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自己办公室,邢栎阳敲了敲同事谭屹办公室的门,听到声音之后,推门进去。

谭屹见邢栎阳进来,放下手里的笔,看着他。邢栎阳走到她对面坐下,“上回请你帮忙出面保释的人,办好了?”

“早办好了,警方听说他精神有问题,拘留他两天就放了。”谭屹站起来,去给邢栎阳泡咖啡。

看到邢栎阳沉默,谭屹把咖啡放到他手边,以一个优雅的姿势倚着办公桌,和他面对面。

谭屹道:“这回我们把他保释出来,难保不会有下回,不如找人给他做精神病鉴定,送他住院治疗一段时间,不然他总骚扰你,也不是个事。”

顿了顿,她进一步提醒他,“我觉得你更该查一查,是谁把你的行踪泄露出去。”

邢栎阳沉思半晌,终于点点头。在洛杉矶被跟踪,他已经感觉到不对,机场遇袭,更像是有人在幕后推动。

谭屹知道他不想多提此事,换了个话题,“我听说顾建辉的案子找上你?”邢栎阳抬起头,摊摊手,“消息真灵通,你听谁说的?”

“我们这个圈子,谁接了大case都瞒不住,自有耳报神提供消息。”谭屹双手抱臂,俏丽短发让她看起来冷艳干练。

邢栎阳开玩笑道:“看不出来谭大律师除了是律政佳人,还是江湖百晓生,我这边刚送人走,你这边已经得到线报,实在可怕。”

“谈得怎么样?”

“我不接。”

“Why?顾建辉出事,这回顾家人必定不惜血本,有钱不赚?”连谭屹都觉得这不是邢栎阳一贯作风,顾建辉这种诈骗股东的案子在商场上屡见不鲜,只要花得起钱,辩护难度并不大。

“明知必败,何必给人希望。”邢栎阳没有喝咖啡,起身离去。

谭屹看着他,秀丽脸上略带惊讶,若不是深入研究了顾建辉的案卷资料,他不会说出如此笃定的话。

他一向喜欢有话题性有挑战性的案子,顾嘉辉作为鹭岛商界名流,财雄势大,这回出事轰动全岛,为什么他反而选择避此风头?

作者有话要说:谭律师是女的,是女的……

评论有点少,大家多多评论哦,写文没有互动太无聊啦。

☆、第 5 章

心思一转,谭屹跟上邢栎阳,进他办公室后,开门见山。

“顾家的案子你不愿出面,不如我去?”

“也好。”邢栎阳略一思索,觉得她这个提议正中下怀。

在邢栎阳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下,谭屹双手托腮,“我听说顾家千金是本岛名媛,正当妙龄才貌出众,很多人想见她一面而不得。”

邢栎阳拿起之前那半支没有吸完的烟,略带嘲讽,“是吗?早知你这么仰慕她,刚才她来我这里的时候,我应该通知你来围观。”

“你觉得她如何?是否真如传闻,十分美艳?”谭屹嘴角微挑,暗中观察邢栎阳反应。

“老父身陷囹圄,公司债主登门,你觉得她现在还有精神像走奥斯卡红毯?”邢栎阳轻吐一口烟,烟雾弥漫中,他的表情冷冷的。

“也是,千金小姐走出来才会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她的象牙塔。”谭屹随手翻了翻,“把顾家的案卷给我。”

“我让助理整理好了给你,顾家方面让所里推荐你过去。”邢栎阳把烟按在烟灰缸里掐灭了,埋首工作。

从律师事务所出来,傅冬平又带顾忆湄去找顾氏集团法律顾问,法律顾问告诉他们,和邢栎阳同在一个事务所的律师谭屹愿意接下顾家的官司。

“谭屹也很擅长打经济案,虽然没有邢栎阳这两年风头劲,也是个好律师。”法律顾问也没想到邢栎阳推掉的案子,谭屹愿意接手,他俩虽在同一个所里,但这几年明争暗斗,法律圈人人皆知。

“是谁推荐她的?邢栎阳吗?”顾忆湄有点不解,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提到谭屹律师?

“是他们所里推荐的,我猜想,他们应该是不愿失去这笔大生意。”

顾忆湄不说话,记起来苏芷汐说她是谭屹律师的助理。

送顾忆湄回家,傅冬平没有下车,“公司里还有事,我要先回去,眉豆,有事电联。”顾忆湄犹疑片刻,忍不住问:“邢栎阳真有那么神?”

