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时叮嘱一句:“您二老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身体要是吃不消,千万别扛着。”
两人陪贺兰茵说了大半个小时的话才离开。
两人走后没过多久,谢思依就来了病房。
穆惜颜昏迷这半年,谢思依不管工作多忙,只要她人在青陵,她就一定会来医院看好友。
这次过来又带了一大堆的营养品。
贺兰茵:“依依你看你,带这么多东西过来,上次买的那些都还搁家里放着,没来得及吃呢!”
谢思依笑了笑,说:“阿姨,这些是给您补身体的,您每天照顾颜颜这么辛苦,应该多补补。”
贺兰茵:“一大把老骨头了,还补什么样。我现在啥心思都没有,只想颜颜能快点醒过来。”
谢思依握住贺女士的手,坚定地说:“您放心阿姨,颜颜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们都在等着她呢!”
贺兰茵看着熟睡的女儿,摸了摸眼睛,“依依,阿姨去给你泡杯茶。”
谢思依没拦她。她知道贺阿姨肯定又要跑出去哭了。
她坐在病床旁,一把握住好友的手,“颜颜,我年前采访了许暮笙。那可是你男神啊,真特么帅……”
谢思依每次过来都会絮絮叨叨地和穆惜颜说一大堆话。主治医生祁主任交代家属要经常跟病人说话,刺激她的神经,促进她苏醒。
“颜颜,你要赶紧醒过来啊,我们都在等着你……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堰山大桥的纪录片,惦记着沈轻寒么?你赶紧醒过来,等你醒了你就可以去拍纪录片了”
谢思依说完这句话明显地感觉到穆惜颜的手在动。
她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赶紧松开好友的手。把她的手放在病床上。她亲眼看到好友的手指在慢慢锁动。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半年她每次握住这双手,它都是麻木的,毫无知觉,一动不动。这是第一次会动。
“颜颜……你听得见吗?我是依依啊!你能听到我说话吗?”谢思依赶紧跟穆惜颜说话。
她惊喜万分,手指会动,是不是意味着穆惜颜就要醒了。电影电视剧可都是这么演的。
“叫医生……对,去叫医生……医生……”谢思依一股脑站起来,冲出病房去找医生。
当她离开病房的最后一秒钟,她听到自己身后不经意间传来了一个虚弱的女声,“沈轻寒!”
***
狭小的VIP病房里挤满了人。主治医生祁主任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他做完基本的检查后朝众人笑道:“恭喜诸位,病人已经醒了。具体的情况还要做全身检查才能知道。”
这句话对于所有人来说无异于天籁。贺兰茵一把抱住穆惜颜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老天保佑,颜颜你终于醒了!妈妈这半年多日盼夜盼就盼着你能醒过来。”
谢思依眼眶湿润,哽咽道:“穆惜颜你这丫头你知不知道你睡了多久,整整睡了半年,我们都被你吓死了。”
穆惜颜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各种片段交织在一起。沈轻寒的脸不断在她脑海里闪现。
她的脑袋混沌不明,意识模糊不堪。她一时间完全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这是在哪儿啊?”她抬手揉揉眼睛,满脸困惑。
贺兰茵抹掉眼泪,“傻闺女,你当然是在医院了。你出了车祸,在医院都躺了大半年了都。”
穆惜颜:“……”
她四下察看,病床,病号服,输液器,穿白大褂的医生,浓烈的消毒水味道,她的的确确是在医院。
可她不是应该和沈轻寒在一起吗?怎么会在医院?
沈轻寒呢?他去哪儿了?
她明明记得她和沈轻寒一起吃年夜饭,两人一起守岁,一起放烟花,她把新买的手表送给他,然后他们还……
她不是应该在他家,和他在一起的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匪夷所思,她一点都弄不明白。
她一把抓住谢思依的手,焦急地问:“沈轻寒呢?他在哪儿?我要见他。”
谢思依一脸懵逼,“你说你要见谁?”
穆惜颜口齿清晰,大声说:“我要见沈轻寒,你快带我去见他!”
