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支票一看上面的数目,江志诚感激得眼圈马上就红透了,声音哽咽:“江潮,我…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这笔钱…我一定会努力尽快还给你的。”

“不用了,钱是妈让我给你的,因为她说她能理解做父母的为了孩子的一颗心。这笔钱我就当捐给慈善机构了,不需要你还。你也不要再找我,我以后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江志诚一脸浓浓的尴尬与惭愧:“江潮,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们…”

闻江潮听也不要听地打断他:“如果你想感谢我,就什么都别说了。”

江志诚尴尬地搓着手:“好,我不说了。对了,听说你妈妈也病了,她还好吗?”

虽然江志诚的问话是出自一番好意,闻江潮却答得冷冰冰:“她好不好与你无关。”

这是闻江潮和江志诚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后,他连看都懒得再多看他一眼,径自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院。

第十八章

黄昏时分,晚霞如铺锦列绣般堆满西方的天空,万丈霞光染得大街小巷都是明艳艳的。下了班的朱璧,胸佩霞光走出学校的大门时,意外接到了欧阳奕打来的电话。她有些不解地接听:“喂,欧阳奕,找我有什么事啊?”

自从那天欧阳奕为了两盒现金的事专程来学校提醒过朱璧后,她再与他交谈时的语气就温和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么冷淡。

“朱璧,上回你不是给珍妮推荐了一个私房菜馆吗?”

“是啊,很难订位子的那家。”

“的确很难,不过我想方设法还是订到了。因为有些人提前预订的座位可能会出于某些原因而临时取消,所以我排了候补名单并赶上了一个今晚的空档。珍妮很开心,她还说你也很喜欢这家的菜,既然这么难得才有位子,就让我约上你一块吃晚饭。”

朱璧哑然失笑,老外的想法真是和中国人截然不同,她们可以毫不介意地邀请男友的前女友一起吃饭,认同一对分手的情侣可以继续做朋友。换作一个中国女孩,绝对很难接受男友和前女友再有什么来往。一定要防微杜渐,以免死灰复燃。

这时候,电话那端的人换成了珍妮,笑声是老外特有的爽朗热情:“Miss朱,可以邀请你和我们一起共进晚餐吗?你说过这家菜馆你很喜欢的,如果没有别的安排请不要拒绝。”

她的笑声也感染得朱璧宛尔一笑:“你这么真诚的邀请,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

珍妮诚挚相邀,朱璧觉得如果一味拒绝倒显得不够大方。况且对于欧阳奕,她也不再像以前那么耿耿于怀了。加上那家私房菜馆她也的确很喜欢,有机会再光顾一次她十分乐意。

“那太好了,我让欧阳奕去接你吧。”

“不用接,我自己过来就行了。”

“那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不见不散了。”

“好的,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朱璧快步朝最近的地铁站走去,丝毫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校门一侧站着一个人——闻江潮。而他也没有叫她,只是沉默地目送着她纤细的身影在霞光中渐行渐远,眼神沉郁而痛楚。

朱璧和珍妮、欧阳奕在那家私房菜馆会合后,一起吃了一顿满意的晚餐。菜式丰富,色香味俱佳,珍妮一边吃一边“抱怨”:“糟了,每道菜都那么好吃,吃完这顿饭我肯定又要胖上好几磅了。”

饭吃得差不多后,朱璧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路过吧台时,她听见经理正在叮嘱一位服务员:“把这个蛋糕拿到工作间去放好。一定要放好,千万别像上次那样一不小心给撞到地上去了。把客人的生日蛋糕打翻了是很不吉利的事,那位闻先生当时气得脸色都变了,害得我不停地向他道歉。”

服务员显然是个不知情的新手,十分不解:“经理,蛋糕打翻了为什么不赶紧买一个新的来过关呢?”

“你懂什么?那是人家为了庆祝女朋友的生日,特意从香港定制来的纯手工英式翻糖蛋糕,提前半个月就要下订单,可不是你想买就能买到的。”

朱璧漫不经心地听了一耳朵,也没太在意经理和服务员的对话,就推门进了洗手间。进了洗手间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闻先生…庆祝女朋友的生日…生日蛋糕打翻了…那位经理说的难道是上回她和闻江潮一块来这里吃饭时发生的事吗?

