?找人欺负他,再去救他,小孩子嘛,总是会有一定的英雄情结,所以他现在对我很信任很依赖,我们之间感情很好呢。”

孙玉兰浑身僵住,像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几乎不能呼吸。儿子从私立学校转到公立学校不久,一向没什么朋友,今天晚饭后竟然说要跟小朋友出去玩,她当时也没太多心,就让他出去了:“你…你劫持了我儿子?”

“你的反应倒不慢,一点都不输以前。” 纪然轻轻抚摸着身边的毛绒兔子,未着脂粉的脸素净得如同堕落凡间的天使:“不过,我又怎么会做劫持这种犯法的事呢?我只是请他和我的朋友们一块儿玩而已,要不然我打个电话过去,让你听听他的声音?” 说着掏出手机拨号,鲜红的蔻丹摁下免提键:“让孙华荣听电话。”

“是。” 一个粗嘎厚重的男人声音回答,孙玉兰听得心一惊,手下意识地按住扑通狂跳的胸口。

片刻之后,电话那端果然传来一个稚气还未脱净的声音:“喂,是纪姐姐吗?”

“是我。” 纪然声音亲切,眼睛却一瞬不瞬地冷冷锁定孙玉兰:“你妈妈在这里呢,想听你说说话。”

“儿子…” 孙玉兰急急地刚一开口,纪然便掐断了电话,眉头一扬:“听见了?他很好,你不用担心他会受伤。” 最末两个字她刻意地加重了。

“不马上把儿子还给我,我就报警!” 孙玉兰惊慌失措地从手袋里掏出手机,唇色苍白地威胁。

“你要告我什么呢?绑架你儿子?你拿得出实质性的证据吗?还是报你儿子失踪?不到48小时警方不予受理呢。” 纪然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嘴角漫起笑意,感觉却更加冷冽了,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她说:“或者你可以告我有威胁你安全的倾向,不过很遗憾,这是法制的漏洞,在你没有真正受到伤害之前,是不会有人管你的。”

“你…!” 孙玉兰一句话卡在喉咙,半晌哽不出来。确实如她所说,就算报了警,没有证据警察也不会把她抓走,就算拘留她,最后缺乏证据还是会放了她,但是这样做就会惹怒了她,可能对儿子不利,于是只能强忍下怒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要是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不会放过你的!”

“别激动,看清楚形势,你在这里要是动得了我才怪。” 纪然冰冷地望着她,娇若桃颜的脸上已然半面灰暗,眼里寒光隐现。

孙玉兰猛然忆起进屋之前,门口附近站着的两个一直盯着她看的男人,不由心中更加慌乱。要是她现在冲上去打她,门外的男人势必会进来救她,到时候自己根本讨不到半分好,到底该怎么办呢?

“我只是想你听我说些话,再答应我做一件事,我就放过你儿子。” 纪然趁机缓缓提出条件:“这个世界,只要有钱就什么都可以做到,这是你教我的,所以不要反抗我,否则我不能保证事情的后果。”

孙玉兰闻言双腿一软,跌坐回沙发。这个世界,的确有钱就什么都办得到,任何东西都有个价码,出得起钱,就可以得到,人命也不例外。她呆呆地坐着,好半晌才有气无力道:“你想说什么?说吧,我听着,只要你不伤害我儿子。”

纪然轻轻笑了起来,纯良无害,拍拍身边的流氓兔,她说:“给你介绍一下,她叫悠悠,是纪姨肚子里那个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的替代品,现在八岁了,纪姨疯了以后就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

孙玉兰闻言顿时脸色灰黄,难以置信地道:“纪秀芳…疯了?” 她只知道她走了,没想到她竟然…疯了…

“她死了。” 纪然笑着纠正,双眼空洞:“跳楼。而我呢,受了重伤,进了医院,身体的,心理的,所以不要惹我,我是个神经病,有医生诊断的,无论我做错什么事,法官都会宽容我的。”

孙玉兰脸色此刻已如白纸,心里弥漫起莫名的恐惧:“原来…原来你是要找我报纪秀芳死的仇,你是早有预谋…”

“我不该吗?” 纪然厉声打断她:“两条人命,和我受过的苦,我不该讨回来,该宽宏大量地原谅你们吗?”