谢思依:“……”
谢思依简直去遭雷劈,不可思议地看着穆惜颜,“你说你要去见沈轻寒?沈轻寒不是早就已经死了么?一个死人,你到哪里去见他啊?你这姑娘在说什么胡话啊?!”
穆惜颜:“……”
“今天几号?”
“2月5日,大年初一。”
“我是说年份。”
“2019年。”
穆惜颜:“……”
“怎么会是2019年,不是2008年么?”她浑身一震,瞳孔放大,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全身僵硬。
谢思依:“……”
谢思依惊恐地看向祁主任,神色担忧,“主任,她这是怎么回事啊?这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呢!不会是脑子被撞坏了吧?”
贺女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抓住祁主任惊恐万分,“祁主任,我女儿不会是变傻了吧?”
祁主任倒也镇定,有条不紊地说:“家属先别急,我们先给病人做个全身检查。昏迷了这么久,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会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怕你们看不懂,特地解释一下。三条时间线,三个平行空间,2008年一个,2018年一个,最后一个是历史上的2008年(涉及不多)。在桃源山时间已经变到了2009年,所以相应的另一个空间也会变成2019年,跨度十年。
女主因为车祸从2018年魂.穿到2008年遇见男主。而男主则是因为泥石流从2008年穿到1998年,在桃源村待了十年。然后在2008年遇到女主。随后会从2009年穿到2019年,后面几章会提到。
这章贺教授和初雪姐姐打了个酱油!哈哈哈哈哈哈
☆、第32座桥
第32座桥
此刻穆惜颜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见到沈轻寒,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他,一刻都等不了。
她情绪激动, 抬手拔掉输液管, 不顾众人的反对一股脑跳下病床,激动万分, “我的包呢?”
“哎哎哎, 颜颜你干什么呢?”众人如临大敌,大喊一声。
“什么包?”贺兰茵女士不明所以,一时间完全被整蒙了。
“双肩包, 我出车祸那天背的包。”穆惜颜一把抓住母亲的手, “妈,我的包它在哪儿?快点把它拿给我!”
这么一说, 贺兰茵这才想起女儿在堰山大桥出车祸的那天确实背了个黑色双肩包, 里面装了一大堆她的个人用品。人送去医院以后,后面是交警把包还给家属的。
当时她倒在出租车里,流了好多血, 双肩包也沾了不少血迹。交警归还后,贺女士特意把那包清洗干净,又把里面的物品原封不动放进去, 一直锁在柜子里。
“颜颜, 你先别急,包就在柜子里,我去给你拿。”贺兰茵女士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 柔声安抚她:“交警把包交给我,里面的手机和钱包所有东西都在。你别急,妈妈这就给你拿。”
贺女士忙从柜子里取出那只双肩包,“你看,我就说它在这里。”
“给我!”穆惜颜一把夺过,拉开拉链,一股脑将包里的东西倒在床上,手机、钱包、iPad、化妆包、笔记本,所有的东西都在,一样不少。
在众多物件中她还看到了那只精致木盒子,盒盖上方的雕花传神逼真。
她如遭雷劈,双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很快她的一双手开始颤抖起来。她颤颤巍巍地拿起木盒子,费了好大一股劲儿才将盒盖打开。毫无意外,里面安静躺着一支老式派克钢笔,澄亮光洁,一如她出车祸那天沈轻暖交给她的那样。
一瞬间,只一瞬间,穆惜颜的一颗心猛地刺痛起来,像是硬生生被人剜了肉,鲜血淋漓。
她记得很清楚这支钢笔自己明明已经交给沈轻寒了,连同木盒子一起,物归原主的。他就把它放在书房的笔筒里。为什么还会在她包里?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里不再是2009年,她回到了2019年,回到了青陵,而沈轻寒又去了哪里?
她的一双手剧烈地抖动着,几乎握不住手中的木盒子。
谢思依站在一旁,疑惑非常,神色担忧,“颜颜,你怎么了?这支钢笔哪来的?”