回想起当时闻江潮被经理诚惶诚恐地请出包厢时难看的脸色,再印证一下刚才经理的话,似乎真是对得上号呢?但朱璧还是难以置信:不可能,闻江潮怎么可能会为了我的生日这么花心思?虽然当初是他主动要求我做他的女朋友,可是他对我的态度一直是淡淡的。一定是我听错了,或许是另一位闻先生,又或者是某位文先生。谁知道呢?

吃完晚饭后,珍妮又兴致勃勃地拉着朱璧去石库门老弄堂变身的新天地泡吧。新天地的外国人非常多,露天的咖啡座中,几乎都是老外在悠闲地喝着咖啡或茶。若不是有老上海弄堂建筑的旧式风情做背景,摩肩接踵的一群群洋人们,倒显得这儿如同欧洲某小城一样了。

他们挑了一家具有法国风情的酒吧进去坐下,烛光摇摇,音乐飘飘,一人点了一杯进口啤酒慢慢啜着。啤酒的味道非常纯正浓郁,但朱璧有些喝不惯,浅浅啜了几口脸颊就红了。洋人的酒似乎更容易醉人一些。

珍妮在酒吧玩得很开心,这里有太多和她一样金发碧眼的同胞,很容易就打成了一片。乐队演奏起迈克杰克逊的经典金曲时,他们都一起兴高采烈地跟着哼唱并起舞。

朱璧却嫌太吵了,坐到十点多的时候就要告辞。珍妮起初挽留了一下,见留不住她便不再勉强:“欧阳,你先开车送朱璧回去,然后再回这儿找我吧。”

“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珍妮睁大眼睛说:“那怎么行?有男士在场,却让一位女士晚上独自回家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欧阳奕也说:“朱璧,还是我送你吧。晚上让你一个人回去的确不安全。”

朱璧眉心微微一跳,身心又滚过一阵熟悉的寒意,便没有再拒绝了。

朱璧和欧阳奕一起走出那家酒吧时,许燕笙正好和几个朋友一起走进去。一来一往地交错而过中,许燕笙眼尖地注意到了朱璧,她却没有留意到许燕笙,只目不斜视地偕着欧阳奕一起并肩走过。浑然不觉身后有道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地看了又看。

欧阳奕开一辆黑色凌志,就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停车场里。载上朱璧后,问了她住的地址,欧阳奕很快就开着车把她送到了她目前所居住的那个高级公寓区。

车子一停稳,欧阳奕就有些迟疑地问:“朱璧,你现在住在这儿吗?”

朱璧含糊地一语带过:“嗯,不是我的房子,是朋友的,我只是暂时住着。”

“朱璧,这种高级公寓一套房子最少也要好几百万,你认识了什么朋友哇?如果我没猜错,那天送‘月饼’给你的人,应该也是冲着你朋友来的吧?”

欧阳奕的问题,朱璧答非所问:“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再见。”

第二十一章

许燕笙找到闻江潮的公寓时,先是礼貌地按了几下门铃等在门口,等了半天却无人响应。这时,她脑子里那个他可能病得很严重没准会晕过去的想法又冒出来了,马上毫不犹豫地掏出钥匙打开大门进了屋。

在楼下客厅里看不到人,许燕笙就沿着楼梯上了二楼。书房的门是敞开的,一目了然地屋里没人。她便试着再去推书房旁一间卧室的门,房门一推就开了,然后她的两道视线,就正正对上了闻江潮异常吃惊与错愕的眼神。

他正慵懒地倚在床头打电话,一床薄薄的空调被斜斜搭在腰间。赤-裸的上身肩宽腰窄,标准的倒三角身型,肤色是成熟稻谷的颜色,健康而富有光泽。一头天然鬈发因为睡眠的缘故略显零乱,有一绺黑发低低垂在眉间,似掩非掩着一双秀长的眼睛。不过在见到她的那一瞬,那双眼睛因为惊愕而瞪得大大的。

“你——怎么进来的?”

知道自己的贸然出现实在太令人意外了,许燕笙赶紧解释:“我…是朱璧给我的钥匙,我听说你病了,怕你有什么事就过来看看。”

顿了顿后,她进一步地详细解释:“我之前有按门铃的,可是没人回应,我担心你可能病得人事不省了,所以就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了。对不起,我知道我出现得太突然了,是不是吓了你一大跳?不过你的精神应该没那么脆弱哦?”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许燕笙刻意用了比较轻松的玩笑口吻,希望能扭转尴尬的气氛。可是闻江潮显然没有心思配合她,脸上的表情宛如冰川般冷而硬:“许小姐,能不能请你退出这间卧室,退去楼下客厅坐着?”

