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事发生在甘肃省陇南市下属的西和县。这里是古仇池国,四周多山。我们的车在进入西和县之前,一直在山中高速公路的工地穿行,一群人累到不行。开进县城以后,我们长出一口气,找了个地方随便吃了口面,准备奔赴礼县。

我们吃饭的那条街坡度很大,又狭窄。似乎是个临时的花鸟鱼虫市场。街两侧有好多摊贩,要么是卖鸽子、卖狗、卖猫的,要么是卖花盆的,还有几个卖石头的小摊贩,尘土飞扬,拥挤而喧嚣。十几个穿灰黑色破旧外套的老头斜靠在楼边电线杆旁,眼神有些浑浊。道旁五六个脏兮兮的小店,里面没什么顾客,远处是一个用暗红砖砌起的临时小院落,里面堆放着许多生锈的铸件。附近还有一个公共厕所,可惜已经被木板封住了。总之,给人感觉似乎是一幅落满了尘土的黑白照片。

我们花了不少时间,才钻过这一片混乱地带,把车停在坡上。我们吃完饭钻进车里准备出发。这时,我看到远处一支有着鲜艳颜色的队伍开过来。我再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群七八岁的孩子们。他们扎着红绸带,举着红旗,穿着鲜艳闪亮的衣服,站成两队,雄赳赳气昂昂地朝坡上走来。小家伙们迈着步子、甩着手臂,个个走得兴高采烈。队伍旁边的几个老师头戴耳麦,不时喊着:“大家今天高兴不高兴?”孩子们一起大喊:“高兴!”还会有稚嫩的童音慢上一拍:“可高兴了!”这些小家伙的眼神格外清亮,步伐矫健,看得出他们发自内心地高兴,因为笑容纯粹。

这支队伍“开”过来时,讨价还价的摊贩也罢,闲逛的行人也罢,蹲坐发呆的老人也罢,都有默契地纷纷起身,让开一条宽敞的通道来,然后带着好奇的笑意在旁边观看,看着这些活力四射的娃娃穿过街道。那番景象,就像是一管彩色颜料喷在了黑白照片上,霎时让整个画面都生动鲜活起来。

他们去哪里?为什么这么高兴?我不知道。但这次偶遇,让车上的我们感觉心情和眼睛都被清水洗涤过一遍。这是一种意外的、动态的美好,它总是不期而至,然后又迅速消失,让你无从探究动机和缘由,只来得及感受到它残留的淡淡味道,就像风。

第二件事是我们在天水附近寻访木门道时发生的。

木门道不是旅游景点,地点十分偏僻难寻。我们离开主干道,沿一条土路一直往西北方向开去。沿途道路颠簸不堪,开始还偶尔能路过一两个村子,越走越荒凉,很快就只剩下满眼土原。我们只能死死盯着一条叫稠泥河的水流,才能避免迷路。

很快我们抵达了预定的方位。理论上,木门道就在附近,可荒山绵绵,连远眺都做不到,别说精确锁定了。我们张望了半天,看到稠泥河旁似乎有个小村子。我们大喜过望,连忙驱车进去,进村的路极难走,河上只有一座坑坑洼洼的简易小桥,我们的车差点没过去。进了村子,我们发现村路极狭窄,勉强只能容一车通行。两侧的屋子都是老旧的砖房,甚至还有夯土的,看起来年代久远。几个小孩子大概很少看到外来的车辆,围着车大呼小叫。

我们心里有点含糊,有心向小孩子询问,可他们的话我们真听不懂。我们有点担心,这里人生地不熟,道路又窄,万一村民们起了歹心,我们可是毫无反抗能力。可这时候退都没法退,我们只好硬着头皮朝前开,直到发现前方有一辆摩托车挡住了路。小摩托什么款式我不熟,反正和整个村子的格调比显得十分时髦。我们开到摩托前,从旁边院子里出来一位大婶。大婶一看,立刻回头用当地话喊了一嗓子,然后出来一位小伙子,嘴边刚有绒毛,最醒目的是头发染成了爆炸式的金色——我们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个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杀马特吧?

