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顾忆湄也并不傻,不会被罗震几句话就迷惑,从他的话里,她听得出浓浓的怨念,反问他:“你恨他?”

“我恨他干嘛,他救过我的命,我是可怜他,在这条路上,他能独善其身,却未必能保得住身边人。就像我爸当年一样,被仇家算计,连累我妈遇害,他抱着我妈的尸体几天不睡,不让人靠近,也不肯让她下葬。”罗震说着说着,声音有点哽咽。

顾忆湄心有戚戚,捂住脸又一阵沉默,很久才用一种很轻的声音说:“他不会放我走的。”

罗震见她态度有所动摇,继续劝说,“只要你一心想离开,他阻拦也没用,世界这么大,他又不会追你到天涯海角。以他的为人,也不会用你父母要挟,那太低级,他对你不会做那种事。”

“可我也爱他,不忍心丢下他,他已经没有亲人,我不能离开他。”顾忆湄早就想过了,为什么身边所有人都说邢栎阳不适合她,她却割舍不下他,那不是因为她爱冒险,而是因为她爱他。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罗震对她的说话很不屑,却也没有表现出来,思忖片刻,缓了缓语气,指向窗外,“看到那辆车了吗?是邢栎阳的人,每天跟踪你监视你,不管你去那里,那辆车始终尾随。”

顾忆湄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辆黑色卡宴跟在他们车后,很普通的车,鹭岛到处都是,谁也不会怀疑车上坐的是什么人。

顾忆湄真的震惊了,她没想到邢栎阳会这样盯住自己,可见他给她的自由度都是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他从没想过放她走。

“如果你在我车上超过半小时不下车,那辆车里的人会立刻拦住我的车要人,你信不信?”罗震让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在顾忆湄耳边低语。

顾忆湄看过去,果然,他们停车,跟在后面的黑色卡宴也停下。哪怕是罗震的车,他们也能盯得明目张胆,可见邢栎阳在擎天集团势力有多大。

顾忆湄咬着嘴唇,把红唇都咬破了皮,心里乱糟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罗震看看表,提醒她,“时间差不多了,中环大厦就在附近,我不送你了,你自己走地下通道过去,放心,那辆车会继续跟着你的,你在通道里遇上原子`弹,他们也能在爆炸前把你救出来。”

顾忆湄下车去,恍恍惚惚往前,不知自己该去何方,站在路边好一阵才记起来要走地下通道去对面的中环大厦。

她下车后,有人坐上她刚才坐的位置。

“罗少,她那样去,不会有问题吧。”那人看着顾忆湄的背影,心有疑虑。

“不会,邢栎阳的人会看住她。”罗震让司机把车开出去。

“想必这会邢少已经知道你见过顾小姐,你动他心爱的女人,只怕……”

手下人怕罗震此举会触怒邢栎阳。本来他和邢栎阳的关系就岌岌可危、一触即发,邢栎阳上回在美国被跟踪,险些遇袭,罗震更是被老爷子骂了一顿,这时候再惹他,只怕会闹大。

“我动了吗?她不是好好的下车去了,摔了碰了难道能赖是我推的。”罗震不当回事。

顾忆湄走到地下通道楼梯口,阳光晒得她一阵眩晕,定了定神,她一步一级台阶往下走,罗震的话像一道魔咒,让她不得喘息,心生一计,她故意踩空楼梯摔下去。

眼看着膝盖摔破了,脚踝处也剧痛,顾忆湄疼得眼泪流出来,抬头看楼梯口,果然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一脸惊愕看着她。

似乎略一迟疑,那个黑衣男人快步走下来,扶起顾忆湄。

“顾小姐,忍着点,我送你去医院。”黑衣男并没有自报家门,料想罗震已经把他们的身份告诉顾忆湄,也就不再隐瞒。

“你是什么人?”顾忆湄仍不甘心。

“邢哥出差,让我们保护你。”黑衣男把顾忆湄抱上黑色卡宴。

到了医院,医生检查过后,确认顾忆湄左脚轻微骨裂,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顾忆湄没想到自己一摔竟摔得这样重,懊悔不迭。

晚上,傅冬平赶到医院来看她,给她带来营养粥,数落她走路不小心。

“冬平,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唠叨。”顾忆湄心里烦,看什么都烦。

“我好心来看你,你还嫌我烦,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傅冬平戳一下顾忆湄脑袋。顾忆湄噘着嘴。

