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冷笑,“这就投怀送抱了?你也太心急了吧?”

闻歌的嘴唇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喉咙,眼泪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白柏川厌恶地松开手,近乎恶毒地说,“就你这种姿色当我的情妇倒是勉强够格…难不成曾经的闻家大小姐要自愿给人当情妇?”

闻歌却只是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白柏川反问道,“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六年前任你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穷小子?”

闻歌哑口无言,想要解释,但是却又无从解释。而且,她的心中还有一个无法言说的空洞,的确是她对不起他。

白柏川转身走了。

闻歌看着他挺拔俊朗的背影,心内却是百感交集,她的韩荀变了。以前,他像一块大木头,她只要一调戏他,他就必然手足无措,满脸通红。而现在,他却像一大块冰块,即使她都被冻伤了,他也无法融化。

他现在不是韩荀了,他是白柏川。闻歌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时间很快就到了下个星期五。风雅颂早早布置妥当,就连大厅里的吊灯都擦得比往日更加闪亮。左边准备了精致的食物,右边分类摆放着啤酒、白酒、葡萄酒,香槟。吧台处甚至还有两个人在现场调试鸡尾酒。另外一边则准备了各种各样的水果,有两个人专门负责处理这些水果,整齐地放在果盘里供宾客们自取。

张凡五点就先到了,环视一场后说,“很好,蛋糕准备好了吗?”

闻歌看了一眼时间,“蛋糕是由意大利顶级甜品大师制作的,现在应该下了飞机,马上就可以送到。”

“从六点开始,宾客会陆陆续续到场,我要确保每个细节都完美。”

“请放心,风雅颂也不是第一次承办这种大型宴会了。”

“好。”张凡对着闻歌笑了笑,“那一切就拜托给你了。”

这几天,一直是张凡出面和闻歌沟通生日会的事,白柏川一次都没有出现。闻歌想,他大概是不想再见到她了。六年,沧海桑田,他的身边恐怕早没有了她的位置。况且,看他对她的态度,怕是一丝情谊也没有了。闻歌苍凉地笑了笑,她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晚十点,闻歌办公室。

诗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闻姐,客人已经开始离场了。”

“嗯。”闻歌疲惫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她拿起身边的包,往门外走去,“我先回去了,你们处理后续事宜吧。”

“闻姐,你脸色很差。”诗宛担心地道。

“没事。”闻歌宽慰地笑笑,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往外走去,那虚弱地样子仿佛随时会晕倒。

真是个胆小鬼。

自己居然像一个做错事的贼一样,躲在黑暗的房间里整整一个晚上。

其实,她是害怕见到白柏川,害怕又见到他那如刀锋一般冰冷的目光。她再也承受不起这样的打击。

闻歌走到偌大的宴会厅,果然看见满场的人都走光了。工作人员在收拾现场。她很累,眼前一阵阵发黑。下楼的时候,一下子踩空了,整个人往前跌去。

“啊!”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一只手搂住了她的腰,她的脸撞入了某人坚硬的胸膛。

她抬起眼,与一双清亮的黑色瞳孔对视。那是一张稍显稚嫩的英俊的脸。那人的手臂一直紧紧地环在她的腰部。

闻歌看到他的眼里点起了一片亮光。

“柏林,还不快放开这位小姐。”低沉森冷的声音响起。柏川那张一片阴霾的脸陡然撞入闻歌的眼睛。

白柏川!

他不应该已经走了吗?

“你没事吧?”白柏林松了手,温柔地问她。

“没事。”

“柏林!”白柏川的声音更加阴冷,里面夹杂着微微的恼怒,“我们该回去了。”

白柏林却不肯走,眼睛死死地锁在闻歌的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闻歌看了柏川一眼,“你的哥哥恐怕不愿意我回答你的问题。”

回去的路上,白柏川恶狠狠地一拳砸在仪表盘上,发出砰得一声响。

坐在副驾驶位的柏林奇怪地看向他,“哥,你今天怎么了?从今晚上开始就心不在焉,刚才又莫名其妙地发了一通脾气。”

今天晚上,她没有出现,他就一直魂不守舍。刚才看到她被柏林搂在怀里,他甚至有一拳砸在自己亲弟弟脸上的冲动。

闻歌,对他的影响居然还是这样大。

“没事。”柏川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将车停到一边,走下车来,“柏林,你自己开车回去。”

柏林一头雾水,“哥,你去哪儿啊?”