“哦,好的,对不起,贸然进来打扰到你了,我现在就去客厅。”

许燕笙离开房间时顺手带上了门,门一关上,闻江潮马上下床穿衣服。刚才的门铃声他并不是没有听见,只是根本不予理会,因为他不想被人打扰,不管谁在外头按铃他都懒得答理,只管径自讲他的电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许燕笙居然会从朱璧那里拿到了钥匙,自己用钥匙打开门进来了。

利落地穿好衣服后,闻江潮大步流星地走出卧室,扔在枕畔的手机看都没再看一眼,全然不记得他刚才正在和向千峰通话的事了。

徒劳地在电话里喂喂喂喊了半天后,情知通话已然失效的向千峰,赶紧挂了电话驱车赶往闻江潮的公寓。

在客厅参观似的走了一圈后,许燕笙最后在一缸色彩绚丽的热带鱼前停下来看了又看,她很喜欢那些漂亮的鱼儿们。

闻江潮衣着整齐地下了楼,他从鱼缸上方的楼梯经过时,她仰起脸来看着他微笑,笑容像一朵明艳盛放的向日葵,声音甜柔无比:“你也喜欢养鱼呀!我…”

她攀谈的话题才开了一个口,就被他冷冷打断了:“许小姐,请把钥匙还给我,谢谢。”

许燕笙一边努力维持笑容不变,一边讪讪然地把钥匙递还给他,再次表示歉意:“不好意思,我知道我来得有些冒昧了。”

闻江潮接过钥匙握在手心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你说是朱璧给你的钥匙,你怎么认识她的?”

“是这样子…”

许燕笙大致地说了一遍经过,她如何从向千峰嘴中得知朱璧其人的存在;如何好奇地跑去学校见她;如何因他生病而朱璧却漠不关心生气地再度跑去学校责怪她…如此这般。

“朱璧说她要上课没空回来看你病得怎么样,又说既然我这么关心你,就把钥匙交给我,让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你没事就好了,刚才我真是担心死了。”

许燕笙说到最后脸颊晕红,含情脉脉地看着闻江潮。虽然她并没有把她的钟情直白地说出口,可是她那一番心思,此时此刻,除非是瞎子或傻子才会看不出来。

闻江潮当然既不瞎也不傻,他似笑非笑地扯了一下唇角:“你担心我干吗?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许燕笙脸更红了,却勇敢地正视着他一点头:“是,以前听表姐谈起你时,我就幻想过以后也能遇上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见到你以后,我这种念头更强烈。闻江潮,我对你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如果这种感觉就是爱,那么我想我已经爱上你了。”

她一番话说得羞涩又勇敢,真挚又热烈。闻江潮却丝毫不为所动,唇角的那丝似笑非笑冷冽如冰:“一时的心动不一定就等于爱。许燕笙,你最好不要爱我,除非你想自讨苦吃。”

“闻江潮,我知道我表姐当初无故和你分手一定让你受到很大的打击。你在爱情里受过伤,所以不敢再轻易开始对不对?没关系的,如果你愿意,我一定能帮助你走出来。”

“你知不知道自己很幼稚,什么都不明白,却又自以为了解。别再一厢情愿地用你幻想中那个完美男人套在我身上,那样做只会令你失望的。”

“我没有用幻想美化你,你知道我表姐当初对我说过你多少事吗?在认识你之前,我就已经很熟悉你这个人了。”

“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熟悉,而你表姐对你应该也不是无话不说吧?你刚才说她当初无故和我分手,也就是她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并没有对你说明原因。是不是?”

