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惋月没说话,穆文儒站起身拱手施礼,“见过彤妃娘娘。”

一听这声音云初愣了,她怎么忘了这是皇宫,这是彤妃的玉宇宫,这不再是王府。就若相爷再不高兴,他也不敢把小姐怎么样了。一想到这里,云初松了口气,也不再替小姐那样担忧了。

“穆相免礼。”很久没领教这冷漠到骨子里的声音了,穆惋月竟有些怀念,呵呵。

“谢娘娘。”

斜过身来,看着门口的云初说:“云初,你出去吧,我与相爷说会儿话,不要让人过来打扰。”

云初已笃定相爷不敢再将小姐如何了,放心的离开。

君臣之礼已毕,穆惋月改向父亲请安,“女儿给父亲请安。”

穆文儒漠然的言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父亲么?”

穆惋月应声抬眸,也就一瞬间的空隙,‘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扇在穆惋月的脸上。穆惋月受不住力侧扑在地,在回望着父亲时还是有瞬间的错愕。“你怎么敢打我?”

穆文儒似嘲笑女儿的怔愣的表情,“为何打不得?难道你忘了方才在向什么人请安么?”

她会向他请安只是想走走过场,怎么也料想不到会被穆文儒拿来借题发挥,难怪他与贞太妃、沉王等人沆瀣一气。穆惋月捂着被打的脸颊,能感受到几个指印落处如火烤一般烫热。冷盯着他站起身,自重生后,她便不会再怕他,“相爷也别忘了现在自己置身何处?本宫是这玉宇宫的彤妃,皇上对本宫宠爱有加,若是本宫到皇上面前去进言,你可知道后果。”

穆惋月所说的宠爱有加他见识过了,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新皇帝故意做给人看的。“你少拿皇上来来压我,穆惋彤,在我眼里你口中的皇帝除了名顺言正之外,什么都没有。他利用你姐姐混淆我的视听的确算有点儿本事,可姜还是老的辣,笑到最后的人是谁现在还未偿可知呢。”

听着这语气里的嚣张和不屑,父亲对皇甫宇的不敬激起了她潜意识里的维护和不悦,“就算他什么都没有,他的身份地位还在那里。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相爷还敢公开抗旨不敬么?”

“不敬如何?抗旨如何?你以为这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承认他是皇帝?”穆文儒看着穆惋月,徒然冷森森的笑道:“原来如此,你步了你姐姐的后尘,爱上了那个薄情无义的男人。看来贞太妃的良苦用心注定要打水漂一去不返,而你呢,过河拆桥。”

穆惋月一惊,想不到父亲竟然连她如何来到皇甫宇身边的内情都知道,看来他和贞太妃之间还真是主仆情深,什么阴谋诡计都变得透明。“你有资格说别人薄情无义么?如果皇上是薄情无义,那么你于母亲呢?是不是应该说你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放肆。”穆文儒双眼赫然瞪得圆大,似恨不能将彤妃撕裂一般。

“你都做得出来,还怕别人说么?”从懂事开始,他就没给过她那怕一丝一毫的父爱亲情。在她的记忆里,父亲是脸永远都是冰封的,永远都是冬季。

穆文儒气得说不出话来,浑身的戾气四溢。

穆惋月感受到了危险,可是都是体味过死亡的人了,她不会再惧怕什知。“相爷若是前来玉宇宫只是为了扇本宫这巴掌,目的既已达到,就请赶紧离开。本宫会念在父女一场的情分上,饶过你的不敬不罪。”

“这么说来我还得谢谢你。”穆文穆冷笑。

第059章 夜长天色总难明

揽着女子的手臂添了力道,男子心疼这样的女子,可是他莫可奈何,“你真傻,咱们今朝的离别,正是为了来日的重逢,月儿,好好的等着我。”

女子点点头,离开那温暖的胸膛,来到石台边坐下。石台上有一筝静静的平躺,女子双手搁在筝弦上,含泪笑望着男子,“有它陪我,等你的日子定会不那么难熬。”说完,手拨弦晃,细腻悦耳的乐曲如闲花照水般自然从女子的手下流出。

