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婉莹忽然抬起头盯着他,“对了,我还没说你呢。你逞个什么能,居然自己爬下坡去救人,你就不想想我被吓个半死!”

“那不是伸手够不着嘛。”

“那你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比如找根树枝探下去,或者把西装伸给那孩子,非得两个人滚下山坡?”

陆明拍拍她脑袋,认错,“乖,知道你担心我,下次不会了。”

邓婉莹想了想,低声说:“其实,我真为你骄傲。想想我家男人是个舍身救人的英雄,我就觉得很光荣,很有安全感。”

陆明微笑着在她唇上一亲,不说话。

婉莹,其实,你说的这个,正是我最缺乏的啊!陆明心里惴惴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这星期我在法院实践,耽误了更新,而且连思路都断了,忘记接下来想写什么,你说糟糕不糟糕…

我爱你

陆明大腿、腰部和私密处都缝了针,躺在高级病房里。邓婉莹本来想安静地陪他养病,好好照顾护理他。谁知次日,运输公司接到老板出事的消息,轰地拥来一大堆人,争相慰问,高度表扬。而且大多是漂亮MM,为老板英勇救人的事迹感动得眼泪汪汪,围在病床前嘘寒问暖不肯离去,倒把正牌女朋友挤到外边。

邓婉莹看了看病床前堆放的鲜花水果,鱼片粥、鸡汤、甲鱼汤…还有陆明在美女群中如鱼得水的情景,她悄悄把自己手里捧着的熬了两个小时的瘦肉粥放在一旁,退了出去。

一路驱车到律所,邓婉莹一跛一跛地走进办公室。许建豪跟着走进她办公室,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婉莹,你的脚怎么了?”

“和陆明爬山的时候摔倒了。膝盖涂紫药水。走路都不利索,真难受!”

许建豪皱起眉头,略带责怪地说:“他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你?”

邓婉莹怔了怔,“师兄,他也受伤了,缝了好多针,在医院里面躺着呢。我的伤不关他事,他很照顾我,真的。”便把事情简略说了说。

许建豪许久不言语。末了叹口气道:“婉莹,希望你找到了负责任的好人。以后,出了事情,记得要叫我。”

听到他最后这句话,邓婉莹知道他伤了心。自己出了那么大事,许建豪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愧对近十年的挚友了。

没等她说什么,许建豪恢复了严肃的面孔,“我约了客户十二点钟见面,你准备一下。”

关于工作邓婉莹一贯严于律己。她换上一条西装长裤遮住膝盖,喷了些香水遮盖紫药水味道,整装肃容,精神奕奕地随许建豪出席会谈。

到了酒店才知道许建豪约了五六个私交不错的老客户。她定睛一看,农业银行信贷社主任竟然也端坐在那里。

这样的阵势,邓婉莹脑袋稍微一转,就明白了许建豪要干什么。她掺杂了一丝惊讶、不解,甚至一些恼怒地望向他,许建豪却不为所动。

许建豪把那些个经营着大企业大公司的老板介绍给信贷社主任,并承诺他们会把大笔资金转移到农行存储。

那些大老板都有倚仗许建豪之处,而且公司里划拨几千万转到农行帐上并不是难事,乐得做个顺水人情。

在分责任到头的今天,信贷社主任正在为完不成拉客户任务而焦头烂额,眼见这么大笔资金在自己手头上进帐,欣喜若狂,悄悄对许大律师打保票,邓婉莹的丰华一案证据,他一定提供!

交易谈完,开始了吃喝玩乐。每个老板身边都跟着娇滴滴的秘书小姐,席上谈笑风生、莺声燕语交错,好不热闹。一身工作服的邓婉莹虽然没有小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但不失简洁大方的知性美,人也长得好。于是老板们总不会冷落了她,频频敬酒。许建豪自然包揽挡下大部分。

出了酒店,天竟然已经擦黑。许建豪把钥匙插进车门,正准备打开,一只素手按住了车门。

邓婉莹没好气地说:“许建豪,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否则我做鬼也不闭眼。”