小伙子看看我们的车,把摩托给推走了。我们赶紧拦住他——万幸小伙子的普通话还不错,能交流。我们问他木门道在哪里,小伙子琢磨了一下,然后朝前一指,给我们讲了个方向。然后他大概觉得不够精确,又跟大婶交谈了几句,又跟我们连说带比画,就差没拿笔画地图了。

我们谢过小伙子,继续朝前探寻。小伙子指的方向果然没错,经过一番艰苦跋涉,我们最终抵达木门道,顺利看到了山坡上无比幽静的木门道武侯祠。

欣赏完以后,我们心满意足地下山,开车往回走。走着走着,忽然车后传来摩托声,我们连忙放缓车速,回头去看,原来是刚才那小伙子骑着摩托过来了,后座还坐着那位大婶。他骑到与车窗并行,探头过来,问我们找到木门道没有?我们说找到了,多谢。小伙子“哦”了一声,说:“我刚才带着我妈出来,半路看到你们朝这个方向走,还以为你们走错了呢,赶紧骑过来提醒一声。”没容我们再次道谢,他一敲车窗,潇洒地让摩托调了个头,带着大婶回村子去了。

那手握摩托的姿势,真是帅气极了。

第三件事,是发生在秦安县。

我们抵达秦安县城很晚,索性就住在了当地。我们住的宾馆旁边是一个学校,从我的窗户可以俯瞰整个学校的动静。

这里空气清新,温度又冷得舒服。我一觉睡到天亮,醒来以后差不多七点。其他人还在睡,我实在没什么困意,索性拉开窗帘,边刷牙边看学校。

此时校园里很安静,陆陆续续开始有零星学生到来,他们应该是值日生。这些学生进了教室,很快拿着扫把和水桶出来,在大操场上开始打扫。不时还有两个男生挥舞扫把对打一番,然后被一个女生训斥,乖乖回去干活。慢慢地,到校的学生越来越多,叽叽喳喳的声浪传入耳中。我看到三个女生拿出作业本,在教室门口互相检查,还看到一个小家伙趴在窗台上,奋笔如飞地抄作业。

一阵铃声响过,所有还在操场上走路的学生都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一溜小跑钻进教室。我猜大概这是早自习的铃声,果不其然,很快教室里传出整齐的晨读声,各班念的都不一样,但分贝都差不多。在晨读声中,还有那么三四个迟到学生从校门口一路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大约读了一刻钟,老师们纷纷站到教室前,学生们以老师为标志,站成整齐的队伍,围着操场开始跑步。

而在教学楼的背面,有两个男生聚在自行车棚旁,脑袋凑在一起不知在看什么,肩上扛着扫把也不打扫。以我丰富的逃课经验,这些家伙一定是打着值日打扫的旗号逃避晨练。一个老师无意中走过,两个男生顿时作鸟兽散,装模作样地开始狠狠挥动扫把,尘土飞扬。

我在窗边看了很久,同伴醒来以后叫我,我才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像是穿越了一般。自驾访古很有趣,像这样无意间闯入自己的从前,也是很美好的啊。

第一站 丞相的成都

先说个笑话。

网络上,喜欢给中国城市起一些别称。比如北京称为帝都,上海称为魔都,广州是妖都,西安是旧都,重庆是陪都,那么成都是什么呢?还是成都……打从有这么一个城市开始,就没改过名字。

中国有许多古城,出过许多位名人。不过很少有哪位名人能成为著名古城独一无二的专属名片。这个道理很简单——既然是名城古城,历史必然悠久,历史悠久必然名人辈出,各领风骚于一时,又岂会让别家专美。

不过成都大概是个例外。

一提到成都,中国人第一时间想到诸葛亮;一提到诸葛亮,大家自然也会想到锦官城。这两个名字似乎已天然胶合在一起,不可分割。与成都有关的名人其实非常多,李冰、扬雄、司马相如、袁天罡、杜甫、王小波(起义那个)……但无论是谁,也没办法从诸葛亮的名下把成都抢走。哦,对了,顺便一提,《三国演义》脍炙人口的开篇词《临江仙》,作者是杨慎,恰好也是成都人。

