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是她当务之急,至于其他,顺其自然也罢。

“你帮我一个忙。”顾忆湄拉住傅冬平。

“什么?”傅冬平诧异。

“律师都对我爸的案子不乐观,最坏可能要判无期,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我妈说,她肯定会受不了,我不敢面对她。”顾忆湄希望有人能替她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傅冬平略一怔,随即也就明了,“我会跟姑妈说,让她心里有数。”

“你真好,冬平,我无法想象以后没有你该怎么办。”顾忆湄由衷地说。

“怎么会没有我,我一直在这里。”

“你总会结婚的,没有哪个妻子会大度到包容丈夫无话不谈的小表妹,亲妹妹都未必容得下,何况我还不是亲的,所以,我们剩下的时光也不是很多。”顾忆湄展眉微笑。

傅冬平沉默不语,他有些讶异,眉豆悲观得令他感觉到心酸。

顾忆湄自己倒没有太多感慨,她一心想着和父亲的会面,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从小到大,父亲在她心里的形象永远是高大坚毅的,此番落难,对顾家母女固然是一场折磨,但和父亲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顾忆湄能想象,父亲身陷囹圄是何等难熬。

邢栎阳的安排很顺利,就在顾忆湄交照片的三天后,他就办妥了一切手续,通知顾忆湄在家里等他,他来接她一起去看守所。

山上的雾气还没散去,街道安静又冷清,顾忆湄从家里出来,看到邢栎阳和他的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有瞬间的恍惚,看清他的车之后,她才径直向他走过去。

车上,邢栎阳一直看着顾家花园的大门,云雾缭绕,那个花园仙境一般,而顾忆湄从门后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像是公主逃离花园,他随手把烟丢到车窗外,注视着她一举一动,她先是两边张望,看到他的车之后,才向他走过来。

顾忆湄上车后,心情忐忑不安,先是整理整理头发,又见邢栎阳望着自己,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妥,问他,“还行吗?衣服是问别人借的,不是很合身。”

“挺好的。”邢栎阳把车开出去。

摆弄着邢栎阳给的工作证和律师证,顾忆湄好奇道:“这是你给我办的假`证件?不会出纰漏吗?”

“证件当然是真的,只不过照片换了,会面时你尽量克制住情绪不要说话,以免被发现。”邢栎阳再次重申注意事项。

顾忆湄点点头,心里不由得想,他为了还自己一个人情,还真是煞费苦心呢,而且,还冒着很大风险。

“谢谢你,邢律师,这件事我一定不告诉任何人,不会拖累你。”

对顾忆湄的致谢,邢栎阳只轻轻嗯一声,没有进一步回应。顾忆湄也就不多话。

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外表冷漠内心丰富的人,即便外界对他有误解,以他的性格,也是不会多做解释,因此,顾忆湄并没有因为傅冬平那些话就对他产生偏见,她相信,听来的永远不如亲眼所见那么真实。

看守所,工作人员查看了邢栎阳提交的事务所证明和律师证,又询问了一些事情,接着看向顾忆湄,“她也是律师?”

“对,她是谭律师的助理,谭律师今天有事不能来。”邢栎阳神色如常,应答如流。

“看下她的证件。”工作人员又看了顾忆湄一眼,心里倒也好奇。这个事务所的律师怎么个个都是俊男美女,上回来的谭律师长得漂亮,今天这个小助理更漂亮。

顾忆湄把证件交给工作人员,见工作人员反复核查了很久,又拿进里间去验证,紧张地抬头看看邢栎阳,见他表情镇定地看着自己,目光中似有安抚之意,稍微放下心来。

大概十分钟之后,工作人员出来,把顾忆湄的证件还给她,在他俩的探监证上盖章。

“你有点紧张啊,小姑娘。”工作人员似有意似无意地说。

“她刚毕业,还在实习期,带她出来见识见识,以后少不了经历这样的场面。”邢栎阳轻松一句,就替顾忆湄解了围。

顾忆湄紧张地心砰砰乱跳,不自然地抬手理了理头发,刚放下去,就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握住,不顾她吃惊,他从容带领她走进看守所长而幽深的院子。

“等等。”之前那个工作人员看到他俩的小动作,忽然叫住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避免麻烦,稍稍修改了下男主的设定,大家明白就好。

感谢蓝色气球和苏苏的霸王票。

☆、第 11 章

顾忆湄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忍不住看一眼邢栎阳,见他神情淡定自若,回头去问工作人员,“还有事?”