她错了,就若有男子相赠的筝相伴,她依旧在每个思念的夜晚倍受煎熬。

筝弦倏然一断,穆惋月乍醒过来。窗外天气已暗,寝殿里烛影摇摇。

头痛得如针在扎,冷汗在她的眉宇间相凝成滴。憋住许久的眼泪滑过眸角,穆惋月悲怆的开口,念起了那首曾在离别之后倾尽相思而作的诗:‘堆来枕上愁何状,江海翻波浪;夜长天色总难明,寂寞披衣起坐数寒星;晓来百念都灰尽,剩有离人影;一钩残月向西流,对此不抛眼泪也无由。’

她不知道这个梦预示着什么,但这梦境带给她的悲伤无法用言语以表。越想越难过,越想心越纠结,脑海里温柔多情的皇甫宇与冷漠无情的皇甫宇不断的交织着,那夜她为皇甫宇弹的曲子仿佛刺耳的徘徊在耳边。

她捂着胸口急喘,咳嗽声不断的回荡在寝殿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咽喉处,想制止住穆惋月的呼吸,穆惋月拼了命的想将它咳嗽出来。等她爬在床沿上咳嗽得满脸异红时,殿门被人轰的一声推开。

云初和蕊儿齐齐奔向踏前,这样狼狈的穆惋月不禁吓得两个奴婢慌了神,蕊儿只顾哭喊,“娘娘,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云初紧张过后反应过来,“蕊儿,你快去把御医叫来,快去,快去。”

“喔喔,奴婢马上就去。”

蕊儿起身迅速朝殿外跑去,由于跑得太急,在门口意外撞倒了想来寝殿一探究竟的孟伊伊。蕊儿愣了一下,连一句抱歉的话都来不急说赶紧又跑了。

孟伊伊斜倒地上,她的膝盖因为方才的冲撞磕到了台阶上,以致于才癒合不久的伤口再度裂开,直痛得她的颜容挤在了一起。可她还是忍着巨痛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寝殿里走去。

云初已经急得哭了,一边祈求蕊儿快点儿将御医叫来,一边拍着穆惋月的后背。而穆惋月也终于将卡在咽喉处的东西咳了出来,一口痰咳出,随之而来的就是殷红的血染湿了冰冷的地面。

“小姐。”云初惊呼。“小姐,你别吓奴婢呀!”且说且将穆惋月好好的扶到榻上平躺。

穆惋月也闻到一股浓冽到使人恶心的血腥味,这味道令她浑身颤粟,一股寒冷的阴气突然笼罩着她。这样的场景她太熟悉了,难道她又要死了吗?不,她还没看到皇甫宇得到抛弃她的报应,她还没看到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付出代价,她不能死,不能死。

(PS:亲们,这首诗柳儿是借用毛爷爷的,觉得应景儿就向他老人家借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生气才好。)

第087章 活得艰难的理由

有一会儿没说话,南宫非脑子里一直想着发生在宫里的事情,“我一直弄不懂如果她有心要取你性命,何必有这么麻烦的方式?在你们同榻共枕时她不是有很多机会下手的吗?”

他给穆惋彤机会靠近自己,就是想知道她进宫接近自己到底有什么目的?他也承认感受到了穆惋彤的杀气,可是好几次穆惋彤明明可以得手,但最后她都放弃了。“也许是她是觉得一举要了朕的性命会连累穆家族人的性命,用这种慢性毒药的方式杀死朕她也撇清关系。”

“不过话说过回来,这千日催心散可是江湖上难得的慢性杀人良药,真是难为穆惋彤肯花重金买下它,可见她有多么的恨你。”

南宫非无心的说着,可这话却让皇甫宇在意了。他查过了,穆家母女和穆相的关系都不怎么好,穆惋彤哪儿来的重金去买千日催心散?莫不是?心里有个臆测,突然间让皇甫宇明白了所有的事。“恨我的可不止她穆惋彤一个人。”那夜在绮英宫,他就觉得事情不对,但他想到的也只是穆惋彤的个人所为。因为她是穆惋月的妹妹,所以他忽略了一个‘恨’字的力量。

南宫非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里的偏意,因为他想到被关进天牢的穆惋彤,“这是不是表示如果你的彤妃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会管了?”

