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薛洵回来,她厚着脸皮学着图上的姿势和他来了一回,跪趴着,臀部高高翘起,她捂住脸,羞得浑身发烫,稍稍一碰就好像要晕过去了。

都被他看光了呀…真丢人啊…

接下来一个多月,断断续续的,把各种新鲜花样都试过一遍,未絮已经不敢去想自己在他眼里是个什么样子了,有次做着做着,他忽然从后面将她抱起,架着腿,抱到铜镜前对着镜子弄了好一会儿,她被弄哭了,闭上眼睛不敢看,这是她羞耻的底线,她害怕自己在他面前从此没有底线了。

***

十月中,园子里的桂花开得满满当当,轻蘅的女儿满月,薛涟在府中摆席宴客,花厅一处接待主宾,摆开十几桌,由薛涟和薛洵作陪。夜幕落下,从花厅到池中亭台的青石路上亮起一对对灯笼,夜色中蜿蜒而去。亭中开戏,正唱得热闹。

女眷们都在秋汐院用膳,未絮抱着轻蘅的女儿,口中唤她的小名“蔓蔓”,旁边有人问:“哪个蔓?可有出处?”

轻蘅道:“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孟萝摇着扇子笑道:“蔓草?咱们家的姑娘这么矜贵,怎么偏取这个小名儿呢?”

轻蘅道:“我不求她矜贵,矜贵易碎,我只盼她好养活,经得起风吹雨打。再说蔓草绵延生长,寓意长久、吉祥,大嫂平日多看些书就知道了。”

孟萝撇她一眼,哼笑:“我又不考状元,读那么多书做什么。”

未絮坐在她们中间,没有插嘴,也没有帮腔,自顾逗了会儿蔓蔓,不知怎么累了,交给奶妈子,低头喝了两口鸡汤,谁知胃里竟一阵翻涌,她猛地背过身去干呕不止。

众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未絮吐得泪花点点,接过帕子擦擦嘴角,刚要开口,又是一阵作呕。

轻蘅一面给她拍背,一面怀疑地说:“莫不是有孕了吧?”

夫人忙过来瞧,吩咐说:“快去请大夫来看看。”

未絮被搀进里屋,躺在了床上,孟萝问她:“你那个多久没来了?”

“一个多月了…”她不敢确信,其实这几日已有了一些症状,可又怕自己弄错了,于是还想再多等几日看看。

孟萝问:“你是不是犯懒,吃不下东西,还总是想吐?”

未絮恍惚点点头。

孟萝拍手一笑:“我的二奶奶,你傻不傻,有喜了还不知道呢!”

夫人更是高兴:“让人去花厅把洵儿叫来,告诉他这里有好事等着呢!”

满屋的丫鬟婆子开始道喜,说夫人有福,子孙满堂,又说二奶奶有福,这胎一定是个哥儿。未絮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听着这些吉祥话,恍惚觉得自己已经生下了儿子似的。

正说着,林荣堂的先生来了,女人们避到屏风后头,空出地方,只留下夫人和两个丫鬟。

老先生问过病症,隔着帐子搭了脉,一时沉静下来。

夫人心急,问:“可是有喜?”

先生道:“并非喜脉,寸紧尺涩,胸满不能食而吐,此为胃反,待我开个方子,吃上一日便好了。”

未絮一怔,呼吸霎时凝住。

夫人也是愣怔,忙道:“可她庚信也迟了的。”

“经水不调而已。”

“她…”夫人似乎受到了打击,有些着急起来:“先生再仔细看看,我这个儿媳妇嫁过来一年有余了,怎么还是没有怀上孩子呢?”

老先生只得细细地再诊,看过气色,又看舌苔,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未絮脑子乱哄哄的,大夫询问病史,她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有所错漏。

后来说的那些,她已经听不见了,只有几个词,什么月水不利,内生积聚,子脏劳伤,致阴阳血气不调和,恐终身难以受孕…

未絮不敢相信,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怎么会呢?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时外头丫鬟报说:“二爷来了。”

屋内影影憧憧,女人们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个个闷不做声,或面色尴尬,或面面相觑,哪里还有方才起哄的热闹劲儿呢。

夫人让孟萝先回席上陪客,众人随之离开,只有轻蘅坐在床前握住了未絮冰凉的手。

薛洵和夫人在外头说话,半晌过后他进来了,轻蘅欲言又止地闷了一会儿,最后悄没声到外头去了。四下静悄悄的,未絮坐起身,隔着帐子看向他,想要笑脸相迎,扯扯嘴角,却笑不出来。

这一次她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第二十章

娘到薛府看她。

未絮躺在窗前榻上,望着外头青泠泠的天发呆。

“我的儿,”娘把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轻轻拍着:“你可是病了?脸色这样难看。”

未絮感觉好似回到了出嫁前,百无聊赖的时候,常偎在娘身旁,静静做些针织女红,或细细密密说些家常,看似漫长的日子随意消遣着就过去了。

可如今在这薛府里,日子却像是熬过去的。

“娘,”未絮浅淡的声音里有一丝懵懂:“算命的不是说,我命中多子吗?”

