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晓超,要我死很容易,但是我现在不能死。怀远不会有事的,他过两天就出来了。死是很容易的事情,活着才是艰难,杜晓超,不管怎么样,你们都活下去。”

杜晓超对于段文希的话并不是特别明白,但是确深深被她眼中的坚定与话语的坚定感染了。他内心本来并不相信段文希是那种会背判他们的人,这次寻上门来,也是为了分个清白,现在听了段文希的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选择相信了段文希。但心中还有一些疑问,虽然还用枪抵着,但力道已经小了很多,问:“那你这么着急的嫁给许老爷子是什么意思?”

“杜晓超,我不用什么事情都解释给你听。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爱范怀远更多,如果你真心为你大哥好,你走吧。”

杜晓超本来还欲说什么,但试衣间的敲门声急起来,店员焦急的问道:“段小姐,您是有什么事情吗?”

段文希听了也不再理会杜晓超,只是径直将门打开了,走出去道:“没有事情,衣服太大了,总往下掉,我便脱下了,你们再来小一个码给我吧。”

接着又说了些什么,才拿着店员新拿的衣服走进了试衣间,段文希关上门看了看周围,知道杜晓超已经不再了,她靠着试衣间的门摸着手里的衣服的缎子,冰凉而柔软,段文希心中一酸,缓缓落下泪来。

第33章

婚礼的日子越来越近,礼物和贺卡也就越来越多,许先生兴致好时,也会拿出来翻一翻,或者给段文希看一下,然后讲讲与送礼人的渊源,不过大部分的礼物并不细看,也就是晃一眼就过了,而段文希根本就不在意,更是不怎么理会。

只是没想到原志广也送了贺卡来,而且贺卡还是指名送给她的。那是一张普通的黑白贺卡,上面有一对可爱的天使,露着纯真的幸福,原志广的贺辞很简单的四个字,祝你幸福!然后便是签名,铁划钢钩,几乎刺透了贺卡,摸着反面,也能感觉到他有力的笔触。段文希看着那贺卡,出了一会神,像是在想着什么,最后轻轻的放下了那贺卡,走了出去。

原志广出入这座屋子是很自由的,其实他很不想来到这里,对于父亲他有一种复杂的感情。小时候,他见到许先生的时候很有限,多半是跟着母亲,但是父亲会按时送钱回来。每次父亲回来一次,母亲总是特别高兴,对着镜子细细打扮,还会问他好不好看?然后又为做什么饭菜烦恼,好像父亲回家是母亲生活中最大的事情一般。其实父亲每次回来也就待个一两天,对他和许一一是挺宠爱的,对母亲并没有什么特别热情,但是母亲还是十分满足的样子。

再然后,他慢慢长大一点了,许先生对他严格了很多,那个时候他还很小,并不能理解为什么爸爸妹妹这么宠爱,几乎有求必应,但是对他却这样严格。在许先生的观点里,认为男孩子得穷养,而女孩子得娇养。虽然原志广心中虽然不太服气,但是那个时候他对父亲有一种天然的尊敬,总是认为自己的爸爸是无所不能,所以对于许先生的安排也是接受的。直到他慢慢长大了,开始明白一些道理时,才对这种尊敬发生了怀疑。

他发现自己的爸爸身边总是不断换着女人,他并不知道这表示什么,虽然妈妈对这种情况并没有表示不满,但是有时还是会伤心,而原志广也不明白,爸爸为什么总是要让妈妈这样伤心。让他发生最大的改变的事情是妈妈被害的事情,那一天,妈妈好像已经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居然把他和许一一早早送到了另外的地方。

如果不是为了哄许一一,原志广也许根本不会回去拿那个抱抱熊,而那样也就不会看到妈妈被杀的情形。可是所有的事情都有注定,永远不会改变轨迹。

原志广走到家门口正要叫妈妈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不断的摔打声和怒骂声。

“嫂子,你也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不想为难你,你给句痛快话,许哥到底在什么地方?”

