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一声嗥鸣时,夜空上的银河倒挂下来,地面上的银辉则收水一般凝聚,殿外那一轮大得出奇的皎月竟然飞入了殿中,从见愁头顶越过,落在仵官王手中。

只轻轻一抽,便化月为戟!

银河是它的光辉,光辉是它的暗影。

他便持着这满天星月化作的长戟,向见愁斩去!

距离不足一丈!

没有人能够逃开。

甚至在他想来,他此刻的对手都不会有反击他的机会:因为在他与见愁之间,还立着那少年的影子,无论如何,她也避不开他!

赢了。

泰山王可以没事了。

这样的两个念头,同时出现在了他的心上,在他的长戟向见愁斩去的瞬间!

然而这一刻,抬了目光,越过中间那少年向他看来的见愁,那犹挂着一缕泪痕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

怜悯且轻蔑!

根本还不待他对这笑容所代表的更深含义做出什么思索,这大殿中便起了一道悠长的笛声!

“轰隆!”

周遭顿起巨响!

整座大殿在这笛声的冲击下,竟剧烈地震颤起来,出现了一道又一道恐怖的裂痕!

仵官王的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些绚烂而庄重的色彩,是几缕垂下来的彩绸。

于是抬眸,看清了见愁的背后。

金色的八部天龙法身,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就好像它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只是原本在她头顶的大梵天不见了,旋转到了正下方,而原在正下方的乾闼婆,却身披那线条流畅的彩衣、横吹木笛,出现在她头顶上方。

衣饰不多,却有一种纯粹得无法亵渎的美。

像是佛门洞窟里的壁画一样。

一种虔诚的庄重。

她微微觑着眼,眸底闪烁莲华,见愁的眼底便也一片清明,而后在这瞬间探出自己手掌!

八部天龙法身瞬间逆转,四面佛大梵天再现!

佛之一章,轰然叠出!

见愁那莹润的手掌,便带上了浅淡而肃穆的金光,直接轰向仵官王!

当然,也轰向了正站在她与仵官王之间的少年!

那少年一脸懵懂模样,好似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便被这迎面来的一掌穿透了身体。

见愁平静的目光,未有任何变化。

她穿行向前,澎湃的掌力要穿透幻象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根本没对这一掌的威力造成任何损耗,依旧以一种一往无前、人莫能当的威势打过去!

漂亮的一只手掌。

在它探出的时候,是观音玉掌,然后在它穿过前方那少年虚幻的魂魄之影向他落下时,却成了邪魔恶爪!

仵官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用一种极其震骇的神情望她。

天上没了银河,没了皎月,地上也没了方才照耀的银辉,破碎的大殿里一片昏暗。

一线天在手上,所以眉心不见了一线红。

但在这一片深重的黑暗中,一缕细若发丝的黑线从她左瞳钻出,经过眉心,悄然隐入右瞳,混入瞳仁那深邃的乌黑,隐没了踪迹。

见愁的身体,也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那少年的虚影,强横的一掌直接摧毁了仵官王蓄势已久的银月长戟,而后印在了仵官王额头上!

“砰!”

看似纤弱的掌心里,竟如狂浪潮涌一般,涌出了磅礴的力量,灼烫而霸道,瞬灭去仵官王一魂两魄!

“啊啊啊——”

被毁去魂魄的痛苦,实在是寻常存在难以忍受。

便连仵官王这样的大能,也禁不住面目狰狞!

他身有《轮回法典》之金印,本有不灭魂魄,可修复魂魄所受的一切损伤,但这当中并不包括魂魄瞬间为人摧毁的极端情形!

仵官王在极度的痛怒中,只想抽身保全自己。

然而哪里又退得走?

见愁一掌力尽后,五指顿屈成爪,竟是丝毫遁逃的间隙都不留,往下一划,便扼住了仵官王咽喉!

“砰!”

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仵官王撞在了身后大殿的圆柱之上,随即便听得“轰隆”一声响,整座大殿“咔嚓咔嚓”迅速倒塌!

仵官王所撞倒的何曾是什么圆柱?

不过是建成义庄的白骨之墙!

顷刻间的惊变与交手发生得极快,算计与反算计也不过是一弹指的事。那眉清目秀的少年还有些茫然,低头看了自己“身体”一眼,才发现上面豁然是个巨大的窟窿,空荡荡地。

这时候,见愁在他背后。

于是他转过头来,向她伸出手去,似乎想开口询问她:“母亲……”

然而下一刻,殿中所有的幻象便伴随着仵官王力量的崩溃而崩溃,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股灼烫的力量从窟窿里向全身蔓延,将他吞没。

从身体到四肢,最后连那伸出的手掌一道……

皆化作青烟一道。

见愁听见声音,回眸而望,黄泉血河奔流,河畔上上百精锐鬼修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泰山王刚猛的拳头正从天而降。

而她则站在那白骨堆砌的义庄前。

没有过方才审阅魂魄的阎王殿,也没有先前无名无姓的十三四少年郎,只有掌控轮回的生死簿,落在地上,光芒暗淡。

“轰!”

