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晓凡此行顺利平安。”张大娘微微摇头,闭眼,抛开那些烦心事,口中默念,轻声祝祷。

清音道人重新看向那颗启明星,这个时候,终于到了。

晓凡,好好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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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凡快速地走下山,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出了山门,她回首望了望千绝山宏壮的山门,那上面含蓄内敛却不失大气的三个绿色大字,让白晓凡心中一紧,但她只是微微抽了下鼻子,便笑着转身,深呼吸,快步往外面走去。

这个世上,还有很多东西等着她。

例如,此时,蓦然醒来的月微岚。

第一章 宫中密谈

秋,也变幻了皇宫的颜色。御花园之中,入目皆是金黄。时不时,有落叶,如蝴蝶般翩然飘落,再落到地面,等待着被不时拿着扫帚在花园里巡查的宫人们扫去。

通过御花园,西面,便是当今太后居住的宁远宫。宁远宫不大,而且总是异常地安静,如果不说,谁也不会猜到,当今可能真正暗自掌握着朝权,并有大历第一美人之称的太后独孤舒元住在这里。可宁远宫外表看上去平凡,宫里,却是众所周知的机关重重。

此时宁远宫主屋的地下室内,燃着一盏昏黄的孤灯。一蓝衫男子正盘腿坐在榻上,他眉头皱的死紧,像是正遭受着莫大的痛苦,突然,他一阵急喘,睁开眼,弯腰伏于榻上,手死死按住右腹。过了好久,才平息过来。

“该死的,”男子低声骂道,“这妖女到底用了什么法术,连千绝山的高级法术都能封印住。”

“唉,”突听一声似带着点不满的叹息从门口传来,“兰公子,哀家告诉过你,哀家不是什么妖女。”声音细却不尖,甜却不腻,带着正符合她身份的端庄与不宣自明的威严。

伴随着这句话,门口进来一个宫装丽人,云鬓高挽,金步摇伴随着她的步子,在发端轻晃,似是能花了人眼。额头饱满,如脂的肌肤不见半点瑕疵。妩媚的剪水双瞳,挺直却依旧秀气的鼻梁,朱□滴的樱桃小口,在她完美的瓜子小脸上,诱惑着人沉沦。难得的是,这国色天香的美女,在举手投足之间,贵气逼人,教养良好,天生的媚骨生生被有意栽培的大气端庄给压制住了。

独孤太后走到兰璟面前,道:“独孤家的秘术,或许在收妖的效果上不如千绝派,可就偏偏有那么一招,是千绝派的克星,只是人和人之间,没有相互斗过,也便让你千绝派承了天下第一派之名,这点,哀家也给你解释过,难道大名鼎鼎的千绝山兰璟记不住别人说过的话?”

而原来,房中的被囚者正是白晓凡心心念念的三师兄兰璟。

兰璟冷冷回讽道:“而原来,独孤家的人也要靠偷袭才能证明独孤家的秘术对千绝派的作用。”

独孤舒元也不气,面上反而带上了一丝笑意,她在榻的另一边缓缓坐下道:“是么?其实,兰公子,如果你对那封印耿耿于怀,不去除不罢休的话,哀家替你指条明路,只需要你使用你本身自带的妖术就可以了,我下的封印只是针对千绝山的,没说能够封印住那一块啊。”

兰璟根本不搭理她的建议,使用妖术,自己多年来的苦功,就废于一旦了。他也不想与这妖女再在这个问题上绕圈子,“今日,又是什么事?”

“兰公子,今天,我带你去看个真相,也算是帮你完成了你进宫的目的。等了这般久,好戏终于上演了。”独孤舒元唇边有着优雅的笑意,“你,跟我来吧。”

兰璟跟在她后面,在宁远宫纵横交错的密道中穿行,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独孤舒元在一道石墙上轻轻一抚,石墙从中间打开,一道狭窄的石梯出现在眼前,两旁嵌着的灯,随着墙打开而纷纷亮起,独孤舒元缓步拾阶而上,兰璟随在后面。直到一面墙再度出现,独孤舒元停住步子,用眼神示意兰璟上前,右手不知在何处又是一抚,一个洞出现了,独孤舒元让兰璟贴上去看。兰璟短暂地犹豫之后,便走上前去,惊讶发现,通过这孔,竟可以从一个较高的角度将房内看的清清楚楚。