“我打个电话给谭律师,你们稍等。”工作人员翻出访问记录,一页页寻找谭屹留下的号码。

顾忆湄吓一跳,把邢栎阳的手握得紧紧的。邢栎阳淡淡扫视她一眼,看向工作人员,见工作人员打了个手势,带顾忆湄继续往里走。

前面带路的是两名警察,每经过一道铁门都要验证指纹,荷枪实弹的武警把守门禁,两边的高墙上都是高压电网,开关铁门的声音令人心颤,离监视室越近,顾忆湄的紧张感越强烈。

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阵势,不敢松开邢栎阳的手。如果没有他,她不敢想象自己独自一人到这样的地方是什么情形。

雾气散去,阳光灿烂得刺眼,高墙内依然阴冷萧索,她想起父亲在家里时,处处讲究,就连浴室都比别人的整个家还大,到了这里,只能住在狭窄的囚室里,一阵心酸。

邢栎阳放缓脚步,悄悄看她一眼,“别紧张,你的工作就是做好记录。”男性的手温暖有力,顾忆湄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跟着他往里走进大院深处的某个房间。

一进门,他们就发现房间里除了两名持枪的武警外,并没有第三人。顾忆湄挨着邢栎阳坐下,压抑的气氛令她害怕,眼神和动作都及其不自然。

邢栎阳安抚她,“做笔录吧,人很快押到。”他们坐了五六分钟,顾建辉才由另外两名武警陪同进房间来。

顾建辉一见女儿,惊奇地瞠目结舌,刚要开口说话,被邢栎阳抢白,邢栎阳先是自我介绍一番,又开始介绍顾忆湄。

“顾建辉,让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律师,谭律师的助理。谭律师今天有事,委托我俩来向你询问一些事情。”

见邢栎阳稍稍把头偏向自己,顾忆湄会意,摊开面前的笔记本,开始记录谈话。顾建辉眼神呆呆地在女儿身上打转,目光中噙着泪花,但是很快,他就稳定住情绪。

“邢律师,我有些话想委托你们带给我妻子和女儿,不知道行不行?”顾建辉跟邢栎阳说话,眼角余光一直瞄着女儿,看到女儿小小的脸瘦得只剩一双眼睛,心痛如刀绞。

“可以,你想跟家里人说的话,我们会记录下来。”邢栎阳完全公事公办的语气。

顾建辉稍稍停顿,思忖片刻才道:“请转告我妻女,我在这里很好,配合警方和律师接受调查、交代问题,我身体也很好,让他们不用担心,好好……”他有些哽咽,但还是咬着牙坚持住,“好好照顾自己。”

老父在面前,却不能相认,顾忆湄心中酸楚,不敢抬头细看他新增的白发,写字的手不停颤抖,等父亲声音落下,她才缓缓抬起头,“你放心,我们如实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你太太和女儿,只要你配合调查,法律会给你公正判决。”

听到她开口,邢栎阳先是一怔,但见她应答得体,才稍稍放心,主动把话题接下去,询问顾建辉案件有关情况,不再给顾忆湄说话的机会。

顾忆湄一直埋头记录,强忍住泪水。邢栎阳赶在她支撑不住前,迅速结束了会见。

就在他俩要离开的时候,戴着手铐的顾建辉忽然道:“律师,麻烦你告诉我女儿,照顾好她妈妈,她妈妈身体不好,要多关心她、多陪陪她,别让她想太多。”

顾忆湄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笔记本上。邢栎阳替她把包收拾好,带她离开。

又是看守所长长的走廊,顾忆湄精神恍惚,几乎站立不稳。邢栎阳扶住她,“快走,别在这里哭,到处都有监控。”

顾忆湄犹似在梦中不得清醒,一想到头发花白的父亲带着手铐、脸色晦暗愁苦的情形,她就无法遏制伤心,到后来,举步维艰,邢栎阳不得不搂着她肩膀,带着她一步步往前。

之前那个工作人员看到他俩出来,女孩子埋首在男人臂弯里,像是受了惊吓一般魂不守舍,以为她是被看守所的威严肃杀给吓坏了,不由得有些同情,他们这里常年关押各种嫌疑犯,甚至是待审的重刑犯,别说是女孩子了,很多男人第一次进来都会腿软。

两人从看守所出来,上了车,顾忆湄强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邢栎阳并没有责怪她不听自己交代过的话,贸然开口和顾建辉交谈,默默递给她一支烟。