“最近还好吗?”傅冬平看着小妹,见她五官明艳清丽,脸色红润,猜测她过得还不错。

“好得很,不能更好了。”顾忆湄从小到大最喜欢跟他斗嘴,又是撒娇又是撒气。

傅冬平看着她喝粥,叹口气,“真的好你就不会摔下楼梯,别人都好好的,就你摔下去,说你没有心事,也没人相信。”

顾忆湄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哥哥,心里一痛。

“那我该怎么办?”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你从小就这样。”

顾忆湄正待说话,被开门的声音吓倒,邢栎阳从外面冲进来,走到她病床前,一脸紧张,“你没事吧?”

“我有没有事,你的人没告诉你吗?”顾忆湄反唇相讥。她的态度令邢栎阳倒吸一口冷气,低沉道:“你没事就好。”

他一听说罗震找上她,就猜到罗震准是没安好心,心急如焚,让手下人密切关注她动向,确保她安全,不知道罗震跟她说了什么,害她心不在焉,下楼梯时摔倒。

傅冬平一直坐在一旁看热闹,顾忆湄看他好几眼,也没能用眼神把他撵走。

“冬平,我想出去走走。”顾忆湄有意道。傅冬平瞅她一眼,没好气,“你老实呆着吧。”顾忆湄又看邢栎阳一眼,无聊躺下。

傅冬平站起来,拍拍邢栎阳肩头,示意他跟自己出去谈谈。顾忆湄看着他俩一前一后出去,好奇地坐起来,想下床又下不了。

走廊尽头,傅冬平递给邢栎阳一支烟。

邢栎阳不接,“眉豆让我戒烟。”傅冬平有些意外,挑挑眉毛,把手里的两支烟都放回烟盒里。

傅冬平道:“你我之间不必客套,我只问你,要什么条件你才会离开我妹妹?”“你跟我谈条件?你姓顾?”邢栎阳并不相让。

“你是明白人,为什么这么固执?”

“我明白什么?”

见他拒绝配合谈话,傅冬平清清嗓子,表情里多了一点倨傲,“你别以为顾家败了,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是什么人,你配得上眉豆?”

傅冬平不留情面的话狠狠抽打邢栎阳的心,原本冷峻的脸更像是罩上一层严霜。傅冬平冷冷看他一眼,转身而去。

顾忆湄在病房里等了很久,才看到邢栎阳推门进来,脸色阴沉,他此时的表情像是要去杀人,整个人笼罩着一种可怕的杀气。

顾忆湄下意识拢住心口衣服,眼睛紧张地看着邢栎阳。邢栎阳在她床边坐下,看到她动作,语带嘲讽,“这里是医院,你怕我兽性大发?”

他的语气充分表达了他的情绪,顾忆湄见他双眉紧锁,心想,难怪他外号叫魔鬼律师,生气的时候真的像地狱使者,但她并不被他气势吓住,质问:“你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

“为了保护你。”他说得理直气壮。

“你没有权利让人盯我的梢。”顾忆湄脸绷得紧紧的。她并不认为他只是为了保护她安全才安排人,他还想掌握她行踪,让她一举一动都在他视线里。

“作为男人,要是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了,还算男人吗?”

“那不是保护,是监视!”顾忆湄相信,那些人会详细告诉邢栎阳,她去了哪些地方、见了哪些人,有没有跟可疑的男人来往。

“他们并没有妨碍你日常生活,反而能在你遇到危险时救你。”邢栎阳并不松口。

“那我也不要被人盯着。”顾忆湄躺下,执拗地背对着邢栎阳。

邢栎阳坐到她身边,手握着她肩,脸跟过去问她:“罗震跟你说了什么?”顾忆湄嘴角动了动,用揶揄的语气反问他:“你觉得他会跟我说什么?”

她冷漠的语气让邢栎阳恼怒,着急地跟她叫喊:“他连女朋友都能从十四楼推下去,他的话你也信?”

顾忆湄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罗震看起来那么斯文温和,会那么冷血?