而此时房内正是空空如也,他疑惑地侧脸看了独孤舒元一眼,独孤舒元微微一笑:“这个地方是折型向上的一个管子,两个转折处安有特制的镜片,所以可以看到房内,你稍等片刻,该上演的就上演了。”

兰璟再次凑上前,果然,这时,一个宫装女子挎着一个篮子出现在了房内,虽然是侧面,但是兰璟还是看出了,这女子竟是应该病倒昏睡在房内的秦太妃。只见她将那篮子放在地上,从中取出了一个白瓷碗,一壶酒,几道黄符,几道绿符,她又在房内找出了一个炭盆,几对香烛,再转了转红木桌旁的一个铜麒麟,墙体旋动,一个牌位从墙后出现了。

她点燃香烛端正跪下,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后,她睁眼,手执将黄符绿符在烛火上一晃,将燃起的黄符绿符在左手腕间一晃,那里立即出现两道黑斑,她将即将烧尽的符丢于炭盆之中,再将酒倒于碗内,右手不知又从何处变出三只很长的金针,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左腕,乌黑的血顺着金针的方向喷出,她忙用那酒碗接住,待黑血喷尽,黑斑消失,她将金针拔出,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湘西毒蛊?”兰璟看到这里,自是再明白不过了,他皱了眉,再次离开那个孔,侧脸问道。

只见独孤舒元轻动长眉末端,右手再次在墙上一抚,墙上那洞口便合上了。“这下,你该知道她疯狂的原因了吧?她体内有两蛊,都是她自己种下的,一蛊是让她体质虚弱,时而疯狂,呈现妖魔附身或邪气入侵的样子,另一蛊则克制这蛊,保护她神智不至于真的失去也护住她的元神。但是定期,她必须来放血施咒,平衡两蛊的力量。”

兰璟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竟是秦太妃自导自演的一出戏,“她的目的难道是?”

“对,兰公子,想必你也该知道,当今圣上本是当时的秦姬,现在的秦太妃所生,但是先皇立我为嫡夫人,便将他先交予我抚养,他自然也便成了嫡长子。在先皇打下天下驾崩后,遵照遗旨,他登上了皇位并尊我为太后。可这样的情况,秦姬哪里肯服,本来是她的孩子,却要唤我为母后,原本的太后之位,却变成虽只一字之差却谬以千里的太妃。我猜想,这便是她对付我的法子,用此苦肉计,挑拨我跟当今皇上及她另一子端王的关系,待将我逼下太后这个位子后,她自然便心愿得偿。”独孤舒元懒懒倚在墙边,缓缓道明这中间的厉害关系。

“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么清楚?”兰璟蹙眉,她究竟有何目的,该不会让自己反过来帮她吧。

“你进宫来的目的不是为了这个么?”独孤舒元带着点戏谑的笑意,眸光中,竟有着零星的试探和挑衅。

“我……”兰璟的根本目的哪在纠缠于这事的真相,当然,他本来是希望太后真的做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如果她倒台了,晓凡自是不可能再遵照她的懿旨嫁给皇上,他的确是有私心在的,而现在,他也看出了,眼前看不出真实年纪的独孤太后,已经看穿了他的目的。

“兰璟,你知道么,其实这样的仪式,她每四十九天就会进行一次,我之所以将你多禁了三个月,倒不是为了报复你想要推倒我这件事,不知者无罪,我也不会跟你这种小孩子一般计较,但是,”独孤舒元说到这,面上所有戏谑的笑意全部收起,变成了一片沉静,甚至带着一些怒气,“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介入晓凡这件事来,白晓凡,必须嫁入皇宫,这件事,你无法改变。”

兰璟听到这,也没有了好脸色,他冷冷地道,“这事,由不了你。”

“兰公子,我是不是也该把这句话还给你呢?我多给了你三个月时间,你一样无法解开独孤家的秘术,这事不由我,难道还由你?”独孤舒元柳眉轻挑,冷冷回敬道,“除非,你为了白晓凡,甘愿重入魔道?或许,你还能如那蔷薇花妖一般更加闻名天下。”