原志广从门缝中看到母亲坐到那里,抽着烟,并不理会问话的人,也不说话,她的表情很平静,只是头发有些乱了,直到抽完了那支烟在烟灰缸里掐灭了,才抬起头来说:“雷三,要人没有,要命一条,你看着办吧。”

那个雷三听了这话,冷冷一笑,面色一寒,突然对着原志广的妈妈就是一个巴掌,还不她回过神来,便一把扯住她的头发道:“臭婊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是站街女出身,不出来做有很久了吧,老子今天摆弄摆弄你。”说完,便一把撕下原志广妈妈的衣服,然后将她强按在地上,他的动作很粗暴,边动作还边出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一旁的人也围着调笑的。那个雷三又招呼了其他跟来的人一起,原志广看着这一幕幕,心里由愤怒变得冰冷,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从妈妈身上爬过,一阵阵下流的笑声与喘息声此起彼伏。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那个雷三终于从妈妈身上站起来,骂道:“难怪许哥在外面女人不断。老子刚试了一下才知道,操过你的男人太多了,现在只有这个空架子,操起来一点味都没有。换了让老子天天上你,老子也不愿意。”

原志广妈妈的表情其实一直都没有太多的变化,对于他们的行为也没有挣扎,甚至没有反抗,只是麻木的,空洞的任由他们笑骂着,直到听了雷三这句话才变了变,慢慢流下泪来。

这些人后来又用了一些方法,但原志广的妈妈就是不肯开口说话,那个雷三用一把短刀捅进了妈妈的腹部。原志广一直记得妈妈最后的表情,因为痛有一些狰狞,目光缓缓的看向门口,他不知道妈妈有没有看到他,但是他觉得妈妈离去时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

再后为,他长大成人,才明白了其中的各种纷争恩怨,但开始对黑暗的东西有一种莫大的憎恨,他恨许先生,恨他是黑社会,恨他是他的父亲,他开始拒绝许先生所有的安排,将自己的姓氏改为母亲的姓氏,原自己的父亲划清所有界限。开始拼命用功,考警校,誓要铲除一切黑暗势力。

再刚开始的时候,多少有人对原志广有着某种怀疑,可是原志广并不理会,只是每次行动都跟玩命一般,受过几次伤以后,渐渐的不再有人对着他说三道四了,大家也就慢慢认可了他的身份。

看着许家现在的大宅,他没想过自己还会以非公的因素来到这里,心里一时有了些莫名的感叹,他并不知道段文希嫁给许先生的详细原因,但是基本能猜出个大概。关于这样的男婚女嫁,并不违法,他并没有立场出面阻止。但至从知道这个消息以后,原志广开始觉得莫名的焦躁,为段文希的愚蠢,为许先生的阴狠,他甚至觉得对范怀远竟然有了某种隐隐的羡慕之意,这一切都让原志广为自己觉得羞耻,可是却无法抑制。

原志广想自己也许是喜欢段文希的吧,第一次见到她时以为她是娱乐场所的小姐而十分痛惜,连话也不愿意与她说,后来知道她不是小姐但却是范怀远的女人时比误以为她是小姐是还要更加愤怒,这种愤怒并不是因为他的职责,而是因为他心中的某种愤怒。如今她却要退给自己的父亲,原志广只觉得十分荒诞,但又觉得如此可悲,正是这种种因素,才使得原志广下了决心踏进这许家大宅。

第34章

段文希对于见到原志广并不意外,她站在那里静静的回应原志广的注视,甚至还对他笑了笑,说:“如果你是来劝我的话,就算了,我要嫁给许先生这是不可能阻挡的事情。”她顿了一下,抬起眼波又看了看原志广,接着说道:“如果你是要祝福我,也没有必要,因为我和许先生各怀不同的目的,这注定不是一场被祝福,也不是一段可能拥有幸福的婚姻,所以,你也不需要祝福我。但是,我感激你,因为我知道你真心关心我。”

段文希的语气无波无澜,平静的诉说,好像是在说着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原志广注视着她,只觉得她又瘦了很多,这样多的变故与这样的重负担,抗在段文希单薄的肩膀上使得她迅速的消瘦,眼睛深凹,可是人却越来越美丽,原志广看得有些心惊,段文希所表现的美丽与光彩太过绚烂,就像天空的云彩,或者烟火最后的燃烧。他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情感,可以让一个女子做出这样大的牺牲。

