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慢功也没见出细活呀!司马晔病病歪歪的,咱们帮他忙,让他省得在这人世受苦。对了,有机会把那个成都王也给办了吧,虽不是大患,但也碍眼。”他轻描淡写的手一挥。

“呵,二王子,这些事可不比切菜,没那么容易的。”宋公公讨好地笑笑,心中直叹息,这位王子经历了这么多事,硬是什么见识也没见长。

司马衷一拍桌子,“小王现在身陷在此,如狡龙被困,若是小王出去,何必要你?现在只有公公一人在外面,又能联系得上小王,大臣们不敢靠了,所以你要努力,要胆大,小王现今只能指望着你了,你不可说丧气的话,小王我不爱听。”

“是,二王子!”沈公公不情愿地吐出几个字。

“对了,匡太妃呢?她许久没来看望小王了。”

“她如今吃斋念佛,与世无争。”沈公公默然地说。

“真没出息!”司马衷挽起衣袖,“一点用都没有,空长了张脸,为何不去迷惑司马晔呢?”

“呵,二王子,你忘了皇上如今看不见吗?任何美色对于他来说,都没二样。”宋公公讥讽地一笑,“老奴听宫人说,他性情清冷,其实也有可能他有说不出的苦衷,比如无能。。。。。。”

“哈哈!”司马衷得意地笑得直跺脚,“他一生可能就喜欢过匡太妃,偏偏那美人被父皇、小王先享用了,他一急,就无能了吧,哈哈!”

“他好象还喜欢过稽绍大人的妹妹季千姿小姐。”沈公公努力回忆着。

“什么?”司马衷揪住宋公公的衣襟,“他怎么会喜欢上季小姐,她是。。。。。。她是小王心中的神女,他不配。”

宋公公惶惑地直眨眼,“他就是因为老奴下媚香,把那位小姐送给二王子,才把老奴贬到御膳房的。”

“媚香是你下的?”司马衷一脚把宋公公踢倒在地,“怪不得她不喜欢小王,原来,原来都是你这老东西在作怪。”

“二王子饶命,老奴是想帮王子的呀!”承受不住雨点边的踢打,宋公公跪地求直叩头。

“季小姐现在何处?”司马衷气哼哼地问。

“老奴不知了,但肯定没有和司马晔一起。”

“去,给小王打听下,然后带个信,让她务必等着小王。”

宋公公只想嚎哭,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敢这样要求,也不拿个镜子照照自已,人家连皇上都不嫁,还会嫁他?心里这样想,口中却不敢言,“是,老奴这就出去打听。”

“越快越好,还有小王刚刚讲的别的事,你也要妥善办好。滚!”

宋公公扶着桌上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食盒,恭恭敬敬地退出木屋,在栅栏处忽回首,狠毒地一笑,“司马衷,做你的梦去吧!”

这种败类,就是扶上龙位,也会对他不善,他不能盲从了。司马家都不是好东西,他不能这样,他要好好想个别的法子,做个渔翁,坐收余利,也不错!

第七十八章,月迷津度 (一)

稽宅附近的山坡,尽是青绿的叶丛,密布的小树围着稽绍之墓,不远处,紫丁香和五月的白梅都开花了。站在稽宅的院中,放眼看去,一连几里花团锦簇。

这是稽宅最美的季节。

“这么清静的日子,一天少似一天了。”山月柔声叹息道。下午的阳光由山上射过来,在白花和绿叶间投入一道奇异柔和的光芒。她坐在院中的藤椅中,双手支颐,习惯了转目看向对面的木屋。

那里空关很久了,护陵的侍卫早就调走。晚上没有烛火,白日没有注视的目光,心象被锯掉一角,空落落的。不知几时起,她发觉自已也很多情,对着草草木木,无故就会流下眼泪。

山谷冷清太久,索轿边忽然响起的马蹄声,格外清晰,山月奇怪地站起来。是辆小巧的马车,旁边骑马之人,不是崔山崔侍中大人吗?