顾忆湄接过去,手颤抖着把打火机打着了火,却怎么也对不上烟,邢栎阳只得接过打火机,替她把烟点着了。

深吸一口烟,顾忆湄抽泣着、哆嗦着,像是大病了一场,她佝偻着背,看起来既颓废又瘦弱,一边抽烟一边流泪,她不发一言,但观者尽知其悲伤。

“刚才对……对不起。”她声音因为哭泣而沙哑了。

邢栎阳沉默着,从她手里拿走烟,吸得剩下半支后丢到窗外,把车开了出去。

顾忆湄一直把头靠在椅背上,沉默地像是不存在,很久很久,她才用梦一般的声音道:“麻烦你把车停在路边,我想下去走走。”

邢栎阳照办,等她下车后,也下车,跟在她身后。顾忆湄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发觉身后有人跟着,茫然地回头看他。

“跟我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邢栎阳上前一步,让顾忆湄跟着他。

顾忆湄此时脑子里一片混沌,无法思考,机械地跟在他身后,他走她就走,他停她也停,走走停停好一段路,才终于见他驻足观望。

这里是一片山坡,能俯瞰鹭岛最美丽的海岸线,湖海交界处的浅滩,每年都有大量的白鹭在此栖息,鹭岛因此得名。

此时,四野碧草青青,远处蓝天碧海,令人心旷神怡,邢栎阳迎风站立,手插在裤袋里,风吹起他的西装,更显他姿态潇洒。

顾忆湄看看他,又看向远方,海面上一层层白浪翻滚而来,到了岸边又悄无声息退下,潮来汐往、周而复始。

“鹭岛原本只是个渔村,开埠近两百年,才发展成今天的样子,有很多东西,并非人力可以控制,只能顺其自然发展。”邢栎阳平静地望着前方。

顾忆湄坐在草地上,“我爸申请的保外就医有批复了吗?”“七到十五个工作日,法院会批复,但如我上次所说,希望渺茫。”邢栎阳向来实话实说,不做隐瞒。

“当初为什么你不接我爸爸的案子,现在反而来关心?”顾忆湄看着他,等待他的答案。

邢栎阳回过头来,凝视她半晌,“明知不可为,何必为之,打不赢,你会怨我。”顾忆湄垂下眼帘,很低声地问:“那你现在又何必帮?”

“这个案子无力回天,我帮你是尽人事。”他滴水不漏。

顾忆湄忽生一丝感触,觉得自她父亲出事,周围的人和事渐渐微妙,命运似乎已经张开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锁在其中,而明天,依然不可知。

“你的爱好是什么?”顾忆湄忽然问邢栎阳。

“潜水和夜钓。”邢栎阳淡定答道。

他的两个爱好,和他冷静沉默的性格很相配。

如果是平时,顾忆湄一定调皮地问,夜钓可有艳遇,可有美人鱼上钩?此时,她只晓得喃喃自语,“都是独来独往。”

坐了很久很久,听到打火机清脆的声响,顾忆湄抬头去看,见邢栎阳点了一支烟抽,向他要打火机。她之前就留意到,他的打火机很特别,像古董机。有年头的东西质感厚重,不像这个年代的流水线产品。

邢栎阳把打火机递给她,她细细看机身,S.T.Dupont标志性的黑银二色,花纹古典又考究,一看就是纯手工打造,他应该经常放在手中把玩,花纹磨得发亮。

“S.T.Dupont的东西其实一点也不好用,不防风。”顾忆湄把打火机还给他,她自己喜欢用Zippo的,简单易用。

“声音好听。”邢栎阳的声音依然淡而悠远。

“这也是理由?”顾忆湄对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她以为律师应该都是实用主义。

“为什么不呢?”

顾忆湄细想他的话,觉得也有道理,每个人喜好不同,没人规定打火机一定得实用,为了自己喜欢,当成收藏未为不可。

天渐渐黑了,夜空开始有流星滑落,旷野中晚风拂面,顾忆湄浑然不感觉冷,直到邢栎阳把西装披在她身上,她才发现,他几乎陪了她整整一下午。

华灯初上,城市被灯火点燃,回目看去,那些灯影光海比星空更加璀璨,今夕何夕,世界在她眼中只是无意义交织的光与影,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也许人心是苦的,看到的风景便也跟着褪色。

感慨间,顾太太来电。

“眉豆,你去了哪里,怎么一下午不见人?”顾太太的声音里颇有几分焦急。

“我在外面有点事情,妈,我很快就回去。”

“快回来吧,我留宗麒吃饭,他等你半天。”

“他怎么来了?”