兰璟不愿意与她争执,入魔道这事,他是连想都不会去想,可是她怎么会也知道蔷薇花妖的事情。

“给你说了,”独孤舒元似是看穿了他的疑惑,竟然一反平日端庄翻了个白眼道,“独孤家也是收妖界的世家了,虽然这几年没落了,但是不代表,我们连这点感觉能力都没有了。”

兰璟突然愣住了,她刚刚翻那个白眼时,给自己的感觉,好熟悉。

**

白晓凡有些迷茫地看着街上密密往来的人,呼喊招徕客人的小贩,和街边琳琅满目的店铺,以前经过那些小镇便觉得繁华了,而玉京,更胜以前那些小镇百倍。

她抬头寻找着住的地方,已经是下午了,自己先安顿好再打听大师兄那儿吧,但愿他不要去告发自己才好。

正在她抬头寻找的时候,有人撞了她一下,匆匆道了声歉就与她擦肩而过,白晓凡先是一顿,后来想起张大娘的话,一摸腰间,果然空空如也,忙转身追着那在人群中开始狂奔的身影而去,一边大呼:“小偷,站住!”

白晓凡每日在山间跑,体力自是无穷的好,眼看着就要追上,十字路口右边却突然冲来一辆马车,驾车的车夫看到有人在跑,连忙收缰,马的嘶鸣传来,白晓凡一顿,看向右边,马车正好在她身侧没多远停住。

“你在干什么?”马车夫也是被吓得不轻,喝道。

“对不起,”白晓凡反应过来,微微鞠了个躬,又看向前方要消失的身影,再度大喝一身:“小偷别跑!”

“嗯?是她?”马车中人刚稳住身形,听的外面女子声音,略微挑眉,喃喃念了一句。手打开帘子,看着白晓凡跑去的背影,吩咐身边的侍卫道:“跟上那女子,将她的行踪给我汇报。”

“是,王爷。”侍卫微一抱拳行礼,便跟着白晓凡消失在密密的人群中。

自古有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晓凡抓贼,想逮住晓凡的又不只一人。

月微岚立在房顶,注视着几人消失的方向,唇角一抹若有所思的微笑,颠倒众生。

第二章 玉京初见

仗着对地形熟,小偷跑着跑着拐进一条巷子,待白晓凡追过去后,那小偷就已经失去了踪影。

白晓凡停在巷口,喘着气打量幽深的巷子,然后缓缓地走了进去,走了几步突然眼前明晃晃一下,那小偷不知从何处拿着刀串了出来,白晓凡情急之下,往右边一偏,刀锋擦着白晓凡颈边而过,削下了几缕头发。

白晓凡心跳似是一下子顿住了一般,还没有反应过来接下来应该做什么,那小偷眼中便闪现着血红色的光,再次挥刀过来了。白晓凡不懂武艺,刚刚也是情急之下凭本能躲开了,这时,她早已被吓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站在那,呆呆地看着那刀离自己越来越近。

可奇怪的是,那刀尖就在自己鼻尖将将停住,那小偷也定住不动了,似乎连呼吸也无。

白晓凡睁大了眼睛,又是愣了好久,才后退了几步,从那男子的笼罩下退出来,看着那男子还是不动,白晓凡试探地用手指点了他手臂一下,男子竟像块木头雕的般倒了下去。

白晓凡皱了皱眉:“定身咒?”可是刚刚没有看到有人用符施法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随心而施的法,该只有掌握了千绝派高级法术才能办到,这世上,掌握了千绝派高级法术的只有……

白晓凡惊喜转身,瞬间亮起的双眸,却又转瞬黯淡了下去。虽然逆光看不清脸,但是从身形和打扮来看,不是三师兄……看着巷口着月色衣服的男子,她眸中又渐渐浮起了一层疑惑,这是谁呢?如果是他帮了自己,那他为什么能有那么高的法术?

