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顿了顿又说道,“小昭,勇王殿下是好人,你嫁他我也放心,只是……”他太重感情了。

他刻意将最后几个字隐了声去,我一时没有听清楚,反问道,“只是什么?”

“没什么,小昭,我希望你能幸福。”这是一个亲人的祝福。

没过几天,外公他们便又离开邑宁回东郡去了。

开春以后穆帝就下旨要修葺沈府,我一时心血来潮就想去那里看看。曾经荒芜的庭院又焕然一新,重现当日的奢华,可惜,再美也只是一座空荡荡的大宅。不过,我没想到会在那里遇到了他。

他立于一棵古槐树下,依旧是一身天青色的长衫,负手而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印象中,他似乎总是在缅怀过去,也许当年的记忆,对他来说,是一个深刻而难以磨灭的痛楚,从前我在他眼底里看见的忧伤,或许也是源于此地。

他听闻脚步声,缓缓的转过身来,一见了我,紧蹙的眉宇散开,带着笑意轻柔问道,“好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他怎么还能这般心无芥蒂的笑呢?

我微微颔首,淡然道,“托福,一切安好。”这样的平和镇定,是我先前未敢想象的,也许,一切都变了,我也在改变。

“那就好,那就好……”他定定的凝望着我,似乎想走近,却又裹足不前。曾几何时,我们在这里定盟,他还说要带我回家,现在却拘谨得如陌生的两人,世事无常。最后,他只低声说,“若发生了什么事,记得来找我,我说过的,一切有我在。”

他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从来没有变过吗?我望着他,眼里有着沉淀的风华,岁月静好,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痕迹。这样温润如玉的人,很容易让人松下了心里紧绷的弦,不由自主的相信他说的话。可当我痴痴的信了,却万劫不复。一想到那刺眼的簪子,心里又是一痛。我不再看他,也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离去。

仲孙静月,我不要再看着你的背影,不会再深陷从前,这一次,我先离开。

同年六月,拓跋信义举兵攻穆。

今天,玉奴下朝以后就一脸兴奋的来到别院,年轻的脸庞净是喜色。

我停下手中的针黹活,抬眸笑看着他问道,“有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的?”

“昭昭,我后天要出征了,去讨伐拓跋氏。”他挨着我坐了下来,雄纠纠气昂昂的吐出这一句话。

闻言,我的手猛地被针扎了一下,立即冒出腥红的血珠来,玉奴一见,紧张的拉起我的手吮着,还一边皱着眉,懊恼的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没感觉到痛,只愣愣的问他,“出征也值得你这么高兴?”

“当然!父皇说了,只要我这次打胜仗,回来就为你我完婚。”他雀跃的回答我。

穆帝答应了?条件就是他去打拓跋信义?有很多事我一直理不通,只能缓缓神,慢吞吞的问,“你……跟你二哥一起去?”

“不是,父皇说,二哥需要在京修养,所以破格让我当三军统帅。”

我疑惑的望着他星光奕奕的黑眸,“那你二哥就没意见?”这军权一向是掌握在萧泽天的手里,他能放权?那他之前的执着又是为了什么呢?我不解。而穆帝又端的是什么心?我可没天真的以为在他心中会对所有儿子一碗水端平,真是如此,玉奴的童年就不会是那样的惨了。

玉奴笑开了俊颜,那自信的神采让他整个人都耀眼起来,“你放心,这事是二哥允了的。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们内讧,却不知这都在二哥的计算之中,得不了逞的。而且借此我们也能看出不少有异心的人。”异心的人,即是倒戈太子的墙头草。

“我只是担心你。”沙场上,刀剑无眼,我怕他有什么不测,可我能帮他什么忙呢?