“段文希,你既然对这件事情明白得如此清楚,那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去做这样荒诞的事情。嫁给许先生,不说年龄上的差距,生活习惯的不同。别人会怎么看你,你想过没有?还有江湖上的事情很复杂,警方一直在查许先生的麻烦,只要抓到把柄,那肯定是死罪。就算暂时警方不出手,有多少人盯着他的位置,里面的明争暗斗有多少?许先生已经不年轻了,有什么事情,不是你可以应付得了的。到时候,人人都可以跟你过不去。这些,你都想过没有。”

“这些事情我不用去想,我跟许先生结婚有我的目的,只要我的心愿能够达成,其他的事情怎样都不要紧。

原志广听得心里一阵恼怒,对段文希如此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觉得十分气愤,也有点怨愤她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居然还能够如此处之若泰。连说话都严厉了许多。

“你的心愿,你的什么心愿?是不是因为那个范怀远?我不知道你执意要嫁给许先生的内情是什么,但我知道肯定与范怀远有关系。实话跟你说,有人递给警方关于范怀远范卖军火的确凿证据,就算他没事,也会被通缉。就算警察抓不到他,他是做过老大的人,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他的命呢。段文希,你不要傻了,范怀远,他已经完了。你这样做,有什么用呢,能改变什么呢?”

可是段文希对于原志广的话并不在意,甚至连眼波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说道:“原警官,我知道你说得是真的,但是我比你了解范怀远,我知道他这次只要出来,他就会活下去。不论是警察要抓他还是别人要杀他,他都会活下去。”

原志广对着段文希突然生出一种气馁,看着段文希,她这样一副单薄的身躯,没有任何权势与力量,所有的全部不过是对爱人满腔的爱。可是,也就是因为这种爱,让她能够如此勇敢,如此置自身于不顾,也因为这种爱,她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段文希,范怀远不是一个好人,他并不值得你这样为他。你值得也应该有更好的生活与人生。”

段文希听了原志广的头略微垂了下眼睫,但也只是一瞬,便很快抬起眼来,看着原志广,说:“是,也许你们都不觉得范怀远是好人,都觉得他有死有余辜。但是,他对我来说,曾经是生活的希望,是最温暖的等待。没有他,我的人生不见得会现在的状况更好。他只是一个浪子,可是这个浪子愿意因为我而回头,虽然很难,但是他愿意努力。他很希望我留在他的身边,但是因为我的心愿,他愿意放手鼓励我去追逐自己的生活,而他宁愿,站在暗处静静看着我。他从来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可是,只要我高兴,他愿意为我做一切事情,满足我一切愿望,是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我生活的勇气,是他在我最失望的时候还能抱有一点点光明的希望。是的,对很多人来说,范怀远不是一个好人,但是,对我来说,他是我的爱人。”

“可能你不太理解我和范怀远之间的爱,其实两个对生活都没有太多期望的人,走到一起并不容易,可是他却对我付出了真心,在我还未对他敞开心怀之前,而且毫无目的,他已经向我打开他的胸怀,如果不是他,我连最后一点生活的希望都不会存在。”

段文希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她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又接着说:“原警官,他这样待我,难道我不应该用我全部的爱来回应他吗?我明明可以救他,那我为什么不救?你们都觉得他不值得我这么去做,可是你错了,我能为他做点什么,我是多么的心甘情愿,我甚至是高兴的。我什么都没有,只有我自己,如果可以救得了他,一副皮囊算什么。也许你不能理解,事实上,我也不需要你们的理解。”

原志广听着段文希的话,心里一时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滋味,他觉得自己几乎开始有一点妒忌范怀远,这个曾经让他如此不耻的人,却拥有这样纯净的爱。原志广看着段文希,想着范怀远,不禁感叹的想,虽然他们相差得如此遥远,可是谁又能说这不是深深的爱。

“可是段文希,你想过没有,范怀远出来后要怎样面对你嫁给许先生的事实。我是一个男人,所以我知道男人的想法,没有一个男人能接受自己的生命是自己的女人用这种方式换回来的,他宁愿就这样死去,也不愿意如此屈辱的活着。我理解你想救范怀远的心情,但是你要想一想,你用的方法是不是范怀远能接受的,你这样到底是救他呢还是要让他万劫不复,让他活着比死了还痛苦呢?”