“这是沈轻寒的钢笔。”她哑声道,一双手捧住脸,表情痛苦不堪。
谢思依:“……”
谁?
沈轻寒?
他的钢笔?
这人不是早就已经去世多年了么?他的钢笔怎么会在穆惜颜手里?
穆惜颜不会想沈轻寒想魔怔了吧?
谢思依整个人震惊万分。她来不及有所询问,就只见穆惜颜放下钢笔,转头拿起手机。
她摁亮屏幕。屏保居然变成了华为手机自带的,她出车祸那天就是用的这张屏保。再也不是她和沈轻寒的合照了。
她点开相册,里面压根儿就没有这张合照。不仅如此,就连她在桃源山拍的那些照片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明明记得在除夕那晚,两人在院子里放烟花。她拿出手机和沈轻寒一起拍了一张合照。她当时就把那张合照设置成了屏保。并用企鹅发给沈轻寒,要求他也换上。
为什么会这样?
她不死心,又去翻那本粉红色的笔记本。她在沈轻寒家中记录的所有笔记竟然消失不见了,一干二净。它仍旧停留在她出车祸前的那一页。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2008年5月3日,重遇沈先生。」
「2008年5月4日,向沈先生借款人民币伍百元整。」
「沈先生有秘密。」
「沈先生骨子里是个善良的人。」
「2008年5月14日,和沈先生在一起。」
……
以上所有笔记,穆惜颜都可以在脑海里准确无误地回忆起,然而笔记本里却没有了。
她从2009年回到了2019年,从桃源山回到了青陵,然而有关沈轻寒的一切却全部消失殆尽了,寻觅不到半点踪迹。
穆惜颜面色惨白,毫无血色。
她死死咬住下唇,整个人忍不住瑟缩颤抖起来。
***
穆惜颜苏醒后,当晚她的父亲穆长城就来了医院。
在穆惜颜的印象里,她这位向来顶天立地的父亲从来没有掉过眼泪。这次却在女儿病床前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他紧紧握住穆惜颜手,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万分,嘴里只会说一句话:“醒了就好,我闺女醒了就好。”
看到两鬓斑白的老父亲和老母亲,穆惜颜的心里五味杂陈,很不是滋味。
她哑着嗓音说:“爸妈,你们都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在这儿么!”
“妈妈高兴呀!”贺兰茵女士眼眶通红。
她本来都已经哭过好几次了。见穆长城哭,她又忍不住掉眼泪了。
第二天一早,穆惜颜的助理崔沐沐和圈里的几个好友听闻消息也赶来医院看望她。
崔沐沐这姑娘泪点低,平日里看个电影,但凡煽情一点的她就能哭个稀里哗啦的,用掉一大包纸巾。
这次穆惜颜劫后余生,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才醒,沐沐姑娘更是哭得一塌糊涂,眼泪蹭了穆惜颜一脸。她好容易才安抚住。
随后就是穆家和贺家两边的亲戚,一个个都争先恐后地跑来医院报道。
穆惜颜车祸苏醒的消息很快被各大媒体捕捉到了。近几日各个平台都在大张旗鼓推送这一消息,恨不得闹得人尽皆知。
穆惜颜见瞒不住了,只好在个人微博上公布。
@穆惜颜V:「死里逃生,未来会更好!(笔芯)」
穆惜颜出道这些年,在圈子里多少有点知名度。这条微博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她的各路粉丝就开始狂轰滥炸,纷纷送上祝福。她的名字在微博热搜榜上挂了好几天,热度居高不下。
医院很快就给穆惜颜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
贺兰茵特地强调一定要重点检查女儿的大脑和神经。女儿频繁说胡话,她真的很怕女儿撞坏脑子,会变傻。
通过做全身检查,穆惜颜身体的各项指标都正常,主治医生祁主任通知家属一周后可以出院。
一周后穆惜颜正式出院。
谢思依和崔沐沐一大早就到了医院接她出院。
两个姑娘分工明确。谢思依轻声交代崔沐沐:“等会儿我带着颜颜从后门走,你去前门引开记者。”
崔沐沐姑娘拍了拍胸脯,咧嘴一笑,“交给我好了,保证完成任务!”