他笑得开怀,拥紧我,淳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昭昭,我会平安回来的,你只要安心等着做新娘子就好。然后,我们就能一辈子在一起了,就像你说的,我们还要变成老公公老婆婆,手挽着手看夕阳……”

我叹息一声,紧紧的回抱着他。

后来我知道了,有很多事,无人能改变。

好风凭借力

由于拓跋氏开战得很突然,所以穆军定在两日后出发。我只紧赶慢赶才给玉奴做了一件披风带在身边,然后他便匆匆的随大军离京了。而等他真的走了,突然间没有人在我跟前嘘寒问暖,体贴入微,我才发现有多么的不习惯,原来温暖如水的关心也会深入骨髓。

不过他从来都是细心体贴的人,知道我担心他,几乎每天都会遣人送来一封信告知我他是否平安,又或者在路上遇到了些什么事。叹一声,只盼硝烟尽息,世间清明,我们可以就此退隐,不问世事。

孟夏草长,花木扶疏。

这个夏天热得有些反常了,连大人都有些不适应不来。朝曦不能幸免的得了风寒,请了好几个大夫来问诊后病情还一直反复。他年纪小,我怕容易落下病根子,所以考虑了一下就将他送到明王府那里去,他是萧泽天的侄子,而且孙妙手也在那里,他必定能得到最好的照顾。只是,这孩子最近粘我粘得紧,我还是趁他熟睡的时候才把他送走的。或者这就是缘分,他从一出生伊始便和我结了缘。

又过了好几日,明王府遣人来说,朝曦的病已经大好,明王妃想留他小住些日子,好跟世子有个伴,可是这孩子却不愿好好吃饭,只哭嚷着要回来,问我是不是能过府一趟商榷。我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妥,但是自己是真的想念那小人儿了,所以便动身去了明王府。

我每次去,都觉得这里大得过分,又严肃得让人觉得压抑,可能因为这里的主人是萧泽天吧,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后来无意间听得下人们说他去了兵部,我才觉松了口气。

不过当我进了园子时,丫头却跟我说大夫正在给朝曦诊平安脉,让我暂且等一等。我素知孙妙手不喜欢别人观他诊治,不疑有他,只觉得厅堂里太闷热,便到了园子外不远处的湖边纳凉。谁想到这一等便是将近半个时辰,更奇怪的是,周围竟找不到一个可以问询的人。我略略皱眉,正想起身问个究竟,却意外的看见靖晏穿过了拱门朝我这边走来。

他今年才十岁不到,已颇有乃父之姿,走路虎步生风,不枉聪睿世子之名。只见他在我跟前站定,可能走得有些急,所以他的脸色微红,额上还渗出一些汗珠。我见他手中还捧着一本《子语》,看来是刚下了学堂。

我拿出手绢替他擦去热汗,他微怔了一下,却没有闪避,任得我打理,稍显冷毅的脸庞也柔和了几分。等他顺了气,我才拉他在一旁树荫下的石凳坐下来,柔声问道,“做什么走得这般急?眼下天热,你下了学堂就该回屋歇息去才对啊。”自玉奴出征后他就再没来过别院,多日不见,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我听丫头说昭姨今日会来,念着多日未见,所以才想来与你见个面。”他谦谦有礼的答道,文绉绉的模样可比一般的儒生还要静雅。他明亮如黑玉的瞳眸定定的望着我,微微想了想又问,“昭姨……是来看朝曦的?”

见我颔首,他脸色微微一黯,我又连忙补充道,“当然也来看你啊,你这么久没来别院了,昭姨也挂念的的。”

随即他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很细小的弧度,就连声音也轻松了一些,“真的?最近课业重了许多,一直没得空。”

“那你要多注意身体,千万可别像朝曦那样病了,会让人担心的。”身在帝王家的孩子,尤其是男孩,自出生起便是身不由己,晨昏定省,礼仪举止,四书六艺皆需精,一切都只为一个皇家的名号。

“嗯,靖晏明白。”他认真的答道,顿了一会后他接着对我说,“昭姨,朝曦很好,你不用担心他,而我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看他这么郑重的跟我保证,让我有种错觉,现在跟我说话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一个有担当的大人了。从平日里也能看出他对朝曦的手足之情,所以我不担心朝曦会受到欺负。不过那时我以为他不过单纯的跟我承诺他是个好兄长,却万万没料到他的话还有另一重意思,我是之后才明白过来的。

我轻缓地说,“毕竟你四叔不在京,我自然要多操心些了。”

习习和风轻至,吹得书页沙沙作响,从翻开的书缝掉出了一张小笺。靖晏想捡起来,却比我慢了一步,他有些懊恼的捶了下桌子,别扭得把头拧向一旁。

我垂眸细看,上面写了两个有力的大字,戒躁。

我不解地问他,“怎么了?”这看起来像是一道评语,只不过是谁写的?