才盯着账册的眼睛复又抬起,他了解南宫非,他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开玩笑的,“怎么了?是不是宫里有什么消息传出来了?”

“彤妃在宫里装病的事情被皇后知道了,皇后以藐视宫规的罪名将她关进了天牢,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南宫非一直注视着皇甫宇的表情,“你是不管了让她但凭皇后处置,还是要命人送个什么口谕回去?”

御书房干政,他借着穆惋彤顺水推出穆文儒那条舟。穆文儒应是知道这批赈灾银被劫后的主谋的,为了不让事情继续扩大波及自己,他定会做出行动出来为自己释疑。现在他是按着自己当初预想那样做的,但穆惋彤那里的确有些难办了。

而且难办的还不止一点点,因为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揪紧了,似要窒息一般厉害,就穆惋月死的那个夜晚。“皇后做事应该有分寸,不会轻易处置彤妃的。”

“可你也别小看一个女人的妒忌心,御书房干政的事你从来没跟皇后提过,她若是偏听偏信,那穆惋彤还不凶多吉少?”

这回皇甫宇不语了。南宫非说得一点儿都不错,也就是说穆惋彤要死在天牢了,不论是因为什么,她们姐妹俩都是因他而死。“南宫,在月儿这件事情上你有没有觉得我大错特错过?”

皇甫宇只有在心情难受时才会叫他南宫。一说到穆惋月南宫非也不由得跟着惆怅起来,“我是有替月牙儿感到不值,可你也是莫可奈何不是。只能怪老天爷选中了她作为被你伤害的女子,下辈子真希望她福厚绵长,别再遇到你了,还有别再遇到类似你这种人。”

“如果我救了她妹妹,以后她在宫里会更活不下去了。”

一听这话南宫非无言以对了,他非常明白皇甫宇的意思。穆惋彤本已失宠,皇帝也放纵她装病逃过皇后的责罚,这一回谕回去救她出天牢,岂不是向后宫所有人宣示彤妃在皇帝心里的与众不同?“若是你想救她也不是不可以,穆相这次立了大功,你可以不给他赏赐,就说拿这功劳换取彤妃的平安不就行了?”

皇甫宇想了一下,随即说:“那你下去让人带个口谕回去吧。”

彤妃毒害皇帝的确是死罪,可皇甫宇的容忍也让他觉得奇怪,他可是向来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可见他对月牙儿的愧疚成为维护彤妃性命的理由和条件。“好,只要口谕一到就不会有事了,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轻轻点了点头,皇甫宇继续低下头翻看手里的账册,而南宫非则起身离开。

又一个早上,有人送来早饭,因着穆惋月是待罪之身,连牢饭也同等于乞丐。

她没吃,一直盯着那碗饭发愣,本来就是冷饭,时间一久则更冷了。

她将自己曲成一团宿在墙角,冷冰冰的牢壁咯硬着她的后背,好疼啊,可这是她现在惟一寻求安全的方式。其实论是洞房还是牢房,结局一样自然就没什么区别。

时值晌午,穆惋月自觉最后一刻终于到来,沉重的脚步声加上腰间佩刀的叮哐声,无不彰显着死亡的来临。穆惋月愤恨的合上眼,早知重生后有此结局,还不如当初一下将皇甫宇毙命。现在她又要死了,那个男人依旧离她好远好远。

泪水滑过颜色,刺激得干裂的唇叶生疼。微微皱了皱眉,倏地听到云初的声音,“二小姐,二小姐。”

赫然睁开眼,穆惋月凄然的望着天牢门口,真的是云初提着个食盒站在牢房门前,哭着喊着她,“云初,你怎么来了?”

