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每一处的答复都是一如既往的肯定,我抬头去看对面的那些人,有生死与共的朋友,有能牵手白头的挚爱,没有什么天下苍山的宏愿,更没有君临天下的欲望,我现在所做的一切仅仅是为了他们。

为此我无怨无悔。

我淡淡一笑,握碎手中的封印珠,上面流动的色彩随即化作一圈红色的光晕包围在我身体四周,我下意识的闭目张开双手,体内的九天隐龙决法力像是被唤醒,恣意的在我奇经八脉中涌动,最后汇聚在一起,直至那光晕渐渐暗淡消失,完整的又慢慢潜藏下去。

很短暂的一个过程,甚至没有什么特别震撼的地方,不过或许只有我最清楚,这些由嬴政元阳封印的法力,我吸取的越多,所拥有的嬴政元阳也越多。

我越来越像他,就如同心境,我早已不是几年前懵懵懂懂的那个秦雁回,那份沧桑应该是属于曾经的他才对,不过现在也变成我的,即便是简简单单站在这里,我也会下意识的把单手背负在身后。

前一刻我看这些石俑还是单纯的石头,如今落在我眼中已变成百万虎狼,可以横扫天下乃至三界的大军,我细细搓揉着手中的碎末,散落在地上,动作缓慢而沉稳,大有天地在我心,万物皆为我用的意境。

好在这些元阳中不拥有嬴政的记忆,若是连这些我都承载的话,我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峥!

一声龙吟。

这是利剑出鞘的声音,在这安静的石头中格外的清晰,我侧头看去,闻卓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顺势拔出叶轻语手中的雷影,本来就是他所锻造的神兵,或许只有在他手中才能运用的出神入化,剑作龙吟,雷影上的青冥之光环绕着不断交织的电闪,闻卓就站在我对面几步的距离。

这一剑他是刺向我的,而且是全力以赴的一剑,从他拔出叶轻语手中雷影到向我刺来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直到剑已经快刺到我胸前,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闻卓这一剑雷霆万钧,真正的雷霆万钧,剑锋所过之处两边的石俑都纷纷炸裂,他是把所有的道法都灌注在这雷影之上,那是三十六天天罡雷部的法力,何况若是他在神尊之位本就是司生死之权的人。

不是没有人阻止他,实在是太快,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我甚至都没听见其他人的惊呼,可我没有动,即便那一剑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我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倒不是我有多自信可以躲过这一剑,而是我根本没想过要躲,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和曾经生死与共,他们心中最相信的人是我,而我亦然一样,站在我面前的只有朋友,没有刀兵相向的敌人,对于朋友我从来不会迟疑和怀疑。

对于闻卓,我只记住他说过的那四个字,永不相负,字字千斤就烙印在我心中,他是玩世不恭的人,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承诺毋容置疑,就如同我会毫不防备的把后背交给萧连山一般。

当!

一声势大力沉的撞击声,闻卓的剑停在我胸口近在咫尺的地方,事实上并非是他收剑,闻卓这一剑是全力以赴,直到那声音响起,其他人才反应过来,都惊慌失色的惊呼。

闻卓甚至还在用力,可剑尖就停在那里丝毫都无法前行,撞击声中一道淡蓝色的光晕慢慢从剑尖撞击的地方显现出来,越来越明显,直到最后完全把我包裹在其中。

三山五岳朝拱!

这是护身的结界,就如同魏雍的七星五兽结界还有秦一手的漫天华盖,这是需要千年道行修为才能炼化的结界,闻卓也有,就是他的金甲,不过他送给了叶轻语。

而我的混元五帝结界,这原本应该是嬴政的法界才对,在我解开封印的法力后,随着道法的大增护身法界也被激发出来。

“之前还能和你并驾齐驱,现在你已经是一骑绝尘。”闻卓收起雷影背在身后嘴角缓缓翘起邪笑。“帝王,你如今的本事也不用让人担心,等你学完九天隐龙决估计放眼天下你就算第一人了。”

闻卓这一剑是在试我解开法力封印后,如今的道行修为,以闻卓倾尽全力石破天惊的一剑居然都无法穿透我的护身法界,我只知道在解开封印后法力大增,但闻卓若是不试这一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道行修为居然一下提升了这么多。