许建豪喝得有些头晕,“这是工作,你恼个什么劲儿…我帮你不也是为了天马的业绩名誉…”

邓婉莹冷冷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不需要这样虚假的成绩。师兄,我一直佩服敬仰你,也感激你多年对我的帮助和提拔。可是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许建豪酒劲上涌,冲口而出:“国内行情就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的猫腻你也经历多了,还问我为什么?我的心,你难道不明白吗?”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良久,邓婉莹说:“师兄,我真的没有脸在天马呆下去了…”

许建豪闻此言,深悔酒后冲动,“不要,婉莹!我今天喝多了。天马不能没有你…”

邓婉莹果断地截住他话头,“师兄,我是什么样的角色,我心里很清楚。天马不能离开的是你,不是我。一直以来,你苦心孤诣,筚路蓝缕,成就了属于你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和事业。我不过沾光,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好每一个案子,以使不辜负你的一片苦心。我多害怕搞砸一个案件,多害怕给你抹黑…”

狼狈从邓婉莹眼里生动地闪过。

许建豪大恸,倚在车门上,摁住疼痛的太阳穴,好一会儿道:“婉莹,对不起,我…我并不是想给你压力的,相信我,只想为你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因为私事影响到工作。”

邓婉莹冷静下来,觉得今天太始料未及,除了发泄一通,什么也没有谈成。但也因为这样,她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了。忙完这个案子,就好好想办法解决了吧。

一路沉默回到律所。邓婉莹呆在办公室里,写一个案子的答辩状。半天却只写了几个字。脑子里乱哄哄的,想起许建豪的话,或许他还有隐秘的不为人知的痛苦,她猛地推掉纸笔,找出报纸上的招聘广场。自己不能再那么自私了,跳槽可能对两个人都好。

这时接到陆明电话,“婉莹,你跑哪里去了,我一整天都没看见你。”

“我在工作呢。你有没有好好休息?”听到陆明温和的声音,忽然感觉郁闷跑掉了一点。

他声音闷闷的,“你快回来吧。我衬衫纽扣掉了,秘书要给我缝,我没让,得等你回来亲自给我缝。”

听到这句话,邓婉莹一怔,随即低头微微笑起来,忽然觉得有一股热热的甘泉涌上心头。丢下报纸,她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

陆明正在看报表,看见她回来,放下文件握住她的手,“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走掉?”

邓婉莹坐在床边,弯腰把脸埋在被子里,不说话。

陆明轻声地问,“婉莹,你是介意她们来看我吗?”

声音从被子里面传出来,“不是,所里有工作没完成,我去处理一下。”

陆明俯身在她耳边:“处理一整天?是谁说要一直陪我到康复的?介意就介意吧,直接告诉我,我会很高兴的。”

邓婉莹抬起头来,“好吧,你明知道没有女人会不介意…”

陆明苦笑着,拢了拢她头发,“我真的很高兴。婉莹你太强了,强到不需要什么依赖一样。在工作面前,我似乎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刚才这么做,不过想找点安全感,证明你是真心喜欢我的。”

闻此言,邓婉莹脸色一变。陈玲玲的话尤在耳边。

“…整天工作-睡觉-工作-睡觉,这样呆板的生活有乐趣吗?肖宇就是因为这个离开你的,你还要这样生活下去吗?”

突然僵硬的表情让陆明困惑,“婉莹,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

邓婉莹轻轻坐直身,拿掉陆明的手,看着他眼睛认真地说:“陆明,如果能不拼命工作,我也想小女生一样小鸟依人啊。可是我还有一个家要养,还背负着一家人的期望,我不可以稍微…松懈一点,并不是不愿意。以后,如果条件好了,我也会放下一切,好好地做贤妻良母,只是现在不能——”

陆明伸手捂住她嘴不让她再说下去,一把拉她入怀里,紧紧地抱着。邓婉莹的苦,他知道。说起来他也有点心虚,男人大多喜欢温婉可人的女子,他亦不例外。之前邓婉莹太过女强人的模样,一直是他犹豫不决的原因。他欣赏她,可是不敢去触碰,后来无意中窥见她无助的一面,还有脆弱中的坚韧,他才怦然心动。说到底,男人需要保护女人,需要怜惜女人,男人的天性需要发挥出来。

