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早已快站不稳,脚趾都蜷曲到了极大的弧度,在顾映宁的唇移开她的唇时终于发出了声音:“别…别再这样…你不能…”

她说得断断续续,声音里仿佛带着微微的哭腔。他感觉到唇下肌肤的颤抖,于是抬起头,捧着她的脸,呼吸滚烫:“不能怎样?盛夏,你永远都拒绝不了我。”

盛夏被他这句话说得瞬间又倔住了,努力平复颤抖的嗓音道:

“顾映宁…你别做将来会后悔的事。”

“后悔?我从来不为任何事后悔。”他嗤笑,脸上因为醉酒的酡红依旧,酒气倒微微散了些,“并且,我也不许你后悔。”

他说着,一手缠起她的几缕发丝微微收紧,盛夏被迫着迎向顾映宁炽烈的双眼。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她竭力地试图从他双眸的漩涡中抽离:“我们已经不再有任何关系…所以,滚出我的屋子!”

“是吗?”顾映宁冷冷地弯唇,眉目里的专注和炙热令盛夏心惊,“你心里,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地按到了盛夏的胸口,掌下怦然急促的心跳声让他轻而一笑:“盛夏,你的心跳已经出卖了你。”

慢慢地,他俯身,轻柔地重新吻上她的唇,一遍又一遍。他是这样的温柔,几乎是盛夏从未感受到过的温柔以待,恍恍惚惚中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珍惜的、被深爱的。而如此这般的恍惚,也终于让盛夏连最后一分的理智也消失殆尽。

之前的那些争执和互相嘲讽此刻早已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伸出柔荑勾住了顾映宁的脖颈,只想与他更亲近一些,再紧密一些。

他拂开她额前微湿的发:“盛夏,你只能跟我在一起。”

她早已不晓得今夕是何夕,只能模模糊糊地应声:“好。”

眸光转深,他说:“不许再和许亦晖见面。”

仍旧,回答他的是一个破碎的“好”字。

不再犹豫,顾映宁将她拦腰抱起,熟门熟路地大步迈进卧室。

未关的窗户已经不再重要,明月光斜斜地照射了进来,在床前洒下一地银华。纱帘被风吹得翩跹,如同一只白色的蝴蝶,终于在月华之下展翅起舞。

早晨盛夏醒过来的时候,身侧已经空了。

昨晚发生的一切犹如过电影一般在脑海中浮现,盛夏一手撑头,只觉头痛不已。明明已经分手了,也明知顾映宁不会为自己而停留,然而当他以强硬的姿态出现时自己竟那么轻易地就丢盔弃甲。

说不清究竟是懊恼,还是为自己的丢盔弃甲而生气,盛夏翻身下床,重重地打开房门。

一走出来她就愣住了。本以为顾映宁已经走了,却在厨房里看到了他的身影。顾映宁端着一碗刚盛上来的清粥小菜欲走出厨房,见到愣愣地立在门边的盛夏,眉头轻挑:“吵醒你了吗?”

怔忪只是一瞬间,盛夏很快回过神来,双手抱胸抵触道:“你怎么还在?”

原本,顾映宁的脸上是带着一抹隐隐约约的笑意的,但在听到盛夏口气如此之冲的话后,脸色倏地沉了下来。将粥碗重重地摔放到桌上,顾映宁怫然凌厉道:“这么盼着我走,是怕被许亦晖发现吗?”

头痛欲裂,盛夏无心和他纠缠:“不要总是提到亦晖好不好,这分明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

他却不肯放过她:“亦晖…都叫得这么亲热了!”

实在不想理会顾映宁已经近乎无理取闹的话,盛夏深吸一口气,不耐道:“大门在左边,慢走不送。”

顾映宁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怒发冲冠:“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块儿?盛夏,想要我离开没这么容易!”

她终于也恼了,抬起头怒瞪,道:“那你到底想怎样?”冷冷一顿,“是了,昨晚你的‘服务费’还没有给,你当然不会离开。一千块钱如何,够不够?”