“近乎传说。”傅冬平能猜到小妹心思,可也不忍心再打击她。顾忆湄下车而去。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顾忆湄没有立刻进屋,在花园里走了很久,终于决定再去找邢栎阳,求他改变主意。

走到大厦楼下,顾忆湄看到一辆路虎开过来,开车人像是邢栎阳,还没来得及叫他,车已经从她身旁经过。

“邢律师,请等一等,邢律师——”顾忆湄来不及思考,追在车后。

几秒钟之后,车停下,顾忆湄跑到车窗前,看到邢栎阳摇下车窗,而副驾驶的位子上坐着个短头发的冷艳美女,也顾不得有旁人在场,上气不接下气道:“请你,再考虑考虑,我们真的很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邢栎阳见她楚楚可怜地站在冷风冷雨里,头发湿成一缕缕挂在肩上,雾蒙蒙的双眼水光潋滟,嘴唇冻地直哆嗦,眼底闪过细微情绪,但很快隐去,态度坚决道:“对不起,顾小姐,我无能为力。”

顾忆湄还想说话,邢栎阳已经把车开了出去。顾忆湄站在原地看着车远去,分不清眼中是雨水还是泪水。

车上两个人议论她。谭屹道:“刚才那位就是顾大小姐?”

“是她。”邢栎阳开车,表情平静无波。

“心真狠,看到人家冒雨等你,也不怜香惜玉。”谭屹早已看到,顾忆湄长得眉清目秀,哪怕是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依然楚楚动人。

“彼此彼此,你不见得真可怜她。”

车开出去有一会儿,谭屹无意中看到邢栎阳靠车窗的那半边身子都湿了,好奇道:“下雨你怎么还开着车窗,瞧你衣服湿透了。”

邢栎阳这才回过神来,把车窗升起来。谭屹瞥他一眼,沉默不语。

没说动邢栎阳,顾忆湄只得回家,银行打来电话通知,她所有银行账户都已经被冻结,也就是说,她就快身无分文。

家里包括管家在内,还雇着六七个佣人,这几个人何去何从,顾忆湄思考良久,渐渐理清了思绪。律师的态度已经很明确,她父亲这回凶多吉少。一旦父亲破产入狱,顾家哪里还能维持之前的生活。

雨越下越大,顾忆湄进家门时衣服已经湿透了,看到管家迎上来,振作起精神。

“王阿姨,请你把大家召集到客厅,半小时以后我有话对大家说。”顾忆湄说完这话,转身上楼去看母亲。

顾太太正在房里打电话,四处投亲问友,然而这个时候人人自危,她不得不一次次面对被拒绝的尴尬。

把电话挂断,顾太太气得手发抖,“眉豆,我到这时候才知道,大多数人只能共富贵,不能共患难,我还没张口,对方已经说爱莫能助。”

顾忆湄走到母亲身边坐下,“妈,世界本来就是这样的,我们不能要求别人做圣人,再苦再难,别人没法替我们捱。”

繁华褪色,才更看得清这个世界原来的面目,一切纸醉金迷,都只是锦上添花,一旦如墙纸般剥落,冷暖自知。

“冬平呢?”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剩下的事情,都要我们自己处理。”

女儿言之有理,顾太太只得同意。顾忆湄端详母亲的脸,焦虑加失眠,她看起来比之前老了十岁,以前脂粉和精心保养能些许掩盖岁月的痕迹,一旦没心思打扮,老态毕现。

没时间多感伤,顾忆湄和母亲商量,遣散家里的佣人。

“我们的账户都被冻结,手头现金也有限,厨师和司机是雇不起了,王阿姨还可以再留一段时间。”顾忆湄向母亲提出建议。

顾太太唇角哆嗦,讷讷道:“没有司机怎么行,我又不会开车,你也没开过车。”“我能开,在国外我都自己开车。”

“那厨师呢,厨师留下吧,我俩都不会做饭,眉豆,我还有很多首饰,可以拿去变卖应一应急。”顾太太养尊处优几十年,从来没有外出工作过,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无法想象没有帮佣的日子。

顾忆湄叹息,“妈,爸爸和舅舅亏空了那么多钱,您的那些首饰会不会被拍卖充公都难说,一时半会我们又去哪里变卖,咱家的事鹭岛已经传遍了,珠宝行会压价压到你吐血。”

女儿既这么说了,顾太太心里便也有数,颓然道:“那就按你说的去办吧。对了,帮你爸爸办取保候审的事怎么样了?”

“已经向法院和警方提交申请,赎金加保证人,如果法院同意,爸爸就能出来。”

“如果不同意,能不能申请保外就医?”