萧连山之前还惊慌失色,听见我和闻卓的对话才明白是虚惊一场,接过闻卓手中的雷影,脸上的憨直之气如今变成幼稚的好奇,居然拿着剑尖又来刺我。

估计他是想再看看我的护身法界,可奇怪的事萧连山手中的剑刺过来,缓慢而谨慎,似乎是怕伤到我,比起闻卓雷霆万钧全力以赴的一剑,萧连山手中的旷世神兵简直就如同一把玩具,毫无威力可言。

可是就是这没有丝毫威胁的玩具如今正不偏不倚的抵在我胸口,若是萧连山再一用力,剑尖会轻而易举的没入我的胸口,混元五帝结界没有出现,这让闻卓和我都有些诧异。

萧连山甚至回头去问闻卓,他是怎么做到的?

闻卓看着我一脸茫然,问题当然不会在闻卓身上,应该是我才对,我虽然拥有了法界可还没有融会贯通,做不到随心所欲,真正的法界应该如同魏雍和秦一手那样,由心所发,根本不需要刻意的驾驭,就好像之前闻卓那毫无预兆倾尽全力刺来的一剑,我甚至都没有去想过,就能激发出来,完全是一种随心发动,在千钧一发之际可以呼之欲出的本能。

萧连山那一剑我感觉不到危险,所以也激发不出结界,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越千玲没好气的推开闻卓和萧连山,白了他们一眼,一把夺过雷影还给叶轻语,在嘴里嘀咕什么不好试拿这个试,来这里时间也不短了,比试的时间迫在眉睫,既然我们已经达到目的,应该趁早赶回去。

我点点头这里的石俑虽然已经没什么危险,不过身在这万千石俑之中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自在,我刚离开放封印珠的祭台,忽然祭台上之前安放封印珠的汉白玉支台缓缓沉下。

我应该是触动了什么机关,顿时紧张的警戒四周,闻卓还有萧连山和我组成一个圈,把越千玲她们挡在身后,我的目光一直落在沉下去的支台上,等它重新升起的时候,上面多了一方砚台。

我先是眉头一皱,迟疑了片刻后重新回到祭台上,支台上那砚台我仅看了一眼,身后的越千玲兴奋的指着砚台声音都有些激动。

“这是……这是我们在弦台宫得到的锦缎上看见的那方砚台!”

我当然认得,而且还见过,在武则天那儿我已经见过这方砚台,和眼前的这一方一模一样,有一孩童坐于树桩之上,手持钓具专心致志在砚台中垂钓,人物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砚台犹如一潭秋水,孩童在湖边垂钓。

这是一方造型工艺都堪称完美的砚台,砚台边上垂钓的孩童和钓具都于所画砚台浑然天成,不难看出这两者是用同样的材质所做,要雕刻出如此栩栩如生的人物和精细的钓具,这应该是一方澄泥砚,而只有澄泥砚才能达到这样的要求,因为澄泥砚其精于雕琢,泽若美玉,储墨不耗,积墨不腐,冬不冻,夏不枯,写字作画虫不蛀。

我记得上官婉儿告诉过我,这砚台叫童子钓文砚,按照砚台的款识,以砚台为湖水,而插笔放墨的地方做成一个巧妙的孩童垂钓样式,就连手中的钓具也惟妙惟肖,细细的鱼线垂落于砚台中的墨汁中,犹如在湖边垂钓。

☆、第九十章 单刀赴会

我曾经疑惑似乎童子钓鱼砚远比童子钓文砚这个名字更加贴切才对,可是在上官婉儿演示了这砚台的神奇之处后,才知道童子钓文砚这个名字是多么准确。

闻卓和萧连山都见识过这方砚台的奇妙之处,可惜砚台里面没有墨汁,无法给越千玲她们演示,我把这砚台的原理和传承告诉她们,这是大唐时候的贡品,可制作这砚台的人巧夺天工在里面设置了机关,砚台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底座,就是砚台本身,而另一部分是垂钓的孩童,把要书写的文字雕刻在特定大小的刻片上,放入孩童之中后会封闭,如果强行打开里面的刻片也会粉碎,要想让孩童把字写出来就必须要下面的底座。

当孩童插入底座后机关就会启动,应该和现在配钥匙的仿形原理差不多,机关带到钓具在刻片上滑动,钓具就变成一只笔,把刻片上的内容写出来。

这砚台一共只有两方,其中一方在武则天手中,而另一方出现在朱元璋留下的黄绢上,不言而喻最后朱元璋得到了另一方童子钓文砚。

也就是我们眼前所看到的这一方,而另一座明十四陵的线索就藏在童子身体中的刻片上,和合玉杯一样,朱元璋想要把这些承载线索的物件传承下去,可他能想到的事,秦一手又怎么会想不到,最终还是被秦一手收为己用。