望着盛夏仰脸怒目的神情,顾映宁却沉默了。良久的静默之后,他终于开口,声音冰冰凉凉:“原来,你竟是这样看低自己、竟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的关系。”

他收回抓住她胳膊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唇勾起,说: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就依你所言。只不过,今天的一千块先欠着,下次再还。”

他的周身都散发着怒气,走到大门边,又转过身来:“先前的分手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我从没承认。盛夏,你别想这么轻易地摆脱我。”说罢,他摔门而去。

直到“哐啷”的摔门余声都已消失,盛夏终于慢慢地蹲下身来,如同上一次他甩门而去时一样。

只是那次,她以为是决裂;而这次,却是纠缠的开始。

桌上的清粥小菜依旧冒着热气,她从未想过有一天顾映宁竟会亲自下厨为她煮早餐,就像她从未预料到,有一天她会这样的心乱如麻、无路可逃。

盛夏赶到公司的时候辜子棠已经破天荒地到了,一见到盛夏,他大步流星地从总裁室里迈出来,劈头就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个姓裴的男人来过?”

辜子棠向来气定神闲,鲜少这般急促相冲,盛夏微微怔忪:“确实有过,但是…”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一口打断她,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早上被人恐吓了!”

此话一出,盛夏瞠目,有些结舌地问道:“总裁,您报警了吗?”

辜子棠顿首:“当然,来之前就报了!只是F市公安局的效率也太低了,竟然到这会儿都还没来!”

正说着,只见Linda带着一干警察疾步而来:“总裁,他们说您报了警…”

“对对对,”辜子棠快步迎上前,“陈队长,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陈子健大腹便便地走在最前头,古铜色的手和辜子棠的相握,“辜先生,久仰久仰!”辜子棠到底也算是F市的知名企业人,因而陈子健的态度也格外的亲和。陈子健在办公室的会客沙发上坐下来,辜子棠吩咐Linda去给所有的警察斟茶倒水,却让盛夏跟着进来了。

辜子棠搓了搓手,说:“陈队长啊,实不相瞒,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其实经常会得罪人。这不,这次的大祸可就来了…”

陈子健大手一挥:“辜先生哪里的话,还请将情况从头至尾说一遍。”

盛夏这才知道,原来上回来势汹汹的那个叫裴晋的男子,在辜子棠创业初期曾经是合伙人。然而在普迪实业逐渐上了轨道时,裴晋却因为一时的贪念和另一家公司暗中搭上了线,并将普迪的不少机密资料泄露给了此公司。终于,东窗事发,裴晋因为商业犯罪而锒铛入狱,却因此对揭发人辜子棠怀恨在心,哪怕是在狱中都多次恨恨说他日若出来了必定会报复。不久前,裴晋终于刑满出狱。不出所料,他一出来的头一站果真是辜子棠的普迪实业!幸亏上次辜子棠有事外出,否则局面大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可能。

就在今天早上,辜子棠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床头柜上插着一把菜刀!他吓得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大喊:“刘姐!刘姐!”

刘姐是在辜子棠家做了十年之久的佣人,一听他的叫喊忙小跑着过来,问:“先生,怎么了?”不过她话音刚落,自己却也被眼前所见给惊骇住了,结结巴巴道,“先、先生…这、这是…”

辜子棠气急败坏:“这什么这,快报警啊!”

刘姐唯唯诺诺地跑开,辜子棠小心翼翼地重新往前靠近了几步,这才发现,原来菜刀之下竟还钉着一张字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辜子棠,还债!

盛夏听得诧异不已,这些从前总觉得遥远如电视剧的事情竟会真的发生在身旁。看辜子棠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她不由唏嘘着纵使是平时呼风唤雨的总裁,到底也还是普通凡人。

陈子健沉思一番后,缓缓开口:“辜先生,整件事的脉络我们已经大致清楚,但还必须去案发地点,也就是您的别墅一趟,麻烦您同去协助调查。”

辜子棠点头:“这是当然,应该的应该的。”

“另外,”陈子健道,“您的别墅现在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警方会给您安排一间安全屋,在裴晋落网之前您得先委屈一阵子。”

辜子棠自然配合:“没问题,都听陈队长的。”

陈子健站起身来,辜子棠也披上外衣,正欲跨步出门,陈子健忽然又沉吟道:“这件事情,知晓的人越少越好,不可外扬。”他说着,眼角瞥向盛夏。辜子棠明白他的意思,摆摆手:“陈队长,放心,我这个秘书绝对可信的。”陈子健点点头,于是再次大腹便便地走了出去。