“姑娘,你没事吧?”着月色衣服的男子,缓缓走过来。声音不是很清朗,低低的,却也不厚,带着淡淡的磁性,这样的声音,却最能让年轻的女孩子浮想联翩。伴着他走进,白晓凡渐渐看清了他的长相,顿时又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觉。

好漂亮。

白晓凡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人,而且还是那么漂亮的男人。她不由屏住了呼吸,生生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月微岚对白晓凡的反应很满意,虽然这样的反应他不是第一次见到了,可是,白晓凡若是主动上钩,真的能省掉他不少事。他其实有些懒,平日里都是蓉去帮他物色,帮他安排好,他只需要进行最后一步就可以了,可是,白晓凡是他自己主动寻觅到的。即使如此,他也不想多花神,能节约点力气总是好的。

可是,令他惊讶的是,白晓凡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太久。

“刚刚是你救了我?他的定身咒是你施的?”白晓凡待他走近后,皱了下眉问道,她有些好奇眼前男人的身份了,天下还有谁有这般高的法术呢?

月微岚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姑娘你没事吧?”

白晓凡又是愣住了,这笑,让眼前的人更是美上了几分。她竟似见到了花绽开的刹那,明明该是温和礼节性的一笑,却带了点隐约的神秘色彩,仿佛是由于那天生媚骨,使得眼前男子就是简单一笑,也能成祸,乱了这人世。

月微岚的笑意有加深的趋势,果然是这样么?

“嗯,没事。”可是,又是没过多久,白晓凡便又回过了神。她是觉得美,但是是因为第一次见识到,男子还有这样媚而不伤的美,并非其他。

月微岚怔住,这是?难道这女子天生有抵抗能力?要知道他的笑当然不仅仅是笑那么简单的,那是淬了毒的,但是首要条件是要动心,如果心一动,那毒便会趁虚而入,可是没有心动的话,那便是惘然。

月微岚再次笑了,有趣,果然,好东西不是容易得到的。眼前的女孩子,虽然单纯没有心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本领,但是偏偏,有一颗不容易被诱惑的心。或许这就是她有价值的原因?她的气息实在是太适合自己了,生辰属性该是不会错的。这一次,恐怕不会那么单调了。

“对,是我施的。”他一脸平淡无辜地点头,似是在询问白晓凡有什么问题。

“哦……你法术好强,你是哪一派的?”白晓凡不是害羞问问题的人,她想到了,也便问出来了。

“无门无派,”月微岚微笑,“我是在山间偶遇了一个垂死的老人,他将他一身法术过给了我。”

“原来还能将法术过给别人?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白晓凡惊讶,转眼,又道,“那你运气真好,我修炼了十多年,可是一直没长进,哎,要是能像你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该多好。”

月微岚缓缓摇头,道:“不能这样想,自己炼的该会更有成就感吧。”天知道他修炼了多久才成现在的模样,花木修炼,着实太难。

“嗯,对,你说的很对,不过跟我师父的口气好像。”白晓凡点点头,露出了带着小孩心性的笑颜,夹带着狡猾与奸诈。

月微岚顿住了,像师父?这是什么意思,有人会把自己当成长辈?但他仍是温和地笑着,面上丝毫不露:“姑娘还是快拿回你的钱袋吧,这定身咒时效也不是很长的。”

“哦,”白晓凡立马蹲下,经过一番搜寻,在那个男子的怀中找到了自己的钱袋,打开,倒在地上数了数里面的铜钱,满意地笑了,“很好,四十六个,一个也不少。”

月微岚早在操纵那个小偷用匕首刺向她的时候,就发现,原来,白晓凡追了那么几十条街也就为了那么几十个铜板。

这丫头,真是古怪。难道还是个贪财爱财之人?

