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她神色有异,那女记者就停下来:“小梁,你跟舒天总裁关系不错?”

“还行吧,认识而已。”胡乱应付两句,梁临风怕自己再站下去就会失态,忙找了个理由回自己房间。

慌着翻出手机来,她的第一反应是给舒桐打电话,可等她将手放在舒桐的名字上,却突然犹豫了。

他应该是正赶往机场,这时候她打过去说什么?说路上注意身体回家了注意休息?好像没什么必要。

直接说我不知道你前段日子受伤了,现在好了没有?似乎更加尴尬。

最终她打了另一个人的电话,接通之后就是那个妩媚慵懒的声音:“喂。”

梁临风犹豫了下,说:“舒桐前段日子受伤,你知道吗?”

话筒那头的吴菁雅沉默了片刻,柔美的声音放缓了些:“当然知道啊,我翘班去医院看过好几次了。”

梁临风觉得说话有些艰难:“我刚知道,没有人告诉我。”

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吴菁雅说:“哦…我的话,我好像已经提醒过你一次了,结果你还是给了这个机会让我趁虚而入,我为什么要特地跑去告诉你?”

没理会她的讽刺,梁临风继续艰难地说:“当时伤得严重吗?”

吴菁雅又沉默了下,低叹口气:“腹部刺伤,胃部和肝脏都有开放性伤口,送到医院后就吐了血,10月份才勉强出院,你说呢?”

举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她用了很大力气才再次找回自己的声音:“谢谢你,再见。”

不等吴菁雅再说话,她就挂断了电话。

身体一直抖得不像样子,她只好走到床边坐下来。

她想象不出来,当她在云南过着悠哉日子,把一切烦恼都抛到脑后的时候,舒桐居然出了这样的事情。

现在想起来,刚才和他散步的时候,他冰冷的手,还有额上渗出的薄汗,都是因为伤后还没恢复的原因吧?

她还在埋怨是他要风度不要温度。

以后她再对谁说“我爱他,但我不能和他在一起”这样的鬼话,还有人信么?

连她自己都不信了,她能算是爱他吗?

有了矛盾完全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把他丢开几个月问都不问,回来后还是只知道对他冷嘲热讽。

哪里有人的爱是这样凉薄的?

不停有液体滴在手背上,她抬手往脸上抹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

***

最后躺在了床上把身体蜷起来,她没开灯,就是等着天色一点点黑下来,盯着手机的时钟熬时间。

好不容易看到数字跳到9点,她双手有些发抖地给舒桐发过去一条短信:到了吗?早点回家。

短短几个字,她删了又改,改了又删,眼看又过去了几分钟,才一狠心按下了发送键。

接下来就是等待,可能是有什么事分着神,舒桐回得也不快,十多分钟之后才发过来,简短的一句话:知道了,谢谢。

愣愣看着这几个字,梁临风用双手捂住了脸。

接下来几天,她几乎是用快于平时两倍的速度来完成工作。

总算把创刊号差不多搞定,交待清了手上的事,梁临风坚决推辞了出品人的挽留,拎起行李回了B市。

时隔半年,再次站在了B市的机场里,梁临风有些恍然。

口袋中的手机响起,她接起来,是舒桐的司机:“舒太太,您出来了吗?我在大厅里等您。”

在厦门临上飞机前,她的确是给舒桐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要回去,他也只是简短地回了个“好”。

机场离市区并不近,加上B市一贯堵车,这时候能赶上的,可能是在接到短信后没多久,舒桐就让司机出发来接她了。

在人群中找到司机,上车后看着高速公路上不断后移的树木,梁临风低下了头:事情到了这一步,她还能心存幻想吗?

第18章 朝朝暮暮(2)

司机将她直接送回了家,上楼打开门,家里还算整洁,只是一切基本上维持着她走之前的样子。

看来除了钟点工定期来打扫,舒桐应该是没回来住过。

根本无心收拾行李,也没心情干别的,她进了家就钻进更衣室,翻了许久之后终于翻出了两件被舒桐放在家里的衬衫。

她也不管这两件衬衫是不是舒桐需要的,立刻摸出了手机打给他。

铃声响了一阵之后,舒桐才接。

梁临风抢着开口:“家里有你的衬衫,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似乎颇为意外,舒桐停了一会儿才开口:“常用的我都拿出来了,那些应该没什么关系。”

他可能是在床上躺着,声音不但低哑,听上去也有些无力。

梁临风觉得胸口有些堵,眼眶也酸起来,只能低声央求:“那你还需要什么,我给你送过去好不好?”

有些惊讶于她突如其来的态度,舒桐顿了下:“还好…临风,你想见我?”