云初没有立即与她说话,而是偏过头去对那个带刀牢卫说:“求求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吧。”

那带刀牢卫不屑的看了她一眼,“能让你进来已经是福气了,还想让我把门打开,怎么可能,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赶紧啊,我只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

一柱香,这个时候觉得竟是那样的短。

带刀侍卫走了。穆惋月摇晃着身子来到云初面前,云初哭了,直惹得她也想要落泪。

“小姐,才两日不见,你怎么就憔悴成这副样子,要是让夫人和大小姐看到还不得心疼死。”云初抽泣着说,边说边将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的点心飘出与这冰冷牢室不符的清甜。“一定是没好好吃东西吧,还好奴婢带了小姐最喜欢吃的糕点过来,小姐,快吃。”

第099章 让她心寒的父亲

贞太妃前阵子声,徒觉穆惋彤的性子比从前在千寿宫时锐利了。还是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不为她所知的事情让她改变至此?危险的阖起眼冷盯着穆惋彤,却未见她呈露半点怯惧,不止性子变了,连胆识也大了。“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再替本宫办事了?皇上的温柔和权势已经抵过你和穆惋月的姐妹之情!”

她在不屑自己的举止,可是她不在乎,“娘娘何必将话挑拨得如此难听呢?太妃娘娘虽说与我姐姐相识不深,但你们好歹也有婆媳之份,可是您和沉王殿下做的哪件事情是为我姐姐着想的?如果当初不是他遇到我姐姐时告诉她皇上西秦另娶的事情,姐姐又何须那般悲恸动容?如果不是你们逼着我姐姐嫁给沉王,姐姐又何须在洞房花烛之夜含恨离世?惋彤自是恼恨皇上对我姐姐薄情冷性,可是你们呢?你们也是害得她命丧黄泉的凶手之一。太妃娘娘,您说惋彤到底该恨谁又该帮谁呢?”

贞太妃愣在当场,她讶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柳眉如月,云眸似水,一袭身姿清冷幽远,美得不似凡人,就若真正的穆惋月站在面前与她对恃。突然后背掠过一层阴寒,她感受到空气弥浮着这女子所散发出来的点点危险,心也不由自主的开始了警惕,“也就是说你现在两不相帮,只一心享受荣华富贵了?”

身置后宫,难免与权势富贵沾染,除了这些也的确找不出别的话来当理由或是借口。“这是臣妾自己的事情,不敢劳烦太妃娘娘操心。”

穆惋月且说且将那千日催心散拿了出来,走到贞太妃面前递上去,“娘娘,这半瓶未用完的千日催心散臣妾还给您,臣妾用不着它了,娘娘若还想在皇上动同样的心思,还请另择他人吧。臣妾看缡妃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如果您告诉她这是补药,相信她一定会很乐意掺进点心或是其他吃食里让皇上品尝。”

缡妃虽有几分聪慧,现下看来却不及穆惋彤分毫,让她去做此事,还不是等着让皇帝灭了她一族?贞太妃吃怒的伸手一挥,硬是将穆惋月手里的千日催心散打翻在地,黄色的粉沫,就那样洒在地面上,更在空气中浮沉飘散。“你以为你被尊为了贵妃日子就会好过?本宫告诉你,你是在做梦,皇后是不会放过你的,贤贵妃不会放过你,整个后宫都不会放过你,你现在是整个后宫的地敌人,你的一举一动都是他们的眼中钉,他们等着你错一招就会集体起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就算真如娘娘所言那样,臣妾也不再需要太妃娘娘您的庇护了,皇帝会护着臣妾,至少在皇帝未死前,臣妾决不会死在他前面。”

听着这铿锵有力的声音,一字一句毋庸质疑,这等不经意间显现的威仪只怕就若是当今皇后伯雅也不可相比。“不知贵妃娘娘你哪儿来的信心?别忘了,皇帝现在最多能自保,还能如何护着你?”

这的确是个难题,她知道皇甫宇在黑渊林并未将事情完全讲明,他所说的有关西秦和昭月之事不过是他恼烦的其中一件罢了,这昭月的皇宫何必不是火热水深?她既是答应了他陪着他走到一切结束,那她就一定会说到做到,谁也不能阻止。

“太妃娘娘说得不错,臣妾的确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让自己完好的活下去,可是臣妾不会认输的,就算是您太妃娘娘,臣妾也绝不会妥协。”

穆惋月这话让贞太妃眸色一凛,“你将本宫曾经告诉你的事情告诉给皇帝知道了?”