或许是这满城尽带黄金甲可以操控阴箭的石俑让秦一手太放心,事实上还真没有谁能在这里全身而退,我是一个例外,但越雷霆绝对没这本事,所以秦一手才会和他达成这个交易,即便是把合玉杯交个越雷霆,他就是能找到这里,也不会活着离开。

只是秦一手没有想到,越雷霆居然会把合玉杯交给我,交给一个唯一能进来这里的人。

同样的道理,既然是一个万无一失生人勿进的地方,把另一座明十四陵的线索也保存在这里当然是最好的地点。

我让越千玲把这方砚台收藏好,就算我们知道了最后一座明十四陵的线索,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研究砚台中的秘密,当务之急是龙虎山的玄门比试。

我们原路返回,离开的时候闻卓忽然拉着我,一本正经的说,这些石俑我虽然能控制,可能操控阴箭是凶物,就这样留下怕是不妥,万一被人驾驭,拿这些就不是普普通通是石俑,放出去必定是一场浩劫。

闻卓的意思我懂,他想毁掉这里,事实上我也有这个想法,这些石俑仅仅只是一部分被秦俑所操控其威力就不容小觑,倘若都装上能借用阴阳两界之力的秦俑,那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毁掉这里容易,可是石俑并不难做,要多少就能做多少,关键是那些秦俑,那才是关键所在,毁掉这里只不过治标不治本,找到剩下的秦俑销毁掉才是最彻底的办法。

否则就算我们毁掉这里,倘若有人有心想利用那些秦俑达到某种目的,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甚至更多的满城尽带黄金甲。

闻卓想想我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朝闻卓点点头,他心领神会一个人重新走回到我们最开始站立的点将台上,我让其他人都退到甬道中去。

我们在远处看着点将台上的闻卓,他竖两指并于右拳虎口,口中默念道咒两指缓缓向左移动,随着两指的滑动闻卓的金锏慢慢出现在他右手之中。

等金锏被祭出,闻卓独立点将台,两指竖立于眉间,但是金锏举天,口中大声念出天罡雷部的地煞奔雷神咒。

天雷天中起,地雷地中行,神雷动五岳,震定乾坤四海腾,今日召汝,速来现形,密行五阙号,霹雳借神威,神符所到处,万邪不敢生。急急如律令。

闻卓召唤的是地雷,咒完雷至在这石洞万雷奔腾,他手中金锏引雷而下,千万电闪以闻卓为中心,一圈圈密集的向四周扩散劈下,顿时整个石洞山崩地裂般,雷电所到之处那些石俑纷纷炸开四分五裂,仅仅是片刻功夫,所有的石俑全都一片狼藉支离破碎的碎成一地。

等闻卓从点将台下来的时候,之前这令人叹为观止堪比秦始皇陵兵马俑的石俑兵阵已经荡然无存,地雷除邪魔,地雷之下邪物无所遁形所以这石洞中,不光是石俑,就连那些未安装完的秦俑也全部被销毁。

回到天师府已经是晚上,等在门口的道士看上去比我们还要着急,见我们一个个浑身湿漉漉的回头,先是一愣也不好多问什么,因为不知道确切的时间,我问道士距离比试还有多久。

道士稽礼很焦急的回答,比试就在明天,因为我们离开天师府好几天,一直不见回来,道士担心我们赶不上比试正心急如焚的等着我们。

比试是明天,我都愣了片刻,还好事情顺利,若是再耽误一天怕是赶不上了,好在比试之前解开了法力封印,也算是多了一分胜算。

我客气的对道士还礼,告之明日我们会按时参加,道士抬头看看我们回答,比试安排在明天晚上,地点是天师府的万法宗坛。

道士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再次看看我们。

“龙虎山二十年一届的玄门比试,按规矩每一方只能出两人参加比试,各位居士明日比试只能去两人,谁去谁留还望各位居士权衡定夺。”

