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袭红裙,徐徐,如飘荡在画卷之中,远远望见她苍白侧脸,被风吹乱的长发凌乱,一丝丝拂过面颊,他能看见,那是夜风悄悄来,细细亲吻她的脸,她的唇,红得耀眼的唇瓣,鲜艳欲滴的,早春的花朵,仿佛仍透着晶莹露珠儿,水润且饱满。生来要待人采攫,等待,等待男人的唇。

而她面容恬静,紧紧依偎着透明玻璃窗,将俗世红尘紧紧拥抱,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窗口落下,呼呼风声过耳,不过一瞬之间,被碾碎在这物欲城池之中。

心口紧缩,是谁在他心上狠抓一把。

这感觉似曾相识,却又千万年久远,无从记起。只听见怦怦心跳,一声声敲打胸腔。

“很喜欢?”程景行问。

七七回过头来,云一般柔软的长发微微浮动,真想捧在手心来,细细研磨。“不,只因程先生不肯给我一个青眼,就只好看看夜景打发时间了。”

女孩子娇滴滴好声音,叮叮咚咚如山泉一般,沁凉沁凉。

程景行指了指对面沙发,仍是吝啬言语,不过一个字,“坐。”

七七保持微笑,努力做 爱岗敬业之典范。

点一根烟,墨蓝色烟雾丝丝缕缕散开来,醇香靡靡。“十几了?”

这回懒得遮掩,直白说,“快十七,离十八也不远。”

他笑,仅仅稍稍弯起嘴角,连笑都不曾放纵。似乎觉得七七颇有趣味,便问:“今晚卖的什么价?”

而她唇边含笑,仿佛一切无关痛痒,或是已堕落到深处,半点尊严没有,“六千,领班姐姐一千,螃蟹哥一千,经理那里孝敬一千,王先生已经付过钱,算个高价。”

程景行道:“那岂不可怜,出人出力是你,最后只得个半数。何必答应?唱唱歌不好?”

真是一副道貌岸然虚情假意丑面孔,七七拨了拨流海,掩过方才眼中不以为然鄙夷颜色,笑笑说:“先生不知道,夜场里跑,卖唱卖笑,又不是电视剧里冰清玉洁窑姐儿,能真卖艺不卖身?但凡是个女人,没人帮着,迟早要出来卖。不愿意?自然有办法让你愿意。既然结果一样,又何必挣扎受苦,不如顺了老板心意,一拨人分分钱,大家开心。再说了,多久才能遇上程先生这样顶尖的人?第一次卖给您,那就是我七七的造化。”

程景行皱着眉,讳莫如深,七七却窥见他眼中厌恶,仿佛她不该是这般妓 女做派,七七心底嗤笑,难不成真要当了婊 子立牌坊,做那冰清玉洁窑姐儿。

是她,是她自己,将尊严踩在脚底,碾碎了,再扑向这不可抵抗的世界。

她理了理头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知道,程先生是洁身自好的人,带我来不过是因为不好拂了主人家的面子。时间差不多,不耽误程先生休息,我先走了。”

说话间已站起身来,红色裙摆飘过他眼角,又贴在那白生生的腿上,轻轻抚摸,如男人粗糙有力的手。

他捏了捏眉心,心潮起伏,已有欲 念汹涌,一层层浮上心头。

经过他身旁,墙上的挂钟走到十二点整,七七回头去看那片繁华夜色,口中默默叨念。他只看见她红唇阒然开阖,听不清声音。窗外烟花一朵朵绚烂开放,红蓝青紫,许许多多颜色,许许多多面貌,一簇簇倒影在她琉璃剥光的眼中,一朵一朵,开出深深绝望,是到死的黑暗,明明一片繁华,在她眼中,却只看得见城市漆黑角落。

她沉寂模样,真如他人说,似一朵风中百合。

她回过头来,翦水双瞳,映出他的刹那失神,只听见她说,“中秋快乐。”

缓缓,如一带溪流,轻轻流过。

烟火迷乱,迷乱他的眼,身不由己,猛然惊醒时,早已被那一双水灵灵雾蒙蒙的眼睛蛊惑,仿佛陷入魔障,伸手去掐抓住她纤细手腕,他不知,不知为何发了狠劲,狠狠将她抓牢,几乎想要在此刻将她捏碎。

她不敢挣脱,今夜他是她的主,不能把上帝得罪。

她在他眼中窥见澎湃的欲 望,心中一惊,周身冰凉,躲不过,终是躲不过。本以为料定如此,匆匆来,匆匆走,他这大城市来的上等人,英伟又多金,自是不缺女人,更重要是自命清高,必然是嫌她下贱,不愿碰的,谁知仍是躲不过。

而他终于在她眼中看见那深深恐惧,竟满意地笑起来,松了劲头,轻轻揉着被他捏红的手腕,沉沉道:“洗干净。”

自知终不能幸免,又有什么可怕。

她轻轻笑,轻轻笑,笑出一朵带血的花。

点点头,往浴室去。

这浴室真不错,比小街里任何一间屋子都好。瓷砖很滑,浴缸很大,香波很香,镜子里女人哭花了妆,好生丑陋。

很好,一切很美好,比起夜场里姐姐们的第一次好太多。

但愿他不是变态。

程景行站在七七战站过的地方,低头抽烟,俯视着窗外比之戬龙城相去甚远的景色,任这边陲海风,将所有阴郁吹散。

尝一尝,尝一尝,好似台子上一盘鲜菜,尝一尝,又何妨?