“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柏川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

闻歌知道今晚自己的状态很不对,干脆不打算开车了。只是因为临近深夜,又身处城郊,的士竟然异常地难打。在手机上用打车软件下单也迟迟无司机接单。

此刻已入了秋,晚上寒风一吹,只穿了一件短裙的闻歌情不自禁打了个寒战。

真冷啊。闻歌想,她抱住了自己的手臂。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停在了她的面前,戴着黑框眼镜的刘博渊从车子里走下来。他将手上的长外套展开,整个将闻歌包裹住,然后趁势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

“博渊…”闻歌在刘博渊的怀里挣扎了一下。

刘博渊却抱得更加紧了,“闻歌,让我再抱你一会儿…”语气里的心酸让闻歌不得不停止了挣扎,她温顺地埋在了刘博渊的怀里。

六年了,她欠刘博渊的,一辈子都还不清。

不远处,一辆的士停在路边,坐在副驾驶的男人右手紧握成拳,双眼射出两道令人胆寒的目光,仿佛要杀人一样。

的士司机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那个…到了。”

白柏川收回目光,“回去。”

“啊?”的士司机还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说回去。”

“哦,好的。”司机重新发动汽车,掉头往回开,他伸手抹了一下额头冒出的冷汗。

第十八章

白柏川回到白家大宅的时候,已接近凌晨。家里静悄悄的,他抓着扶手一步步走上楼,轻轻地推门进了小东的卧室。小东已经睡着了,发出柔软的呼声。不过他好像哭过了,脸颊上还残留着泪痕,应该是没有等到他,所以哭闹起来了。

白柏川弯下腰,在他的脸蛋上印下一个吻。

谁知道小东居然模模糊糊地醒了,挥舞着小胖手要抱抱,“爸爸,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

小东的手艰难地扒在白柏川的领子上,委屈地说,“爸爸最近晚上都好晚回来,小东不开心。”

“爸爸工作忙啊。”

“今天我们班小熊的妈妈去接他了,小熊的妈妈可漂亮了。”

“嗯,以后爸爸也去接你。”

“我不要爸爸接…”小东哇地一下哭起来了,“爸爸,我妈妈呢?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我就没有妈妈呢?”

白柏川小心翼翼地替他擦干眼泪,大手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小东,爸爸答应给你找妈妈,别哭了。”

“真…的?”小东渐渐止住了哭声,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真的。”

“拉钩钩。”小东伸出小拇指来,“拉完钩钩,爸爸就不能骗我了。”

小东这孩子,看似活泼,但内心却极敏感,又可爱得要命。对于白柏川来说,小东是他唯一的软肋。

这晚上,白柏川抱着小东,一直将他哄睡着了,自己才去洗澡,在小东身边睡下了。父子两,一大一小,就连睡姿都一模一样。

这天晚上,白柏川又做梦了。

他梦见了闻歌。

他梦见他们一起走在B大的校园里,一前一后。闻歌不远不近地在他身后跟着,蹦蹦跳跳地像一只兔子。她小跑几步,没脸没皮地凑到他身边,“韩荀,韩荀,韩荀…”没办法,她总是喜欢重复地一遍一遍地叫她的名字。

他侧头看着她,“怎么了?”

闻歌将小手塞入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撒娇道,“我们牵着手走嘛。”

他慌张地四处环视一圈,急忙将自己的手抽出来,耳尖却悄悄红了。她却猛地跳起来搂住他的脖颈,对准他的脸颊响亮地亲了一下,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亲到啦!”

他看着她愉快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白色的裙摆宛如盛放的百合,她拉着他的手往前走,“大木头,我们去图书馆了。”

他看着她,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唇。

梦到这里,白柏川在梦中笑了,大大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悲伤的虚幻。在他最快乐的时候,他醒了。

或许是因为梦境太过快乐,所以当残酷的现实重新回到白柏川的脑海里时,他几乎不能够承受。他是多么希望这六年的时光能够被砍去,他梦中的世界才是现实。

小东趴在他的胸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亮晶晶的,“爸爸,闻歌是谁,你刚才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哦。”

白柏川将小东整个扛起来,“走,去洗漱。”

“爸爸,你还没有告诉我闻歌是谁?”小东的小胖手抓着牙刷卖力地刷着牙齿,即使满嘴泡沫却仍然对这个问题如此执着,“爸爸,她是不是我的妈妈?”

白柏川看了小东一眼,认真地说,“不是,她不是你的妈妈。”

“哦…”小东应了一声,表情有些失落。

小东洗漱完后,白柏川便牵着他的手一起走下楼来吃饭。白相原也才刚下楼,见到一大一小两个父子,笑着说,“柏川,你自己说要让孩子独立,结果却是你自己总跑到小东房里去。”

白柏川抱着小东在餐桌坐定,“是我离不开小东。”

小东咯咯地笑了起来,“爸爸最喜欢小东啦。”

三个人用完早餐之后,白柏林才慢吞吞地从楼上下来,懒洋洋地打了个打哈欠。白相原从没有让柏林接手生意的打算,也就随他高兴,从不管他。他爱玩音乐,也就让他去读了音乐学院。

“爸,哥,早。”白柏林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伸手拿了一块面包塞入嘴里。

白相原将视线从小儿子身上收回来落在了柏川身上,“柏川,你今年也二十七岁了,有没有考虑过给小东找个妈妈?”