“他当然是来看你,眉豆,回来再说。”顾太太不由分说把电话挂了。

顾忆湄犹自发愣,邢栎阳站在她身侧,虽未全部听清,却也听个大概,跟她一同返回。

“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顾忆湄致歉。

“不耽误。”他只淡淡说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蓝色气球和苏苏、JANE的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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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顾家,顾忆湄看到谢宗麒坐在哪里,只看他一眼,并不主动打招呼。顾太太叫她吃饭,她也推辞,“我并不是很饿。”

“宗麒带来花旗参炖鸡,你也不来尝尝?”顾太太不知道女儿别扭什么。谢家母子有心,听说顾家出事、她又抱病,炖了花旗参鸡汤送来,一番好意。

顾忆湄听到这话,才走到餐桌旁坐下。

顾太太替女儿盛一碗鸡汤细面,向谢宗麒道:“眉豆最喜欢鸡汤细面,我平日里再不下厨,每年到她生日,也要下厨做一碗面给她。”

“眉豆最喜欢的甜品是红豆薏米粥,最不喜欢吃眉豆,说是自相残杀。”谢宗麒饶有兴趣道。

顾忆湄鼻子一酸,记起少年时两人拌嘴,他为了哄她开心,故意拿腔拿调念叨:李时珍《本草纲目》曰,此豆可菜、可果、可谷,备用最好,乃豆中之上品。

渐渐地,她觉得胃中一阵绞痛,又开始恶心想吐。谢宗麒见状赶紧把垃圾桶拿给她,轻抚她的背,看着她呕吐了一阵之后,扶她去漱口。

“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胃痉挛是我的老毛病,一受冷就会这样,我要回房休息休息。”

顾忆湄捂住腹部,由谢宗麒扶着上楼回房间,躺到床上,谢宗麒替她盖好被子。看到顾忆湄眼睛红肿,眼下一圈青色,谢宗麒道:“你最近还睡不着吗?”

“还好。”顾忆湄闭上眼睛,眼前不断出现看守所的画面,父亲苍老憔悴的神态,怎么想避开都避不开。绝望和恐惧让她心情无比沉重。

“我上回的提议,你好好想想,跟我一起生活,我照顾你和伯母。眉豆,你不用去外面工作,你的性格也不适合外出工作。”谢宗麒握住顾忆湄的手轻轻地揉。

有人负担下半辈子的生活,照理说顾忆湄该觉得高兴才对,可惜得很,她此时只觉凄凉。在谢宗麒看来,她走投无路,还有一个身体和精神都欠佳的母亲,除了靠人接收没有别的办法,她在他心里,永远是柔弱无能的。

顾忆湄很明白,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丰厚嫁妆就得有事业,事业也没有的话,起码要有个能安身立命的工作,靠别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男人可以养着你,前提是你得听他的话、顺他的意,经济上受制于人,行动思想就不可能独立,花着男人的钱还能当男人家的,那不是一般女人,顾忆湄自认没有那些手段,因此也不对此抱有幻想。

她母亲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嫁给父亲时她嫁妆丰厚,一辈子不用工作,一辈子我行我素,都能获得父亲平等对待,除了父亲爱她,更大程度上是因为母亲手里有钱,外公给她的遗产足够她一辈子丰衣足食还能搞些投资,父亲曾经投资失败,不用外借,母亲的私房钱足够他回转乾坤,也因为这样,她没有养成谋生能力,父亲和舅舅一出事,她立刻六神无主、精神崩溃。

“在你眼里,我从来都是没用的,也罢,我活着不是为了同谁斗气,我是为我自己,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用你养活。”顾忆湄头痛欲裂,不想再跟他继续说下去。

谢宗麒喃喃自语,“我知道,我那时不该说那些话,伤了你的自尊心。”

当年,他带着母亲义无反顾离开顾家,也曾想把她一起带走,她自然不愿离开父母,他以为她放不下家里富贵,挖苦她是寄生虫,离开了父母就不能活。

如今想来,实在自私得很,叫一个娇生惯养多年、才十几岁的女孩子跟他离家私奔,别说他那时经济状况跟现在不可同日而语,就算他当时已经富裕,人家的亲情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的。

年少气盛,难免见识短浅,谢宗麒懊悔当初的坚决,以至于和眉豆之间产生无法弥补的裂痕。他坐在床边良久,轻轻拍她的背,像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陪伴着她。