娘不知如何接话。

“想来是个神棍吧,”她喃喃自语:“该叫二爷把他抓起来,痛打一顿才好。”

娘默然许久,道:“你还有欢姐儿呢,不用害怕,再说这世上有的是对付疑难杂症的偏方,只是咱们还不知道罢了,慢慢来,你如今年岁尚小,以后还有机会的。”

未絮闭上眼睛微微摇头,心里很确定,自己没有机会了。但是娘和哥哥无法轻易接受这件事情,私下里找了曾在宫中侍奉过的老太医,甚至托人去应天府和京城寻医问药,试图治好她这无子之症。

未絮本不抱什么希冀,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月,他们竟然真给她找来了偏方和药引子,急急忙忙拿到薛府,让丫鬟送去小厨房,趁新鲜赶紧烹煮出来。

未絮没有心情询问那是什么,娘自然不会给她随便用药,想来吃了即便无效,也没什么坏处,便随她的意思了。

半个时辰后,春喜端着一个翠青釉的瓷盅进来,放在案几上。

未絮打开盖子,用银勺搅了搅,见里头有一些珍贵的中药,还有切块的肉,紫红紫红的,也不知是什么家禽。

娘看着她:“快些吃吧,汤也要喝完才好。”

未絮不大想喝这中药熬出来的汤,先舀了一勺肉,正送到嘴边,身旁的春喜却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小姐别吃…”

未絮顿住,莫名看着她:“怎么了?”

春喜紧紧抿着唇,扭过身子冲未絮的娘磕了个头,道:“方才在小厨房,厨娘说,夫人拿来的这个东西是人胞…而且是刚分娩不久,最新鲜的…”

未絮缓缓睁大眼睛,低头看去,闻到那汤汁热腾腾的气味直送入鼻端,她扔下勺子“哇”一声干呕起来。

秋田见状急忙倒茶给她漱口,然后端起瓷盅准备拿出去倒掉,但被未絮的娘一把制止:“不要胡闹!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得吗?里头那些稀罕的药材不说,方子里写的,必须要头胎的人胞,还得是双生子,而且产妇的八字不能与你犯冲才行,你哥哥费了多少银子,找了多少门道才弄来的,你以为这是闹着玩吗?”

未絮摇头:“我真的…接受不了…”

“你不想要孩子了?”

“…”

娘轻握她的手:“其实这东西放置干燥以后就是中药里的紫河车罢了,你别想太多,只当是寻常的猪肉鸡肉,闭上眼睛嚼几口就吞了…”

未絮闻言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这次呕得面红耳赤,手指发抖,娘见状也不再强逼她,只叹气道:“先放着,等你想通了再吃吧。只是别放太久,当心影响成效。”

娘走后,未絮恹恹地躺在床上,头晕目眩,心烦意乱。一直躺到暮色四合,下面传饭了,那盅东西被重新热好摆上了桌,未絮怔怔地看着,此刻已经没有反胃的感觉,只是心中发酸,有些想哭。

“小姐…”春喜难过地望着她。

正在这时,听见外头说二爷回来了。未絮起身去迎,却见他阴沉着脸,大步跨入房中,也不要她服侍更衣,自己三两下摘掉官帽,脱去官服,一面披着青色长衫,一面走到桌前扫一眼,道:“都退下。”

丫鬟们屏息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他们夫妇二人,未絮看他的脸色,心里明白他已经知道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用不了多久,薛府上下都会传开——二奶奶为了怀孩子,连人胞都吃呢!

未絮闭上眼,感到了难堪。

薛洵落座,指指那个盅,直接对她说:“你不是要吃么?此刻便吃给我看吧。”

未絮不动。

他推到在她面前:“吃啊。”

未絮攥紧手指,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气,顿时心血上涌,她果真端起来往嘴里倒,刚送到唇边,薛洵抬手一甩,连汤带盅掉在地上,砸个稀烂。

“荒谬!”他拂袖而去,之后连着几日都歇在书房里,着意冷落了她一番。

未絮心中也不好受,想认个错,又觉得委屈。

他做什么这样生气呢?难道他不想要儿子吗?