道士说完转身离去,我们回到厢房都一言不发,我原以为只要上山就可以参加比试,可去的只有两人,我们这些人里面,我是必须要去的,剩下的五人里面还要有一个人和我一起。

不用说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闻卓,有他帮我会事半功倍,论法力我们六人里面现在最高深的应该是越千玲,她在拥有那五份芈子栖法力后已经高深莫测,可她并不能融会贯通的驾驭,何况能过三曲九洞登龙虎山的都是道法高手。

胜负往往都是在一招之间,她虽然厉害但是不能随心所欲控制她拥有的法力,而且我发现几乎所有的事都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不想越千玲以身犯险。

我的目光落在闻卓的身上,有一种期望和恳切,按理说闻卓听到我要去幽冥拿大悲金锡杖都没犹豫过的人,到现在我和他也算是生死与共,他断不会拒绝。

可闻卓居然在对我摇头,而且很坚决的样子,嘴角挂着不羁的笑容。

“这一次我不能陪你去了,帝王,这比试怕是要你一个人参加。”

萧连山一听拍着桌子就站起身,毫不犹豫的大声说。

“哥,我和你去,不就是比试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这比试。”

“我都说了,这比试要他一个人去,我不去,你同样也不能去。”

闻卓笑着但样子很认真,我知道他的性子是游戏人间什么都不会在意,不过我更知道闻卓绝对是一个知道轻重的人,这个时候他不会随随便便乱说话。

叶轻语都看不下去,坐到闻卓身边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挺有能耐的吗,他为你可以两肋插刀,现在关键时候你居然让他一个人去,你……你这个人还真是薄情寡义啊。”

“你为什么不陪我去?”我知道闻卓的认知中没有害怕两个字,他不去一定有他的原因,我疑惑的问。

“我害怕。”闻卓的回答让我目瞪口呆,这完全不该是他说出的话。

“你还是不是男人,有什么好害怕的,你害怕,我不怕,你不去,我去。”萧连山豪气干云义正言辞的问。“……你下幽冥你都不怕,你这会怕什么?”

“我害怕去了也帮不上忙。”

“你和我哥道法都很厉害,我们这些人里就数你最能帮上忙了,你去了怎么会没用,你就是找借口。”萧连山有些不解的问。

“我们这几个人里面,加上刚借口法力封印的帝王。”闻卓不以为然的笑了笑,特意看了我一眼。“谁能赢古啸天?”

房间里顿时一片沉寂,我一直在想着魏雍还有秋诺,甚至还有那个神秘莫测的黄爷,竟然忘了还有一个不被道法所伤,又能力拔山兮气盖世,神勇无匹千古无二的古啸天。

一方只能有两人参加,不用说魏雍带上的一定是古啸天,这是一个可以让他稳操胜券的人,想到这里我忽然明白闻卓让我一个人去的意思,深吸一口气苦笑着说。

“闻卓说的对,我一个人去,你们去了也帮不上忙。”

☆、第九十一章 万法宗坛

天师府的万法宗坛实则是二门院内的一间四合院,寓意万神集聚之所,红墙绿瓦,油漆雕画,脊兽腾飞,门悬万法宗坛一匾,院内建殿三座,正殿五间,朝院门居中而立,阶前置一九龙三脚焚香大炉鼎,东西二殿,合面而建。

院中十字甬道,珍花异木,松柏长青,千龄罗汉松二本,一雄一雌,盘根错节,叶翠葱郁,并列峰冠,稀贵罕见,使万法宗坛的四合院,显得格外肃穆威严。

我去的时候是夜晚,万法宗坛宽敞的殿前广场能容下几百人,二十年一届的玄门盛会,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向来顶礼膜拜般观赏玄门最高道法比试的同道中人应该挤满这里才对。

可我去的时候,这万法宗坛要比天师府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安静,一路上除了带路的道士外,我再没有见过其他人,就连带路的道士也停在万法宗坛外面,我信步走进去,这样的安排倒也不奇怪,能走到这里的玄门之人又岂会是随随便便可以抛头露面大庭广众之下放手一搏的。

对于其他人来说知道最后的结果就行了,至于过程除了参加比试的人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我进去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是魏雍,和我估计的一样,他身边站立的是古啸天,一个可以让他稳操胜券的人,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我不是第一个来的人,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个,至少除了魏雍之外,我还没有看见其他人。

魏雍和古啸天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他的眼睛依旧深邃,古啸天即便是坐着给人的感觉也是霸气十足,整个人像一把剑,一把永远不会被折断的剑,他身边被布包裹的东西我当然知道是什么,锋芒毕露威慑天下的兵器,或许只有藏在布袋中才能隐藏其光芒,即便如此我也隐约能感觉到从那布袋中透出的寒冷。