段文希将头扭向一边,窗外的蓝天正好,零散的飘着一些云朵。段文希想,外面的天空真大啊。静了一会,她才扭回头,平静的说道:“不,我只是让怀远活着,不会给他添加屈辱。而我知道,他一定会活下去。”段文希说完,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原志广。

原志广知道已经没必要再将话题继续下去,心中五味陈杂还有些沮丧,第一次他因为某件事情有了如此大的挫败感,让他觉得居然如此的无能为力。

因为这些挫折的情绪,原志广边与许先生擦肩时也没有在意,还是许先生叫住了他:“志广,见到你老子也不打个招呼,虽然你是兵,我是贼,但我总还是你亲生的爹吧?”

原志广本来想解释点什么,可是听到许先生这么一说,反而冷笑了一下道:“许先生没听过自古忠孝难两全吗?您也说了,我是兵,您是贼,我只能选一个立场了。”

许先生气得一怔,但到底没有理会,只说道:“你回来做什么?”

“我回来看看我的父亲要给我取个什么样的后妈?”

“那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原志广停了一下,突然又看着许先生道:“我没想到我爸爸取得居然是我的梦中情人。”

原志广这话说得许先生一怔,道:“什么?你喜欢这个女人?”

“是,我喜欢她。可是那又怎么样,你会因为我喜欢她就不跟她结婚了吗?”原志广说着紧紧注视着许先生。只见许先生沉默了下来,但也只是一瞬,便开口说道:“不行,这个段文希我是取定了。女人,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许先生顿了一下,又轻声说道:“我只是要取这个女人,如果你想更她怎么样,我是不会管的。”

原志广先是一愣,想了一下才会过许先生的意来,心里一阵气愤,脱口道:“爸爸,难道你想要你的妻子先侍父,再侍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喜欢一个女人就是为了要跟一个女人上床。”

“爸爸,就算你以范怀远要挟段文希又能怎么样?你以为你赢了范怀远,为一一报了仇吗?其实没有,那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罢了。在范怀远面前,我们都是输家,我们是父子,却反目,你有江湖地位,有金钱万贯,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有人为你像段文希为范怀远一样付出这样多的爱吗?也许你曾经有过,但是妈妈已经死了,她活着的时候,你不知道珍惜,她死了,你却想不明白道理。”

过了一会,原志广突然看住许先生道:“爸爸,跟范怀远相比,你有多么的可怜。”

许先生听了原志广的话,只觉得心里又气又怒,道:“我要结婚,自然有我的目的,我谋划了这么久,谁都不能破坏,你也不能,反正你早就不认我这个爸爸了,而我,也就当没你这个儿子好了。”

许先生说完便甩手走了,余下原志广一个人站在那里,他站在那里只觉得一阵心酸,因为段文希他的心中生出一种悲哀还有怜悯,这个女人以后的日子要怎么才继续呢。

而许先生回到屋里,发现段文希正在看那件礼服,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那股怒气还是没有下去,径直走上前去揪住段文希的肩,一巴掌打上去道:“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让志广也为你神魂颠倒?”说完犹未解恨,还欲再打上去,却被段文希躲开道:“许先生,你要打别打脸,否则后天结婚,当着一众宾客,只怕不好上状,折了您的面子。”段文希说得十分平静,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像许先生刚刚打得不是她一样。

许先生怔了一下,又笑道:“你说的是,我刚刚气糊涂了,不该对你动手。”

段文希却只是笑了一下道:“这些都不要紧,但凭许先生的高兴,不过您只要遵守您的承诺就好。”