柏川的神色有一丝僵硬,“爸,工作太忙,我还没来得及考虑。”

“工作忙那是借口。”白相原正色道,“如果身边有合适的女孩子大可以带回家来让我见见。我是没有那些门第之见的,只要品行端正,能当得起我白家女主人的担子,我就不会反对。”

“是,我会留意的。”柏川微微皱起了眉,既然父亲开了口,那就是势在必行之事了,一年之内,他总要有个正牌的女朋友。

“还有你,柏林。”

柏林呜咽一声,“怎么又扯到我身上去了,老爸。”

“你玩音乐,我也不管你,只是你要记得,不要给我闹出乱子来。”

“知道了,老爸。”柏林敷衍地应了一声。

柏川今年才大二,正是爱玩又洒脱的年纪,虽然身上有些纨绔子弟挥金如土的习惯,但却是难得单纯,这么多年,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一样也没沾惹,就连女朋友都还没交一个。

从白相原开始,专情,似乎是流淌在白家血液里的东西。

柏川道,“柏林,你的乐队要不要考虑签到星辉来?”

“我再考虑考虑吧,进了娱乐圈就不那么单纯了。”

“可也能让更多的人听到你们的音乐啊。”柏川说,“毕竟是自家的公司,你想要的自由空间也会更大。”

“嗯。”柏林点了点头。

“闻姐,你又在发呆了。”诗宛碰了碰闻歌的胳膊。诗宛是音乐学院古筝专业的,气质清雅,同闻歌最为亲近。

“是吗?”闻歌笑笑,拨弄了一下垂落在耳边的碎发,起身踱步至窗边,外头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她再也没能遇见过白柏川,反倒是,白柏林经常来风雅颂。

每隔几天都能收到一大束红色的玫瑰,让她身边的小姑娘们大呼羡慕,“闻姐,看来白家二少这是彻底被你迷住了啊。”闻歌倒也不怎么在意,二十岁的小孩子,一时的情迷也是有的,过段时间就忘了。

“闻歌,今天能不能赏脸陪我吃个饭啊?”白柏林又一次出现在她的面前,站在一辆大红色的法拉利旁边,手里捧着一大束满天星,细碎的花朵簇在一起,令人赏心悦目。

鲜花、豪车、俊男,换了任何一个姑娘恐怕都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但她只能摇头,“对不起,今天我有约了。”

“为什么?”柏林懊恼地抓了一下头发,“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要这样拒绝我?”

“柏林,我们恐怕不合适。”

柏林捧着花,一步步走近她,“我们哪里不合适?”

闻歌被逼得退了几步,讷讷开口,“我…我比你大。”

“那有什么要紧,你只比我大四岁!”

闻歌一怔,是啊,她今年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可是却仿佛已经过了半生,表面依旧光鲜,心里却早已千疮百孔。

“闻歌,我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你是我的缪斯,是我音乐的灵感之源。”青年的一双黑眸中发着热烈的光芒。然而,这光芒却让闻歌无所适从。

“我拒绝你,是因为我爱的人是…”

“是谁?”

是你的哥哥…

闻歌痛苦地扭过了头,避开了白柏林灼热的视线,“我…”

柏林抓住了闻歌的手臂,咄咄逼人地说,“你不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走的。”

闻歌只能说,“六年前,我就有了爱的人,并且,现在我仍爱着他。即使他并不爱我,这个事实,也永远不会改变。”

柏林怔了半晌才说,“闻歌,他居然不爱你?”

闻歌苦涩地摇头。

六年前,她那样辛苦才追到柏川。即使最后在一起,也是她主动的时候多。柏川永远是清清冷冷,云淡风轻的模样。那个时候的闻歌都不敢说柏川是爱她的,现在,经过了六年,她在他的心底恐怕早就什么都不是了吧?

一想到这个事实,闻歌就心酸地要掉下泪来。

以前的韩荀是天上翱翔的雄鹰,她要不停地追寻着他的脚步才能让他停下脚步来等一等她。

现在的白柏川则是她可望不可即的星光,就算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也无法触碰到他一分一毫。

更何况,现在的闻歌早已不是以前那个没脸没皮,天不怕地不怕的闻歌了。

“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你这样爱着。”柏林松开了她的手腕,“可是,闻歌,我不会放弃的。”

说完这句话,柏林就坐上了他的跑车,发动车轰鸣着,一瞬间消失在她的面前。

闻歌身心俱疲地靠在墙上,她的身子慢慢地顺着墙面滑落,整个人如同婴儿一样蜷缩起来。如果一个人丧失了爱人的勇气,就根本没有资格获得爱。

白柏川,如果我像当年的闻歌那样死皮赖脸地重新追求你一次,你还能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吗?现在的你,身居高位,周围花团锦簇。可是哪怕我被伤得鲜血淋漓,也还想要再试一次,因为我是这样的爱你…

第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