“这个…”许燕笙哑然片刻,“表姐的确怎么都不肯说明原因。”

“你一会儿走出这个大门后就联系你表姐吧。告诉她你想要爱我,看她会给你怎么样的忠告。也许她会改变主意对你说明原因。”

说完这句话,闻江潮直接拉开大门,摆出一副送客的架势。许燕笙虽然不想走,却也没有任何理由再逗留下去,只得尴尬地拎起手袋告辞。

许燕笙悻然之极地走出了公寓楼,一树绿荫茂盛地笼在她头顶,碧绿枝桠中有蝉声如瀑,叫得她一颗原本就不愉不悦的心越发焦躁。在楼外,她遇见了正好赶到的向千峰。一见了她,他偏偏还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是不是被闻江潮赶出来了?我叫你不要来碰钉子的,你就是不听。”

许燕笙板着脸一言不发地上了自己的车,向千峰有些不放心地追在后头问:“喂,许大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家。”

“谢谢你,不用了,虽然我现在心情很坏,但是绝对不会乱飚车把自己撞死的。”

“那就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行,那你走吧,我上去看看闻江潮怎么样。”

许燕笙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爱恨交织地朝车窗外丢出一句话:“你也不用去看他,他也好得很,死不了。”

向千峰不改初衷地笑了笑:“反正我来都来了,还是上去看一看他好了。”

闻江潮来给向千峰开门时,眉头微蹙:“怎么回事,今天我这里客似云来,你怎么也跑来了?”

“你还说,和我通电话通到一半突然扔下手机不管了,我在那头喂了老半天都没回应,当然要过来看看什么情况了。”

闻江潮这才想起来:“哦,对,之前我们在通电话。”

“刚才我在电话里听到许燕笙的声音,她跑来找你也是关心你,你再生气也要保持风度,怎么能把人家女孩子赶走呢?”

“我已经够有风度了,客客气气地请她离开而不是轰她出去。当然没你那么有风度了,你对女人一向是风度绝佳的绅士作派。”

“那当然,男士在女士面前就应该有风度,不能让女士难堪,不能让女士下不了台,否则就太不够绅士了。”

“看得出来,你在英国留学三年,学得最好的不是金融,而是绅士风度。所以你一直都那么容易招女人喜欢。”

向千峰笑着一扬手:“过奖了,不过请相信我的金融学也同样学得很好。”

“你的金融学学得怎么样我不关心,我倒是更好奇于你平时怎么哄女孩子的。听说你前前后后交过好几女朋友,一个个分了手都还能照样和你做好朋友,你对付女人还真有一套啊。”

闻江潮一番话说得似是无意地脱口而出,向千峰也不当一回事地笑:“哄女孩子这种事你会有兴趣听吗?我怕说起来你会嫌无聊。”

“反正闲着没事,说来听听也无妨。你要有空就坐下来喝杯茶,边喝边聊吧。”

说话间,闻江潮已经泡好了一壶红茶,倒了一杯给向千峰。对于他此刻表现得颇有兴趣的谈话主题,向千峰着实有些意外,纳闷地心想:咦,他今天是怎么了?平时那么不喜欢闲谈聊天的人,现在不但要留下我一块闲聊,而且还想听我说哄女孩子的那些事。好奇怪!

一边纳闷地喝着茶,向千峰一边随口说了一些他平时如何哄女孩子高兴的小招式。闻江潮听着听着,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问:“如果你让一个女孩子生了气,有什么办法哄得她不气了呢?”

闻江潮有意无意问出的问题,让向千峰有所察觉地瞥了他一眼才回答:“我可是很有绅士风度的,而绅士风度第一准则就是尊重女士,绝对不会令女士生气。所以我从不需要去哄一个生气的女孩子。”

“我是说假如,假如有这个需要,你会怎么做?”

闻江潮执著地一再询问,让向千峰愈发可以肯定他绝不只是随口问问那么简单。他貌似无意实乃刻意地向他请教这样一个问题的解决方法,应该只有一个原因——他惹一个女孩子生了气,正在发愁不知该如何令她消气。而这个女孩一定是朱璧,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令向千峰想不通的是,按许燕笙昨晚看到的情况来说,朱璧私下里正和另一个男人来往过密。这种情况下,生气的人应该是闻江潮才对吧,可他为什么还要想方设法哄朱璧消气呢?

向千峰越想越糊涂,却又不能说破,闻江潮不愿直说,他就不能点明,表面上还是照样笑眯眯的:“那我会请她吃饭或送她礼物算是赔罪。”

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闻江潮再开口时口风已经变了,不再谈这个问题。闲闲地聊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后,他就婉转逐客:“你还有事要忙吧?我就不多留你了。”

向千峰一头雾水地离开了闻江潮的公寓。前脚刚把他送出了门,后脚闻江潮就立刻上楼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搜索网页。他搜索的关键词是——女孩子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中卷 往事如梦

第十九章

一回到公寓,朱璧换了鞋就直接上二楼准备洗澡睡觉。她脚步轻快地走上楼梯后,忽然看见二楼拐角处闻江潮正静静站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居高临下地对着她。

他可能是听到她开门的声音后从主卧室走出来的,身上松松地系着一件睡袍,手里端着一杯酒。陈年的美酒盛在透明的水晶杯中,纯净的酒液闪动着一种琥珀般晶莹美丽的光泽。

微微一愣后,她脱口而出:“你回来了?”