“几年前他们在地中海度假,女孩坠楼,警方认定是意外。”邢栎阳本不想把这件事告诉顾忆湄,以免她害怕,事到临头,也不得不说,要是顾忆湄上了罗震的当,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顾忆湄苦恼地把脸埋在被子里,身体也扭曲在一起。

邢栎阳扳过她身子,“眉豆,你相信我,我会慢慢脱离罗家,我会给你一个干净的未来,你再给我点时间,我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做到。”

顾忆湄看着他,发现他一身风尘仆仆,才想起来他在几百公里外的城市出差,一定是听说她摔伤了,才这么急着赶回来,心顿时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一阵尖锐地疼痛。

她不转身,他就一直等,等到她心软。很久很久,她才转过身来。

“是不是想上厕所,我抱你去。”邢栎阳善解人意地问。顾忆湄嗯一声。邢栎阳把她抱起来,送到洗手间。

顾忆湄方便过后,并没有立刻离开洗手间,而是把马桶盖放下,在马桶上坐了一会儿。邢栎阳在外面等半天,也不见她出来,敲门:“你好了吗?”

“没好。”顾忆湄没好气地说。

邢栎阳只得再等一会儿,半小时后过去了,顾忆湄依然没出来,怕她出事,想推门进去,却发现门被她反锁了。

“眉豆,眉豆——”邢栎阳紧张地拍门,听到门锁响一声,再次转动门把手,推门进去,见顾忆湄坐在马桶上发呆,哭笑不得。

“你都好了,干嘛不出来?”

“我想一个人待着。”

邢栎阳没说话,把她抱起来送到床上,平常她怎么任性都行,但是受伤的时候,必须听他的。

顾忆湄依然用背对着他,无法消化发生的这些事,她已经竭力忘掉他阴暗的一面,可总是有人不断提起,不断逼她面对现实。

“如果我说要跟你分手,你会放我走吗?”顾忆湄很小声地说,知道身后那个人能听见她的话。

一阵沉默。

顾忆湄等不到回答,转过身看着邢栎阳。四目相对,邢栎阳的目光锐利冰冷,幽幽道:“这就是你思考半小时后的结果?”

“对!”

“我不会放手。”

他的眼睛都红了,看起来像野兽,神色阴郁情绪激动。顾忆湄叹息一声,闭着眼睛把脸贴在枕头上。邢栎阳低下头,靠在她耳边道:“你可以走,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已经给过她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不会再给第二次,既然她当初选了这条路,就不能反悔。谁要是把她抢走,他能亲手把那个人撕碎。

顾忆湄睁开眼睛,他的脸就在她眼前,不过半寸距离,问他:“如果我死了呢?”“我跟你一起死。”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语气坚定到带着恨意。

顾忆湄倒抽一口气,自己这辈子注定要跟他纠缠不休了。

罗震说他是爪牙锋利的狼,并非言过其实,但是,她同样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了生存,他选择了最难走的路,骨子里的自卑感让他对出人头地的渴望比谁都强烈,而亲人一个个离去,他孤独太久,太害怕失去,这种害怕已经把他折磨出一种病态,不盯紧了猎物,他就没有安全感。

“你跟虹姐什么关系?”顾忆湄忽然发问。

邢栎阳微怔,对她发散的思维一下子不能接受,可又不得不佩服她明察秋毫,她三言两语就能抓住他生活里的重点人物。

“姐弟,结拜的。”邢栎阳回答地很干脆,也很有余地。顾忆湄凝视着他,半晌才用一种低沉地声音说,“她对我敌意很深。”

邢栎阳更惊讶了,谁说她单纯,她比谁都聪明。

“你的意思是,罗震那天去酒吧并非偶然?”邢栎阳的眉头拧了起来。顾忆湄躺下,“我没那样讲。”

邢栎阳冷峻的双目渐渐变得狭长,眯成了一条缝,对罗震,他是疏忽了,没想到对方居然能找上门来,以后,他不会再这么放任。

作者有话要说:收藏满一千,更一个大肥章。

你们说,罗震是不是一个有质感的坏人?

☆、第31章

睡了不知多久,顾忆湄醒过来,见邢栎阳仍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连姿势都没变过,心中不是滋味。

“你到沙发上歇歇,老盯着我干嘛?”