许先生闻言并不答话,冷冷哼了一声便转身走了。

第35章

十月初六是许先生请人看过的好日子,黄历上说这一天大吉大利,特别利于婚嫁,所以他把和段文希的婚礼定在了这一天。段文希早上起得很早,她今天的心情有些激动,倒并不是因为结婚的缘故,而是因为范怀远就要自由了。尽管她一再的告诉自己要沉着一些,可是看着时钟摇摆,不论她如何冷静,心里依然无法真正平静下来。

她站在大厅里看着许先生走进来,虽然她的人没有动,可是眼神还是透露出了她的急切。而许先生也没有刻意为难,见了她笑了笑,说:“我现在会带你去,让你亲眼看着我把范怀远放了,然后你再与我去办结婚手续,从此以后,你就安安心心的做你的许太太,守好你的本份。”

听了许先生的话,段文希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向外走了出去,今天的阳光很好,段文希突然一下子被阳光照下来,头有微微的眩晕。园子里的花开得正好,家里的工人为晚上的婚宴忙碌着,见了她都低头问好,虽然对于她还没有换衣服打扮有些疑问,但都不敢问什么。

段文希随许先生上了车,一路上都是静静的声音,有风从未关严的窗户里透进来,有些凉,驶了很远,外面才慢慢喧嚣起来,然后,车子在某处角落停了下来。段文希并没有下车,只是将窗户放了下来然后静静的望向窗外,看见范怀远慢慢从里面走了出来。

大约是在暗处待得太久了,范怀远对于突然明亮的光线有些不适应,眯了眯眼睛。他身上的衣服很脏,并且皱成一团,头发也长了很多,发梢处有一点点黄。但是纵然如此,范怀远的身上还是透出一种不羁的潇洒,有一种骨子里的漫不经心。

杜晓超在那里大约是等了很久了,一见他便迎了上去,范怀远看到他,本能的向四周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一般,可能没找到,便低了低头。过了一会,才抬起头向杜晓超问道:“有烟吗?”

杜晓超拿出一盒烟递给他,范怀远拿出一根点燃抽了一口,才说:“老爷子怎么肯放我出来的?”

杜晓超心里一个突,只是笑着,说:“老爷子有老爷子的想法,我把中兴的地盘和场子全划给了他,请他放我们一条活路。”

但是范怀远并不相信杜晓超的话,说:“你这是哄谁呢,中兴倒了,地盘和场子本来就是他的,会因为这个放我一马?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说完眼神炯炯的望着杜晓超。

杜晓超被范怀远看得有些心慌,只是说道:“大哥,既然出来了,你先别想这么多,咱们先回去,再想想以后怎么办。”

范怀远听他这么一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随着杜晓超向前走,走了几步,突然轻声问了句:“你大嫂呢?”他说得很轻,杜晓超一下子没听清楚,脱口问道:“什么?”

范怀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快步走着,杜晓超这一下才反应过来,嗫嚅了两下,道:“大嫂啊,你不是让我把她送走了吗?”

“她走了?”范怀远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可是杜晓超却暗自犯着难,跟了范怀远这么些年,早就知道了他喜形不露于颜色,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得好。

“嗯,起先不肯走,后来我好说歹说,才走的。”

范怀远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又拿了支烟点燃了。

段文希看着范怀远背影越来越远,心中疼痛突然一片泛滥,好似有人掐住她的心口,让她喘不上气来,眼睁睁的却又无能为力。虽然酸涩,却流不出泪来,只是双眼一片空洞。

许先生看了外面一眼,对前面的司机说道:“走吧。”

范怀远听到后面的汽车声,突然心里一惊,只看着那辆汽车,觉得心里突突的,总觉得段文希好像就在身旁,却又看不到她的身影,强抑着心中的思念将眼光移开。

汽车经过他们的时候,车速稍微慢了一下,段文希将车窗慢慢关上,任由车子越驶越远,却没有再回头。

许先生好似对这种情况十分满意,微笑着问:“心里很难过吧?不知道范怀远知道了咱们结婚的消息会怎么样呢,我期待的很呢。你说,他会不会来上门寻你?要是真的来找你,你又要怎么办呢。我越想越有趣。”说着便哈哈笑起来,好似心情十分愉快的样子。

