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我一眼,摇摇头,“没有,先生的消息只到了沥襄郡就断了。”

我声音隐不住高问,“那里不是在打仗吗?他怎么还去?”心里开始焦急起来,断了消息,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他连忙安抚我道,“瞧,我迟迟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会这样。你别担心,此次沥襄之战是穆军胜,明王又仰仗先生,肯定也会护他周全的。再说了,先生才智过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我勉强的笑了笑,心却怎么也安不下来。

这时,连尚前来报信。

自那时我告诉他微云楼有内应的事,他便默不作声。可等我再来时,他的贴身小厮已换人,不再是东富,而是连掌柜的侄子连尚,也是个机灵的小伙子。东富似乎还在山庄里伺候,却不再跟在他身边了。我没有多问,心里不免叹息,这世间的真真假假,皆已看不透了。

只见连尚在敬为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敬为竟慌了神色,不时的看着我。

我按捺住好奇心,等连尚走了,再问道,“神神秘秘的,发生了何事?难道是先生的消息?”一想到这可能,我就紧张得把心提到嗓子眼了。

敬为看了我好一会才说,“真让你猜对了,先生他回来了。不过……”

他话起话落,却不知我心里已几番折腾。我着急的追问着,“哎呀,做什么吞吞吐吐的?算了,我自己回微云楼去!”我话说完就作势要走。

谁知他一把拉住我的手,沉声道,“小玥,先生他没有回微云楼。”

我愕然的僵了僵,愣着低声问,“他没回去?那他在哪里?”他的脸色怎么这般沉重?莫非……我激动的抓着他的袖袍,“难道是先生出事了?还是他受伤了?”那沥襄郡一役,据说也是苦战,先生去那里分明是受明王所邀,受了池鱼之殃也不一定的。

他摇摇头,我顿时松了口气,可他下一秒的话答非所问,却让我连魂都被打散了,“小玥,先生这次是奉圣旨而回的,他和华妍公主……他们下月将要成婚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于是尴尬的反驳道,“敬为,这时候你还开我玩笑?这怎么可能?我知道仲孙家世代与皇家联姻,可是那毕竟是前朝的事了……”

偏偏敬为却用无必认真的语气说道,“小玥,我没有开玩笑,这是千真万确。据说他今日清晨才到的邑宁,午后皇榜就已张贴了……”他残酷的逼着我接受一个我根本无法接受的现实。

“轰”一下,我的脑袋一片空白,再听不到任何的话了。

我忘了自己后来还听了什么,说了什么话,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山庄的。敬为似不放心我,一路跟着。而我却不管不顾,只一个人一直在大街上走着。

忽然看见了一群人围在官府张贴皇榜告示的地方窃窃私语,我便木然的走过去,见到“赐婚华妍公主与仲孙静月”时,像是有什么要坍塌下来,砸得我体无完肤。三月暖春,却从骨子里透出无尽的寒意,痛彻心扉。

我哭不出来,竟看着他的名字想笑。明明是他叫我等他,不过才半年,怎么就物是人非了呢?

我不相信,不相信!可尽管我不想承认,那这讽刺的皇榜又是什么呢?这个世上,没有第二个仲孙静月了……

春风拂过,却吹不散春愁,只余一地荒凉。

荼蘼花事了

一个人,若被扇了巴掌还会觉得痛,可如果被抽空了灵魂,他还能剩下什么呢?就只剩下卑微得可怜的自尊。我不能哭,也不想哭,也许,我心底里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我木然的回到微云楼,才走进院子里就听见他的屋里有动静,我茫然忘却一切,欣喜的冲进去,傻傻的喊了声,“先生,是你回来了么?”

怎料屋内那人一转身,却是锦亮。

希望变成了失望。

他讪笑着挠挠头,憨憨的说,“姑娘回来啦?先生还没回呢!他一去也够久的了……我见今早日头好,就想着把被子都拿出来晒一晒,去去霉,免得先生回来的时候盖着会不舒服……”

我一发狠,猛的夺过被子,大声打断他的话,“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晒了何用?”而我的等待又有何用?