“我也不清楚,具体的我还得问问律师。”顾忆湄看看时间差不多,起身下楼去。先找到管家,和她商量了一阵,管家也同意她的决定。

楼下客厅里,众人齐聚,尽管主人家没有明说,佣人们从这几天的新闻里也大概了解了情况,知道主人家要开始解雇帮佣了。

顾忆湄让众人坐下,低沉道:“家里的情况,相信大家也都有所了解,我父亲可能面临破产,这个房子能不能保得住都很难说,更不用提像以前那样雇大家来帮佣。”

管家扫视一眼,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语,主动道:“先生太太一向待我们不薄,但是事情已然如此,大家也要各寻出路,我跟大小姐商量过后决定,遣散所有帮佣,除了结清这个月薪水之外,另外多给付一个月的薪水作为遣散费,没有异议的话,可以到我书房来。”

见众人都同意,顾忆湄上楼去取钱,幸好保险柜里还有不少现金,不然的话,还真不知道这笔遣散费从哪里来。

遣散了佣人,顾忆湄走进母亲房间里。

“妈,找蔡佳来帮你把所有的珠宝列一个清单,我要找人估一估价。我的首饰,我也会列清楚。”

尽管知道母亲舍不得父亲多年来的各种馈赠,顾忆湄还是不得不狠起心来。顾太太泪水四溢,按着女儿的话,从抽屉里取出保险柜钥匙。

拿出两个精致的首饰盒,顾太太道:“家里的都在这里,还有一些存在银行。”“银行的就算了,已经冻结了。妈,您挑选挑选,留一两件做纪念,别的全部拿去估价。”

顾太太坐在床边,看着首饰盒心如刀绞,盒子里的每一件珠宝她都能说出来历,都是她心爱之物,结婚二十多年,丈夫出手阔绰,各种节日纪念日都会送她各种珠宝,让她一年四季去哪里都风光无限。

看到母亲的手不住哆嗦,摩挲着这件,又舍不得放下那件,眼泪一直流个不停,忍不住道:“妈,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乎这些,把爸爸救出来才是关键。”

“妈不是舍不得东西,是舍不得你爸爸的情意。”顾太太掩面哭泣,要不是为了维护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丈夫何至于伪造合同诈骗股东,辛辛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的产业,被一个败家子毁于一旦。

“爸爸能出来,比什么都强。”顾忆湄安慰母亲。

蔡佳来了以后,见顾家母女已经把珠宝首饰归类列好清单,也是心酸无比。

“眉豆,你好歹留一两件,都是你爸爸的心意。”蔡佳看到顾忆湄的首饰盒,劝道。

“已经留了,二十岁生日时爸爸送的公主方粉钻戒指我留下了。”顾忆湄反复挑选,决定留下只留那枚戒指。以后全家都要节衣缩食,那些明晃晃的珠宝已经不合时宜。

“太太,你的呢?”蔡佳又问。顾太太含泪道:“除了结婚戒指,我只留了结婚二十周年眉豆他爸爸送我的一套钻石。”

“好的,明天我请珠宝店的人上门来估价。”蔡佳拿起清单,扫了一眼,果然是忽喇喇如大厦将倾,收到珠宝时欢天喜地,哪里会想到有一天要拿去变卖。难得顾家母女能看清形势,不像有些妇孺,一旦出事只知哭天抢地。

蔡佳走后,母女俩相对愁容,顾忆湄拿出相机,一一替珠宝拍照,就算东西不在了,看到相片还能留个念想。顾太太别过脸去擦泪。

这么多年,听了太多别人家公司破产、别人家发生变故的传言,只当做都市传奇,一听便忘,丝毫不会影响情绪,就算是相熟人家,最多也就是唏嘘片刻,事情发生到自己头上,才发现那种凄苦无助,真能叫人一夜白头。

此后的几天,傅冬平偶尔来顾家探望,更多时候顾忆湄都是独自去和谭屹接触。谭屹已经正式接手顾家的官司,第一步就是替顾建辉申请保外就医。

“取保候审因为案件金额重大被法院驳回,我们现在只能以顾先生心脏不好为由,申请在调查期间保外就医,但是我必须和你们交代清楚,希望渺茫。”谭屹把法院驳回取保候审申请的公文拿给顾忆湄看。

顾忆湄仔细看了一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谭律师,请尽力。”谭屹点点头,目送顾忆湄离开。

走到外间,看到苏芷汐跟自己招手,顾忆湄走过去,苏芷汐压低声音道:“明天晚上你有没有空,我有点事情想告诉你。”

顾忆湄见她脸色郑重,心里突突直跳,“什么事,这里不能说?”苏芷汐眼睛瞟了瞟四周,“这里说话不方便,还是外面见好一点。”

“那我们现在出去说?”顾忆湄心急。苏芷汐道:“你先别急,我还要跟谭律师商量一下你父亲的案子,另外我还要查点资料。”

顾忆湄只得作罢。

作者有话要说:邢律师在想什么呢?想什么呢?想什么呢?