未絮忽然想起新婚那夜,他说起姐姐怕鬼时的神情,甚至冷笑了一声,想来是非常厌恶深宅中那些扭曲晦暗的东西。

而她如今为了怀胎,似乎也踏上了一条泥泞的路,所以他才会如此反感吧。

原来被他讨厌,竟这样容易啊。

***

午后轻蘅到夏潇院小坐,近日未絮不爱出去走动,府里上下仿佛也清净了许多。

春喜见轻蘅过来,忙迎上去行礼,道:“请三奶奶劝劝我们家小姐,我从没见过她如此消沉的模样,看着真叫人担心。”

轻蘅道:“我正是为了这个来的。”

她向来性子直,尤其在未絮面前不会拐弯抹角,走进屋去,见那人躺在榻上无精打采地发呆,便说:“你烦恼什么呢?不就是不能生孩子吗?”

未絮只感觉心口被扎了一刀,缓过神,哀怨又气愤地看着轻蘅。

“你知道生孩子有多疼?像你这种娇滴滴的小蹄子,能不能扛过去也未可知呢。”

未絮白了她一眼,将手帕子盖在脸上,表示自己怒了,不想搭理她。

轻蘅发出浅浅的嗤笑,推推她的脑袋:“我认真和你说,你实在不必为此烦恼,薛家道貌岸然惯了,绝不会因此事而休了你,你还怕什么呢?”

未絮倒是被问住了,她自己也没有想过究竟是在怕什么,只闷闷地说:“你难道没有听见底下人的闲话么?”

轻蘅笑:“闲话又不是现在才有的,嘴长在他们身上,不说这个,也会说那个,你以为先前她们没有在背后说你装傻充愣讨二爷欢心吗?”

未絮脸红了,扯下帕子,瞪她说:“你已然有了蔓蔓,自然说的轻巧。”

“你不是也有欢姐儿么,”轻蘅挑眉:“难道你不拿她当自己的女儿?”

未絮张张嘴,发现她给自己挖了个坑,差点掉进去:“你…你真讨厌!欢姐儿是我的外甥女,我自然视如己出,但她毕竟不是男孩子,将来出嫁了,我又能依靠谁?二爷吗?”

轻蘅摇摇头:“我先前和你说的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薛家横竖不会亏了你,即便你膝下无子,难不成死的时候还怕没人给你送终?”

未絮心口又被扎一刀,这下气得说不出话了。

轻蘅拿手指戳戳她的头:“再不济,还有我陪着你呢,我也没有儿子啊。”

未絮接道:“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你又没得我这病。”

轻蘅默了许久,垂下眼帘,清淡而肯定地说:“我不会再生孩子了,为薛涟可不值得。”

未絮闻言怔怔看着她,怪道:“这种事情你自己如何能够操控?”

轻蘅随意一笑,不做回答。

很久以后未絮才知道,在这世上,想要生孩子,或许有的人办不到,可若不想生孩子,却有各式各样的方法。轻蘅用了一种药,或许是从青楼教坊里得来的配方,长期喝着,便绝了孕育的根本,同时对身体也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以至于后来,即便在薛涟的疼爱里养尊处优地活着,轻蘅最终也没有活过四十岁。

第二十一章

轻蘅的一番劝解之言让未絮琢磨了好一阵,乍听之下觉得荒唐大胆,可仔细想来又无从反驳——谁说不是呢,她有欢姐儿陪伴,有娘家做靠山,有薛府二奶奶的地位,如此还能有什么可怕的呢?

她又不像孟萝,非得手里攥着权才舒坦。

可心中的惶恐之感为何仍旧挥之不去呢?未絮想啊想,正要嚼出几分意思,天已经黑了,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秋田进来,道:“二爷在书房,让二奶奶过去说话。”

未絮略有愣怔,对镜整理了钗发,迎烛前往,穿过游廊,见院中秋雨霖霖,秋风飒飒,瓦檐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刁钻的飞檐在夜雨中凄清冷落。书房的茜纱窗子透着萤烛微光,红溶溶的,好似颜色在纸上晕染散开。

未絮提裙款步而入,绕过一扇博古架,见薛洵坐在案前,身上穿着官服,脸色冷峻,眉宇微蹙,不知在想什么。

“二爷。”未絮看他这个样子有点害怕,远远的行了个礼。

薛洵抬眸,轻言道:“过来吧。”

她稍稍走了几步,站在书桌前端。

薛洵伸出手:“到我这里来。”

未絮心下紧张,低头走过去,被他轻轻揽入了怀中,她便坐在他腿上,双手不自觉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你近日瘦了。”薛洵注视她的脸,呼吸浅浅喷洒在耳畔,痒痒的,仿佛被羽毛挠了下。

未絮说:“想你想的。”

闻言他很淡地笑了笑,不接话,只在灯光里垂着眼帘看她。未絮动情,收拢胳膊紧紧将他抱住,脸埋进他的颈窝,喃喃说:“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薛洵搂着她的腰缓缓轻拍了几下,两人抱了一会儿,他开口道:“年前让你抄的礼送清单,上头有个提刑按察使,江槐大人,还记得吗?”