锦亮许是没见过我这么狠厉的模样,愣是被吓得倒退了一步,哑然的瞅着我。那时我已顾不上别人的感受了,“他明明说要我等他的,我们说好的。都是骗人的话……”我抱着还残留着他淡雅味道的被子,怔怔的说着。

跟随我身后而来的敬为,也只是一言不发,挥手让愣傻的锦亮退了出去,安静的陪我坐着,直到日落西山,夜幕低垂,我,没再说过话。敬为叹了口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听得他出去低声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微云楼。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奶娘,小柔,表哥,先生……谁都要离开我,到头来谁也留不住,明明自己从来没有奢求过什么,怎么上天连小小的幸福都不愿意施舍给我呢?是我前世作孽太深了么?我抱着膝,茫茫然的望着窗外,怎么也想不通。

当他对我说“小玥,不要怕,一切有我在”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了。我不渴望轰轰烈烈的爱情,亦不求荣华富贵,只想有那么一个人,永远的陪在我身边,有他在我便心安。两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谈诗作赋,偶尔一个眼神交流,便知晓对方的意思,这样平淡如水的生活,便是我一生的追求了,可这样也是奢望。难道是我错了?像先生这样惊世绝伦的人物,终究非池中物,终究不是能相伴我一生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许能坐化成石业不一定,我有太多太多的想不通了。

门“咿呀”的敞开了,一丝丝光亮投影进来。我以为是锦亮,于是头也没抬的哑声喊着,“都说了不吃了!不要管我!”干涸的嗓音显得空洞而无力。

“傻丫头,为什么不吃饭?”来人叹息的声音中带着无奈。

我愕然的抬头,一眼便见到了那抹熟悉的清雅,立即惊跳起来,下床的时候才发现腿脚已虚软无力了,可依然控制不住激动,“先生,先生,是你吗?”我就这么狼狈的趴在地上,却还是想伸手抓住他。在碰到他天青色衣袂的那一瞬间,我痴痴的笑了。这不是梦!真的是他!他终究不忍舍弃我是不是?

他叹了口气,缓步走到我跟前,轻轻的把我抱起来,“春寒露重,地板潮冷,为何还这般轻贱自己?”

我蠕动着唇却抖不成音,颤抖着身子攀住他的手紧紧的收握着,就怕,就怕自己一松手,他就会不见了,一如这之前的日日夜夜。

他把我放在软榻上,再掏出白洁的手帕替我把脚底的沙尘拭干净,每一下都是那么的细致,让人不由自主的沉溺在那片沉静的柔水中,不能自拔。

“你总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偏偏身子骨又弱,这怎么行呢?”

我定定的望着他,咬咬唇说,“不是有你在吗?”

他抬起头来,温柔的拨开我离乱的发丝,目光有些复杂,淡淡的说,“可我,不能照顾你一辈子。”我的笑僵在当场,他上一秒还温柔来的拯救我,下一秒又用无情来将我吞噬。

“不,我赖定你了!你答应过要照顾我的,怎么能食言?”我大声喊着。先生,你快告诉我,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快跟我说啊!那一刻,我将自欺欺人发挥到了极致。

可他却不为所动,眼神停留在我们交握的手上,继而慢慢的抽出手来,说道,“小玥,我下个月就要成亲了……”

我激动的抓着他的衣襟低吼着,“先生,你是不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苦衷要跟我说?他们逼你的对不对?不然,你为什么还要来看我?难道只是为了告诉我你要成亲了,要我恭喜你吗?!”

他沉默了半晌,最终背过身去冷淡的说道,“没什么苦衷,解释了也不过是借口。这本来就是仲孙家的责任,我是心甘情愿的。今日来便是想告知你一声,顺便把我过去写的一些文书拿走,仅此而已。”他说着就往外走去,晃动的天青色的衣袍一如其人,沉静而冷淡。

“不!不!”我慌忙冲了出去,从身后紧紧的搂着他,着急的喊着,“先生,不要走,不要走……我不让你跟别人在一起!”

他叹一口气,轻缓的道,“也许是老天的意思,让我们有缘无分吧!”