当然想见…如果这时候他就在自己眼前,梁临风害怕自己都会没骨气地跑过去抱住他失声哭泣。

“嗯”了声,梁临风双手抱着手机不肯松开:“舒桐…我回来了。”

又是一阵沉默,舒桐轻声说:“如果是离婚协议的话,这两天我就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找律师谈一下。”

梁临风想说什么见鬼的离婚协议,她心疼得都快裂开了,还管什么协议?

可她只能咬着牙,艰难挤出几个字:“其实,不用急…”

如同认定了她口是心非一样,舒桐没再回答她,温和地把话题岔开了:“这次回来多久?还会去厦门吗?”

“住很久吧,厦门也不会回去了。”梁临风说着,将手放在他的衬衫上,布料摩擦着她的手指,有微微涩滞的触感。

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己的境地很可悲。连一句我想你了,所以我回来了,我再也不走了,就留在你身边…这样的话都没有立场再说。

“舒桐,”她叫了一声,又很久都接不上别的话,最后只说了一声,“早点休息。”

***

自从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起,梁临风就觉得自己的优点之一就是脸皮厚胆子大。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当她带着保温桶跑到舒天大厦,面对周敏惊讶地目光时,她只是咧嘴笑了笑,特别若无其事:“周姐早,舒桐来了吗?”

“舒总刚进办公室。”周敏上下打量着她,态度不像以前那么友好,微带了责备,“小梁你哪里去了?舒总受伤住院那么多天,都没见你回来一次。”

一下被戳中软肋,梁临风再厚的脸皮也有些顶不住,唯唯诺诺说:“在外地回不来…周姐你看我能进去不能?”

周敏分明不信她编的理由,又看了她几眼,瞄了瞄工作安排表说:“马上几个副总要来这里开会,等会开完了我告诉舒总吧,现在不是很方便。”

正说着,电梯门就开了,先行到达的两个副总低声交谈着从里面出来。

梁临风一下大为尴尬,忙把手里的保温桶往周敏的办公桌下一塞,侧转过身去假装是公司里的其他人员。

见副总们过来,周敏也丢开她不理,跑去让人布置小会议室了。

周敏毕竟是舒桐的秘书,她来了之后受冷遇也是预料到的,接待室没多大地方,她只好就在电梯口那排沙发上坐下,等着会议结束。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会议需要这么长的时间,周敏回来后也不跟她说话,就是对着自己的电脑敲打几下,不时接一下电话。

她坐在沙发上枯等了一个多小时,还是不见有结束的迹象。

等着也就罢了,她想起来塞在周敏桌子下的保温桶就有些郁闷了:本来是准备好的早饭,看来要变午饭了。

好不容易听到里面有了点动静,副总们陆续出来,她忙站起来,继续转头去看角落里摆着的花花草草,催眠自己说“我是清洁工”。

周敏等副总都走完了,才抬头看了她一眼,拿起电话,对里面简短说了句:“舒总,小梁来了。”

梁临风见她很快又挂断了电话,忙走过去问她自己是不是能进去了,那边办公室的门打开,舒桐已经走了出来,看到她笑了笑:“刚到?”

已经等了一上午了好吧?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踪影,梁临风看着他居然都不大会说话:“还好…”

“抱歉,今天上午事情比较多,我看一下中午能不能抽出时间来和你一起去见律师。”边说着,舒桐边示意周敏,“和严律师约下时间,尽量马上安排吧。”

梁临风总不能说她现在的唯一感受就是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算了,来不及细想就过去一把压住周敏的电话机,回头朝舒桐挤出个微笑:“既然忙就改天吧,我们先谈点别的。”

因为她这个动作微蹙了眉,舒桐还是笑着:“也可以,等我约好了时间再通知你?这样免得你特地过来。”

梁临风快抓耳挠腮了:“也不是特地过来的…真不急的…”

她支吾不出个所以然来,抬头看到舒桐只是唇边挂着点笑容,静默地看她。

也许和他分开太久了,也许是后来后她还是只专注于自己的情绪,才会到这时才看懂,舒桐对她的态度变化。

原来他笑着看她的时候,眼眸里也会有藏不住的笑意,他和她说话的时候,从来神情专注,仿佛无论其他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从她嘴里跑出来的无聊笑话重要。

不像现在,他的眼底毫无笑意,唇边的弧度虽然礼貌,却也敷衍,如同对着一个不得不应付的人那样,带着点漫不经心。

她也许真是太自以为是了,她一走半年,毫无音讯,居然还认为只要一转身,他就会在原地等着自己。

被她压在手掌下的座机突然震了起来,清脆的铃声让她身体一震,慌忙移开自己的手。

周敏看了眼来电,就接起电话,应该是前台打来的,周敏听完,挂断抬起头看舒桐:“小袁护士来了,您还是在休息室输液?”