朱璧完全没有想到闻江潮居然会在家,在她的脑子里依然还是他人在北京的印象。而她脱口而出的问题,他并没有立即回答,沉默片刻后才漠然开口:“那天我在电话里说过,三天后会回上海。”

她想起来了,同时想起了江志诚的事,下意识地问:“对了,你联系过江志诚了吗?”

他显然不想提这件事,口吻冰冷:“我说过这件事你不用管了。”

她一窒:“Ok,是我多事,对不起。”

一边说,她一边定定地看了闻江潮一眼。风定云静的一张脸,没有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一点没错,这才是她在现实生活中所认识的闻江潮。至于上回电话中那个也会有着喜怒哀乐迷惘无助的闻江潮,只是偶尔突发状态下的非常态存在,聪明人最好别把两者划上等号。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闻江潮似乎只是淡而又淡的一句随口询问,朱璧也随口答道:“和朋友一起吃饭,然后又去酒吧坐了坐。”

“什么朋友?”

“你这是在审问我吗?”

仰起一张脸,朱璧有些不悦地看着站在上方的闻江潮,顶灯一束奶黄的灯光正好映着她的脸,脸上微微的酒晕越发衬得肌骨莹润。

眼光深深地看着她一张酡红酒晕的脸,闻江潮慢慢地说:“看来…今晚你和你的朋友在一起过得很愉快。”

朱璧看出他似乎不太喜欢她和朋友出去玩,下意识地就较上劲了:“是的,非常愉快。”

“那么,愉快的你能不能让我也愉快一下呢?”

闻江潮的话让朱璧一时不能理解什么意思,而他似乎也无意用言语解释,而是直接用了行动。举起手里的那杯酒一口饮尽后,他啪的一声扔掉了酒杯,两步跨到她身前。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强健结实的身体已经贴近,双手一揽,就把她紧紧地钳制进了他怀里,一个散发着甘冽酒香的吻蓦然封住了她的唇。她的身体瞬间僵硬。

吻——暴烈如夏日阳光、急骤如夏日雷雨般的吻。轻灼微痛地烙在她的唇、她的颊、她的颈…白皙的肌肤上,渐渐有吻痕浅红轻紫一路盛放如玫瑰。

被动地任凭闻江潮吻着,朱璧闭紧双眼,也闭紧双嘴,两排雪白的牙齿紧紧闭合如重门深锁,坚决地抗拒着入侵者。他试探了几次后似乎没了耐心,双手一揽将她抱进了主卧室。

整个人被平放在柔软的床铺上后,朱璧本来就僵硬的身体愈发变得紧崩如满弓。闻江潮朝她伏下来,当男人强壮火热的身体完全覆盖上她时,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一边尖叫,她一边拼尽全力想要挣开他。不顾一切地挣扎,手脚并用地踢打,完全就像是疯了一样。应该是被她疯狂的行为惊骇了,他松开她,身子弹起来一连退了好几步。她也迅速从另一方向跳下床,双手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踉跄着往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墙壁退无可退为止。一双满是惊惶恐惧的眼睛,戒备森严地看着他。

隔着一张宽大的床,她与他彼此相持不下的对峙着。

屋子里没有开灯,刚才他抱她进屋时没顾得上。浓墨般的夜色,和半弯明月的朦胧月光,透过落地长窗的纯白窗纱潮水般涌入,流得满屋皆是。昏暗的光线下,他们都看不清楚对方的表情。只有两双明亮的眼睛,清晰分明地浮在迷离光影中,熠熠生辉。

沉默,长久的沉默。朱璧不由自主地感到呼吸困难,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住了,不再流动。她想走出这间屋子,可是闻江潮站在靠近门口的地方,她不敢走过去。

黑暗中,他保持缄默与静定的姿态良久伫立。她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敢妄然行动,也不敢开口说话,唯恐一时不慎会刺激到他。他如果又像刚才那样,她未必可以再一次挣脱他。男人的力量不是柔弱的女人可以一再抗衡的。