我有一位朋友,成都人,标准的诸葛亮粉。她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成都,是丞相的成都。”此言不虚,我来过成都许多次,每次都能深切地感受到那种对诸葛亮的热爱。这种热爱不在于城内有多少景点、多少遗迹,也不必特意言说,它已经深入骨髓,早已沉淀在每一条大街小巷和居民的言谈举止之中,和这个城市一同呼吸。

这件事细想起来,挺有意思。诸葛亮生于山东,长在荆襄,三十四岁才踏入巴蜀大地,此后一直忙于南征北伐,直到五十四岁病逝五丈原。他真正待在成都的时间,恐怕最多也就十年时间。

区区十年,居然造就了一个人和一个城市的绝对联系。何况从性格上来说,成都是一个慵懒的地方,却拥有一位最勤勉的人,这不能不说是件奇妙的事。

史书有条记载,说东晋大将军桓温征讨蜀国,遇到一个一百多岁的小吏。桓温问他,今天治蜀的谁堪比诸葛亮?小吏从容回答:“葛公在时,亦不觉异,自公殁后,不见其比。”意思是诸葛亮在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牛的地方,等他死后,才觉得谁也没法跟他比。

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存疑。桓温伐蜀是公元346年,诸葛亮去世是公元234年,前后差着一百一十二年。这位小吏若是亲身经历诸葛亮治蜀,又能碰到桓温,起码得活够一百二十岁。不过传说这东西,多少都必须要有群众基础,如果诸葛亮治蜀没有绵延百年的赫赫威望,恐怕也没人能编出这样的段子来。

一个人的声望,在一个城市维持百年不堕,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何况千年。

今天我一下飞机,草草吃过饭,立刻就奔赴武侯祠。

既然是考察诸葛亮北伐路线,那么这里必然要来的。诸葛亮北伐中原的起点不在汉中,而在成都。就是在这个城市里,他献上了著名的《出师表》,发出了“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宣言,然后率众北上,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武侯祠前,柏树森森,人群照旧熙熙攘攘。无论懂不懂三国,了解不了解诸葛亮,来成都的游客都会先到这里看看。武侯祠之于成都,就好像紫禁城之于北京、兵马俑之于西安一样,避无可避。

武侯祠的布局、景色、对联以及背后的无数典故,历来已经被太多人说过,我不必复述。我来这里,只想给丞相上炷香,告诉他一声:有个小粉丝,马上就会踏上他曾经走过的路。虽然丞相的真墓在定军山,这里只是祠堂。不过以诸葛丞相的敬业程度,不是在上班,就是在去上班的路上。在这里拜祭,他听到的可能性更多一些。

带着我们的是金牌解说李志。这也是个传奇人物,西安人,原来搞IT,因为无法抑制对诸葛亮的热爱,跑来武侯祠甘心做一个小保安,慢慢地开始帮游客解说。他讲得太好,暴得大名,成为最幸福的一位亮粉。

这家伙带我们在武侯祠转悠,每到一处,总有说不完的细节,旁征博引,精熟典故,信息量巨大,一听就知道下过多大功夫。

他讲了一个好玩的细节。诸葛亮死后,刘禅一直没有给他立祠,直到群臣和百姓纷纷上书,他才在定军山给丞相立庙,但一直不允许在成都有类似建筑。所以在那个时代,成都只有先主庙,没有武侯祠。后来到了南北朝,当地人把诸葛亮挪进先主庙,慢慢占据了一个位置,从此香火旺盛。绵延至明代,这里正式成了君臣合祀庙。有意思的是,差不多是同一时期,刘禅的牌位悄然从庙里被挪走,从此武侯祠内再看不到刘禅的踪迹,只有他的父亲刘备和儿子北地王刘谌。民心的向背,在时间的冲刷下显出真实的成色。