徐福还是一身黄色道袍,他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我没看见岚清和顾连城,事实上这样的场合,他们的确不会有资格来,徐福手中的托盘里放着我曾经认为至关重要的玉圭,虽然现在其作用和效果都变了,可这玉圭的分量却一点没变轻,反而是更重。

徐福就把玉圭放在殿前的香案上,按照比试的规则,登上龙虎山的人相互斗法,胜者最后和徐福相比,若胜则拥有玉圭,很简单易懂的规则,不过现在似乎变的更简单。

我的目光看着门口,猜想着还有谁会从那道门中进来,心里暗暗在想,秋诺和那人会不会来,除了我认识的这些人,还有谁能登顶龙虎山,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这场比试本身就已经失去了意义,我必须拿到玉圭,这是提前就安排好的事,不过不是我安排的,我依旧是棋局中的棋子,我存在的目的是为了用玉圭封赦秦始皇陵外的百万亡魂。

在我做到这一点之前,相信不会有谁和我争着玉圭,至于我做我该做的事以后,才是魏雍动手的时候,这也是他带古啸天来的原因,就算他在道法上杀不了我,古啸天要我的命简直易如反掌。

还有徐福,到现在我也不清楚他的用意和目的,作为四大弟子之一,显而易见他应该是和魏雍站在一同阵线上才对,所以当徐福进来的时候,一直安坐于椅子上的魏雍很客气的站了起来。

“徐师弟,当年一别已有千载,听闻徐师弟修道于龙虎山,清修之所一直不敢惊扰,今日按照约定齐聚此地,再见徐师弟依旧是超凡脱俗,风采不减当年。”

“魏师兄客气,你我各守其命,千载重复本应再如当年彻夜把酒言欢,只是愚弟清修已久,红尘俗事怕是忘的差不多了,招待不周之处还望魏师兄见谅。”徐福说的客气,而且连态度都极其谦逊。

只不过这种谦逊的让我这个外人都感觉有些莫名的疏远,好像他是在刻意和魏雍保持这距离,这不是千年时间所产生的距离,而是一种道不同不相为谋的隔绝,他们两个人虽然站的很近,但两人的心分明就是咫尺天涯。

我能看出和听出徐福的话中之意,魏雍当然也可以,所以他现在看徐福的表情有些奇异,从容的一笑目光落在旁边的玉圭之上。

“徐师弟如今大道独行,早已超凡脱俗,自然不是我所能达到的境界,只不过你我都有死命在身,就怕徐师弟在这龙虎山静修千载,都忘了这凡世的约定。”

徐福没有回答,和魏雍一样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玉圭,我看见他默默叹息一下,有些无力也透着无奈。

按照规矩香案上那一柱香燃尽的时候也是这次参加比试结束的时候,若是在这之前没从外面那扇门进来就没有资格参加比试,到现在我还是有意无意的瞟着门口,魏雍能来在我意料之中,我还想知道除了他之外谁还会来。

徐福坐回到正中的椅子上闭目凝神,再也没和魏雍说话,魏雍很平静的喝着茶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他看上去远比我要轻松,到现在在他脸上也看不出一丝紧迫的表情。

门外传来脚步声,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我下意识向门口看去,这脚步声听上去很熟悉,每一步都信心满满,和古啸天一样,只有极其自信而且自负的人才会拥有这样的脚步声,向这样的人从来不会担心别人的提防,因为在他们眼里除了能看见自己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任何人,或者说也看不起其他任何人。

越雷霆走进来,边走边拍着身上的泥土,好像在龙虎山重遇到他之后,越雷霆就如同天天睡在坟墓中一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但他身上的泥土分明有墓地里的夯土石灰。

越雷霆进来的时候,古啸天睁开了眼睛,或许在这万法宗坛中唯一能让他在意的也只有越雷霆,我记起越雷霆单手握着古啸天金箭的那一刻,到底要多大的力气和胆量才能接住霸王的箭。

越雷霆嘴里嘀咕着我听不清的话,进来后甚至都没去看过其他人一眼,对直走到我的旁边坐下,他手中同样也拿着一个用布包裹的东西,长度和对面的古啸天一样,越雷霆随意的放在一边,不过我看见古啸天的眼中已经完全没有随意。