山月呆住了。她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发抖。从这一刻开始,她忽然看不见山坡,也看不清面前的小径。她仿佛腾云驾雾,双膝软绵绵的。眼中只看到他越来越近。

“山月姐,你好吗?”一声轻柔而又熟悉的嗓音随风飘来。她突地醒悟,把胶着的高线挪开,映入眼帘的清丽笑颜,正是走了二年多的千姿。

“天,是千姿!”迅速吸了一口气,声音透出尖锐的惊喜感,几步跑上前,抱住含笑的千姿,“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好想你!”

下马的崔山被她这样的激情吓了一跳,微黑的面孔露出久别重逢的感动,柔和的目光贪焚地注视着她。

“我也想山月姐,”千姿扬起脸,美好的轮廓和尖挺的鼻梁都写满了思念之情。

“走了那么久,信都不写一封,不在意我的担心吗?”山月嗔怪地牵住她的手,象个疼爱妹妹的姐姐,温柔地拉着千姿向室内走去。

“山坡上的树都长这么大了?”千姿凝视着爹娘和兄长的坟墓,眼眶湿湿的。

“嗯,我亲手栽的,二年啦,树自然会高许多。千姿,快说说,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哦,我还要让家人通知阮大哥,他可是比我还牵挂你,但他不寂寞啦,红颜知已满京城。”千姿的回来,让山月的声音充满快乐和热诚。

“明天再通知阮大哥吧,我。。。。。。现在心情有点乱。”千姿忧郁地笑笑,回首看了眼还站在院门外的崔山,“介绍下,他。。。。。。”

“是崔大人,我认识的。”山月不自然地露出笑意,盈盈道个万福,算作招呼。“大人在前面那所木屋为稽哥哥护陵近二年呢!”她的目光有意无意飘过崔山,有些难为情。

崔山掩饰不住心中的激烈的喜悦,深深的眸子尽是浓郁的爱意。

千姿没有错过二人之间的脉脉流动,真心地会意一笑,活着的人都有幸福的权利。“我去祭拜下哥哥!”

“我陪你上去。”山月慌忙叫道。

“帮我招待下崔大人,好吗?”千姿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大人那么忙,还特地送我回来。山月姐?”

“好,好吧!”山月低下头,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人的心情很怪,以前没有那种想法,坦然相处,不觉别扭。现在心中多了些东西,就怪怪的,看不敢看,心慌慌的,乱乱的。

“季小姐现在是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她是特地为皇上的眼疾回来的。”崔山有点窘,没话找话。

“千姿不管何时,总能带给别人奇迹。她是独一无二的女子。”山月感叹道。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你更是,在。。。。。。我的心中,呵,我是个笨人,实话实说,你。。。。。。你听过飘过,不要当负担。”他微微有些谦卑。

“你是要我不把你的话当真吗?”山月嫣然一笑,心稍稍不那么慌乱,可能是他木纳的样子令人镇定。

“不,不,”崔山忙摇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对我的胡话,不要在意,也不是,唉,就是。。。。。。唉!”他重重叹气,什么都讲不清,憨憨地看着他,直挠头。

“崔大人在下属面前也这样吗?”山月直视着他,目光温柔。

“那不一样的。在山小姐面前,我就变笨了。”他无奈地一笑,“我讲错什么,你不要生气。”

“崔大人讲错什么了吗?”她生出捉弄他的兴趣,口气不觉轻快。

崔山被她飞扬的神采怔住了,“我。。。。。。山小姐,再过几月,你会回山府吗?”他鼓起勇气问。

“在这里的每一日,我心中都只放着稽哥哥。”她含糊共辞,语意深奥地没有直接回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大人还有件披风在我这里,我去给你拿来。”

“不,你留着。”他有些失望,却又有些迷失,忽又想起她要件男人的衣衫干吗,“你还是给我拿来吧!”

山月微微一笑,转身从房内捧出一个包袱,脸红通通的,眼神带晕,“我比照着披风的尺寸,给崔大人另做了一件。我不擅识文诵诗,只会点女红,此件就聊表我的谢意吗?”