“我不,我要看着你。”他固执得像小孩子。

“这么晚了,你也不吃饭,让外面那几个人给你买点吃的。”

“我不饿。”

顾忆湄叹息一声,“喜欢一个人,不是像你这样每时每刻都盯住不放,应该尊重对方,给彼此空间。”

“我怕你会走。”邢栎阳握着顾忆湄的手贴在脸上。

顾忆湄受不了他用这样满含着渴望和依恋的眼神看着自己,只觉心酸不已,伸手抚摸他头脸,“去吃饭吧,我的脚都伤了,能走到哪里去。”

邢栎阳这才站起来走到外面,让手下人去买吃的。东西买来以后,他坐在病床边吃。顾忆湄看着他,心中隐隐作痛,他不愿放手,难道她就舍得?

她每次看到他,心里都带着怜惜,别人眼中,他像狼一样又冷又硬,但是在她看来,他只是个孤独无依的孩子,独自徘徊在冰冷的世界,他的心灵需要温暖和慰藉,而她是他心里唯一的火种。

可是,她又能温暖他多久呢,她自己也是一身麻烦,父亲入狱母亲精神不稳定,她的前途黯淡无光。

“不要悲观,心情好是一天,心情不好也是一天,生活会带着你向前,何必每天都活得那么累?”邢栎阳像是看透她心事,开导她。

顾忆湄望着他,心中柔软,“你是怎么熬过那些最痛苦的日子的?”

邢栎阳的眉头缓缓纾解,手指轻触她额前的碎发,带着点点怜惜,“和你一样,最开始的时候彷徨不安,抱怨命运不公,到后来,渐渐接受现实,开始寻找出路,为了生存下去,不惜一切,人到了一定的环境里,求生**会激发无限潜能。”

顾忆湄默默点头。

看不到未来的人生是可悲的,前路黑暗,他们只有相互扶持才能一路走下去,不仅仅是他,她也一样。

顾忆湄因为脚伤在医院休养,邢栎阳每天来报到,给她带各种美食,抱她上厕所,伺候周到。

这天傍晚,邢栎阳从事务所出来,走进地下停车场,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心里顿时警觉,放缓了脚步,调动起全部神经,单等对方跟上来,他猛然转身,要看清对方来路,哪知道,来的是个熟人。

“九爷,怎么是你?”邢栎阳放松下来,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精干的中年男人。男人的左眼上有一道明显疤痕,一张脸看起来颇有几分狰狞。

“阿阳,有点事情找你商量。”九爷似乎有点难以启齿。邢栎阳一看他情形,也猜出个大半,主动打开车门邀他上车,“走,找个地方聊聊去。”

把九爷带到附近的粤式茶楼,一身短打的伙计迎上来,《步步高》的喜庆乐曲声在店堂里飘荡,邢栎阳要了一个包间,九爷从泰国远道而来,想必是有要紧事。

九爷看着店堂里熟悉的一切,心生感慨,十年前,邢栎阳还是毛头小子的时候,没少跟着他到这里来见世面,跟对家谈判、打听市面上的各种消息,这家茶楼是很多人的据点。

酒过三巡,九爷一直沉默,邢栎阳再三询问,他才期期艾艾道:“阿阳,能不能再借点钱?”“要多少?今晚来不及了,明天转给你。”邢栎阳问也不问原因。

九爷对邢栎阳的慷慨既惊讶又感激,身为罗鲲鹏当年最得力的手下之一,却要向一个晚辈借钱,他干瘦的脸上不免有些羞赧之色,“两百万。”

不用问,邢栎阳也知道他又欠下赌债,当年他离开擎天集团就是因为烂赌,罗鲲鹏给他一笔钱之后,打发他去泰国定居,哪知道他这么多年积习难改,这回若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偷偷回国找他。

“阿阳,以后一定还你。”九爷知道邢栎阳脾气,别的话也不多说。邢栎阳莞尔一笑,“九爷说哪里话,你是我长辈,都是应该的。”

九爷喝了一口闷酒,眼眶红了,“如今很难得有你这样厚道的年轻人了。”明知道他欠下赌债,心甘情愿借钱给他的,整个擎天集团上下,大概也只有邢栎阳,罗鲲鹏那里,他连去都不敢去。

邢栎阳慢悠悠喝一口茶,“将来说不准哪天,我还得靠九爷救命。罗叔那里,整个擎天说得上的话的人也没几个,九爷你是一位。”

九爷叹口气,饱经风霜的脸上多了一层郁闷之色,“我老了,都快五十了,也没什么文化,擎天早已不是当年的擎天,谁会听我们这些老家伙的。”

“你是罗叔生死兄弟,不一样,罗叔心里有数。”邢栎阳知道,自己想从擎天集团全身而退并不是那么容易,九爷这样跟随罗鲲鹏出生入死的,虽然隐退多年,在罗鲲鹏心里的地位依然不能和后面那些人相提并论。

吃着久违的家乡菜,又是半瓶白酒下肚,九爷的精神松懈许多,借醉问邢栎阳,“听说你有……有了一个小妞儿,一直藏……藏着没给罗老大知道?”