“妈的,记性真是不行了,找了好多天才找到。”越雷霆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好像他眼里只能看见我。“还好赶上了,雁回,你说我是不是越活越笨了,自己埋的东西都能忘埋什么地方。”

这就是为什么闻卓让我一个人来的原因,一方只能有两人参加,闻卓的道法出类拔萃,带他来我当然会事半功倍,可是还有一个古啸天的存在,一个完全不惧怕道法而且神勇天下无二的人,我带再厉害的道法高手来也无济于事。

闻卓是让我把另一个位置留给可以和古啸天抗衡的人。

虎威难犯堪比项籍。

闻卓要让我等的就是旁边的越雷霆,我当然知道他会来,在河边越雷霆给古啸天说过的话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有越雷霆在,古啸天就不再是这里只手遮天的人,而我的对手就只剩下对面的魏雍。

当然,或者还要加上徐福。

香案上的香已经快燃烧到尽头,门外再没有脚步声传来,我开始渐渐失去仅存的好奇心,玄门博大精深,可真正能窥其精要的凤毛麟角,若是说当今玄门高手,想必如今坐在这庭院中的人都是数一数二的。

我在等着香的熄灭,也在等着那扇门的关闭,同时也在等待一场生死未知的比试,我承认现在我做不到心如止水,这点上我远比对面的魏雍要差,至少到现在他的表情依旧是从容不迫,而徐福自从闭目凝神后我就再没见他动过。

越雷霆喝完自己的茶,问都没问就端起我的,和我认识的越雷霆一样,性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大大咧咧不知道惧怕的人,之前我是认为越雷霆是争强斗狠所以胆子大,不过现在隐约感觉我想法是错的,他有一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胆色,那不是仅仅靠胆量就能拥有的气势,那是经历过无数风浪后沉淀下来的习惯。

我重新去看那支香,在熄灭的最后一刻,我又听见了那扇门外的脚步声。

我好奇的往过去,进来的会是谁,秋诺,那个人……

在我眼中或许如今这庭院中坐着的都是棋子,只不过各自有不同的目的,我希望在今天能见到操作这一切的人,若是结束,我真的希望所有的一切就在这庭院中尘埃落定。

☆、第九十二章 玄门比试

我经历过太多的事,所以到现在我除了道法在与日俱增之外,增加最大最快的就莫过于我的想象力,自从我第一次见到武则天后,我简单匮乏的如同白纸想象力已经慢慢开始改观。

就如同这庭院中坐着的每一个人,说出来历怕是都会让人瞠目结舌,或许就是因为想象力太丰富的原因,我对于任何刺激,即便是反差再强烈的也能做到波澜不惊。

不过现在是一个意外。

当门外的脚步声进来的那刻,我整个人身体轻微的颤抖一下,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嘴角蠕动几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比试的门关闭那刻,进来的不是秋诺,也不是神秘莫测的黄爷,而是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佝偻的身躯脸上的皱纹每一道犹如岁月的刻刀精雕细琢铭刻上去,每一道皱纹里面都蓄满了沧桑。

稳健的脚步配合这一只空荡荡的衣袖低垂在旁边,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原以为或许在一切结束之前都不会和他见面才对。

秦一手。

那个本应该守护在秦始皇陵阻止我进去的人,如今就站在我的面前,秦一手甚至知道我再去秦始皇陵的时候已经不是我的对手,也义无反顾的坚守在那里,可见那地方对他有多重要,而如今他居然也会上龙虎山,似乎这里要发生的事甚至比守护秦始皇陵还要重要。

“您也来了?!”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习惯性的在他面前低着头。

“南山之巅我就告诉过你,帝星入世自此世间再无秦雁回,你是君,我是臣,君臣之礼一手不敢忘。”秦一手的头埋的比我还要低,态度很诚恳,声音透着恭谦。

“我……我是雁回。”秦一手这样子让我有些不知所措,声音柔和的回答。

“你是谁不重要,重要的事你该做的事,天下苍生安危福祉如今又在你一人之手,千年前亦然,你选择了满城枯骨来成就霸业,而今你又要再选择一次。”秦一手埋头虽然恭谦不过不卑不亢。“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就看你自己了。”

“雁回从未忘之前教导,不以恶小而为,不以善小而弃,待万物以善为本,心存善道净一切魔途。”