“为我做的?”崔山心中突地象红日高升,暖融融的。

“嗯!”山月轻轻点头,“一件衣衫,不足挂齿。”

“不,不!”崔山感动地接过,贴在怀中,“我会珍惜的,这是我收到第一件特地为我而做的衣衫。以前,家贫,我穿的都是兄长们的旧衣,从军后,穿的是人人相同的军服。这衣衫,是唯一的,属于我自已的。”他说得激动,眼中不禁闪动着泪花。

山月不舍地看着,“以后,我再给你做别的。”她轻轻说。

“真的?有那一天吗?”崔山狂喜地抓住她的手臂,“我能摘到天上的星?”

“崔大人,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复。”分离产生不自觉的思念,但那是否代表另一份爱,她不能确定,她只是不讨厌那种感觉,也许是温厚的友情呢!她不敢给他太多的希望。

“不要紧,你尽管爱稽大人,我不妒忌,我会和你一同尊爱他,只要有一天你允许我陪在你身边好了。”他很穷,从不贪求。一点阳光就可以无比灿烂。

“嗯,留下吃饭吧!我上山看看千姿。”山月也有点哽咽。

“要记得,这世上有我这样一个人一直等着你。”他大着胆,牵住她的手,温柔宽厚。

她无语千言,化作一缕窝心的微笑。“好!”

第七十九章,月迷津度 (二)

晚膳过后,夜逐渐深。山月牵着千姿来到房间,掩了门,窗户刚开着,从竹林里吹来的凉风习习拂面,躺在椅中,捧一杯清茶,极是舒适。

“该说说这几年,你是怎么过的吧?”山月关心地问。

千姿抿了口茶,淡淡回眸,“学医过日,很简单。”

“那样子,你不是应该心平如镜,为何会乱呢?那可不象千姿,千姿给我的感觉,永远是淡雅如风,不会有多少事能让你失色。就连当初稽哥哥走时,你也没有乱了分寸,现在的你,脸露忧色、神情恍惚。”

千姿听得微怔了下。

“千姿?”山月轻轻唤着,想着自已是不是讲出格了。

“呀?”她看向山月。

山月体贴地帮她把茶倒满,“如果不想说就不要说了吧,我们说些别的,你还会走吗?”

千姿小脸复又罩上惆怅,“山月,如果人真的无情无绪,该有多好呀!”

“这是不可能的,就是你超脱世俗,一心向佛,也会对于佛祖有一份敬重仰慕之情。人生在世,对家人是血浓于水的亲情,对你珍爱的人是刻骨铭心的深情,对知心的朋友是友情。只有你停止呼吸,才会真的做到无情无绪。”山月正色道。

“你有多爱哥哥,山月姐?就是他如一缕薄雾,你能耐住寂寞,爱他一世吗?”

山月愣了下,幽幽地问:“我对稽哥哥的爱是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但身为人女,为了不让疼爱自已的双亲整日担忧,我要努力幸福,让他们安心。人有时很脆弱,渴望有个人可以靠。我会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我的爱不会变。”山月说着,竟哽咽了。

“对不起,山月姐,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能幸福,是我一直盼望的。我和哥哥自小分离,到洛阳后,也聚得少。说起和谁比较亲,某种程度上,山月姐还哥疼我呢。崔大人是个值得相倚的人,他对山月姐就如你对哥哥,我很开心老天这样的安排。”

“千姿,你可不可以装点傻?”山月小脸羞得通红。

“我讲的是真话。刚才我那样讲,只是有点矛盾,想听听你如何看。”千姿内疚地握住山月的手。

山月不明白地看着她。

“说实话,我心中思绪杂乱无章。一边是个让你倚着很舒服、可以恬静、象神仙般的过完人生的人,另一个是寂寞得让你总想抱着他、疼得你心折、想多给他一点温暖的人。你说该选谁呢?”

“你不是已有答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