她劈手便是一剑,挡开了泰山王那轰然的一击,轻而易举便将其撞飞出去。

扼住仵官王的掌心,却是一片冰冷。

那是对方脖颈上护持的《轮回法典》金印,不断地向外溢散魂气,试图恢复仵官王损毁严重的魂体,只是有见愁掌心源源不断的力量阻碍,收效甚微。

被毁去一魂两魄后,仵官王几乎无法看清周遭的情况,只能看到距离自己最近的见愁。

模糊的双眼里,终于出现了几分苦涩。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落败,正如他没有想到见愁方才的掌力竟会穿过那少年一样,再开口时,竟多了一种嘲讽的叹服:“不愧是帝王紫,阎君命,对至亲骨肉也下得去手,冷血至此……”

“前尘如烟,往事皆幻。你的招数,使得晚了一些,若今日一战是在我问心之前,此刻便不是我扼住你命,而是你扼住我命了。说到底都是天狐法身之幻象,鬼蜮伎俩,何能乱我心智?”

见愁望着他,深邃的眸底波澜不起。

“杀,是冷血;不杀,却负尽我崖山千修英魂!正因我心内有一腔滚烫的热血,才更有你所谓一杀了之的冷血罢了。”

崖山……

这便是崖山修士呵。

仵官王的胸膛内,尚余半颗跳动的心。神思恍惚间,才慢慢回忆起当年与泰山王赌气却意外觅得此心时的狂喜……

第519章 赤子心

那时, 是十一甲子前阴阳界战之后,因在战中立功, 他被加为第四殿阎君, 号为“仵官”。

生时他是妖中狐族,死后他是鬼中阎君。

新得来的地位实在尊荣,而他残忍好杀,性情又狠戾乖张,在此之后当然变本加厉, 引来了泰山王的皱眉。

他同泰山王的关系很奇怪, 也算不上友善。

但若一定要他挑选一个最为人熟知的词来形容他们的关系,仵官王觉得,大约还是“挚交”吧。

刚入极域时,他修为便不低, 更兼狐族本体修九尾天狐法身, 擅长幻术, 遂常以此来捉弄旁人。

一日溜达到枉死城,遇着个卖草鞋的睡汉。

他便想, 极域虽不如十九洲那般丰饶, 可无论如何也不该缺这些个草鞋,这大个子偌大个人却躺在此地卖草鞋,实在古怪。

心念一动, 捉弄之心顿起。

于是他幻作修为不低的判官, 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跟他说:“枉死城是何等紧要的地方, 买卖货物自有山海市, 岂容你在此地放肆?还不速速收起你的草鞋滚蛋。”

仵官王往日捉弄过的人太多了,且从没有过失手的时候。那个时候的极域,是秦广王还未彻底与十九洲撕破脸的极域,枉死城中纵使有许多惊才绝艳之辈,但时日甚短,修为高的早早离开,留下来的都是修为低的。

所以,按理说不该有人识破他。

但没想到,大风大浪半辈子,最后竟在阴沟里翻了船。

那躺着的大个子撩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就不搭理,又把眼皮子一搭,呼呼睡了起来。

浑然没将他放在眼底!

他当然大怒,又佯作威严地训斥他,惹来了周遭许多鬼修的围观。

大约是被他吵得不耐烦了,那大个子在半个时辰后,终于重新睁开了眼睛,定定看了他三息。

那时候他觉得心里不安。

然后就见那大个子豁然站起,一把向他抓来。

他想躲,但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傻了一样站在原地,被对方这一手抓了个正着。

扑簌簌,一阵抖落,凶猛摇晃。

简直是天旋地转,晃得人昏了头,狐狸失了智。

一没留神,就破了幻术,在旁人面前现出原形来,丢了好大一回脸。

那大个子却把他一扔,全然当没有他这么一只狐妖鬼一样,眼见周遭嘈杂纷乱,便把地上的草鞋拿了布一卷,夹在腋下,抬步便走。

没多一会儿,就不见了人。

仵官王从此便恨上他了,只自朋友那边打听到枉死城确有这么个古怪的人,总在城中卖草鞋,于是生了歹心。

他三番五次去作弄他,又三番五次被识破。

发展到后来,干脆呼朋唤友在他的去路上堵截,要报当日一箭之仇。

结果,那一日他才知道,自己踢着了多硬的一块铁板……

用极域的等级来算,这大个子当时已有金身修为,完全算是一号人物了。

是他有眼不识泰山。

自己个儿修为不够,所以没看出他的深浅,被狠揍了一顿,靠求饶才换回一条小命。

自那以后,他便不敢再招惹此人。只是看他一日一日卖草鞋,看的时日久了,又不瞎捣乱,才慢慢熟悉起来,能说得上两句话了。

他问:“你修为这么高,卖草鞋干什么?”