过度的章节,不要早急。

☆、第 6 章

傅冬平打来电话询问,顾忆湄告诉他,她父亲取保候审的申请被驳回了,律师正在争取保外就医。

“我爸这两天为叔叔和姑父的事也到处找人,公司没人坐镇不行,眉豆,你要坚强,不管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支持你。”傅冬平鼓励小妹。

顾忆湄哽咽道:“我知道,律师跟我说了,我爸爸的案子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判决的,这段时间,我会照顾好我妈,不让爸爸担心。”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晚一点我会去看你和姑妈。”

听到电话那边有人叫傅冬平,顾忆湄说了两句也就把电话挂了,搭电梯下楼,外面雨下得很大,风吹得她单薄的衣衫飘来飘去。

家里所有的车都被依法没收,司机也已经离职,这几天为了省钱,顾忆湄外出都是坐地铁。长这么大,她几乎没坐过公共交通工具,不是走错站台,就是坐过了站。

大厦楼下,顾忆湄徘徊半天,拿不定主意是冲进雨里还是再等等,风雨交加,冲进去雨水立刻就会把衣服湿透了,可要是不走,谁知道这场暴风雨能下多久。

这时候,一身黑衣的邢栎阳打着把黑伞从外面回来,看到顾忆湄微微一愣,随即道:“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不用了,不耽误你时间。”顾忆湄怔了怔,推辞。既然他已经推了顾家的案子,她也没心情和他虚情客套。

“我不忙,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邢栎阳转身而去。

两分钟之后,他开车过来,拉开车门让顾忆湄上车,“今天风大雨急,我来的时候很多路段都积水了,不少轿车在路上熄火,你在这里等到天黑,也不会打到车。”

“谢谢你的好意,真的不用了。”顾忆湄本来就对他没什么好感,为她父亲的事更是心存芥蒂,固执地不愿领他的情。

眼见她避嫌似地往边上走了几步,邢栎阳跟上她,“雨这么大,何必固执。”顾忆湄没想到他如此殷切周到,诧异之余,也不好再驳他面子,低头上车。

大风大雨,到处堵车,车速一直上不去,邢栎阳随手打开空调。起初顾忆湄还觉得车上有点冷,随着温度升高,渐感舒适。

旁边这个男人,真真是个不多话的人,上车到现在近半个小时过去,他除了问清她家地址,没再说过一句话。

顾忆湄把头靠在椅背上,心神疲倦,不知不觉中阖上眼睛打盹,车遇到红灯停下,她猛然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努力睁大眼睛想保持清醒,可过不了多久,脑袋又不知不觉耷拉下去。

见此情形,邢栎阳减慢车速,把车停在路边地势较高的地方,脱下西装,轻轻盖在她身上,端详着她。

大概是困得深了,她睡得很沉,半天也没醒来。邢栎阳也不希望她太快醒过来,因为她一醒,他就没有机会这样看着她。

他第一次见到她,当然不是在洛杉矶餐馆洗手间那一次,那一次他当时并没有认出她,是到飞机上以后,看到她护照上的名字,才把她和记忆中的某人重叠。

在飞机上就觉得眼熟,但是不敢确定,看到名字的一刹那他差点惊呼出来,等了好几年的人,她竟忽然出现在眼前。

低头看着顾忆湄的手,邢栎阳惊讶地发现她的手上贴着好几个创可贴,执起来看看,猜测应该都是下厨时不小心切出来的刀伤还有热油的烫伤。这个女孩子,皮肤白嫩,手又柔又软,一看也是从来没坐过家务。

上回碰到她的手,还是十多年前,家遭变故父母双亡,留下十七岁的他跟奶奶相依为命,奶奶没有收入来源,靠捡废品为生,他也无心学业,整天跟一群无所事事的社会青年混在一起,是附近一带有名的小混混。

记不清是为了什么事,他和同伴跟另一伙人打群架,对方人多势众,他们被打得很惨,慌乱中,他不顾一切跑出包围圈,一口气跑了十来分钟才甩掉那群人。

身上无一处不痛,额头和鼻子不停滴血,视线也因为眼睛肿了而变得模糊,他一路狂奔不敢停下来,到最后筋疲力尽,只能蹲在路边。

附近是一所私立学校,只有家境良好的学生才负担得起这里高昂的学费,正是放学的时候,学生们三三两两从学校出来,男生白衣白裤、女生白衣白裙,一个个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哪里像他,满头满脸的血,蹲在路边苟延残喘。