他皱皱眉,淡然的回答,“我今天被夫子责了。”

“夫子?你的夫子是司大人吧,他缘何责你?”我之前就听玉奴说靖晏的教书先生是司青,当代的清流,学问是一顶一的好,有他为师,终身受益。但是我看着面前这个面容隽逸的孩子,平日言谈都如老僧入定般的沉稳,如何还会得到一个“躁”的批语?我见他闷不作声,又问,“不高兴了?”

他摇摇头,把目光放到碧波荡漾的湖面上,过了好一会才答,“不会。夫子说得对,大成若缺,静胜躁如寒胜热。我性子太急躁了,很容易吃闷亏。”

我顿时愕然,这些老成的话竟都出自这个孩子口中,转念一想,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爹当年不也是年少老成,看来是由血脉渊源的。我突然想起,爸爸从前也常说我性子急,总叮咛我需要多磨练,可能岁月真的可以磨平一个人的棱角,现在我再也见不到当年那个急匆匆的自己了。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对他说,“从前我也是急躁之人,但是慢慢的改进就会好了。”

闻言,他把头转过来对上我的眼,问道,“哦?那昭姨平日里是如何修身养性的?”

“我啊……”我抬眼想了想,“我从前喜欢垂钓,这倒是不错的方法。”

他皱皱鼻子,难得孩子气的说,“太枯燥了,我不喜欢。”

我扑哧一笑,揉揉他的头发说,“那我教你一个不枯燥的法子?”我拿出一直放在身边的九连环,这个曾经对我很有意义的东西,递到他跟前,“喏,这给你。”

他好奇的接过手,边摆弄着边问,“这个是什么来着?”

“是我祖父留下的九连环。这个东西得静下来,有足够的耐心才解得开,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把它解了。”

他轻点头,注意力完全被九连环牵了去,一门心思都花在上面。细微的金属碰撞声在这个炎热的夏日顿显清凉,只是没过一会儿,他就这么倚着我睡着了。

等待,因为这个孩子的陪伴便不再难熬。

过了大约一刻钟,我才看到明王妃在丫鬟仆妇簇拥下姗姗而来,只是她在见到靖晏的时候,怔得顿了一下脚步,轻声喊道,“晏儿?”

我感觉靖晏的身体动了一下,可低眼看去他却是闭着眼睛的,也许是我的错觉罢了。我怕吵醒他,所以没有起身,微微点头细声对她说,“王妃,世子刚睡着了。”

明王妃灿亮的美眸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问道,“世子回府了你们都不知道?”

她身旁的那丫头战战兢兢的答道,“奴婢该死,奴婢不知世子会提早回来。”

我不明白她们怎么如此面色沉重,不过是提早下学也值得她们这般看重?

明王妃紧了下手帕,声音颇为严厉的催促,“四儿,你先把世子带回房里歇息,免得扰了沈姑娘。”

“是,王妃。”

我摇摇头说道,“他才刚睡着,再歇一会无妨。”

可惜她不领情,意有所指的说,“麻烦到沈姑娘总是不太好的。四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那丫头不敢再迟疑,立刻走到我身前,轻声唤,“世子,世子……”我只能无奈的看着她们,不知在演的哪一出闹剧,连让孩子睡个觉都不行。

过了好一会,靖晏才幽幽转醒。他握着拳揉了一下眼睛才抬起头,略微惊讶的看了一眼明王妃,低声唤道,“嗯?娘亲?”他说着就起身整理一下衣衫,恭敬的作揖行了礼。

此时明王妃眼中的冷意消减了许多,声音放柔了许多,“晏儿,下了学怎么跑来这里的?来,快过来娘亲这里。”