段文希还是与先前一样的神色,没有激动也没有流泪,任由许先生笑着。突然轻轻勾出一个笑容,轻轻哼起歌来。

许先生心里虽十分纳闷,但并没有阻止,细听了,才听到段文希唱得什么。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尽情地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桠

谁能够代替你呐

趁年轻尽情的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段文希哼得很轻,不仔细听听不得完全,许先生听清了这歌词,心里突然一阵翻涌,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觉得莫名的烦躁,扯了扯衬衫的领口,看见离办结婚手续的地方慢慢近了,心里才慢慢的静了下来。他凑过去吻了吻段文希的脸,段文希这一次并没有抗拒也没有躲避。许先生用手抚过刚刚他吻过的地方,道:“下车吧,许太太,快点去换衣服,然后我们去签字,应该已经来了很多客人了。”

来观礼的人很多,三六九等,形形色色,段文希基本都不认得,所以她也并不应付,只是冷冷得看着一干人对许先生说着恭喜。在这一众人中,段文希看到了原志广,他看着她,对她亲切的笑,那是真诚的善意的微笑,这么多的人中,只怕也只有他是真的希望她好的。段文希亦隔着人群笑着与他注视。

令段文希最意外的是居然看见章兰芝,她的衣着很朴素但是很端庄大方,没有浓状艳抹,只是安静的隐藏在人群中,段文希心里一酸,这个姨妈和她一起互相怨恨了这么多年,现在她也许只是仅仅来看她出嫁的吧,没有怨怪,也没有目的,只是一个长辈来参加晚辈的婚礼。不论如何,她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第36章

许先生牵着段文希的手与一众宾客打着招呼,那些人虽与她客气的应酬着,但是看向她的眼神多少都隐藏着鄙视或者打探。好在段文希并不在意,见谁也不过就是点点头算是回应了,大概走了一圈,许先生才让人带着段文希进去化状换衣服。

化状师抬着段文希的脸细细看着,道:“许太太,你皮肤很好,所以不用扑太多的粉,不会花状的,你别担心。”

段文希却没有理会,只是说:“我还不是许太太,请你叫我段小姐。”

化状师听得一怔,不过很快会过意来,笑道:“对对对,段小姐说得是。”说完也不再多言语,开始给段文希细细的描画起来。好一会,才算弄妥,化状师微笑的打量着,对于自己的作品似乎十分满意,禁不住说:“段小姐,你长得真好看,只要随意着点色,就已经很好了。难怪许先生这么疼你,看这场面,事事都是最好的。”

段文希像没有听见化状师的话一般,只是端详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真的是很美丽的容颜。灿若星辰的眼眸,浓密而长的睫毛,如凝脂一样的皮肤,此时着了色彩,更加的鲜活动人,这样青春的年华,本身就是一种美丽吧。她伸出手在镜子上面抹了抹,就像是抚上自己的脸上一般。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是章兰芝。

“文希,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段文希看着她,半晌,才点了点头,对旁边的人说:“你们在外面等我吧,我跟我姨妈说几句话。”

旁边的人似乎有些为难,但还是同意了,只是恭敬的说道:“好的,段小姐,不过时间马上要到了,先生还在外面等,麻烦您注意下时间。”见段文希同意了,才轻轻带上门离开。

章兰芝走进段文希细细的看着她,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她似的。看了好一会,才说:“文希,你长得越来越像你爸爸了。”她说着顿了一下,似乎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接着道:“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间就看到你要出嫁了,想想,就跟做梦一样的。把你领回来的时候,你才几岁吧,那个时候那么小,还不肯说话。”

“文希,这些年你从心里是怨我的吧。我也知道,我对你不好,动不动就把气撒在你的身上,我又不检点,但凡有一点办法,你都不会跟着我过的。”