“你…要杀我?” 孙玉兰身子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你要知道杀人是犯法的,会被判死刑的…”

纪然冷笑:“那你怎么没死?你也杀了人啊,你以为没有生出来的就不是人吗?!你知不知道纪姨有多么期待这个女儿?所以她才会受不了打击疯掉的!”

“我知道,以前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一时鬼迷心窍下了毒手,你原谅我,我一定会补偿你的。” 孙玉兰连声求饶,脸上精致的妆容此刻已全被冷汗浸花了:“求你让他们千万别伤害我儿子,我求求你…”

“一句做错了,就想抵两条人命?” 纪然眼神凌厉地望着她:“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的肚量了,你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人都已经死了,我还能做什么?难道你想让我像纪秀芳那样也去跳楼?” 孙玉兰说出这句话,顿时冷汗淋漓:“林国平跳楼,是你害的?”

“害?” 纪然微笑摇头:“我对他已经很仁慈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的时候还心存希望,所以林国平是幸运的,最起码他死的时候是绝望的,因此死对他来说是亲切的。”

孙玉兰难以置信地望着她,像望着从地狱里来的撒旦:“没想到你竟然能那么狠毒,林国平好歹也在你身上花过钱,养过你…” 原来世界上有些人,真的是可以没有心的。

“所以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他,纪姨早就死了,他的女儿也是,这样他至少不会自责。还有,很大程度上这算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是他把我变成这样的,看到他痛苦,我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其实我也很无奈的,可是我能感受到的情绪已经不多了,恨是其中还算鲜明的一种。” 纪然微微侧身,从手袋里掏出一包东西,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蜻蜓点水式的笑容:“你放心,虽然我没有花过你的钱,你也没有养过我,但是我是不会让你死的,那样太残忍了,毕竟你还要照顾你的孩子。这个呢,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你看看。”

孙玉兰惴惴不安地看她一眼,颤着手指撕开纸包,一只针筒赫然出现在眼前,里面装着半管药液。

“这个纯度很高,市面上很难找得到,我可是花了大价钱哦。” 纪然嫣然一笑:“是给你的厚礼。你该知道要怎么做,我才会放过你儿子吧?”

Chapter 66 爱的方式

「请你。用我想要的方式。来爱我。因为我也会那么去爱你。」

“你…你要我吸毒?!” 孙玉兰看着那支装着药液的针筒,一下子懵了。她不让她死,她要让她生不如死,只要沾上毒品,她不仅会毁了自己一辈子,还会连儿子的人生也毁了的!绝望的深处,一股反击的力量陡然而生,她蹭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牙齿因极度愤怒而颤抖着:“你休想!我就不信你敢做出杀人的事来,我现在就报警,我要告你藏毒!”

纪然懒懒往沙发上一靠,笑道:“随便你。记得跟警察说话的时候,口齿要清楚一点,反正我也好久没上过局子了,正好去见见老朋友。”

孙玉兰见她一副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样子,正在拨号的手不由迟疑起来。她为什么一点都不怕?难道她在警局里找了靠山?如果她进去以后很快就被放出来,会不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报复她们母子?

纪然望着她骤然停住的手指,不由轻轻勾了勾嘴角:“怎么不打啊?忘记了号码?要不要我帮你?正好我闲着没事,进去就当是玩玩,倒是你儿子,要是没有我的指示,不晓得会有什么下场哦…”

孙玉兰手一惊,电话一下子摔到地上,连电池盖儿都飞了出去,僵滞片刻,隔着茶几,她双腿一跪:“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儿子,我不可以吸毒,会连累他的,你罚我做别的事吧,什么事都行,只要别让我吸毒…”

“现在知道跪了?” 纪然靠在沙发上,望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情绪,如同一尊蜡像:“当年我跪的时候,你有救救纪姨吗?我抱着你的腿哭着求你的时候,你有可怜过我吗?你现在竟然奢望我就这么放过你,太天真了吧,你以为我是在跟你玩游戏么?!”