辜子棠随陈子健等一干警察走了之后,盛夏莫名地有些失神,大概是此事太过骇人,她总觉得有些心慌。翻看着Linda送过来的文件时,不知怎的,出神之中竟忽然想起了顾映宁的那张脸,想起那天早上起床时他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惊鸿一瞥。

如今已经快一周没再见到他,那会儿只觉得头痛欲裂,现在回想起来,她忽然发现自己竟记得他当时完全柔和下来了的脸部线条,那些被她在彼时忽视了的细枝末节,此刻一下子倏然回笼。

盛夏愣住了,第一反应是自己的回忆出了错。那样神情柔和的顾映宁,会是真的吗?

半晌后她才缓过神,发现自己左手竟拿着手机,并且翻页到了顾映宁的号码处。自嘲地摇摇头,盛夏正欲放下手机,忽然铃声响起。

“小夏,晚上有空不?”那头传来谈晶大大咧咧的嗓音。

揉了揉眉心,盛夏浅笑:“难得小晶子相约,再忙的事都得先放一边。”

谈晶哈哈笑:“那是当然,算你识相!唔,晚上七点在皇家咖啡,可别迟到。”

盛夏应承:“一定。”

Sunshine 6 副歌第一句

我们的副歌第一句,还是不是我爱你

皇家咖啡是盛夏和谈晶平时小聚的老地方,因此盛夏一上楼便直接朝6号包间的方向走去。推开木移门,谈晶果然已经在里头坐着了。

“大忙人,你可算来了,再晚一分钟我就要连环夺命call了!”

谈晶佯怒。

盛夏知道她素来是个纸老虎,看了看手机扬起一抹笑:“还有一分钟才到七点,所以,该罚的人是你。”

谈晶瞪她一眼:“算了,不跟你争,每次都输。”她将一杯latte推过去,“喏,尽管你对我很差劲,我还是大人大量地帮你预先点了latte。”

盛夏忍俊不禁:“唔,还是小晶子甚得我心。”

“得你心有什么用,你又不是男人!”谈晶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小晶子,不是我说,你早就该从了我,真的。”盛夏玩笑吟吟,好整以暇地歪头看着谈晶。

果然,谈晶两手直挥:“去去去,姐的性向从来都正常!再说了,如果我真从了你,你家那位还不是…”

046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谈晶望着面容瞬间黯淡下来的盛夏,忙转移话题道:“前几天接到元静电话,她下个月结婚。”

盛夏意外:“之前怎么都没听她提起过?”

“闪婚呗!”谈晶复而叹气,“唉,一直以为你会是我们四人里最早嫁掉的那个,没想到最后却是元静。”

从前,许亦晖和谈晶她们处得极好,有时候盛夏甚至哭笑不得,觉得许亦晖才是谈晶的死党一样。她们也时常开玩笑,千叮万嘱将来和许亦晖结婚时一定要做盛夏的伴娘。

想到过去学生时代的玩笑话,盛夏的脸上终于又有了些笑容:

“原本,计划就赶不上变化的。”

谈晶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一双眼睛巴巴地盯着盛夏。对她这副表情没辙,盛夏啜了一口latte后,微仰后坐,道:“有什么就说吧。”

“小夏啊…这个,你看你和顾映宁其实…是吧,”她说得含含混混,一边说一边仔细瞧着盛夏的表情,“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弃暗投明呢…”

盛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小晶子,莫非你今天是来做媒的?”

“不是不是!”谈晶忙摆手,“我是受人之托成人之美的,那个啥,有位仁兄最近想找你却总是找不着,他没法子了于是只能求助于我。你知道的,姐这人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所以…”

盛夏水眸微横:“你演古装剧呢?”

谈晶干脆一口气全都嚷了出来:“许亦晖他最近打你电话打不通去你家找你又不在实在没辙了所以让我帮忙约你出来!”

盛夏静默,不发一言地看着谈晶。就在谈晶快要心里发毛时,她终于开口,颜色稍整:“他在哪儿?”