邢栎阳眉心一紧,满腹狐疑,“你从哪儿知道的?”九爷双眼眯成一条缝,笑谑:“别管我怎么知……知道的,你就说有没有这事儿吧?”

“有。”邢栎阳不想否认,也没法否认。

“靓不靓?”

“靓爆镜。”

“藏……藏好了,一定要藏好了。”九爷用打结的舌头给邢栎阳忠告,“罗老大狠着呢,他狠着呢,你那个小妞儿,玩玩也就罢了,要还想着以后……我劝你别……别想以后,咱们这种人,没有以后……”

他说得磕磕巴巴,邢栎阳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听到了,分外难受,道理他何尝不知道,可感情上,哪里那么容易割舍。

勉强打起精神,邢栎阳苦涩一笑,“我快三十了,还想着成个家呢,想要儿女。”

“成家行啊,没人不让你成家,但不是你自己选的人,得是他选的,他觉得放心的才行,不能摆布你,也不能让你太牵挂的。”九爷清醒了一点,又补充一句,“只有这样,你才永远不会背叛他。”

“我不会背叛他的,我是他一手栽培的,我怎么会背叛他?”邢栎阳从认罗鲲鹏为义父那天就告诉过自己,永远不背叛这个对自己有再造之恩的人。

九爷一阵冷笑,只管喝闷酒,不再多说了。

酒越喝越热,茶却是越喝越冷,等到把九爷送回酒店,已经十点多了,邢栎阳惦记顾忆湄,车开到医院去看她。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到病房门口才知道,顾忆湄并不在病房里。

“我不是说,不管是谁都不能把她带出去吗?很危险,你知不知道?”邢栎阳气急败坏质问助理陈烈。

陈烈见他正在气头上,也不辩解,先吩咐手下去找顾忆湄,然后才解释给邢栎阳,“顾小姐的朋友来了,用轮椅推她下楼去花园散散心,我劝阻过,但她不听。”

邢栎阳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迁怒他也没用,顾忆湄任性的时候,谁都管不了她,她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别说陈烈拿她没办法,就是他自己,又能拿她怎样?

苏芷汐推着顾忆湄的轮椅上来,看到一身黑色风衣的邢栎阳像门神一样堵在病房门口,脸色也阴沉沉的,把轮椅把手交给他,“我先走了。”

邢栎阳把轮椅推进病房,把顾忆湄抱回床上,审视地看着她,“你都好了,大晚上跑出去逛?”“我成你的犯人了?”顾忆湄斜视他,反驳一句。

黑色是很酷的颜色,可要是配上他此时的黑脸,简直可以用杀气腾腾来形容。顾忆湄第一次发现,邢栎阳生气的时候表情非常可怕,那张脸阴得能滴下水来。

“眉豆——”邢栎阳为难地叹口气,“别老让我精神紧张行吗,你乖乖地听话。”

“那你让我走呀,跟我分手。”顾忆湄也有一肚子委屈没地方发泄。

这几天邢栎阳的手下像对待犯人一样看住她,她连出病房走几步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苏芷汐来看她,她才能下楼透口气,他一来就不给人家好脸。

邢栎阳倒退一步,眼神中颇有些受伤地看着她,“你就这么想跟我分手?”

顾忆湄眼睛眨了眨,没有说话,说两句气话出出气也就算了,她不会在生气的时候做决定。

邢栎阳在床边坐下,见她不理自己,又往她身边靠靠,手放她肩上,没话找话,“对不起,我火气太大了。”

顾忆湄躲开他的手,幽幽道:“你们男的就是这样,高兴了就心肝宝贝地叫,不高兴了就吼,我欠你的吗,你跟我吼。”

“我再也不了。”邢栎阳低头认错。顾忆湄见他神情倦怠,猜测他是在哪里受了气,也就不再怪他,“你今天去哪儿了,怎么来这么晚?”

“一个朋友从国外回来,陪他出去喝了几杯,他喝酒,我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