“我知道是我做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儿子吧,我会改的…” 孙玉兰语无伦次地求饶。

“我不想要别的,我就想看你吸毒,想看你毒发的时候脸上痛苦而扭曲的表情。” 纪然轻轻地笑起来:“不过看在咱们认识一场的份上,我待会儿可以介绍熟识的卖家给你,可以打折哦。”

“…唆使人吸毒也是犯法的,你就不怕坐牢…么?” 孙玉兰企图做最后的反击。

“你觉得警察会怀疑我,还是你呢?” 纪然嘴角弯出细细长长的弧度:“B.C表面是家酒吧,实际上是业内有名的毒品窝点,警察要真想整治这个地方,早就把这里彻底端了,就是因为动不了,才隔三岔五地打几条小鱼交差,你出现在这里,难道警察会不怀疑你么?再说针筒上又没有我的指纹,吸毒完全是你自愿的,根本不关我的事,是你诬赖我,他们凭什么抓我?”

孙玉兰身子晃了一晃,接着听纪然道:“不过你也不用那么担心,以后你还是可以去戒毒所的啊,到时候不就可以重新做人了?虽然在你戒毒的期间,你儿子会比较可怜,以后也会一直有阴影,不过总算是活着,不是么?”

孙玉兰背上冷汗涔涔,彻底僵住,良久,她看了看桌上的针筒,无望地咬牙道:“我怎么知道我打了针以后,你会不会真的放过我儿子?”

“你有得选择吗?” 纪然微微地笑着:“你只能相信我。虽然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敢杀人,可是要一个人死,不一定要自己亲自动手对不对?只要我出钱雇的那些人,他们敢就行了。”

孙玉兰身体如张轻薄的白纸一样,有点飘忽找不到力道。她是在告诉她,如果她不打这一针,她就让人对她儿子下手。视线认命地移向针筒,她颤抖地拿起来,针尖一点一点地逼近皮肤,最后一毫米距离时,突然听见她说:“小心一点哦,要是不注意把空气打了进去,那就是自杀,而不是吸毒了哦,虽然那也是我乐见的结局之一,不过你要是死在这里,我就很难向这里的老板交代了。”

孙玉兰缓缓抬头望了她一眼,充满哀求和挣扎的眼神,希冀最后可以有奇迹出现,纪然却只是微笑地回望着她,一言不发,如同在欣赏一部慢镜头的电影。

“你为什么可以为纪秀芳做到那种地步?!” 孙玉兰最后忍不住问,眼泪簌簌地掉了下来:“她只是你的养母,不是吗?”

纪然沉默片刻,轻声说:“她是第二个无条件对我好的人,无论我变成什么样子,她都没有放弃过我。” 说完,她冷冷抬眼:“这下你可以安心打针了吧?”

认命地长叹一声,孙玉兰透过被泪水模糊的视线,浑身发抖地将针尖扎向手臂静脉,世界顿时如同静止了一般。

向山下飞驰的林肯Limo内,旗翌晨紧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叶隐坐在他对面,宽慰道:“别那么担心,有霜跟着她,就算是在B.C,她也不会出事的。”

旗翌晨望着窗外摇了摇头:“我不是在担心这个。” 怪只怪自己贪图安静,暂时关了手机,等到看见霜发来的录音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她对孙玉兰下手了。

“你担心也没用,不是吗?她都已经做了。” 叶隐唇角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看来你的女人不是个简单角色,要是被我父亲知道,他一定会遗憾当年怎么没有收养到这么出色的孤儿。”

旗翌晨眼神嗖地冷了下来,凌厉地锁住叶隐:“你敢打她的主意,我就毁了你。”

“别当真,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叶隐微微地笑着,眼里滑过一丝惋惜。二十岁,性格基本定型了,已经不可能训练成一个冷血无情的杀人机器了。

片刻之后,Limo在B.C的门前停住,旗翌晨匆匆下车,快步朝入口走去,叶隐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眼神一路滑过街边几个年轻的小混混,跟着微微摇了摇头。

穿过混杂的人堆和狂乱的光影,旗翌晨找到候在深廊前雪肤黑衣的少女,立即问道:“她还在里面?”

霜指着深廊尽头的一个包间点了点头:“那个女人走了以后,她就没出来过。”

旗翌晨立刻心急如焚地奔了过去。叶隐站在霜的身后,细细打量着她身上的衣物,确定没有异样之后才安下心来,微微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