今晚她的话让陆明忽然醒悟了些什么。

贴在她耳边,陆明温柔地说:“婉莹,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这个如此敏感。但我从来不在意,真的,一个完完整整的你才是我所爱的。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女人,只是承担太多太多东西了。你也需要有人好好疼,我会爱护照顾你的。以后,我们是一家人,爸爸妈妈也是咱爸爸妈妈,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你就不用那么累了,好不好?到时候你想工作也好,想呆在家让我养你也好,我都尊重你的选择…我爱你,婉莹。”

邓婉莹一阵轻颤。

时间消逝已久,肖宇离去时的撕心裂肺早就淡了。从那时开始她就知道,家里不能给她基本的保障。受了伤不能够回家哭泣。一切只能自己扛,慢慢地,她带上坚强的面具。可是每当夜深人静,还会渴望找到一个懂自己的人,能够看到自己的面具下面是如何疲倦,能够细致温柔地对待她。

今天,这层看似很厚但其实薄如蝉翼的面具,被陆明轻柔地掀下来,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这不正是她一直寻觅渴望的东西吗?终于不用坚强,终于不用孤独地面对坎坷。或许,终于找到了一个港湾,受伤了可以躲进去肆无忌惮地流泪。

邓婉莹把脸埋在他颈窝。陆明轻轻的吻,细碎地落在发鬓。过了很久很久,邓婉莹说:“谢谢你,我也爱你,陆明。”

作者有话要说:这段时间都在接待德国人,陪他们在北京到处逛,腿都断了好几回了…

继承权协议

幸亏都是皮肉上,没伤筋动骨。一个多月后,陆明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好了,办理手续出院。邓婉莹帮忙把生活用品搬回他家的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单身男人的猪窝,干脆亲自动手把家务活一下午干完——也由此埋下以后沦为幸福家庭小女人的“祸根”。(*^_^*)

陆明坐在久违的家中沙发上,享受准丈夫待遇,看着邓婉莹坐在小板凳上给他削苹果,侧脸恬静温婉,忽然很想就这样安定下来,喧嚣了那么久,身心都累了。古人有说“成家立业”,这真是一个温馨的词句。他的业早立了,家也该成了。有一个温暖的家永远在背后等着自己,想想就觉得感动。

陆明走过去从后面密密抱住她。这时邓妈打到女儿手机上来,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邓子立又找了一个女朋友这次是认真的之类的话。末了支吾一阵,说:“莹莹,周末你回来吃个饭。知道你也不肯离开姓陆那小伙子,叫他也一块儿过来吧。”便挂了。

陆明在她耳后调侃:“看来岳母大人肯承认我了。好不容易啊,她不怕没有外孙抱了?”

邓婉莹回手把一小块苹果塞进他嘴里,“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而女大就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没听过这两句话么?”

陆明吃吃笑起来,一张口,把她白白的耳垂咬住,轻轻拉扯起来。邓婉莹吃痛回头,嘴唇被捕捉住了。缠缠绵绵吻了一会,陆明把她推到在柔软的沙发上,继续啃咬她的脖子。

邓婉莹轻哼了一声,闭上眼睛抱住准老公,感受着他温柔似水的亲吻抚摸。陆明挑开衣裳,把手伸进去揉按软绵绵的胸脯,不一会儿就觉察身下人儿全身发软,连带自己也热起来,欲望有些忍不住了。不老实的手掌悄悄移向下,邓婉莹却惊醒了。她抓住陆明的手,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摇摇头低声说:“我们还没有登记呢。”

陆明沮丧地伏在她身上,“那就让我抱抱吧。”

那知怀里拥着柔软的躯体,鼻尖缭绕女人馨香,更加难以把持,最后陆明只好去冲冷水澡才免了鼻血冲出来。他理解邓婉莹的家庭致使她没有安全感,也尊重她的意愿,把美好的夜晚留到洞房花烛吧。

周末两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邓家,邓妈迎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饭桌上的气氛沉闷极了,邓爸的脸绷得紧紧的,目光从不停留在他们身上。连陆明这样八面玲珑的人面对一声不吭闷声吃饭的岳父泰山也无能为力,想说些什么活跃气氛,又觉得太轻浮了更难受。

陆明和邓婉莹相视一眼,彼此都觉得不对劲。而陆明更是不安,邓父不会想来个棒打鸳鸯吧。

邓婉莹咽下一口米饭,找话题说:“妈,邓子立怎么不回来一起吃饭?”