段文希还是没有说话,但是心里却浮现出一幕幕的往事,那些情景都是不愉快的,窘迫的,艰难的,也是她最不愿意想起的。

“文希,你的母亲从小样样都比我好,读书好,长得好,不论我怎么努力都及不上她。于是索性懒得再比她比,她做她的乖乖女,我过我的逍遥日。直到我们一起认识了段飞,他是你外公一个朋友的儿子。段飞生得好,一双眼睛又亮又有神,喜欢笑。对谁都客气,但女人尤其有耐心,他喜欢与我聊天,对我也很好,我一直傻呵呵的以为他喜欢我,心里欢喜得不得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喜欢你妈妈,他找我聊天也只是为了多了解你妈妈的一些喜好。后来我知道后,心里又气又恼,十分不肯不甘心,便又求你妈妈也就是我姐姐,请她把段飞让给我。可是你妈妈这次却一反常态,拒绝了我。我心里十分气恼但是却没有办法。后来,你妈妈和段飞结了婚,生了你,日子过得很好。而我呢,却一直在男人之间徘徊,其实我也一直忘不掉段飞,看着你妈妈的幸福的生活,我心里的怨恨越来越浓烈。于是,我故意假装与你爸爸很暧昧,让你妈妈误会,慢慢地等着机会。有一次,我去你家,你爸爸正好不舒服,而你妈妈又不再。我假装照顾你爸爸和他同处一个卧室,你爸爸是一个很坦荡的人,并没有想太多。等你妈妈回来的时候,我作出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你妈妈当时很气愤,便跑了出去,你爸爸也就跟着追了出去。没想到,后来遇上了车祸,两个人都没有救过来,留下你。”

“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后悔与惶恐之中,没办法好好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你爸爸妈妈。我也没有办法忘记,因为每天都要面对你,你越长越像你的爸爸妈妈,时时提醒我做过的蠢事。于是,我更加的放纵自己,折磨你也折磨我自己。”

章兰芝说着顿住了,从手袋里拿出一条贴有照片的链子递给段文希,段文希接过后缓缓注视着,照片应该有了年头,边角有一点泛黄。那上面应该是自己的父母亲,她长得其实更像父亲一些,薄削的脸,她看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对章兰芝说:“姨妈,这么多年了,你不喜欢,我怨着你,我以为你一直觉得是我拖累你,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恩怨。现在知道了,我反而不怨你了,因为,你已经惩罚你自己了。这些年,你与酒为伴,从这个男人到那个男人,也不是幸福的吧。再说,不管怎么样,你还是把我养大了,让我读了书,就这一点,我也终身感激你。”

章兰芝听段文希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想着自己曾经用她来换钱,似乎有些歉意要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唇,但到底并没有说出来,只是道:“文希,许先生真的对你好吗?”

段文希怔了怔,隔了一会,才道:“姨妈,有的时候,我们结婚,并不是因为爱情,也许是因为金钱,又或者交易。像我这样的女人,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人,而有人还愿意与我结婚,让我换取一些什么,已经是很不错的交易了,对我好不好,这个有什么要紧的。”

章兰芝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轻声道:“文希,都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当初把你送给许先生,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可是段文希却止住章兰芝,笑着说:“不,姨妈,我很感谢你当初做了这个决定,否则,我永远也没有机会认识怀远,那样,我永远都不会晓得世间真的有真情这件事情,虽然我很多的日子都是苦的,但必竟我尝过真正幸福的滋味,所以没什么可遗憾的。”

章兰芝怔了一下,突然一下子会过意来道:“你嫁给许先生是因为范怀远。”

段文希不说话,只是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道:“姨妈,以后我可能不能再帮你什么了,如今,你把心里的包袱也说出来了。以后要怎么过,就靠你自己了。”

章兰芝的面上浮现出一股的凄凉的神色,看着段文希喃喃道:“女人啊,为什么总这么傻?”