靖晏斜眼悄悄地睨了我一下,才缓步朝明王妃走去,没等王妃问他,他就接着说,“娘亲,我有些饿了,想吃您做的合意饼。”

明王妃的眼里闪过了一丝讶异,欣喜的拉着他的手连声说,“好,好,娘马上给你做。”然后又转眼对我说,“沈姑娘,方才孙大夫跟我说朝曦已经大好了,我本想留他小住,不过怕你太担忧,还是让奶娘收拾一下,接他回去吧。”

“那我先谢过王妃的美意了。”我礼貌的回答。

“不谢,他也是我的侄子,自当待如亲生。四儿,你带沈姑娘去接朝曦吧。”明王妃吩咐丫头以后就轻移莲步离开了这个园子。

“是,王妃。”

靖晏跟在王妃的身后,临走时还回过头来跟我对视,那双黑亮的眼睛似会说话,像给我透露什么信息。

我顺利的接走了朝曦。他果然比起之前病恹恹的样子精神了许多,一见了我就“昭姨、昭姨”的喊个不停。我也总算放下了心头大石,要不真的不知道怎么跟玉奴交代了。

不过我们刚要离开明王府的时候,有个小厮“不小心”撞了我一下,在他道歉的时候不露痕迹地递给我一张小纸笺。我虽然讶异,却不动声色的回到别院,展开一看,上面用草书小字写着——以后我爹不在的时候,别再独自来明王府。

我爹?

……这笔迹,这口吻,是靖晏的。

等我明了纸笺所传达的的意思时,顿觉遍体生寒。

有人要害我……而靖晏急匆匆的出现在我面前,看来是在保护我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居然比大人还要细心,还要敏感,我不得不佩服。

至于那人是谁?会明王妃吗?又为了的是什么?靖晏的纸笺半暗半明,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问,因为她毕竟是堂堂的王妃,她的丈夫权倾朝野,要打探到什么蛛丝马迹,绝非易事。所以这个疑团一直摆在我的心里,萦绕不去。

一字无题处

有了靖晏的告诫,我自此以后不再踏足明王府,即使有人相邀我也佯病推辞,明哲保身为上。只是靖晏再没来过别院,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我打发人去问,却只说他课业繁重,无暇过府而已,这样推诿的理由我实在很难相信,看来是有人想阻止我们见面。

一个月过去了,玉奴的来信开始时断时续,而他的字也渐渐变得潦草,似乎匆忙而就,往往只有寥寥数语,看来穆军已经到了前线,穆军和拓跋氏的战事一触即发。我本来就担忧的心更是高悬不下。

时值秋天,雁群萧萧,庭院寂寂。

我仅知道的是,两军已交战多日,在边关一直僵持着,再多再准确的消息怎么也打探不了。我千盼万念,却只等到他唯一的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切安好”几个简单潦草的字……是真的安好吗?还是只为了不让我担忧?

本来这些事问萧泽天应该最清楚,不过那明王府如深水泓潭,让人望而却步,怕只怕消息未探得,人已经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了。我只听闻他最近频繁出入兵部,看来战事吃紧的消息是真的。而我一直想不明白,究竟他让玉奴挂帅出征的用意何在?

秋雨滋润过的邑宁如在画里,山抹双虹,晴空熠熠。

我去了天恩寺为玉奴祈福,边跪在蒲团上许愿求签,边听着禅院钟声,一声一声敲进我的心里,本该心如止水,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一支签跃出竹筒落了地,我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下下签,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这不是好兆头。我按下心中的不安,深呼吸了几口气才起身去解签。

解签人问,“求什么?”

“求一个人的平安。”我绞紧手帕低声问着,只要他平安无事,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那人抽出签文看了又看,捻着胡子叹息道,“雁无留意,梦断天涯。此兆为大凶,姑娘所问之人恐怕已遭劫难……”

我倒退了一步,僵住身子咬牙低喝道,“胡说,这根本不可能!”他前日才捎了信回来,怎么会出事?根本子虚乌有。

“姑娘,信者为真,万事不能强求。”那解签人摇摇头,满眼怜悯的看着我,似乎早已习惯了被人冷言以待。

不断有香客拿着竹签来询问,闹哄哄的,我却什么也听不到,动作迟缓的慢慢转过身,心头一阵泛酸。我不断的对自己说,不要信,不过是一张签文,当不得真。可是话虽如此,为什么不安却像涟漪般一直向外扩散?