阿佑蜷着身体,躺在湿润泥土中,一动不动。

人人都骂他傻仔,还要来踢上两脚,好痛快。

不多时,又笑嘻嘻都散了,零零落落只剩下他,还有今夜星光,璀璨迷离。

傻仔,真是傻仔。

首章

当我还很小很小时候,梦想有一个小小的家。

计划将它隐蔽在树丛中间,用书皮和叶子招待我的客人。

所有人都在我可爱的草绿色小床上玩乐。

梦想。

满满青草香。

走出来,湿漉漉长发滴滴答答沾湿了小红裙,她光着脚站在深灰色菱格纹地毯上,一滴水从小腿滑落,被厚重地毯吸食,无声无息消散。

她看着他,依旧穿着那鸢尾花似的裙,就这样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目睹他那一刹那间的失神,尔后静静,静静微笑,在褪去遮掩的洁净得透明的脸上,悄悄画上一抹不可琢磨的笑靥。

二十步距离,他望见她孩子一般纯白的轮廓,未干的海藻似的长发与春雨过后鲜嫩洁净的身体。

一朵含着露珠的花,鲜红怒放。

他一步步走近,捏住她小巧下颌,抬高她的脸,拂开粘在额上湿发,四目相对。

她看见男人含笑的眼眸,一如欣赏一副美妙物件,是的,物件,多么合他心意。

他看见女孩子微微颤抖的唇,被雨点欺凌的百合花,凉凉秋意中等待救援。

于是低了头,于是贴了唇,于是探索,于是沉迷,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她闭上眼,灯光隔着眼皮闪烁,炫目的光依旧在眼前叫嚣,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比黑暗更无处可去的明亮,照得双目滴血,彷徨无措。

他缠着她,咬着她,吸食她仅剩心魂。身前男人强势而霸道,容不得她半点抵触,一味索取,一味掠夺,只因他口袋满满,只因他生来富贵,她便只能张开双腿。

张开双腿,任他粗糙手心滑过,她群内空空,正如他意,一路畅通无阻,袭上她小小鲜嫩的乳 房,十六岁,不,方过了十七的小姑娘,生涩如四五月青桃,却又自有一番清甜滋味,沁香可口。

红裙子抛高又落下,带着淡淡沐浴香。在她眼中,这一瞬仿佛节奏缓慢的无声默剧,丝丝缕缕,点点滴滴,绵长而缓慢,带着用不可追寻的决绝姿态。

下坠,下坠,一颗心跌落,轰隆隆火车碾过,一滩沾满泥的血肉。

她被扔在床上,赤着身体,头顶的灯明晃晃照亮一切,她如此洁净,一如从未曾来过这浮华世间。

这身体,丝滑如缎,太令人着迷。

他扯落了衣衫,结实的身体压着她,皮肤相触时温暖希冀仿佛就此穿过肌理透过彼此,轻轻叹一口气,她伸手环他的背,任他忙碌,任他喘息,任他鼻息中醇厚烟草香浸染她每一处肌肤。

真想就此睡去,躲藏一个温暖怀抱,永醉不醒。

再然后是钝刀割肉似的疼痛。

她乖顺地张开双腿,等待,等待告别时刻,而他进入她的身体,沉沉叹息,那融融温暖将他包裹,紧紧,纠缠抚慰,如此美妙,如此快乐。

七七仍睁着眼,睁大了眼对着头顶柔软灯光,随他驰骋,随他撕咬。床上浮动的身体,飘飘摇摇如一朵云,潺潺流出血色流年。

她绵绵哼出来,像无事时哼唱一曲孩提小调,没得音调,只不过细细如水,浮动,勾引,惹得他急促,惹得他销 魂,惹得他动情,惹得他欲仙欲死。

她看着身上光 裸的男人,程景行——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每一个名字,都有浓浓情意浇灌,是希望,是祭奠,是怀念,是爱恋,眷眷随人,从生至死。

而七七呢?七七不过是符号,是无意义之名。

他紧皱着的眉,让她有一瞬间酸涩心疼,于是伸手去,不可自已,轻轻抚平他眉心褶皱,望见他疏朗惊讶的眉目,满意地笑,却不小心跌落,于一双漆黑星辰中陷落,这片刻静默,长久对视,仿佛穿越了,等待了,许多年,许许多多年时光。

他已松懈,却听她吻着他的眼睛,轻轻呢喃,轻轻诉说,一段未眠诗句,

“沿着鸽子的哨音

我寻找着你。

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

小路上

一颗迷途的蒲公英

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

我找到了你

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她柔软温热的唇贴着他的眼睛,随同最后一个音节陨落,她离开,微笑着欣赏他恍惚面目,他的心,早已蒙尘的心脏,此刻却无比清晰地跳动,有一种酸楚情绪将要溢出,太久,太久不曾体会。