听盛夏并不像生气的样子,谈晶微微舒了口气:“就在外头候着呢。”

盛夏走到门边,轻轻推开门,微笑立于墙边的正是许亦晖。看到盛夏,他温雅一笑:“阿夏,好久不见。”

其实也没有很久,只是一个星期而已。自从上次吃饭遇到顾映宁后,也许是当晚顾映宁的不期闯入和说的那些话让盛夏心烦意乱,盛夏一时之间竟有些想逃避许亦晖。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觉得有些愧对许亦晖,还是愧对顾映宁。

挤出一丝浅促的笑容,盛夏侧身到门边:“进来吧。”

回过身时谈晶已经走到了门口,拎着那只好不容易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Prada包包冲盛夏谄媚一笑:“那个,小夏啊,我就不打扰你们叙旧了,先走一步哈!”说完,她已经好似脚底抹油般的不见了人影。

许亦晖笑着摇头:“这个谈晶,还是像个疯丫头。”

盛夏将Menu推到他跟前:“看看想喝点什么。”

“不用了。”他望着自己对面的盛夏,这个在大三时以那样蛮横而不期然的姿态闯入自己生命里的女孩。尽管已经过去了四年,她却依旧占据着他心里疆土中近乎全部的幅员。

专注地,他说:“阿夏,我只是想看看你。”

她微僵,没有动。

许亦晖依然微笑着,说:“我明白,你现在一定觉得有些不习惯,但是阿夏,曾经我们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恋人不是吗?退一万步说,就算你还没有做好重新开始的心理准备,那么我只是想看看你、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这样可以吗?”

他说得那样温柔,甚至温柔中似乎都带了一丝祈求。这样的许亦晖,她根本无法拒绝,因为一直以来,许亦晖的温柔是她戒不了也拒绝不了的毒。

喉头有些紧,盛夏抿唇,点点头:“嗯。”

“其实我也很贪心,以前在美国的时候,能够再见你哪怕一面就是我最大的心愿。”许亦晖说,“但当真的见到你时,我发现原来我想要的更多。阿夏,我们从来都不是因为感情破裂而分手,所以,给你、给我,也给我们,多一些信心,我要我们重新在一起。”

最后那句话,许亦晖说得格外斩定。记忆里,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而一旦用了,都是再认真不过。

脑海里又浮现顾映宁那天走时说的话,盛夏只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混乱。

和许亦晖聊了好一会儿的天,渐渐地,盛夏终于又找回了以前自然的感觉。出皇家咖啡时已是月色清辉,满目繁星。

初夏的夜晚并不冷,晚风拂面都是柔和的触感。许亦晖看了看盛夏脚下足有七八厘米的高跟鞋,叹息:“你啊,明知自己脚有旧疾,还总是爱穿高跟鞋。”

大三那年盛夏曾经崴过脚,那是她第一次穿十厘米以上的高跟鞋,一个不注意便“咯”的一声扭到了。肿了整整一个多月,每天都是许亦晖扶她上下楼、帮她买饭,比盛夏这个病人还要辛苦。谈晶曾经揶揄说他是二十四孝好男友,许亦晖但笑不言。

盛夏没想到,许亦晖竟还记得自己的脚从此若是穿着高跟鞋走多了路便会痛,略微的诧然过后微微笑笑:“不打紧的,现在已经好多了。”

许亦晖还想再说什么,抬头看到前方迎面而来的一辆摩托车,忙拉住盛夏的手往路边靠了靠。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他们往路边走了,那辆摩托车竟也靠向路边,仿佛就是冲着他们两人一般疾驰而来!

强烈的车前灯让盛夏瞬间愣住,当许亦晖回转头发现她居然还怔怔地站在原地没动时,摩托车已经距离盛夏只有两步之遥!

许亦晖肝胆俱裂,惊骇地伸手想要将盛夏拉到路边来,却是迟了一步—有人,已经捷足先登。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盛夏只知道电光火石间有一双强有力的臂弯将自己一把带离了之前的危险,而那双臂弯,如此的熟悉。

已经闻了三年之久的古龙水萦绕在鼻尖,盛夏听到一道怒火中烧却又心有余悸的吼声:“你不会走路吗?盛夏,你是不是还要父母重新教你怎么走路!”

她抬起头,站在她面前的居然真的是顾映宁。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愤怒,眼角眉梢中却是无法掩藏的焦急和惊错。

未待盛夏出声,顾映宁已经再次开口,不过却是对着另一个人:“许亦晖,你就是这样照顾她的?”