“当”邓父的筷子碰响了菜盘子。邓妈脸色一变,勉强笑道:“呵呵,他不是新谈了女朋友么,哪里有心思回来陪我们老头老太。吃菜,吃菜…”

尴尴尬尬吃完一顿饭,邓父坐在茶几旁,翻了翻陆明的礼物,咳嗽一声。邓妈接到信号,犹豫了一下,把邓婉莹和陆明叫到客厅坐好。

邓父从怀中掏出一纸文件,铺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沉声开口说今天第一句话,一鸣惊人:“这是继承权协议,莹莹你看看就签了吧。”

邓婉莹陆明皆是一愣。邓婉莹第一念头就是父亲得了绝症在交待后事,不由慌了神。

邓妈急了,“你咋不跟孩子把话说清楚呢?这样谁接受得了?”

邓父一瞪眼睛,“不让你说的吗!”

邓妈尴尬地望了陆明一眼,磨蹭了好一会儿,“莹莹,小陆,你们大概也知道她弟弟处了一个女孩,人家里条件挺好的,从小没受过委屈。小立跟我们提了要结婚,要尽快。我们家穷了那么久,值钱的也就还有一套房。”

陆明有些明白了,不过不好说话。

邓婉莹说:“她嫁过来做媳妇,自然是住这房子里的,有什么问题吗?”

邓妈咳了一下,“人家父母那不是担心闺女受委屈嘛,跟咱要求住房一定要有保障。我和你爸就商量着,那么多年没什么嫁妆给你,你又是学法律的,就签一份协议吧,以后…咱这房子就留给邓子立和他媳妇,不给你。而往后你不必承担赡养义务,爸妈不图你的钱。就当少养一个女儿了。反正出嫁女儿泼出去的水。”

一听这话,陆明皱起眉头,心内顿叫一声不好,赶紧看向邓婉莹,她面上依然一贯的稳定冷静,但眸深处是一片孩童迷路般的迷茫。

见两人不语,邓妈赶紧补充:“小陆不是外人,叫你来是一起商量的意思。小立娶妻要办得体面风光,只好这样了。小陆家里条件那么好,大概也不贪咱这小套间,你们小两口说是不?”

听到最后一句,陆明愤怒了。他清楚婉莹为邓家付出了多少,她一直为家奋斗着,现在这个家却要把她摒除在外!不错,他们是不稀罕这套房子,即使没有得到什么遗产,他们一样会尽心尽力孝敬父母,这本无非议。他们享受的只是一份家的感觉,一份亲情。

现在却要说不需她承担赡养义务,看起来好像为她减免负担。但在她心里,父母是最亲最亲的人,如今他们等于白养了一个女儿,近似断绝了关系,一直支撑她的支柱一夜之间,变成了□裸的交易…

邓婉莹脸色愈发苍白,不发一语。

陆明一把揽住她,紧握住手,发觉她一手冷汗。他严肃地开口:“伯父,伯母,既然您们不当我是外人,我也就直言了。我和婉莹是不需要房子。但这协议根本多余!首先赡养父母是法律规定的所有公民的义务,即使签协议,这义务也不可能免除。你要婉莹以何地自处?其次,婉莹和邓子立均已成年,您们的财产给谁法律都不能阻止,哪怕你们折现了全捐给福利院呢,何必多此一举?不说婉莹,邓子立作为一个成年人,连提供妻子一稳定的居所都靠父母。您们难道还能帮他一辈子?”