穆惋月摇摇头,“臣妾不会这么做,毕竟皇帝还是直接害死我姐姐穆惋月的凶手。”

这就让贞太妃糊涂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不帮助本宫也不帮助皇帝,还要让自己在这后宫艰难的活下去,穆惋彤,你怎么可以这么让人难能看透?”

很简单,因为她不是她穆惋彤。穆惋月掀起唇角,嫣然一笑,“太妃娘娘严重了,惋彤只是想通了很多事情罢了。”

贞太妃沉默了一会儿说:“今日若是你父亲来劝你,你也会用同样的方式跟他说话么?”

“父亲?”这两个字只会让穆惋月更加心寒,“父亲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她的得意门生,何来我们母子三人!”

“你这样说也会让本宫容不下你的。”

“娘娘何出此言?”穆惋月装作无知一笑,“臣妾只是除了护着自己的性命外什么都不做而已,难道这也会碍着太妃娘娘的事?”

这一语堵得贞太妃语滞,她起身决裂似的拂袖而去,穆惋月冷嘲与她有何交情?

云初紧张的迈步而来,“小姐,奴婢看到太妃娘娘很生气的走了,她没有把小姐你怎么样吧?”

“没什么。”话说得太累,站得在久,穆惋月有些累了,她坐到椅子上,自倒了杯茶水,“你别太担心,没事的。”

见到小姐完好,不似从前相爷到玉宇宫来了又走,狠狠的甩了小姐一巴掌。又见地面上一滩黄色的粉沫,“小姐,这是什么呀?”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你把她扫起来随意在庭院中找个地方埋了。”也许是她太过敏感或者贞太妃太精,始终没说出也没问出这药对皇甫宇还有何危害?

“哦。”云初也没多问,听候吩咐办事去了。

事情仿佛到一个段落,似乎又还没有结止。尽管穆惋月被封为了贵妃,看似圣意正深,可谁也没见到他时常到玉宇宫常住常坐,甚至还少过穆惋月还是彤妃时。大家都觉着糊涂,更不吃不透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

日子就这么行云流水自然般过着,秋来冬近,寒意也一天一天加重了。

重阳节那日下起了大雨,水碧是去内务府领玉宇宫日用东西的,岂知回来时搁到外间的伞不知让谁取走了,害得她被淋了小段雨回来,头上身上都湿得差不多了。忍不住回到玉宇宫向云初抱怨了那么几句,云初正巧要去给穆惋月沏茶,就当个消遣说得穆惋月听了。

第077章 贴上去让人蹂躏

他没有丝毫想要离开的意思,穆惋月松下捂着脸颊的手,如果可以照镜子,她定能清晰的看见那五个指印何等的清晰。“我还记得你我有父女之情相爷不应该感谢么?你曾在母亲和我…我姐姐惋月的灵位前说过,我的身体里流着你一半的血,你不是在间接说明我们就只有这半身血的关系么?在你眼里我不是你的女儿,我还当你是父亲难道你不该庆幸么?”

“你既然还当我是父亲,为何先前还要在御书房出声为难于我?你不知道你是在将你口中的父亲置于死地么?”

她就知道他到玉宇宫的目的是在这儿。“父亲,在朝堂上站班你可是站在列首的。如果你连这点小事都不能替皇上分忧,那你还谈什么本事位列在前?”

穆惋月微微的笑起来,然那弧度溢呈的清冷之色直看得徼文儒陌生极了。不,应该说这个女儿自从上吊自尽未遂后,脾性就大不如前,仿佛与穆惋月一个脾性,可她又比穆惋月更加陌生。“你在多管闲事知道么?今日你在御书房干政之事早晚会传遍整个皇宫,后宫里的规矩可不在你手里掌控着,你真以为皇帝宠你?我告诉你,今日他当着大臣的面那样对你,不过是做给我和薛尚书看的,他是在试探我和薛尚书的反应。你只是个小小的嫔妃,薛尚书的女儿可是贵妃,你以为你能斗得过人家吗?”