白晓凡又将铜板装回了钱袋,抬头看向月微岚,眼睛弯成两弯月牙:“你会不会笑我?不要小看这几十个铜板,我还可以用其中十个请你喝杯茶呢。”

“没有,不会笑话。”月微岚一直保持着有礼的微笑。

“那你肯不肯赏脸呢?为了感谢你帮我抢回银子,我请你喝茶。”眼睛滴溜溜转了一下,“不过十个铜板哦,你该知道,喝不到什么好茶。”白晓凡观察他衣着不俗,知他定不平凡,先说好吧,万一他嫌弃,说不定这十个铜板也可以省下。

不是白晓凡如此节省吝惜,而是她一直觉得这钱不是她的不说,万一事情不顺利,包里的银两花完了,她也不知道怎么能找钱了。

“好啊。”月微岚观其脸色,大致便知道白晓凡打的什么主意了,可是他哪会那么简单放走白晓凡,好不容易设置的场景,他不想再废一次苦功。他对法力,可也是吝惜的很。

白晓凡微微一愣,开始心疼那十个铜板了,早知道就说五个的,或者就两个,喝一杯最差的粗茶……

哎,算了算了,十个铜板也不算什么,今天晚上找间差点的客栈,或者少吃一碗饭也就省回来了。白晓凡心里琢磨着,脸上扯着笑,开始邀着月微岚一起向巷口走去。

月微岚与她并肩向外面走去,稍微一滞,她包袱里的东西,让自己有些反感。千绝派的降妖符?可惜……月微岚眼睛微眯,那符咒,便已在白晓凡的包袱里,消失了踪影。

“还未问你的名字呢?你叫?”白晓凡走了几步才发现了这个问题,她都不知道怎么称呼别人。

“月微岚,月亮的月,微笑的微,山岚的岚。”

“嗯,我叫白晓凡,白色的白,破晓的晓,平凡的凡……”白晓凡学他,解释的清清楚楚,但是说完却惊讶地发现:“哈哈,我们的名字竟然押韵呢!而且意思也可以勉强对上。”

月微岚笑了:“这或许便是我们的缘分了吧。”

“嗯,对,真是有缘。”白晓凡大大咧咧地点点头,表情还是颇为认可。

巷口处,月微岚看了一眼左前方装作买东西,实际不停往这边打量的那个侍卫,缓缓眨了眨眼。他相信,关于这次的任务,他已丝毫不记得了。

待走到熙熙攘攘的街上,白晓凡突然意识到跟月微岚走到一起不算是件好事,太引人注目了,无论男女老少,纷纷盯着月微岚看,不时回头、侧头或是根本挪不动步子。

白晓凡微微一顿,抬起头看向月微岚,确实翩翩风仪,绝代风华,难怪了,自己刚刚也愣了好一会儿呢!

咦?

白晓凡突然发现,月微岚脸上竟是莫名的严肃,刚刚的笑意与温和全然不在了。她猜,大概是他也不喜欢被人看吧……

可天知道,月微岚不是因为不喜欢有人看,而是根本不敢笑,他很少这样走在大街上,若是乱笑,惹得祸摊子,他不想去收拾。

坐在茶寮的最里面,白晓凡有些尴尬,因为就算坐在最里面,还是有无数的人不停往这边打量。

“很好奇你平时上街是什么样子的。”一壶十文钱的绿茶,装在壶嘴有个缺口的青花瓷壶送了上来,白晓凡一边给月微岚被子里倒茶一边压低声音做了个怪相问道。

“我平日里白天很少出门。”月微岚说的是实话,就算蓉帮他选好了目标,他也基本都是夜晚行动。

“哦……”白晓凡点了点头,顿了下又笑道,“那我岂不是运气很好,你难得白天出门一次,就救了我!”

月微岚没有说话,只是将茶送到唇边,挡住唇边笑意:是的,你的运气很好。

白晓凡话多,不时找月微岚搭着话,茶,倒是因为质量原因没什么动过。可待到白晓凡准备结账时,却惊讶地发现,她的钱袋又不在了。

她焦急地回忆了又回忆,找了又找,却还是不见钱袋影子。

“怎么了?白姑娘?”月微岚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却仍是关心地问道。

“钱袋又不见了,这次或许被一个手法更高明的小偷拿去了吧……”白晓凡苦笑一下,终于肯承认现实,一天之内被偷两次,难道她看上去很有钱,很招小偷?不过,玉京的小偷也太多了吧,还说天子脚下,不该如此放肆。但那封漠斐也确实不像个好皇帝。

“没事,这茶钱我来付就好。”月微岚微笑着缓缓道。

“不行!我说请客的。我包袱里还有银子,你不许跟我抢。”白晓凡一瞪眼睛,虽然心疼,但是她还是很有原则的,她开始打开包袱,那里面还有银两和银票,可当她打开包袱,她是彻底傻眼了。什么银两银票,全都不见了影子,连自己的符咒都不在了……她欲哭无泪了,这下,她要怎么办?