从天恩寺回来的时候要经过“相思”瀑布,依旧如烟花簇霜,水势苍苍,不过景已成追忆,惆怅亦枉然。当时琴箫合奏,伴乐舞剑的人都已经看不到了,那种快乐似乎也离我远去,无忧无虑的日子总是太过短暂,所以让人怀念。

一字无题处,记之曰,愁。

我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玉奴的安危,后来实在是没有法子,便遣人去明王府问个明白,得到的消息跟普通人知道的没有两样,等于白问了。

现在只要一看到朝曦,我就想起了玉奴,越看他们俩长得越像。他现在喜欢跟我睡,奶娘怎么哄都不肯回房。这个孩子很敏感,你稍微有些异样他就会哭闹,每当他问我他爹在哪里时我都如鲠在喉,不知如何回答。我看得出来他是喜欢玉奴的,可惜,玉奴对他总是很疏离,反倒跟靖晏比较亲近。

很快又到了八月初八,我的生辰,这是一个比任何时候都要冷清的日子。等朝曦睡了以后,我一个人走出了院子,在飞檐八角亭里坐下,泡了一壶茶,对月孤饮。

我已经很久没有玉奴的消息了,我不断的在脑海里搜寻关于这场仗的史记,可是全无记忆,连蛛丝马迹都找不到,好像有一段时日的空白,莫非是记载在《穆史》的缺页中?

我从袖袋中摸出一管短笛,指尖轻落在笛子上,情不自禁的吹了一下,只发出无力的声音,一如我的心境。其实我并不会吹笛,那个人曾教过我一些技巧,而我的程度,只是能发音罢了。这个短笛是他送的礼物,我在管子里发现了藏得隐秘的纸条——明王危险,不可偏信。

我无奈的叹气,这个时候,又有谁是可信的?他么?难道他不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信错了他啊。我早已给自己定了方向,便不会再被任何人左右。前半生我一直都在等待,这次该是我为自己争取些什么了。我想去找玉奴,我要去找他,他说好要与我归隐封地,携手到老的,若他失信了,饶是追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他追回来的。

“夜里风大,怎么不多穿件衣裳?”忽然一声沉沉的关切破空而至。

我浑身一震,转眼看过去,竟然是萧泽天!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我跟他已很久没见,乍看之下,他似乎比从前还要清减许多,眉眼间还有着淡淡的倦意,我捏捏自己的手心,嘲笑自己多心,这个总能掌控全局的人,怎么会有倦怠的时候?

我扬起眸与他对视,慢吞吞的出声,“殿下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我以为你急着知道玉奴的消息,这事让外人来说,还不如我亲自来。”他低沉的声音顺着夜风悠悠传来,不疾不徐。

外人?我跟他也亲不到哪里去。况且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挑这个时候来,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深吸口气,语气带着不耐,“哦?殿下终于大发慈悲肯告诉我了?”看他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难道就不担心自己弟弟吗?

他对于我的冷漠不以为然,落落大方的在我对面坐下来,还不怕惹人嫌的自斟了一杯茶轻啜了一口,说着不愠不火的话,“你泡得一手好茶。”他此言答非所问。

我没有放松警惕,默不作声地只等着看他又想说什么,或者说我还有什么可以让他利用的。

他缓缓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我,我拿过来一看,上面有着兵部的印记,是一封密信,不免抬眼看向他。

他也许知道我顾虑什么,才颔首道,“无妨,我既拿给你看,自然是可以看的。”

我点点头,细细读了起来,只是越读越心惊,颤巍巍的问他,“也就是说玉奴他们现在被困在幽郡了?”

他的剑眉微扬,声音揉入了一丝沙哑,“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