“你居然还能记得,甚好不过,也不枉我逆天而行一场。”秦一手的声音透着欣慰。

“您本该在秦始皇陵的,想不当秦师兄向来淡泊,不喜欢纷争居然也来凑这个热闹。”魏雍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一笑。“秦师兄能来也是难得,昔年你我四位同门都齐聚龙虎山,只是可惜穆师妹仙游,千年一别终究是缘悭一面,说起来这还要谢谢您秦师兄的成全,不然我四人又能重聚一起。”

魏雍是在说秦一手把穆汐雪的行踪透露给我的事,看样子他们都知道穆汐雪见到我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听魏雍的口气,他似乎没想到秦一手会出现在这里。

秦一手转过身,他对魏雍的态度和对我截然不同,转过身的那刻他像是换了一个人,佝偻的腰挺拔如山,声音也变的义正言辞。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还是那句话,你若现在和我归隐山林,虽比不上你如今锦衣华服,但清茶薄酒笑看世间红尘是别样风景,一手定舍命陪君子,不知你意下如何。”

“秦师兄好情怀,看破世事又岂是我能达到的境界,若是可以在下到是愿意随秦师兄前去,醉卧山林笑看日月星辰这等清闲无恼之事我又怎么会不愿意。”魏雍的笑容深邃和他的人一样,即便是现在也没有丝毫的减退。“只是如此闲情雅致我真是无福消受,因为实在不敢忘当年公主死命,要怪只怪我这记性太好,做不到秦师兄的健忘。”

魏雍虽然口中说的客气,可连我都能听出来,他是在讥讽秦一手忘记了曾经的使命。

“你不是记性好,你是执念太多也太重,到现在已经变成魔障,公主从未让你再复活她,更没让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秦一手据理力争寸土不让。“你为达到目的,不惜逆天发动五帝嗜魂阵,这是先天杀阵,后果会怎么样,你心知肚明,你甚至为了祭阵不惜埋血万骨山,你虽无帝命,可也曾经是平定天下之人,疆场之上斩兵杀将理所当然,没人会怪你,可你如今屠戮苍生,靠此来救回公主,就算你做到了,你真以为公主会心安理得的承受这种结果?”

“秦师兄居然还能记得公主,实在难得,埋血万骨山……呵呵,秦师兄居然会区区一万人责难我,你我手中亡魂又何止这万人,其他不说,秦师兄修建四座明十四陵,被你下令坑杀的徭役加在一起也远不止万人吧。”魏雍笑的愉快没有丝毫生气的样子。“你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都是只看结果之人,在你眼中封印九天隐龙决的法力至关重要,所以不惜杀人灭口来保守秘密,那和我所作所为又有何区别。”

我在身后看着秦一手,心中大吃一惊,历朝历代修建帝王陵寝坑杀徭役也屡见不鲜,我一直都认为下令屠杀修建明十四陵人的应该是生性多疑的朱元璋,可竟然是秦一手,一个从小就教我与人为善的人,若是之前任何人告诉我这个结果,我都不会相信。

可现在秦一手居然没有反驳,那是一种默认,一种心甘情愿的默认,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对于这种沉默并不陌生,甚至透着一丝无怨无悔,即便是让他再选择一次,结果也不会改变,这种沉默在他截断我手指的时候我也见到过。

“你为了公主……”秦一手默不作声半天后,我听见了他的笑声,一种冷笑,但更多是充满着一种嘲弄。“你可知道你就是一个笑话。”

“我本来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当了千年的笑话,为他人做嫁还浑然不知的笑话,不过我不在乎,我没有秦师兄那么好的福气,什么都可以忘,什么都可以违背,我只记得一件事。”魏雍心平气和笑容没有丝毫收敛。“我对公主情谊千年不减丝毫,论君臣之道,我恪尽职守,论情义我情比金坚,就是不知道秦师兄向来仁义满口,您又做到了什么?”

“好一个恪尽职守,不知道你恪尽的是什么职守的又是什么,至于情比金坚,这一点我不否认,只不过……”秦一手抬起头不慌不忙的回答。“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公主告诉你的四句签文中的最后两句吗?”

“您……您现在肯告诉我?!”魏雍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表情变得有些紧张。

“紫微显世破贪狼,紫微是谁想必就不用我说了,至于贪狼,你应该心知肚明,你就是贪狼星入命。”

魏雍听到这里目光落在秦一手身后的我身上,眉间紧闭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