我当做听不到他的叹息,只喃喃道,“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身子僵了一下,漠然的道,“小玥,我也曾经以为我可以的。很可笑是不?被世人传诵无所不能的天人,其实什么也不是!他们是连自己的命运也掌握不了的人!若弃天下人于不顾,是为不仁;不能救尊师,是为不义;违抗圣旨,是为不忠;抛却家族安危,便是不孝。你说,让我何以存其道?”他顿了顿,又苦涩的道,“何况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于国于家,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推卸这个责任。”

我的手慢慢的,缓缓的松开了。不为他的话,只为,我手背上那滚烫得直入我心的泪痕。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他的内心总有一抹不容人碰触的脆弱。他的眼底里话语里偶尔会流露出连他自己都不察觉的悲伤,是为他的命,他的责任,还是他的无奈?

他握了握拳,接着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伶仃作响的东西放在桌面上,说道,“这个,之于我已没有意义了,如今便物归原主吧!”

我抬眸瞥了一眼,心猛的被揪住了,是九连环。我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离开,他临走时似是无力的扶着门,背对我说了一句,“当仲孙家的人就是这么身不由己,即使我想任性,都不成……”

那一刻,我忽然了解了,他伤我,他自己却是最痛的。他不是轻易做出承诺的人,说到亦会做到,而如今却突然成了反悔之人,可见,事情已超出了他的控制,让他无奈,不得不从。而我,再没有理由留住他。

没有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微云楼里到处都是他的影子,一草一木,都勾起我的记忆,那些温情而不能忘却的过往。越柔情越心伤,却是连恨都不能,而且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要见他,哪怕只是再见一面!他就像我命中逃不过的魔障,早已万劫不复,只能就此沉沦了。

好不容易打听到他住的庄子,忍不住就动身去找他了,可门侍却说他一早就去天恩寺赏桃了。于是我一个人坐在石狮后的石阶上等着,无尽无止的等。我这个人,已经习惯了等待了。

直到黄昏日落,红霞满天的时候,才听到马车“轱辘轱辘”的声响,我嘴一扬,晓得该是他回来了!正想走出去,却顿住了脚步,又把身体隐回了石狮后面。只见先生下了车,却又回头朝车里的淡雅一笑,甚至满眼温和的伸手去扶她下来。尽管我只看到背影,可那身艳丽的宫装,是公主无疑了。

这天恩寺的桃花乃是一绝,我明年再与你看……

在他身旁,与他相约赏桃的人,明明是我,可我没有能力与皇家与公主抗争,我没有办法让先生摈弃一切与我远走高飞,这注定我落败的结局。他和我之间,在还感受着美好的瞬间,已是荼靡之末,没有退路。

后来我自己又去了一趟天恩寺,看着满树满园开得正盛的梨花,忽然想起了那句苦涩却动人的心语——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的菊花枕,比不上别人的钗头凤。那般明艳的桃花,该是属于公主那样的女子的。而我呢?我望着手中的梨花木簪,那簪子上,有着笨拙却让我动容的三个字,勿相忘。我只希望,梨花永不凋零。

那一日开始,我似乎就在不能自醒的沉睡中昏昏噩噩的迷离着,待再睁眼时,发现敬为坐在我床前的不远处,我张嘴想说话,可喉咙干涩得难以言语。

敬为敏锐的察觉到我醒了,快步走过来俯身低语,“你终于醒了……”

我勉强的笑了笑,他体贴的替我倒了杯水,当温暖的茶水滑进了干涸的喉间,我才觉得舒服点,细声问,“我睡了很久么?你怎么来了?”

他故意板起脸来,“你还说!都两天不省人事了!怎么我们才几日不见,你就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真成了鬼还好,总比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要强上百倍。”我哑然苦笑。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我见到你这样就会想起乐儿的娘。我真的希望你不要成为第二个她……”他忽然怔忡的说着。

“敬为?”我有些不解的望着他。怎么好好的又想起了不愉快的过往?

他抿抿唇,起身走到窗边倚着,轻缓的说,“小玥,像仲孙先生,像我这样的人,是不能谈感情的,那样只会让人受苦。我爹当年官至大都督,与我岳父——当时的京畿卫统领谢史严是同门知己。我跟乐儿的娘自幼青梅竹马,于是两家结为儿女亲家是理所应当的事。外人亦道这是桩美满姻缘,殊不知,这才是是祸的始源。”