他便答:“这是修炼。”

卖草鞋算什么修炼?

仵官王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修炼,暗地里嗤之以鼻,但又觉得这人本事着实高超,动了歪心思,便千方百计想拜他为师。

谁料他竟说:“心术不正,拜不得我。”

仵官王有些生气,便反问:“那你生前定是个名门正派了?”

卖草鞋的便笑,说:“非也。非但不是名门正派,还是个邪魔外道。”

仵官王一听就更生气了:“你既是邪魔外道,又怎敢嫌弃我一个妖?”

卖草鞋的却没生气:“邪魔外道也有邪魔外道的原则,倒不是嫌弃你,不过为你一小妖好罢了。”

好?

好个屁!

仵官王险些气得三魂出窍,转身便走,反倒忘了问为什么,只把“拜师学艺”这四个字记得牢牢的。

毕竟他是妖,只记得同自己利益相关的。

族中的长老从来这样教。

况且后来,禁不住他三番五次一再地磋磨,那卖草鞋的大个子终于松了口,虽然没收他为徒,但却教了他诸般术法。

于是“为什么”这种问题,就抛得更远了。

可以说,直到阴阳界战结束前,他的修为都没赶上他。能在封阎君的时候占得第四殿,也不过是因为他杀人很多。而他落在第六殿,不过是因为杀人不如他多,手段平平。

战后,他成了仵官王,他成了泰山王。

他性本乖张,妖性渐涨,终在某日大笔一勾将所有新鬼扔下十八层地狱时,要人分了他们魂魄时,惹怒了他。

认识数百上千年了,大个子头回骂他骂得这么狠,这么不给面子,说他教他术法,虽不希冀他能修出一颗赤子之心,但愿他能一改顽劣。谁料自参入阴阳界战、顺了秦广王后,他性渐残暴,更甚从前,而妖修中狐妖一族向以“像人”为修炼之绳墨,他若执迷不悟,将自毁根基、自掘坟墓。

他听后气疯了。

那会儿还是在他阎殿之上,只差没打起来,还回骂他:“你才自掘坟墓!谁常说十九洲三千宗门可敬者唯崖山一门,惟其门下皆赤子之心?结果呢?还不是略施小计,就死了个干净!狗屁的赤子之心!”

大个子那眼神便渐渐冷下来,竟不再说一句话,拂袖走了。

他走后,仵官王越想越生气。

到最后,念着这“赤子之心”四个字就恨得咬牙,又突然想起某一日听宋帝王提出的那什么剪碎千修魂魄以为魂傀的计划,便谁也没说,直接杀去了义庄,要把这劳什子的崖山千修魂魄都拖出来鞭挞,方能出气。

但去了之后才发现,宋帝王、楚江王他们正好在,实在是想出气也没办法,只好悻悻从义庄出来,顺那黄泉血河乱走。

走到河湾处,便见白骨堆满河湾。

黄泉的水是刮骨去肉的水,从无活物能生存其中,便是将修为一般的修士丢进去,出来也只剩下一具白骨。

此地堆着的白骨,无疑都是界战中修士的遗骨。

仵官王本来没在意,可走着走着,忽然便发现了一个特殊的例外。

黄泉血河水赤红,那东西与宽广的河面相比,实在算不得很大。他之所以会注意到它,全是因为周围的白骨。

河湾边上水虽浪涨退。

水来当然一片红,但水退时,这一颗赤红的东西搁在一堆白骨之间,便十分显眼了。

仵官王俯身翻来一看,竟然是一颗血肉之心。

这可真是太出奇了。

什么心竟能在这黄泉中丝毫无损,赤红如新剖?

他料想此物不俗,干脆伸手去捡,但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心上紧紧嵌着一团熔得不成原样的令牌,剥也剥不下来,于是只好一道收入了匣中。

因与宋帝王等人关系实浅,此事也并未让旁人知晓,只把匣子带回了八方城,又厚了脸皮叫泰山王来帮自己看。

谁让他见多识广呢?

泰山王怒意尚未消减,出来见他时,脸都是冷的。

但在打开他匣子,见了这一颗心后,神情便有些摇动,又翻那令牌一看,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直等他催了,他才皱眉问他此物从何而来。

仵官王便交代了前后,又问他:“到底是看出什么来了?”