父亲是老奸巨滑,他既然这么说,那皇甫宇今日的温柔铁定是在做戏无疑了。她又被他利用了,穆惋月悲哀的捂着胸口,跄踉的退步到椅子上从下,委屈的眼泪就那样毫无预兆的滚落。他说得对,后宫里的规矩是握在皇后手里的,就算皇甫宇宠她,也要尊重皇后在后宫的地位。

穆惋月预感到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而她所能求助所能安慰她的人只有自己而已。“在相府里我连一个小小的花总管都斗不过,怎么能和尊贵的皇后和贵妃斗呢?皇后身后有西秦国,贵妃身后有薛尚书,我呢?身后有的只是空气而已。”

“哼。”穆文儒明白穆惋月话里的毒备和怨恨,可他依然不屑,“你还不值得我替你求情,如果你去求求太妃,或者她会赏个面子给你让你不至于吃太多的苦头。”

今日他除了来警告外,还是等着看她笑话的。穆惋月看着穆文儒的视线更加冷凉了,她庆幸自己是穆惋月而非妹妹惋彤,不然她不敢想象她能在这阴谋的重围中活多久。“你说完了吗?如果相爷说完了就请赶紧离开。”她不能赶他走,如果让人知道她赶走自己的父亲,只怕这宫里又会有场谣言四起。

穆文儒也觉得自己呆得太久,明里暗里的意思他也表达清楚了,相信他的女儿这点儿领悟能力还是有的。“好好替太妃办事,少多管闲事。既然你还叫我一直父亲,我就再提醒提醒你,如果你爱上皇帝,你将会第二个穆惋月,我可不希望穆家的两个女儿都犯贱贴上去让人蹂躏。”

父亲走了,穆惋月阖上眼,让悲情的眼泪再次如雨滑落。脸上的烫热感正在消失中,她压抑着欲死的心痛倏地冲进寝殿趴在床榻上痛哭起来。想要大声的呐喊,把心中所有的恩怨情仇都吼出来。可是她不能吼啊,这一份痛苦挤得她似要再死一次。徒然侧身趴到榻沿上,穆惋月呕得昏天黑地。

云初见相爷来了,心里又想着他不敢在玉宇宫对小姐不敬,吩咐水碧守着之后自己则去小厨房做了药膳。小姐的身子不好,这药膳的味道也很香,拿来讨小姐欢心最好不过了。此时她端着做好的药膳过来,正巧见到相爷离开,看着自己做的药膳,猜想小姐欢喜的样子,说不定还会赞她两句。

高高兴兴的推开半敞的殿门,偶然听到一阵呕吐声。云初皱紧了眉,不好的预感促使她疾步走往寝殿。赫然间眼前的一幕将她吓呆了,拿着药膳的手再无力拿着药膳,一声闷响落地,药膳四溅。小姐趴在榻沿上呕了一滩污秽之物,脸被涨得如天边的晚霞一样殷红。她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红,从前小姐上吊时被勒在脖子下的白绫挤得喉咙不能呼吸就是出现这样的红,她是被无法呼吸的痛苦给憋的。

云初冲到榻前,一边拍着小姐的背,一边朝外喊,“水碧,水碧,水碧…。”

水碧闻声急匆匆的跑进来,一见这幕也被吓呆了。云初见她发怔,忙吼道:“忤着做什么,赶紧给娘娘倒杯水过来,快…。”

水碧这才慌乱的去倒水。云初抽出手帕为小姐拭干唇边,又扶着她坐好,接过水碧递上来的温水,“小姐,快把这温水服下去顺顺气。”

此时穆惋月的喉咙里似咯应着什么似的,除了呕之外什么都不会想。可云初将杯沿碰到她的唇沿,让她不得不喝下去。少顷后,胸口的确不那么难受了,听着云初吩咐水碧,“你快去把御医找来,还有吩咐人进来打扫一下。”

“不必了。”穆惋月呕得嗓子嘶哑,她没想到今日与父亲的一番对话能将自己恶心成这样,“不用去找御医,水碧,让人进来收拾收拾就好了。”

“小姐…。”去初不依。

穆惋月说:“动不动就请御医,我还没那么赢弱,而且我现在心里好受多了,不妨事。”

拗不过小姐,云初只好答应,“水碧,去让人进来收拾吧。”

“是。”