学生们看到路边这个衣服上沾着血的怪人,纷纷做惊吓状,能离多远就离多远,看到自家的车来接,赶紧上车,仿佛他是瘟疫一般,沾上就会倒霉。

一个十几岁的小男生从他身边经过时一直用鄙夷的目光斜视他,他心生怨毒,向那个男生吐了口唾沫,男生吓一跳,飞快地跑远了,他带着一脸的伤笑了。

这时候,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子走过来,背上背着书包,她的手里还拖着琴盒,他被她清丽的外表吸引,看向她,她不过十三四岁,大大的眼睛白白的皮肤像个洋娃娃。

女孩子看到他,先是讶异地看他一眼,随即把脸转开,他自惭形秽地低下头,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女孩子主动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条洁白的手绢。

“擦擦吧,你脸上都是血。”女孩子一双晶莹的双目好像黑宝石一般漆黑闪亮。他犹豫着,不知道接还是不接,她已经把手绢放到他手里。两只手碰到一起,他的心一阵狂跳,她却好似无所谓,一点也不介意他满手血污。

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过来,有个保姆模样的女人下车,接过女孩子手里的琴盒,让女孩子先上车,她跟着上,把手里的保温杯给女孩子,吩咐司机开车,伺候周到。

他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动神往地看着那个矜贵的女孩子坐在自家车里渐行渐远,头一次感觉到真正的心酸,一种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无力的痛苦,可是,他连呐喊也没有力气。

少年时的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邢栎阳心情既沉重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轻轻捏着顾忆湄柔细的手指。

车内微弱的光线中,她细软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刘海柔柔地覆在眉间,一张脸清秀雅致,纤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眼睑,她天生有一种令人怜惜的美。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小心翼翼触碰她柔软的发丝,她睫毛闪动,他以为她要醒,手缩回去不敢再动,哪知道,她只是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并没有睁开双眼。

自从见到她,少年的他像着了魔,再也无法忘记她栀子花一般清秀脱俗的容貌,经常走很远的路去那个学校看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去,受了委屈也会去,一开始是隔三差五,到后来几乎每天都去,从第一个学生出门,一个个辨认,直到她出来。

不敢靠近,他只敢站在路边,看到她慢慢走过来,假装做事,目光却片刻不离追随她,偶尔她家的车来得晚,她就在路边站着等,很乖很乖的样子。

可爱的她始终也不知道,有个男孩子躲在暗处,用狼一样的目光看着她,她身边经常有男孩搭讪,但是她都不怎么搭理他们。

这让他很高兴,他不喜欢那个学校的男生,一个个趾高气昂,活像二世祖,他们不过是仗着家里有钱,才能进入这样的学校受教育,可他也知道,只有这种学校出来的男生,将来才有资格拥有她那么干净美丽的女孩子。

她的出现,让其他女孩在他眼中再无颜色,尤其是围在他身边那群小太妹,夸张的妆容和衣饰更显俗不可耐,以前他还能跟她们玩,见了她以后,连看也不想多看那些人一眼。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她几乎成为他生活的全部动力,每当他觉得人生没有希望的时候,她的一颦一笑又重新带给他希望,直到某天,她不再出现在学校门口。

整整一星期,他没见到她,按捺不住,跑去学校门房打听,门房知之不详,他只得另想主意,看到一个经常找她搭讪的男生经过,他计上心头,尾随其后。

拍拍男生的肩,他故意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男生吓坏了,完全没有反抗招架之力,被他逼到学校围墙边,双腿不住哆嗦。

“你……你想干什么?”男生见他比自己高大许多,害怕地连说话都变得磕磕巴巴。

“我不想干什么,跟你打听个人,只要你老实告诉我,我就放你走。”他故意熟练地转动手里的匕首,刀柄抵在男生腰间。

“打听谁?”男生略微放松,喘了口气。

“那个经常带着琴盒在学校门口等车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你老是找她说话的那个,这些天她去哪儿了?”

“你是说顾忆湄?”男生试探地问。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叫顾忆湄,但是他曾无意中听她家的保姆叫她眉豆,料想应该是她,嗯一声,“就是她,她去哪儿了?”

“她转学了,去北京念音乐学院附中,她家人将来要送她去美国念茱莉亚。”男生把自己知道的情况一股脑儿全说出来。

“茱莉亚是什么?”

“美国最顶尖的音乐学院,顾忆湄小提琴拉得非常好,得过奖,还会弹竖琴,她说她将来想考竖琴专业。”男生渐渐忘记害怕。

他没有再问,松开手,“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