泰山王这时才指熔成一团的令牌,叫他细看。

“此令虽损毁严重,但还看得出,是崖山令,为崖山门下所有。此心该是此令主人所持,是你先才所叱骂‘连狗屁都不是’的赤子之心。只是黄泉蚀骨销肉,此心独能存于血河恶水之中,当是其主未死,尚存世间。”

谁都知道,修士修炼到一定的境界,便可摆脱肉身的束缚,没了躯壳尚且可以凭借元婴不死,没了区区一颗心,当然也不该有什么大碍。

只是极域先前哪里有过什么活人?

所以这颗心必定是先前阴阳界战中某崖山门下所遗失,而且该是一位修为不低的修士,否则其心不能抵抗黄泉之水。

仵官王觉得很奇怪:“若是此心能抗黄泉之水,则其原主修为在崖山该也是个排得上号的人物,该与我等有过直接间接的交手。到这般境界交战,连心都给人掏出来了,人还能不死,纵使那人逃得快,以极域下手的狠辣,也绝不可能留此人一命啊。”

泰山王也沉吟了很久,显然从未遇到过这般难解之事。

到了最后,也没想出个答案来,只思忖说:“总不该是其主自己剜了,扔下舍弃……”

什么样的人,又是出于何种心境,才会剖开自己胸膛,把一颗炽热的赤子心,丢进黄泉呢?

白受罪。

想想实不可能。

毕竟身心一体,想要斩断联系可不那么容易。

心在黄泉中,身亦受其苦。重者饱受痛苦折磨而死,轻者伤重修为受损,纵使活在世间,只怕也难有寸进。

仵官王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似乎想起了什么,便忽然道:“大个子,我记得你说,我缺的便是一颗赤子之心,且身为妖族鬼修,又修九尾天狐法身,有人身人言人行却无人心,若能修成个‘赤子心’便算圆满。那你说,我要将此心据为己有,岂非一蹴而就、事半功倍?”

毫无疑问,这话又招来泰山王一顿骂。

无非说他投机取巧,心术不正。

末了还劝他莫动这歪心:“天底下凡夫俗子甚众,有此赤子心者万万中未必有一,且此心原主行的势必是中正大道,要他放下此心彻底断了联系,除非他身死,或者弃道入魔。否则凭你妖心鬼身,这心摆在这里,给你你也炼化不动,更不必说占为己有。”

仵官王当然不信邪,眼见大好机会在前,怎会不试上一试便轻易放弃?

他懒得跟泰山王理论,抱那匣子便走。

回了自己的阎殿,闭关一阵好炼。

结果又是“不听大个子言,吃亏在了眼前”,非但没炼化那心,还险些走火入魔。从此便渐渐乖觉了。他虽垂涎于此心的作用,但也忌惮强炼的反噬,所以只在殿中放着,不再轻易触碰。

不过,就算只是如此,竟也有些效果。

心气渐渐平顺,修炼的速度也快上许多,残忍好杀之性莫名压下来许多。

大个子说,光是置于身旁便有这般奇效,足可想见其原主该是何等样人物。

仵官王却不在意。

时日一久,近十甲子过去,他修为已超过了泰山王,倒渐渐形影不离起来,这赤子心的事当然也慢慢淡忘了。

直到八十余年前某一日,他在殿中打坐,陡察觉殿内一阵震动嗡鸣,开匣视之,竟见匣中那一颗原本莹润赤红的心迅速变得暗淡。

惊疑之下,暗觉不妙。

但仅仅是那么一瞬,他便想到了先前泰山王说的那句话,喜不自胜:那人终于死了?弃道入魔了?

生怕中间再出什么变故,又怕旧主死后此心变作凡心,仵官王记得,自己毫不犹豫便开始了炼化。

这一次,果然毫无阻碍。

他成功地炼化了此心,后来又让泰山王强行帮他,将这一颗心连那块剥不下的令牌一道放进胸膛,据为己有,彻底变成了自己的心。

所谓赤子之心,纯若白纸,感周遭天地变化于己心,能得风雷雨电、花鸟虫鱼之妙,能悟死生聚散、悲欢离合之苦,能解日升月落、枯荣盛衰之理;欲从情出,情从心起;不蔓不枝,中正平和。

八十余年间,他便渐渐脱去了旧日的恶性,修为也更为飞涨。

可奇怪的是,泰山王的话,却越来越少了。

很多时候,他都一个人修炼,即便见了面,也总是看着他,沉默不言。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呢?

仵官王眨了眨眼,竟不很回忆得出来了。

他被见愁扼住咽喉,按在掌下,更为她时刻吞吐的掌力所折磨,意识已经有些昏沉,只想转过眼眸去,看看泰山王此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