晚膳穆惋月用得极少,急得云初直唠叨。

翌日午后,皇甫宇还是没有到玉宇宫来,也就是说她亲自送到御书房去的点心并未能挽回皇帝的圣睐。

穆惋月此时对父亲的话深信不疑,皇甫宇果真是利用她了,而自己还妄自做着报复到他的美梦,到头来又成了他手里的棋子。也就是说如果昨日在御书房之事流传出去,皇甫宇也不会帮她了。

第060章 御医说七情受损

云初被小姐突然凶恶惊恐的眼神吓得失了魂,她拍打着小姐的脸,唇边的血渍冰凉的沾在她的掌心,“小姐,你醒醒啊,小姐。”

听着云初的声音,穆惋月渐渐从恐愕中回过神来,她沉重的呼吸声使得胸口起伏很大。又胀又痛的脑子一片浑浊却还清醒,她将眼睛瞪得大大的,她觉得只要盯着云初,只要云初还在她的眼睛里,她就还活着。

孟伊伊拿着拧开的湿巾帕蹒跚来到榻前,裂开的伤口溢出的血已将她的裙摆染红了。她不明白是什么让穆惋月有这副如死尸一般的模样,这副模样的穆惋月让她有太多的猜想。可是不论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她都认为这是她勾引皇上得到的报应。下午看到皇上怒容满面的离开,她觉得自己又失策了,估计皇上是再不会到玉宇宫来了,这玉宇宫或许真的又会变成除冷宫外的冷宫。

伸手擦拭着穆惋月脸上的血污,那冰凉的触感煞时间让穆惋月活了过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还没死,也死不成,否则呼吸怎会有进有出?渐渐地冷静下来,云初哭花的脸让她也跟着难过,“云初,吓着你了是不是?对不起。”

听着小姐正常的声音,云初悬着的心终于定了下来。摇了摇头,哭着笑道:“小姐怎么会吓着奴婢呢,不管小姐变成什么样子,奴婢都不会害怕。”

穆惋月宽慰的点点头,又看到孟伊伊担忧的眼神,“伊伊,你怎么也来了。”突然惊道:“你的膝盖怎么了?怎么又在流血了?”

孟伊伊作势满不在乎的笑道:“奴婢听到娘娘的咳嗽声,担心娘娘出事,过来的时候有些急了,在曲廊里摔了一跤,不碍事的,御医替我开的药还没敷完呢,一会儿回去敷上药就好了。”

穆惋月想起身仔细看看她的伤口,无奈她使不出丝毫力气,只得愧疚的握着孟伊伊的手,“对不起,都是因为我,你的伤口又裂了。”

“娘娘严重了,奴婢的伤不算什么,娘娘的玉体才重要。”

孟伊伊语声一落,就听到蕊儿在殿外喊,“御医来了,御医来了。”

孟伊伊忙忍痛让开,云初赶紧将榻前的帷幕垂下来,只将穆惋月的一只手露在外面。那御医看来五十多岁,下颌留着食指长的黑胡子。定是被蕊儿给拽来的,否则不会显得呼吸急促,额间热汗淋漓。

御医跪在榻前,将一方帕子搭在穆惋月露出的那只手腕上,静心的诊起脉来。云初想催促御医回答她小姐的情况如何,可又担心打扰到御医的诊断,只得掩声不言,静待结果。

御医注意到了榻前的血渍,方抽回手就听到云初急切担忧的声音:“御医,娘娘的病情如何?她方才还吐血了。”

依着脉相,御医断定穆惋月现在是醒着的,所以他看着帷幕恭敬的言道:“娘娘之症乃是心内郁结导致七情受损,望娘娘放宽心,凡事尽可浅思不可深臆,否则必会独伤身子很难痊愈。”

穆惋月没见过这御医的面,但他所言全都非虚。然能让她如此呕心伤身之事,又岂是能轻易宽心的。

“臣这就下去开方取药,少顷就让药童送来,臣先告退了。”

云初送御医离开,孟伊伊却看着帷幕臆忖,‘她心里有什么郁结’,莫不是今日在寝殿里她服侍皇上时不尽心,惹得皇上恼了?她因此担心不已,故尔导致心中郁结难散?

第088章 牢里最后的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