外面又响起了催促的敲门声,章兰芝便只好走了出去。

段文希并没有换礼服,只是站在那礼服面前看了一会,伸手摸了摸,这样好看的礼服却到底不是自己真正想穿的那一件。她慢慢转过身去坐下来,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来,这是一张用手机拍得照片,是范怀远自己拍的他和段文希在一起的情景,照片里的文希在整范怀远的衣服,而范怀远站在段文希略前一点位置,照片没有什么结构,两个甚至都隔得很远,可是从照片可以看得出范怀远其实只是想拍一张他和段文希的照片,并不是为了显示什么。他也没打算要给段文希看过,不过是段文希偶尔发现的,然后便瞒着范怀远悄悄的洗成了照片留了下来。而段文希虽然没有看向范怀远,甚至都没有发现范怀远的拍摄,可是她整理范怀远衣服时专注的神情已经足以说明他们早就将各自溶入了彼此。

段文希静静的看着这张照片,良久,她将照片慢慢贴上了心口,流出泪来,喃喃了叫了一声,怀远。

当刀锋划过手腕时,段文希并没有觉得疼痛,只是感觉到一片冰凉。鲜红的血很快沿着某个方向漫延开去,染红雪白礼服的裙脚,外面的喧闹的声间也好像慢慢远去了。

段文希的呼吸由急促变得慢起来,在越来越平静的思绪中,她突然想到了和范怀远初识的情景,想到了范怀远牵她的手,想到了范怀远对她说:“那以后,把所有想买的东西都买回来。”想到了范怀远说:“文希,去,去过你想过的生活。”想到了范怀远斜飞入鬓的狭长双眼,想起了他时不时的漫不经心。往事一幕幕的从眼前闪过,有一瞬,段文希几乎看到了范怀远站在她面前,轻轻唤着她。还是略带着一点笑,还是这么的好看。

渐渐的,段文希的眼睛模糊起来,周围的东西有些恍惚看不清楚。她多么渴望可以活下去,多么渴望和范怀远一起天长地久。可是却不得不结束生命维护范怀远和她自己的尊严。如果她活着,就是范怀远最大的束缚与包袱,还有屈辱。所以段文希不能让范怀远陷入这样的境地,也不允许自己如此屈辱的活下去。

她突然又想起了那首歌,其实她一直都想用小提琴拉给范怀远听,可是却一次也没有过,她想这一次是最后一次哼这首歌了吧。

想把我唱给你听

趁现在年少如花

花儿尽情地开吧

装点你的岁月我的枝桠

谁能够代替你呐

趁年轻尽情的爱吧

最最亲爱的人啊

路途遥远我们在一起吧

第37章

范怀远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车后座看着马路两边匆匆逝去人与物,杜晓超从镜子里面暗暗打量着他的神色。可是范怀远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悲喜,只是安静的凝视于窗外,薄唇抿成一线,不知道他到底在想着什么。直到车到了地方,范怀远才怔了一下,打开了车门走了下来。

杜晓超心里还是担心怕范怀远知道段文希嫁给许先生结婚的事情,心慌意乱的想快点停好车,可是越急越乱,反而将车没有倒好,他嘴里轻声骂着。范怀远也没有等他,一个人径直像家走去,他走了几步突然停住,慢慢褪了回来,看着垃极桶上面有人没有完全扔进去的报纸,伸出手去,将报纸拿了起来。

报纸上有一个大篇幅的简短婚讯启事,配着照片。许先生的手搭在段文希的肩膀上,微笑着。段文希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的看着镜头,既无欢喜也无悲伤。范怀远并没有看清楚上面道底写了什么,只看到许先生迎取段文希的字样,那些小小的铅字像飘浮起来一般,随着那照片不断的在范怀远的眼前晃动起来。像一颗颗出膛子弹齐齐击准了范怀远的心脏,一时之间,他只觉得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然后慢慢变得冰冷与麻木。

那一刹那,范怀远几乎无法思维,只是想着,段文希嫁人了,他的段文希要嫁人了。杜晓超跟上来见范怀远站在那里,便说道:“大哥,怎么了,上去吧。”

突然范怀远转过身来满眼血红的看住杜晓超道:“说,文希怎么会要和老爷子结婚?”杜晓超心里突得一下,只觉得脑子里面轰得一声炸开了,还只是笑着喃喃道:“大哥,你说什么呢?”转头却看到范怀远手里的报纸,顿时有些乱了手脚。忙道:“这事得慢慢说,哥,咱先上去行吗?”说着便伸手去拉范怀远,随知范怀远去一脚便身杜晓超踹了过来,大吼道:“说啊,文希为什么要退给老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