月微岚在她傻眼的时候已经笑着在桌上放下了茶钱,待小二收走后,月微岚道:“白姑娘包袱里的钱又是何时不见的呢?”在出巷子的时候,他自己在心里回答了自己。消那些符咒时,他顺便消掉了这些银子。要白晓凡靠上他,自然得灭掉她独立生存所需要的东西。

白晓凡摇了摇垂着的头,顿了半晌,仰天长啸了一声:“我恨玉京!”

这时,在勤政殿处理政务的封漠斐突然觉得背上起了层莫名的寒意,抬头,皱着眉头动了动肩,正准备继续时,门外来报,端王封漠然求见。

“二弟,你不是已经回去了么?”封漠斐立即宣见,封漠然刚刚跨进殿中,他便疑惑着问道。

“我刚刚在街上撞见个人。”封漠然淡淡直言,“白晓凡。”

“哦?”封漠斐放下手中的笔,眸间浮现了点兴味,等待着封漠然继续讲下去。

“可是怪在我派去打探的侍卫迷糊着回来什么也不记得了。”

“三金,传下令去,全城搜查,”封漠斐从一旁画缸中取出一卷画,放在旁边的小太监面前。那小太监承令欲下去前,他又止住:“慢,算了。”

封漠然微微挑眉看向封漠斐。

封漠斐桃花眼中闪动着笑意,执起沾满朱砂的狼毫,低下头,继续看奏章:“三金,想办法让太后知道这事,做的自然点……”

“是,皇帝陛下。”

第三章 半路生变

宁远宫内,独孤舒元斜斜倚着榻,半眯媚眼,懒懒散散却是更觉风华无双。听身边宫女翠娥给她汇报这些天宫内朝堂发生的大事小事。

“太后,太后……”太监多宝跌跌撞撞地闯进宫呼唤道。

独孤舒元微微睁开美眸,手轻扬,止住了翠娥,缓缓问道,“怎么那么匆忙?”

“太后,刚刚接到任侍卫飞鸽传书,您等的那个丫头终于下山来了。”

“哦?”独孤舒元闻言,略展长眉,微微一笑,“终于还是下来了,可是让哀家等了不久。这丫头,比我想象中耐性要好。”

“太后,我们接下来?”

“让小任继续监视吧,但不要妄为,得我命令再行动!”她不能让白晓凡再回到千绝山去,她不想以任何一个身份再次出现在那个地方,也不想与那个地方再有过多的牵扯。

“是!”多宝连忙俯身答应。

“哦,对了,”独孤舒元微微挑眉,懒洋洋的声音也略微扬起,“记得,必须保障那丫头生命安全,不然……”

多宝暗暗一缩,嘴里忙声应“是”,转身领命而下。

“太后……”翠娥见独孤舒元又轻轻闭上了眼,犹豫着轻声唤道。

独孤舒元静了半晌才道:“明日再讲吧,帮我去打听清楚,这件事,皇上那儿是不是先知道了?”

“是,太后。”翠娥恭敬地退着走了几步,才将转过去走出房门,再将门缓缓掩上。

独孤舒元待她脚步声远去后才睁开眼,眸中泛起的色彩竟是如此复杂。让人说不清楚,那究竟是怀念还是厌恶,是期待还是恐惧,是爱,还是恨?

**

“我怎么这么倒霉呢?”白晓凡哀叹。

“玉京的小偷是怎么办到的呢?”白晓凡疑惑。

“封漠斐是怎么在当皇帝呢?”白晓凡愤怒。

这是一路上白晓凡反反复复叨念的三句话,带着三种风格迥异的表情。月微岚看着听着,却不做评论,一直沉默着用垂下的发丝挡住自己唇边的笑意。

“我到你家去住会不会不太方便啊?”白晓凡终于说出了她掉了银子后的第四句话,这时两人已经步出了玉京城门,向着月微岚京郊的山庄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