说完,实在没有必要再停留,他扶起邓婉莹,拿起她的挎包,头也不回地开门走人。邓婉莹怔怔地,像只布娃娃由他牵引离开。

到了停车场,坐进车子里,邓婉莹还是不说话。陆明心疼地搂紧她,柔声说:“难过就哭出来吧,你父母太过分了,竟然这样对你。”

邓婉莹一动不动。

陆明继续说:“乖,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们俩好好过一辈子,谁也不管了。”

终于,邓婉莹抬起头,似乎还挺冷静,“其实爸妈本意也是为我好。我只是担心,以后不能常回家坐坐了。我们回去,怕弟妹会认为我们觊觎房子遗产,讨好父母什么的。不回去,怕父母受了媳妇儿委屈,又觉愧对于我,不肯跟我诉苦。邓子立那样还没成熟懂事的人,能指靠他么?”

顿了顿又说:“现在医疗费用那么高,他们身体不好,邓子立能负担吗?如果我们要帮出,弟妹肯定又要跟爸妈闹矛盾…”

“婉莹,你做的已经够了…”陆明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邓婉莹把脸埋在他胸前,“我没事,只是心里很乱。真难过啊,怎么觉得刀子割心似的。从没想过爸妈竟会这样,我们是一家人啊,我是她们女儿啊,为什么会这样子…”说着说着,本来冷静的声音变了调,哽咽起来。

四月的天气,说变脸就变脸,刚才还晴朗无云,突然就乌云密集,雷鸣电闪,哗啦啦下起大雨。

两人窝在车厢里,紧紧相拥。

雨水打在玻璃上,模糊了车内的情景,依稀听到肝肠寸断的哭泣,和低声呢喃的安慰,久久不断。

封杀邓子立

这天夜幕才刚刚降临,光凯娱乐城五光十色的彩灯已打开,耀眼之极。

一铮亮宝马缓缓停在娱乐城门前,一名英俊温文的男人下车,举目张望,并很熟练地塞一张钞票打发掉黏上来的侍者,熟客一般自己摸进门去。

大厅的一角聚着七八个青年,男男女女黏成一团正在玩对对碰,嬉笑打闹,不时爆发出夸张的哄笑声。

陆明挑了一张角落的桌子舒舒服服坐下来,点了两杯清酒,并在侍者耳边说了几句话。侍者连连点头,跑到对对碰人群中,喊住其中一位挑染红发的男青年。

红发青年有些诧异地跟着侍者来到陆明桌前,上上下下打量这人,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便挑着浓黑眉毛,流里流气地问:“你谁啊,有屁快放,本大爷还要找乐子呢!”

因了邓婉莹,陆明一直对邓子立无多好感,现在看到他一副流氓样,心中更有点鄙视。耐着心做了个手势,“你好,子立,我是婉莹男朋友陆明。今天找你想说几句话,可以坐下来谈谈吗?”

红发青年——也就是婉莹弟弟邓子立,当然听过陆明这个名字,立时警觉起来,“你找我干什么?为了房子的事情?”

“噢——我一直想把婉莹的家人们都好好认识一下,可惜每次在伯父伯母那儿都不巧撞上你不在的时候,所以我打听到这里来了,希望你不要介意。”陆明把酒推到他面前,示意了一下。

邓子立有些拘谨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酒还合适吧?今天来想谈谈你姐姐。”

邓子立虽然不学无术,但很聪明,面前的姐夫虽然和颜悦色,他能感觉到并不是真正的喜欢,反而些微的敌意在两人间微妙存在。于是梗着脖子:“谈我姐干什么?我跟她从来就不多话,关于她的东西我一概不清楚,别来问我。”

陆明少不得耐下心,“这次回去伯父伯母给婉莹和我说了房子的事情。我的意思是,你结婚需要房子天经地义,但是你必须得自己去挣。房子留给二老,以后折现捐给希望小学都好。否则,虽然我俩不稀罕房子,但对婉莹是不公平的。我绝对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如果以你现在能力不能买房子,我可以先借给你,以后你慢慢还无所谓…”

邓子立一听,怒了,“我家的事情你掺和屁啊?我爸妈的房子爱给谁给谁,轮不到你说话,邓婉莹她自己都没出声呢!”