他声音有些哽咽,顿了顿,像怕自己说不下去似的,又接着道,“我岳父是个不懂变通的愚忠之人,忠君爱国,鞠躬尽瘁。所以当我爹向萧家投诚时,他便与我们绝交,而且在萧家得势时,携妻带儿一家自尽殉国了……乐儿的娘,当夜便昏了过去,直到生下乐儿也没挺过来,或许,她根本不想活了。我知道她到死都在恨,都在怪我。而我爹,也一直为此耿耿于怀,在新朝刚立,便婉拒了高官厚禄,只为了赎罪。所以,小玥,你看开些吧,先生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吗?若可能的话,他不会伤害你的。可是,这就是做人的无奈,不止是他,我们都是这样子,不得不认命。”他那时的背影有一股说不出的惆怅,寂寥。而他的话也深深的触动了我的心。我不知,原来当年还有这么一桩惨痛的往事,难怪了……

认命,这个词我已经非常熟识了。从我莫名来到这个朝代,我就不断的在失败中认命。所以他不知道,我从没有恨过先生。

“我知道。”我掩去心里的苦涩点头道。

“如果你觉得闷,我在城郊有处别庄,你去那里住一阵子吧,好吗?”他回过身,真切的说着。我感激的看着他点头应承,心里明白到,他也不过是想让我避开公主大婚的消息。这个提议,甚好。

去别庄前,我收拾了一下旧物,从柜子里竟跌出一些信,是从东郡捎来的据说是外公写给我让我回家的。甄家的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以为,我连外公的字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外公有舅舅的照料我不担心,而且依甄灏的脸面,也不容许他伤害自己的弟弟的。不过,若他以为我还会任他摆布那就太可笑了,我知道甄家的势力,却也知因着先生跟敬为,他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我冷漠的看着那些虚伪的信笺燃成灰烬,东郡甄家,已与我无关了。

把微云楼的一切都打点好以后,我就到了敬为郊外的别庄住了两天,然后悄悄的离开了那里。我早有准备把关于微云楼的东西都托给了敬为,留了一封信让他代为照料,不用担心我。

因为敬为还不够了解我,若先生和我不能在一起,那么我不能再靠近他,因为我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心根本承受不住,更不要说眼睁睁的看着他跟别人成亲。

萧泽天说得对,像先生那样的人要与我共隐东篱,是不可能的。先生的责任,命运的无情,我的无奈,终会让我们分开。

先生,小玥很坚强的,至始至终没有流过一滴眼泪。我不怪你,我与你之间的一切,都藏在我的最心底,永不磨灭。

我就这样孑然一身的离开了邑宁,这片繁华似锦的天空,不是我的归处。

黯然销魂者,惟别而已矣。

二十岁,又是二十岁,似乎我命运的转折,都在二十。

相逢是有缘?

显仁六年夏初,荷风送香,篱落淅然。这是沅犁城郊的一个山坳,地形状如小盆,四季如春。在这里住的人都热情而淳朴,没有勾心斗角,也没有是非恩怨,有的只是简单朴实的生活。屋舍农田,小桥流水人家,古朴清幽,宛如一个世外的桃花源。而且,这里竟还有个古老的习俗,一夫一妻,男耕女织,和乐融融。

沅犁城地处西南,地形复杂,有些地方瘴气甚重,自景以来便只是归属之城,并未纳入景的版图,而穆朝新立,更疲于攘内安外,也没那个心力理会这里,是以它能偏安一隅。

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望向窗外,午后夏木阴阴可人,暑气渐退。

我合上书卷,揉揉眉心,闭目养神了一会。忽然想起,米缸已经见底了,讪笑一声,穿好软鞋,便掩门上村里的集市去了。

米铺的少东家阿布勒一见了我,立即眉开眼笑的迎上来,朗声说道,“琪雅,你这要买米?刚好这两日收了好米,喏,给你!”他话音刚落,就毫不迟疑的把一袋上好的小米递给我。

琪雅,在这里是“善良美丽的人”的意思。他一叫开头,这个村庄所有的人都跟着叫了。只为我因缘际会之下帮了一个小小的忙,他们甚至为此热情的将我留了下来。

每年他们都会将收成的米粮和猎物留一部分自家用,一部分则拿到城里出售,以换得钱财去购买一些日常的用品。阿布勒的爹阿图是村长,这些都是由他负责的。可那次阿图病了,便由阿布勒去,偏巧遇到的人是由邑宁来此做买卖的狡猾商人,欺他不懂用穆字立的字据,险些短了好一笔银子。刚好我也在那家茶楼歇脚,忍不住多嘴的驳斥了几句。邑宁那些商人都是人精,这里的人纯良,如何斗得过,好歹我也在邑宁做过买卖,跟着敬为学了不少,因此替他们挽回了损失。