穆惜颜今天出院,如果不出意外,那些记者早就听到风声在医院门口蹲点了。
父亲去给穆惜颜办出院手续。穆惜颜和母亲站在一旁等他。
“表哥和嫂子今天要来吗?”穆惜颜音色低迷,情绪看着不怎么高,有些低落。
贺兰茵告诉她:“你表哥本来是要来的,不过被我给拦住了。小雪难得休假,我让你哥在家多陪陪她。”
穆惜颜点点头,“这里也用不了这么多人。”
那些媒体应该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在医院外面围了很多人。不止医院前门,连后门也被层层围堵住了。
穆惜颜全副武装还是被认了出来。摄像机狂拍不停,镜头在她面前使劲儿晃来晃去,闪光灯扑闪不断。
“穆导,针对这次车祸您有什么想说的?”
“穆导,今天出院您心情怎么样?”
……
记者举着话筒一溜烟的挤过来,七嘴八舌,众说纷纭。
这些人究竟说了些什么,穆惜颜是一句也没听清楚。许久没面对镜头,她还真有些不适应,手足无措,不发一言。
谢思依撑起一把格纹长柄伞,紧紧护住穆惜颜,替她挡掉镜头,“请多给我们家穆惜颜一点私人空间,谢谢大家!”
崔沐沐则买了水果和零食,在一旁招呼:“各位媒体朋友一大早就蹲在这里,想必是累了,快来吃点水果……”
穆惜颜坐进车里,扬长而去。
父母都商量好了,她出院以后就暂时住在母亲家。贺女士离婚后就一直住在青陵。女儿跟她住在一起,她方便照顾她。
车子离开医院,很快就上了堰山大桥。
整座大桥宛如一条腾飞的巨龙,威武霸气地匍匐在浪江之上,气势磅礴,岿然不倒。两排路灯整齐划一地亮起,汉白玉的灯柱笔直冲天。昏黄古旧的光束自高处直直投射而下,白色的桥身瞬间被镀上了一层金色,暗影重重。
中间三条车道,车辆川流不息。两旁是非机动车道,三三两两几个行人时不时经过。
天光半明半昧,细雨笼罩之下,更添几分昏暗。
桥下江水流淌,涛声阵阵。江面上远远泊着几艘轮船,扬帆鸣笛,不绝如缕。
小车疾驰在大桥上,穆惜颜透过车窗,看到两侧路灯倏然而过,撒下一抹抹斑斓的剪影。
车子很快便驶到大桥最中央,那里有沈轻寒的亲笔提名,“堰山大桥”四个繁体字龙飞凤舞,隽永苍劲。
穆惜颜静静看着那四个字,胸口郁结,心绪复杂难耐,怅然若失。
她曾亲眼看到过他提笔的模样,他写得一手好字,宛若游龙,笔力浑厚。
他的脸,他的神态,他的专注,有关他的一切都深深镌刻在她脑海里,无法磨灭。她和他在同一间屋檐下生活过,他们曾亲密无间,不分彼此。
记忆是那么清晰鲜活,恍若昨日。
他亲口对她说过,等她睡醒以后就将他的过去逐一告诉于她。她满心欢喜,带着期盼入睡。然而在她醒来那刻,一切戛然而止。沈轻寒这个人连带着有关他的一切竟然都消失地无影无踪,再也寻觅不到。
她绝不相信这只是她的一场梦。
穆惜颜不敢跟任何人说这些。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只会当她在说胡话。
见穆惜颜一直盯着大桥看,谢思依以为好友是想起了半年前的那场车祸,触景伤情。
她伸手揽了揽穆惜颜的肩膀,柔声安慰:“颜颜,都过去了,别想了。”
穆惜颜心想过不去了,永远都过不去了。沈轻寒和堰山大桥会永远刻在她心底,一辈子都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