许亦晖自知理亏,方才的惊悸也还在,因而面对顾映宁的怒气并未不快,但也没有说话回应。

盛夏这才清晰了思路,于是问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映宁依旧盛怒:“不在这里,难道是要让你被撞飞吗?”

盛夏嗫嚅道:“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顾映宁挑眉,眼眸锐利,咬牙切齿道,“我想你也晓得裴晋出狱了,这样的亡命之徒为达目的什么事做不出来!更何况,你旁边这位根本是个不中用的摆设!”

尽管不解顾映宁怎会知道裴晋的事,她还是忍不住替许亦晖辩解道:“亦晖只是没有来得及反应。”

“距离你仅有一步的人来不及,离你几米开外的人却来得及,是吗!”他忽而英眉微敛,嘴角嘲讽地一勾,“这样的境况你还是要为他说话,看来,你真的很爱他。”顾映宁看向许亦晖,后者因他的话神情微怔,但也直直地与他相视。

顾映宁松开手,眼神变了好几变,深不见底。终于,仿佛带着一丝怆然,他笑得格外洒脱,似乎有种策马绝尘的意味,道:“很好,很好。盛夏,我是疯了才会放心不下你。”

深深地凝视了盛夏一眼,顾映宁转身,决然而去,留下盛夏和许亦晖不发一言地站在原地。那一刻,盛夏忽然有股想要大声喊住他的冲动,张了张口,最后却只是眼角渗出一滴湿润来。

那晚之后,一连过了十多天盛夏都没有再见到顾映宁。裴晋的案子还没有结束,因而不仅整个公司紧张兮兮,连盛夏自己都因为顾映宁的话而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身为辜子棠的贴身秘书,盛夏是为数不多知晓安全屋地点的人之一。尽管案件未破,但公司运营还要照常,因此每隔几天盛夏都会在警察的保护下带些文件资料去安全屋给辜子棠签字。

这天中午,往常一同吃饭的Linda和男友赴约去了,盛夏便一个人在公司附近的一家拉面馆点了份干切面。吃完出来,刚走了没几步只觉得身后被什么顶住了,盛夏刚想回过头看,却听耳边响起一道低沉但凶恶的男声:“不许回头!”

盛夏心一抖,隔着薄薄的衣料终于反应过来顶着自己的是什么—一把不长的匕首。余光瞥见男子穿着格外宽大的外套,想必匕首就正好隐于袖子中。而这一瞥,盛夏也即刻认出来,这男子正是前些日子去公司闹事的裴晋。

整颗心开始打战,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怎会不害怕?环顾了下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盛夏正在发怵地想如果放声大喊会不会有人见义勇为,却感匕首一重,身后裴晋威胁道:“敢发出声音,老子立马一刀捅了你!”

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自己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盛夏浑身冰凉得发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她说:“你…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在裴晋的恐吓下,盛夏被他带到了一处无人的道路拐角,空地上停着一辆牌照被扯掉了的旧货车。

“进去!”打开后面的车门,裴晋恶狠狠地将盛夏一脚踹了进去。

手脚被粗麻绳绑起来、眼睛被黑布蒙上,甚至嘴里也被塞了布带子,盛夏已经噤若寒蝉。她不住地深呼吸,拼命地想让自己的大脑重新恢复思考,然而却是徒劳,脑中仍旧是混混沌沌的一片。

裴晋开了很久的车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被他一把拉下车后,盛夏只觉得四野无比的空旷,几乎听不见其他的声响。推推搡搡着爬上楼,盛夏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数,一共走了五层楼。

扔布袋一般地被裴晋扔到角落里,他一屁股在地上坐下,刀片在手上一下一下地弹拨着,恶恶道:“臭婆娘,上次就是你阻拦了我!”

盛夏手脚依旧被捆绑着,眼睛也依旧被蒙着,她不知道裴晋究竟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哪里、又会不会有人发现自己遇了险。这么多令人恐慌的未知聚集在一起,盛夏不禁手脚冰凉,莫大的恐惧倾袭而来,她根本招架不住。

裴晋靠过来,手中的刀片游走到了盛夏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她几乎忍不住要哆嗦起来。他哼了一声,道:“说!辜子棠现在在哪里,嗯?”

牙齿不住地打战,差点儿咬到舌头,盛夏大气不敢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每次去都是由警察开车带过去,拐了那么多弯,因此她从未记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