武侯祠前,我在赵藩写的这一副对联前驻足最久。

能攻心则反侧自消,自古知兵非好战。

不审势即宽严皆误,后来治蜀要深思。

武侯祠的所有对联,我最喜欢这一副。其他对联都是在赞叹、在惋惜、在膜拜,唯有这一副在议论政事,而且毫不空泛,字字说在点上。诸葛亮一贯注重实务,倘若他泉下有知,想必也最喜欢这种锋锐实际的议论吧。

这副对联一直存在争议,有人说这是批评诸葛亮,也有人说对诸葛亮有褒有贬。就我个人理解,如果只停留在褒贬诸葛的层面,就有失本意了。赵藩只是借诸葛亮来提炼一番道理,警诫后人——尤其是岑春煊,当然,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历来治蜀的官员,压力都特别大,因为他们一定会被拎出来和诸葛亮比较。我所理解的赵藩用意,是告诉这些人不要只在表面学习诸葛亮,机械模仿没有意义,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深刻了解当下形势,再来做出决策。

从武侯祠出来,其实成都市里还有一个地方,我一直想去,那就是诸葛亮故居。

武侯祠里的是作为神的诸葛亮,我想看看他身上更多的烟火气,看看他作为人的一面。可惜,诸葛亮故居早就湮灭无闻,消失在历史长河里。

其实……也不算彻底湮灭,在史书里还是会有蛛丝马迹。

常璩的《华阳国志》中有提过:“亮居城南田畴。”田畴就是田地,也就是说,诸葛亮在成都的住所,是在成都城南边郊外,而且附近有田地。又有《太平寰宇记》载:“诸葛相蜀,筑台以集诸儒,兼待四方贤士,号曰读书台,在章城门路西,今为乘烟观。”

章城门是宋代成都城的城门之一,据后人考证在武担山以北偏西,今成都军区后门。综合这些说法,诸葛亮的住所应该位于古成都城西南方向。

这可有点奇怪,诸葛亮开府署事,办公地点离皇宫不会远。可为什么他住的地方却在城外呢?未免太不方便了。

我进一步查考,可巧的是,古成都城的蜀锦生产基地,也在成都西南。汉时蜀锦名闻天下,是蜀汉最重要的财源之一,所以成都单独划了一片工业园区,专门生产蜀锦,设有锦官专门管理,名为锦官城——这里太重要了,后来遂成了成都的别称——锦官城的位置,在今成都市百花潭公园一带,恰好也是古成都的西南。

这样一来,诸葛亮把住所设在锦官城附近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

北伐不是一句口号,还是一个沉甸甸的包袱。战争所耗费的资源实在太过巨大,蜀汉国力疲弱,民力不足,必须要榨取两川每一点资源。诸葛亮自己说过:“今民贫国虚,决敌之资,唯仰锦耳。”蜀锦是蜀汉的生命线,诸葛亮无时无刻不在挂念,就算下班了,还要时常能看到才心安,把住所搬到这附近,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猜想,每天晚上临睡之前,诸葛亮大概都会走到窗边,看一眼锦官城里的织锦作坊,确认一切如常,才安然入睡。

《元和郡县图志》里还有一条有趣的记载:“诸葛亮旧居在双流县东北八里,今谓之葛陌。孔明表云:‘薄田十五顷,桑八百株’,即此地也。”《元和郡县图志》还有进一步说明,“广都县南十九里,有诸葛亮宅”,进一步锁定了位置。这个广都县,其实就是三国时期的双流县,隋代为了避杨广的讳,才改名双流,治所在今中和镇。

也就是说,诸葛亮的宅邸在双流机场附近。

为何有两处宅邸?锦官城附近那个只能算是工作宿舍,这里应该才是诸葛丞相真正的家。这里有薄田十五顷,还有一处庄园,院里满植桑树,养着黄狗。夫人黄氏带着微笑望着门外,诸葛瞻、诸葛怀、诸葛果几个顽童在桑树下嬉闹玩耍。大概只有在这时候,诸葛亮才会真正放松心情,好好地休息一下吧——可惜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说,太奢侈了,恐怕一年不会有几天在这儿。