对对碰人群里,邓子立的女朋友见他久去未归,便寻了过去。看到邓子立对面坐着个英俊的男人,不觉差异,待要过去,却听见吵架:“你是人吗你?你姐姐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外闯荡吃了多少苦…”

“我他妈就看不惯她事事强过我…”

吵架声越来越大,还没反应过来,那两人突然扑成一团,乒乒乓乓扭打起来。他女朋友惊叫一声:“大牛强子,你们快过来,真的单挑了!”

一语刚落,邓子立的一伙猪朋狗友哄来,全都拥进去帮助邓子立一顿好打。整个娱乐场台翻凳倒,鸡飞狗跳,人声嘈杂。场中陆明被按在地上,很快挂了彩。起哄声此起彼伏,国人爱看热闹的本性发挥到了极致。

混乱中保安被人群挡在外面,无奈地大喊:“哎哎,让让,大家别往那边挤!…”

好不容易解了围,女朋友把邓子立拉到一边问清楚事情,不禁气急:“你这是做什么?姐夫好好地跟你商量个事,你为什么跟人家动起手来?以后一家人,还怎么相处嘛。”

邓子立一擦嘴角,“得得得,他拿话激我!我看他那鸟样就不顺眼。”

“人家姐夫那么斯文的一个人,还能激你?”

邓子立吐口水,“操,胳膊肘子往外拐了你,还没结婚呢姐夫叫得这么亲热,不会看上人家小白脸吧?我还不是为了你家提的房子事情,要不我跟谁急啊我!”

女朋友气得眉毛竖起来,“我家?我妈不过说最好保障房子,有叫你抢房子那么难看?我叫姐夫怎么了,小白脸也比你强,至少房子问题上比你有风度。叫你好好找一份工作又不肯,这婚我看就算了!”说完转身,踩着高跟鞋咚咚咚走了。

邓子立噎了半晌,末了狠狠在墙上踹一脚发泄。

“砰!”车门被大力关上,衣衫狼狈的陆明气呼呼地坐进车里。一抬头,后视镜映出额头的一片青紫,更让人心头火起。

左思右想,陆明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毕竟一个大男人在公共场合被一群混混压着打,脸面上怎么也过不去。

更令他恼火的是想到邓子立这么嚣张不懂事的人,在家里不知道给了邓婉莹多少委屈?婉莹辛辛苦苦在外奔波打拼,他倒吃喝玩乐一样不拉。婉莹以前怎么过的日子,怎么忍受得了这样的偏心?想象高中大学时代的她夜里偷偷躲在被子底下哭泣的样子,陆明一股大火,抓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喂,尹哲,帮我封杀一个人…”

邓婉莹这边厢来了一个较生疏的女性朋友,一上来就哭哭啼啼地诉说婚姻的种种不幸,到中级法院想提起离婚诉讼又找不到门路等等。

邓婉莹好不容易劝住了,“丽红你别急,中级法院一般不受理财产低于两千万的离婚诉讼。所以,你到被告户口所在地的基层法院提起诉讼才对。这样吧,我在安阳区人民法院有些朋友,帮你走一趟,再写个答辩状,尽最大可能维护你的利益,好不?”

女人抹着眼泪,“我老公说一分钱也不会给我…”

邓婉莹温和道:“别哭了,我们来研究一下对你有利的情况。房子分配是这样的,只要房产证上面的日期迟于结婚证的日期,无论是谁出的钱,都会被判为双方共同财产…”

邓婉莹冷静清晰的言语,入情入理的分析,使得女人渐渐感到没那么绝望,法律还是保护妇女权益的。一番劝慰后,女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忙了整整一天的邓婉莹拖着疲惫的身子,开车赶去陆明家。上楼梯的时候,她让路给一对互相搀扶的老夫妇,与刚才哭得愁肠断结的丽红对比,这对笑容暖洋洋的老人更令她触动。做律师这一行,看多了人间冷暖,心底没有变得麻木,反而更加向往美好的东西——因为清楚能够相携一生,实在太难能可贵了。

才进门,她看见陆明正对着镜子,拿热毛巾敷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