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眨了下眼,“季二”

“愿结为异姓兄弟,同患难,共富贵,不离不弃。”

唉,还但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仪式一毕,马晔果然就如兄长般,温和地拉住她的手,步向竹楼。竹楼里已摆上一桌精美的酒菜,沈先生把盏含笑站在桌边。

这也太神奇了吧,难道那沈先生会算卦?

竹楼与听雨舫相比,儒雅气浓了点。

“二弟,这一路赶路很急,没能好好吃个饭,今日你要多吃点。”马晔夹了两筷不知是什么鱼放在她碗中。

“我自已来!”她轻轻移开碗,挑了些素净的菜吃了点。

“季公子,你这么瘦,要多吃点肉呀!”沈先生慈爱地说道。

“先生有所不知,我是在寺庙长大,不吃荦的。”

马晔和沈先生对视一眼,有点惊异。“是兄长疏忽了,沈先生,从明日开始,二弟的饭菜另做,用泉水、用山珍,要变了花样做出美味的食物。”

“公子放宽心,一会夜宵便会送上季公子合口的点心。现在季公子就请将就点吧!”

她有点吃不消哦,不,是受宠若惊,“不需要这么麻烦吧,我可以。。。。。。”

“你现在是我的义弟,什么样的麻烦你都受得起。”马晔淡淡地说,口气却居高临下。

“唉,这个光沾得可真不小。”季千姿调侃地一笑。

马晔把几盘素菜移到她面前,看了她一眼,“明日让裁缝为你做几件衣衫,为兄带你转转金陵,过几日,我们同去洛阳。你到洛阳是?”

“寻亲!”她眼帘低下,遮住浮出的思念。

“我也是!”马晔有些怅然。

“也是失散很多年的家人吗?”她问道。他走南闯北,富贵满天下,怎么可能也会与亲人失散。

“差不多。”他轻轻地抿下一口酒,“只是不知他们欢迎不欢迎我回去?”

“当然欢迎啦!家人吗!”她理所当然地说。

“不是谁都能象你那样幸福!”

“幸福?”她重复了一下,眼里抹过惊诧,“兄长你怎么会笃定有个幸福的家?”

她可是被扔在尼姑庵里,孤独地长大的。

“因为你的性情、气质、举止、眼神、谈吐,我都有理由相信你出自一个世间少有的幸福家庭。”

“呵,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她脏兮兮的样,还气质呢,“兄长,这次你可能看走眼了。”

“要不我们赌一下?”他挑起眉梢,盯着她。

第四章,一箭双雕 上

弹指瞬间,人世虽然只增岁一年,那昼夜却是度过了三百六十五个。这数字,对于饱食终日无所求者到也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然而,对于急欲坐上储君之位的司马衷却是度日如年。

十年,皇上年老却身体旺健,太子身在匈奴,名分仍在。他这个齐王,虽然门下阿臾奉承之辈如过江之鲫,履次联名上奏请求更换皇太子,可惜一直石沉大海。

皇上也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是微笑着收下,放在御书房一个书案中,太监密报,从不见皇上翻阅。

真的不懂皇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夹着尾巴做人,处处见机行事,挑皇上喜欢的说,皇上也人前人后地夸齐王年轻有为,日后能担当重任,可为何就没有个实的呢?

胡妃一次次试探,皇上装哑作聋,顾左右而言他。再问下去,皇上就袍袖一甩,移驾别宫了。

青春和美貌不会永远都在,胡妃美人迟暮,很难再吸引皇上的视线,再加上宫中一年一年新进的妃嫔,往昔专宠的情形早已不再。

如果讲皇上钟爱太子,都过去十年了,晋朝地基已稳,早该召太子回国。每次匈奴使者过来,皇上只淡淡问太子过得可好,其他只字不提。

真的好纳闷。

大臣指望不上,娘亲指望不上,他这齐王上不上下不下、不伦不类的真让人费思。

司马衷在齐王宫中踱来踱去,眉宇紧锁,愁肠百结。

中书侍郎郭俊捧着个样式古朴的盒子笑吟吟地从外面跨了进来。见司马衷双手反背,低头沉思,未敢惊动,便悄悄站在一边等候。直到司马衷发现他,才慌忙施礼。

“郭卿,有事吗?”司马衷挽起衣袖,坐在逍遥椅中。

“臣给齐王带了件宝贝。”郭俊堆起一脸的笑,讨好地递过盒子。

司马衷扬起眉毛,接过盒子,只见盒内是一只小巧的金爵,郭俊立刻在爵中倒满清水,只见金爵内壁镂空刻人九条栩栩如生的小金龙,随着清炎的荡漾,小金龙便如活过来一般在杯中游动,司马衷不禁喜形于色,“这真是件奇巧的宝贝。”

郭俊看在眼里,忙说道:“齐王喜欢就留下吧!”

司马衷只快乐了一会,神色又黯然淡了下来。“说来,这朝中与小王走得近的也就是郭卿了。郭卿,你有尝过被吊在空中,上不能靠近梁柱,下不能着地的感觉吗?”

“齐王何出此言?”

“小王现在的处境便是这样。”司马衷四肢摊放在椅中。

郭俊神秘地一笑,“齐王,臣有一爱好,喜卜筮。昨夜臣卜问苍天,晋室下任国主是谁?”