他们的收入来源,仅此一项,再无其他的了。所以阿布勒十分的感激我,知晓我举目无亲,一日漂泊至此,便说这是难得的缘分,邀我到他们村里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一年过去了。如今再回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有戏剧性。

我眯起眼笑着掏出银子给他,他却怎么也不肯收,我没好气的跟他身旁纤柔的女子说,“斯罗,你该好好管一下你丈夫,这么做买卖可是要亏的。”

“琪雅,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不过是一袋小米,尽管拿去。我们家星儿托你的福才识字呢。”阿布勒的妻子斯罗笑说。她说的是我村里的小孩一事。

阿图大叔认为多识字,肚里有点墨水,才不会那么容易吃亏,我当然义不容辞的揽下这个任务,总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

我正要再说话,就见到阿图大叔满面愁容的回来了。

“阿爹?怎么这回这么早回来?你不是要在城主大人那里住上两天?”阿布勒见他脸色不对,讶异的问道。

就连我也觉得不对劲,阿图大叔平日里总是乐呵呵的,何时会这般沉着脸,像心事重重。

阿图大叔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咱们这里,最近可能要不太平了……”

“为什么?”斯罗问。

同样的,我和斯罗都不解的望着他。

“穆军和拓跋氏族开战,恐怕会殃及沅犁,城主大人叫我们做好准备,免得到时一发不可收拾。”阿图大叔苦着脸说。

阿布勒拔高声音问,“什么!难道他们要打到这里吗?我们世居在此,与世无争,外头的一切,与我们何干?”

“本来是这样没错。只是拓跋氏族野心勃勃,一直想把沅犁据为己有,所以城主本已打算投诚穆朝。不过……眼下怕是有变数了。”他顿了顿,接着又说,“穆朝的主帅明王失了踪了,本已大好的形势如今是急转直下,坏就坏在,拓跋氏族知道我们曾有异心,若真的攻了城,那就不妙了。”

闻言,大家的脸色都变得很沉重。拓跋氏族的人骁勇善战,可又血腥残暴,若真被他们占领,真的不敢想象会是什么光景。

我怔了下,有些吃惊,萧泽天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在民间的声望比我想象的还要高,毕竟让百姓安家乐业的人,不是高坐朝堂的太子,而是他这个浴血沙场的明王。我还听说,与他交过手的士兵曾言,这辈子是不想再与明王交手了,可想而知他的声威笃深。而他一向是个精明缜密的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呢?这不但让有心人有机可趁的大做文章,更让人心不安。穆朝本就内患不断,如今又有外敌的入侵,前景堪舆。

哎,这个混沌的世道,什么时候才能安宁下来。本来闲适的心情,就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给打散了。

接着,大家的日子似乎都过得战战兢兢的,尽管阿图大叔一直在安抚他们,但是毕竟这里的人都没见过战争,心里难免恐惧,对此,阿图大叔也无可奈何,只是让大家都准备好,一有事就举家迁徙。

而我,反而是很平静了。是经历太多,所以无所畏惧?我不知道。

这天,我进城去帮孩子们置些笔墨,斯罗临盆在即,我也想买些小礼物送给她。他们一家,给了我有太多的恩惠了,至少在我无路可去的时候,让我有瓦遮头。

回来的时候,烈日正猛,汗水淋漓,就想在小溪洗把脸。才抬头,就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水生草丛里有个暗影,像是个人趴在那里,莫不是我眼花了?

好奇心使然,我抹净了脸便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赫!真是个人来着!是死了的?我忽然打了冷战,不敢靠近一步。

多管闲事通常不是什么好事。可是,细细看却发现他身穿着盔甲,而周围的草都染上了鲜血,又不忍心离开了。如果,他还活着,我岂不是见死不救?

不过我还是没胆太靠近那人,只是用一个粗大的树枝拨弄了一下他的脸,这一看可不得了,虽然上面血渍尘土斑斑,可那张脸我怎么会忘记,居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