也不知站了多久,朱璧后背的体温已经焐热了一直紧密相贴的那方墙壁。突然,她发现对面的闻江潮动了。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她紧张万分地盯着他的身影,很怕他又会朝她走过来。

视线中,闻江潮的身影笔直朝着门口走去,接着他拉开了房门。走廊上的灯是亮着的,他站在没开灯的房门口顿足回首,身后是光明,身前是黑暗,一张苍白的脸,在光与影的掩映下半明半暗,如一轮半蚀的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他什么也没说顺手带上门走了。

当闭合的房门掩去了闻江潮的身影后,朱璧僵硬半天的身体终于开始松驰。整个人软软地偎着墙壁滑下去,她把面孔埋起自己屈起的双膝间,眼泪如雨,淅淅沥沥落个不停。

许燕笙特意找来向千峰的办公室告诉他,自己可以介绍一位可靠的司机给闻江潮时,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介绍的还是算了吧。我怕你这是安插自己的心腹在闻江潮身边,以后好掌握他的一举一动。”

许燕笙脸一红,佯装若无其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说他缺司机,我正好有合适的人选,就推荐一下而已。”

向千峰点到为止,不会穷追猛打:“好吧,那我跟江潮说一声,让他先见见人,满不满意就是他说了算啊。”

“那你快点打电话跟他说。”

闻江潮的手机没人接,向千峰打到他公司去,秘书说闻总今天没来公司,说是有点不太舒服要休息一天,交代没事别打扰他。

听说闻江潮有些不太舒服,许燕笙马上上心了:“什么,他不舒服。我们昨天去机场接他时都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不舒服了。向千峰,你知道他住在哪里,不如我们去看看他。”

“不行,他手机都关了,就是不想被人打扰的意思。贸然找上门去,只会吃闭门羹的。”

“可是他不舒服,万一病得很严重在家里晕过去了都没人知道怎么办?”

许燕笙如此牵强的理由听得向千峰哑然失笑:“许大小姐,你想得会不会太夸张了?还晕过去呢,他昨天还是好端端的人一个,今天不至于就会病得那么严重吧?再说了,就算他果真病得不轻也不会是一个人独自在家,朱璧应该会留在家里照顾他的。对了,我打朱璧的手机试试,可以问问她江潮到底哪里不舒服。”

因为冯胜天送的两盒现金,闻江潮找向千峰代为处理时曾给过他朱璧的联系方式。这会儿向千峰从电话簿中查到朱璧的手机号码,打过去很快就接通了:“我是朱璧,请问哪位?”

“朱璧你好,我是向千峰。听秘书说江潮今天有些不太舒服在家休息,他没什么事吧?”

电话里,朱璧的声音冷漠异常:“我不知道,他的事请你直接问他,别来问我。”

向千峰怔了怔:“他的手机关机了,我打不通才打给你的。你不知道他病了?你不在家吗?”

“我在学校上班,他什么情况我不知道。”

朱璧冷冰冰的声音与态度,令向千峰实在无法不讶异,情不自禁地发问:“你是江潮的女朋友,却好像一点都不关心他,那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呢?”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这和你有关系吗?”

急促的忙音声瞬间取代了朱璧的声音,向千峰无可奈何地按下挂断键,朝许燕笙苦笑了一下。不用他多说什么,许燕笙已经大致明白了,忿然之极:“闻江潮不舒服,她居然一点儿都不关心?这个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做人家女朋友的?”

向千峰一摊双手:“他们之间的事,我们外人不好评价。”

许燕笙突然想起来:“对了,昨晚我在新天地一家酒吧看见她和一个男人单独出入。闻江潮昨天刚从北京返回上海,论理她应该要和他在一起的。可是她居然没有回家陪他,而是和别的男人出双入对泡夜店。她显然根本就不爱闻江潮,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呢?是不是因为他的钱?”

向千峰有些讶异:“你没有看错人吧?你真的看到朱璧和一个男人单独在一起泡吧?”

“我的视力良好,绝对没有看错。”

“可是酒吧光线不好,或许人有相似被你认错了呢?”

“我不是在酒吧里看见他们,我进那间酒吧时,朱璧正好和那个男人一起走出来。然后我还看着她和那个男人一块去了停车场,也不知他打算开车带她去哪儿,没准去开房也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