“快快说来!”司马衷迫不及待地伸长了脖子。

郭俊压低嗓音,“砂盘指格直对齐王宫。”

司马衷闻言大喜,抓住郭俊的双手,“郭卿,此事可真?”

“臣以性命担保。”

司马衷突地又皱起眉头,象一头被困的野兽在地上走来走去,呼吸越来越急迫,猛地,他站住了,紧锁眉宇对郭俊说:“你会不会算错?”

郭俊摇头。

“可是。。。。。。父皇他现在没有一点动静,小王心如猫抓般难受。”

郭俊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齐王,臣今日进宫就是为此事。齐王,你想想,就算臣卜错,你名下追随的大臣难道也全卜错?良禽择木而栖。谁不知找棵大树好遮荫。择主也如押宝,押准了便一世荣华富贵,押错了,有可能脑袋搬家。大臣们都算尽心计,最后大多把宝押在齐王你身上呀!太子出宫十年,储君不参政,明摆就是有名无实,何时削去那个封号是早晚的事,而且匈奴离此千里迢迢,有个什么赶回来都来不及了。这一点,齐王不要多虑。”

“皇上为何没有表示,呵呵,齐王,你没有好好思索哦!”

“郭卿快讲!”

郭俊起身离座,将身子弯成一只大虾似的说:“皇上当初为何让太子做人质,而没有选齐王呢?毕竟你们年岁相当,做人质只要是王子便行了。”

“父皇疼爱我!”

“不是的,齐王,而是太子对皇上造成了威胁。太子少年英才,性格高洁且足智多谋,对于朝事,每事必问,很爱大臣们尊重,久而久之,有些事自然先会请示太子而忽视了皇上。皇上刚登基不久,怎容得皇权旁落,稍微动下脑,便把他送得远远的。那时太子才十六岁呀,齐王,从储君到皇上只一步之遥,而从王爷到皇帝刚要费番周折。你现今二十有四,年轻力壮,又有大臣们的拥戴,有朝一日坐上储君之位。。。。。。”

“父皇防我了!”司马衷醒悟地跌坐在椅中。

“这一统天下的宝座,谁坐着都不愿站起。所谓孤家寡人,那就是只此一个,除非万岁后,不得已离开。齐王,你现在不必焦急,该玩就玩,该乐就乐,偶尔也做些事,有些东西不要太放于表面,笨一点,傻一点没什么,凡事多请示皇上,多做点让皇上开心的事就好。”

“开心的事?”司马衷托起下巴,若有所思。“小王对父皇那可真是费尽心血,什么宝贝都先献给他,大臣们进贡的珍果异物也不敢全占了。”

“呵,齐王,皇上什么宝贝没见过,什么好吃的没尝过,你那些,想博他一笑都难。”

“郭卿,那怎么办?你给小王出个主意呀!”司马衷催促道。

“齐王,人一老,就渴望年轻。如果一具秀丽妩媚的胴体臣服在苍苍白发之下,那种成就感是无法言喻的。”

“美人?”司马衷皱起眉头,“小王这宫中,除了王妃,其他的侍妾都是父皇赏给小王的。郭卿,难道你让小王把王妃献给父皇?”

“齐王。。。。。。。。你真会说笑。”郭俊哈哈大笑,“王妃是千金冰洁之躯,应完完全全属于齐王。虽然宫中每年妃嫔更替,但没见皇上专宠过谁吧!”

司马衷点点头。

“那是因为悦目的佳丽不少,但赏心的没有。皇上喜欢清灵秀雅、知书达礼、谈吐不俗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小王也会动心。可为了父皇,小王愿意割爱,可哪里寻啊?”

郭俊在司马衷耳边低声地耳语一阵。司马衷不禁双目溢出讶异,“她?”

第五章,一箭双雕 中

御花园中有一处莲池,栽种的都是从江南千里迢迢移过来的珍品。每月七八月份莲花盛开的季节,满池的绿,把天都映成了碧色。走到池边,扑面的莲香就使人醉倒,隔着半座城,还能嗅到那种青涩的味道。这个时候,后宫佳丽成群结对,徘徊莲池边,游赏玩乐。

三月里一个温暖的午后,柳丝正长,桃花正艳,刚苏醒的莲池也碧色乍现,一洗冬日凋敝之象。

池岸边,司马炎身着黄色锦袍,抚着灰白的胡须,对着一池青莲,略有所思。身后,司马衷含笑站立。

“父皇,这春日莲景,有一种与夏日不同的情致。”

司马炎微微点头,“朕很少游赏御花园,没有留心这些,不过现在看来,真的多了一抹生气。唉,朕这一阵为边境晌银一事真是操心够了。”

“让大臣们赞助点,国库里再拿点,就可以了呀!”

“那只算是杯水车薪,不够填底。看来只有等夏粮秋收后的税银了,朕本想建一座同心阁,可能暂时也不能如愿了。”

“同心阁?”司马衷眼睛一转,“名字很雅,也只有父皇才会起得出这样的美名。”

“哈哈!”司马炎开心大笑,回过头看着司马衷,“你今日说花园中有好景,就是这莲池吗?”

“其实这园中的景年年都相似,儿臣只是舍不得父皇为国事所累,找了个理由让父皇出来走走,活动筋骨,晒晒阳光。”司马衷上前挽住皇帝的胳膊,“你今日就不要想别的,专心和儿臣一起赏赏这满园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