顾忆湄回脸向里,始终没有再转过身去,泪水浸湿了枕头。

想了一晚上,她决定尽快找一份工作,既然拒绝靠别人养活,就得及早打算,而不能等到坐吃山空再病急乱投医。

找出父亲的通讯录,她凭着记忆,列出十几个跟父亲交好的长辈电话及地址,准备一一登门拜访,托他们给自己安排合适工作。

这些在各自领域内呼风唤雨的人,平日里和她父亲称兄道弟,老朋友遭遇变故,卖人情给世侄女一口饭吃,总不会是难事,她又不是不劳而获,所求不过母女俩一日三餐。

顾忆湄清楚自己的长处和短处,在人脉还未散尽的时候,早抓住一天是一天。

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当顾忆湄真正去拜访父亲昔日那些老朋友的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几天下来,她从名单里划掉五六个人,却只见到其中一位,其余的人不是推说不在国内,就是以工作太忙为由拒见,其中不乏顾家曾经的世交和曾得到顾家提携资助的人,顾忆湄唯一见到的那一位,寒暄过后,也只是埋头写一张支票给她。

“谢谢何伯伯的好意,暂时我们还不缺钱。”顾忆湄含着眼泪,把支票退了回去。她又不是上门乞讨,要放低姿态到尘埃里。

眼看着备忘录上的名单越来越少,顾忆湄决定跳过几个人,直接去拜访最后一位。

这个人原来是她父亲同乡,顾家发迹后,他从家乡过来投靠,父亲借了他一大笔钱,他苦干几年,终于飞黄腾达,每逢年节,他都是顾家座上宾,对顾忆湄更是没话说,从小抱她到大。

把李正清放在最后,是顾忆湄把他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只要李叔叔还在名单上,她就还有希望。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李正清一听说顾忆湄来拜访,就让秘书直接把她领进办公室。看到顾忆湄,他亲热无比,寒暄过后,两人坐在沙发上。

端详着顾忆湄,李正清轻轻摩挲她的手,“可怜的小眉豆,这才多少天没见,就瘦成这样,你有困难,早就应该来找我。”

顾忆湄得到长辈怜惜,鼻子一酸,“李叔叔,谢谢你肯抽时间见我,王叔叔他们,都说没有时间。”

“那几个老小子,不要理他们,泡在温柔乡里他们有的是时间,谈正事倒没时间了,眉豆,别把他们放心上。”李正清不屑道。

顾忆湄抽泣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忽然从心头升起,想从李正清手里把手抽回去,然而,李正清握住她手不放。

“眉豆,你不是想找工作吗,我有个提议,你看行不行。”

“李叔叔,您请说。”

“我的公司是搞房地产的,并没有和你所学的专业对口的职位,不如这样,你给我当私人秘书,我的别墅也可以给你住。”

李正清双目炯炯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玲珑软凸的世侄女。顾忆湄瞬间会意,脸涨得通红,腾地站起来,往后退去。李正清跟上来,就要抱她。

“李叔叔,你别这样,别这样!”顾忆湄就快吓傻了,万万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场面。李正清在她印象里一向和蔼可亲。

“眉豆,我一直很喜欢你,你想想看,你小时候叔叔还抱过你,现在你长大了,叔叔依然喜欢你。”李正清抱住顾忆湄,就要把她压倒在沙发上。

“无耻!”顾忆湄夺路而逃。

一口气跑到电梯口,顾忆湄才发觉自己泪流满面,她慌乱地拍打着电梯按键,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然而,电梯迟迟不下来,她只好走楼梯。

走得太急,她差点从楼梯上摔下来,幸好抓紧了栏杆,才得以站起来继续下楼。直到坐在人来熙往的路边,她惊魂不定的心才稍稍平静。

这些天受尽白眼也就罢了,刚才那种尴尬场面令她感觉备受侮辱,坐在花坛边哭了很久,直到一个好心的清洁工路过提醒,她才发觉,自己身上已经被雨水湿透了。

鹭岛地处亚热带,没有冬天,气候湿润多雨,小时候她最喜欢下雨天光着脚在自家花园里散步。

母亲怕她淋了雨着凉,每每打着把伞在雨中呼唤女儿,看到她提着裙子站在草坪上,走上前替女儿打着伞。如今,她孤零零坐在路旁,再不会有人替她挡风遮雨。

越想越不甘心,顾忆湄把心一横,走进大厦地下停车场。

谭屹办公室,苏芷汐敲门进去,见邢栎阳坐在一旁,径直走向谭屹,“谭律师,我想请半天假,同学遇到点麻烦,我要去看看。你要的上庭资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了,明天一早就能交给你。”

“遇到什么麻烦?”谭屹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偏偏好奇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