当然啦,这些只是我的猜想和脑洞,至于究竟在哪里,还有待方家考据。我只能想象,那一天,诸葛亮离开自己在葛陌的家,告别老婆孩子,再去视察一下锦官城的宅子,然后走入皇宫,献上《出师表》,率众离开成都北上,他眼神始终望着前方,不曾回头。

明天我们也要北上了,不知今夜丞相是否会托梦而来。

至于诸葛亮为什么要北伐,有没有必要北伐,这是一篇大文章,咱们留到路上慢慢讲。

第二站 命运交叉的雒城

简单介绍一下这次的同行者吧。除我之外,同行的还有斯库里——他负责吐槽和寻找美食;黄二桶——他是个业余音乐家和专业编剧,负责跟我轮换开车和播放车载配乐;铜雀叔叔——他负责后勤保障和对外联络。各司其职,分工明确,除了没人会摄影、修车、格斗以及野外生存以外,这个自驾游团队堪称完美。

我们在2014年10月19日抵达成都,下榻酒店附近有一个很有趣的景点。

在锦江区城南,有一座石桥横跨锦江。此桥系清代所建,但前身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是成都东下吴越的登船之处。当年诸葛亮送别吴国使臣张温时,说“此水下至扬州万里”,因此把此桥命名为万里桥。后来蜀汉重臣费祎出使东吴,站在此桥之上发出感慨:“万里之路,始于此桥。”

从此万里桥就变成一个地标,一个为远行旅人所设置的仪式。我们在出发前夕住的酒店,居然离万里桥很近,我想这或许是一种冥冥中的暗示吧。虽然我们这次的行进方向是北投曹魏……呃,北伐,北伐曹魏,和通往东吴的万里桥方向不同,但我们的心情,和费祎是完全一样——万里之行,始于此桥。短短八个字,透露出一丝好奇、一点兴奋和对前方漫长路途的些许忐忑。

不知道诸葛丞相在北伐之前,是否也会来到这座桥前感慨,要知道,他眼前的路,可不是万里这么简单啊。

10月20日一大早,我们一行四人从酒店出发,雄赳赳气昂昂地正式踏上北伐之路。我在出发前建议,让车先拐到万里桥,再转向北方,这样会让旅途更有意义,同伴们纷纷表示赞同。可惜这个临时起意的构想只持续了半分钟不到,就告破灭。

我们的车从酒店开出去,就立刻被堵在路上。我这时候才意识到,今天是周一,早高峰。哪怕是以悠闲而著称的成都的周一早高峰,也同样拥堵不堪。我们只得放弃绕路的计划,直接朝北杀去。我们七走八走,稀里糊涂地居然一头闯进了火车站前荷花池,而且走的还是高架下辅路。只见无数大小车辆攒集在一处,挤了个水泄不通,更有甚者,车流里还混入一个装满了鞋盒子的小板车,就在我们车前。那车主十分淡定,任凭四周风起浪起,他自岿然不动,依旧优哉游哉地挪着车子,不见半分焦虑。

得,北伐还没开始,就先被辎重队给堵住了,真可谓是出师未捷心先塞。遥想当年北伐出兵,不知后方运送粮草是不是也如此狼狈。等到我们好不容易杀出重围,冲上G108高速,已经是九点多了,比计划严重滞后。没办法,人算不如天算,谁让出发前我忘了在马前袖占一课卜卜前程呢。

这一天上午略微起雾,不见阳光,两侧的能见度不高,但空气比北京的霾闻起来要清新得多。高速路上车不是特别多——大部分人正在辛苦地上班——我们原本因为堵车而沉沦的心情,再次飞扬起来。我打开GPS,看到小红点在飞速移动,不由得心中大快。黄二桶把着方向盘,问我:“一直朝北走?”我右手一挥,语气凝重而庄严:“北上!北上!北上!”然后斯库里一把捂住我的嘴:“你在学宗泽?”我点点头。他大怒:“你能学点吉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