未絮莫名点点头。

他平缓道:“浙江按察使司衙门设在杭州,也就是臬司衙门,管着一省的刑狱诉讼,江槐大人,按官职我们习惯称他臬台大人,便是掌这一省司法的提刑按察使,他和我父亲是同科进士,以前小的时候,在南京,我和大哥、三弟都曾在他门下习学,他不仅是我的恩师,当年我初入仕途,因父亲避嫌,全靠他提携保举,我才得以为官的。”

未絮不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只乖乖地“嗯”了一声。

“今日我收到了省里加急的文书,”薛洵淡淡说着,手指点了点桌上那道公文:“与你有些关系,你打开看看吧。”

“我?”未絮万般诧异,直起身子愣怔地望着他:“与我有关?”

“嗯。”

她不可置信的样子显得十分娇憨,圆圆的大眼睛好似葡萄一般,映着点点烛光,更添几分柔媚。薛洵不由得摸了摸她的脸。

未絮迟疑地打开公文,扫过一遍,心下剧震,又逐字逐句地看完,继而烫手般丢开:“我,我看不懂…”

薛洵道:“你认字的。”

她紧紧咬唇,眼睛里露出无助的神情:“我不明白上面的意思…我哥哥怎么了?”

薛洵默了一会儿,说:“柳未岚看上一个农家女子,名唤万秀,想纳她为妾,但她已与陈家三郎订了亲,怎么也不肯退婚。你哥哥见银子不好使,便威逼万家,那万秀和陈三郎惧于权势,漏夜私奔了。可惜还没逃出苏州就被你哥哥带人给拦住,那陈三郎虽孱弱,但也有几分血性,愤然抵抗一番,结果被你哥哥骑马踩死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万秀也当场殉情而亡。”

未絮猛地站起身:“不会,哥哥不是那样的人…”

薛洵平静道:“万秀父母早亡,家中只有叔叔婶婶,你哥哥拿钱打发了他们,并买通仵作,瞒过死因。可陈三郎的父母却不肯罢休,将你哥哥告到了知府衙门。当时我并不知晓这件事,我的上司,张府台,因柳家与薛家是姻亲,又收了你哥哥二千两贿赂,便将陈家的状告定为诬告,还打了人家几十板子,就此了事。”

未絮看着他。

薛洵指指那道公文:“三日前,陈氏夫妇告到了省里,一纸血状递进臬司衙门,送到臬台大人手中。”

他也看着她:“恩师要我来查办这件案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未絮抿着嘴,不言语。

薛洵拿起文书:“省里的人分两批,约莫明日就到,一批押送张府台去臬司衙门,另一批负责协助我,审讯柳未岚。”

未絮脑子一片空白:“哥哥他会怎样?”

薛洵没说话。

未絮忙摇头:“二爷,你能不能…”

“不能。”他直言打断:“杀人偿命,更何况这里头牵涉两条人命,再加上贿赂官员,如此胆大妄为,谁能保他?臬台大人让我审理,是对我的信任,更是试探,明白吗?陈家的讼状上说柳未岚依附权势,强占良人,你以为他们指的权势是谁?”

未絮啪嗒啪嗒掉眼泪:“可我哥哥,我哥哥不是坏人…他平日虽有些纨绔做派,但不可能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或许这里头还有什么偏差疏漏…”

薛洵道:“柳未岚是你兄长,却不是他人的兄长,你久在深闺,哪里知道他在外头横行霸道的嘴脸?上次给你弄的人胞,究竟是如何得来的,你不妨回去问问你娘。”

“…”

“好了,”他伸手拍拍她的脸:“回房休息吧,我还有公文要看,今晚住在书房。”

“二爷…”

“明日若有什么异动,你不要插手,”他疲惫地捏捏眉心:“等省里的人来了,你哥哥即刻便会遭到逮捕,届时你母亲或许会找你求助,你心里有个底,别吓着了,知道吗?”

“…”

未絮浑浑噩噩回到房中,心下惊痛,久久无法平息。春喜见她目光发直,泪痕点点,忙问怎么回事,她睁大眼睛,一动也不动。

夜渐深了,窗外雨水不绝,春喜进来,说:“二爷已经睡下了。”

她攥着手,问:“何时睡下的?”

春喜想了想:“三更。”

未絮早就坐不住了,关上窗,从柜子里找出几件暗色的旧衣裳换下,一面吩咐春喜拿伞,一面匆忙系好披风,道:“别惊动旁人,跟我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