为何一切如似曾相识,仿佛早已相遇,此刻不过短暂离别,再续。

他捧着她的脸,细细描摹她的轮廓,脑海中却找不到丝毫相关踪迹,他的记忆已模糊,一切如雾里看花,她的嘴唇,她的声线,久远而亲昵。

他认得她,却再也记不起她姓名。

他低头,含着她的唇,低沉的嗓音缓缓流动,潺潺流过她曾被他亲吻的耳廓,“我找到了你,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她突然发笑,笑得身体都颤抖,“程先生,我不是诗人,我不过是个妓 女。”

她在提醒他,一切到此结束。

他为今夜屡屡失态满心懊恼,真是鬼迷了心窍,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会为个小妓 女晃了神,喝多了或是太累了,汐川不是个好地方,离海太近,妖魅横生。

小女子水灵灵又干净,确实合他心意。

难道当真喜欢学生妹,喜欢那一双灵动的眼睛。

她已扯了一小块被角,蜷着身子躲在角落,“程先生,我能休息一会吗?不会吵到你的。”

他闷闷不吭声,有一肚子莫名火气,尔后听见她绵长呼吸,似乎已经睡了。

连呼吸都诱人,反正一整晚都是他包下,再一次又如何。

转过背却瞧见她瘦削光裸的背脊,小小一团,让人不忍触碰。

不知几何,已然迷迷糊糊睡过去。

梦中又有青衣女子,站在一百九十九级阶梯之下,琥珀似的眼中尽是决绝,又是笑,笑出莹莹泪水,涩涩,仿佛统统都流进他心里,“生死有命,但,绝不后悔。”

滔天的洪水淹没记忆,只瞧见滚滚浪涛,再寻不到她踪迹。

这纠缠梦境陡然侵袭,仿佛鬼魅缠身,不得解脱。

他挣扎着醒来,睁开眼,身旁已无人,不自觉四下环顾,却见渺渺晨光中,她浑身赤 裸,静静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火红燃烧的太阳,从深蓝海面探出小小一片。

他却从镜子里瞧见她单薄倒影,柔软滑腻的乳 房上留着他的牙印,青红痕迹处处可寻。被狠狠蹂躏过后的身体,展露另一番风情,重重吸引,深深蛊惑。他心中,又是,不可自已地翻滚的情 欲, 继而遂了心意下床去,从身后将那柔软身体环住,掌心细细揉搓,带着黎明破晓时,难以抑制的温柔。

将她转过身来,恰好遇上她飘渺如云的笑,眼中星光般闪烁的,不知是不是泪。

她背靠着冷冰冰的玻璃,口中不再唱那些老旧的,挑逗的歌,开口来,泠泠如水,叮叮咚咚,圆润饱满,如她胸前柔软乳 房。

“I was a little girl alone in my little world

who dreamed of a little home for me.

I played pretend between the trees,

and fed my houseguests bark and leaves,

and laughed in my pretty bed of green.

I had a dream

That I could fly from the highest swing.

I had a dream.”

炽烈燃烧的朝阳缓缓升起,一瞬间将世界照亮,被烈焰灼伤的海面低吟,如她绵绵清唱。

“I'm ready now to fly from the highest wing.

I had a dream.”

光明,将尘埃都照亮,他看见她眼中落下的泪,仿佛只在夜晚歌唱的海妖,日头升起来,便要化作泡沫瞬间消散,灰飞烟灭。

他心中莫名急切,急匆匆冲进她柔软如海水一般的身体。

在阳光落满城市的最后一刻,末日到来般缠绵。

她勾着他,身体如藤蔓一般紧紧将他缠绕。

他听见她在他耳边说,“今天,是我生日呢。”

而他将他压在那玻璃上,狠狠吻着她的唇,仿佛她此刻深深绝望已将他感染,仿佛在这破晓之时,仍看不到明天。

最后一刻,他抓着她的臀,狠狠,眼中却有怜惜,“生日快乐。”

她呵呵地笑,如同讽刺,又如同遮掩,“第一次有人跟我说生日快乐。”

他错过她的眼睛,抱着她一同滚到床上。

他不信她。

她知他不信,却也不过笑笑忘记。

谁能相信。

程景行再醒来时,那女孩早已没了踪迹,一切仿佛不曾发生,除却凌乱的床褥和她留下的殷红血滴。

因缘际会,交错而逝,那一袭红裙飘荡,飘飘荡荡不知去了何方。

+++++++++++++++++++++

我的生活幸福而美好

悄悄问上帝,我将变成怎么样子

星星微笑的照耀着我

上帝沉默回应

只好在祈祷后沉沉的睡去

我有一个梦想

我可以从最高的树上飞行

我的生活幸福而美好

《dream》这首歌,很美很希望

可是我觉得放在这里真的好绝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