敏感地听到“输液”那两个字,梁临风也不管别的,就拉起了舒桐的左手,把他的手背翻出来,果然找到了几个明显的针眼。

握着他还是发凉的手,梁临风顿时心疼得眉毛都揪到一起去了:“怎么又输液了?还需要几天?”

仿佛对她的举动很意外,舒桐停了下才回答:“有点炎症而已,没什么。”

一旁周敏看着他们不说话,梁临风知道自己现在的表现在别人眼里肯定有点假,之前舒桐受伤的时候她都能冷酷着一句话都没有,现在倒在意起这几个小针眼了。

但她舍不得放手,反复看着针眼周围明显的淤痕,嘴里不自觉念叨:“是最近贫血吧?印子这么深都没散。”

电梯门“叮”了一声打开,随即一个带笑清脆的声音就响起来:“舒先生你又逃避到医院治疗了啊,总是要我们出外勤那怎么能行?

第18章 一天一年(3)

梁临风回头看到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女护士,左颊有一个酒窝,一双大眼睛会说话一样,笑盈盈看过来。

进来看到梁临风拉着舒桐的手,她就笑着问:“这位是?”

舒桐像是和她已经很熟悉了,笑笑介绍说:“这是临风。”

那个女护士点头笑:“你好啊,我叫袁琳月,是市医院的医护人员。”

梁临风这时候才放开舒桐的手,也冲她笑:“你好。”

袁琳月性格活泼,丝毫没因为她这个不熟悉的人在而拘谨,一边和舒桐开着玩笑,一边就把药箱提到了休息室里。

梁临风跟进去看她熟练地消毒,把针管穿进舒桐手背上的血管里固定好。

因为刚扎上的缘故,输液的软管里有鲜红的血回上来,梁临风看着,虽然明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但还是觉得刺目。

舒桐是坐在沙发上的,她就走过去在一旁小心地开口:“要输几个小时?”

“四瓶药起码要3个多小时,所以舒先生下午又得边输液边办公了对吧?”口气中微带责备,袁琳月顺手给舒桐整理好衣袖,带着笑说。

舒桐笑起来:“又被袁护士揶揄了,真不好意思。”

正说着,周敏端了个托盘进来:“舒总,您的午饭送过来了。”

袁琳月站起来笑:“那我就不打扰了,医院里还有事情,换药瓶就还得靠舒先生您自己了。”

舒桐笑:“总是麻烦你,真不好意思。”

袁琳月挥挥手:“您不用客气,您别真回我们医院,我们就谢天谢地了。”说着又笑着跟周敏打了个招呼,她就提着药箱走了。

她来去匆匆,跟舒桐和周敏都还算熟悉的样子,梁临风猜测舒桐9月份受伤住院的时候,就是她参与护理的。

周敏把托盘放在舒桐面前的茶几上,看着梁临风迟疑了下:“没想到小梁你留到中午了,要不然我让后厨再送一份?”

梁临风忙站起来:“没事,我马上也要走了。”

她是很想留下,可是也得看气氛,从刚才袁琳月进来之后,她明显就是多余的人了,插不上话,也没什么作用,只能傻站着。

因为输液,舒桐不方便起身,就向她点了点头,没有挽留的意思:“我约好了时间会通知你。”

梁临风只能苦笑,现在舒桐对着她,除了离婚协议之外,似乎就再没有其他的话题。

转身走到外面的接待室,她从周敏的桌子下找到自己的保温桶,抱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带走。

送她出来的周敏看到这一幕,开口说:“小梁…”

梁临风回头看着她笑笑:“放了一上午,都有点凉了。”

周敏也没再说什么,梁临风冲她挥挥手就上了电梯。

出了舒天大厦,她没有地方去,就只好再回到家里。

早上她准备好了保温桶里那些东西就匆忙走了,现在厨房里一片狼藉,厨具都还堆着没洗。

她走进去,把手上的保温桶放下,正准备动手洗东西,肚子里就突然“咕咕”叫了两声。她这才想起来,早上她在家里随便吃了点粥就去了舒天,也是一直到现在都没吃东西。

把保温桶打开,把那份还保持着温度的早餐拿出来,把熬得黏稠浓香的小米粥拿出来,还有煎得金黄的蛋和搭配好的几个小菜。

想着还是不要浪费食物,梁临风自己把这些默默吃完。

***

梁临风以为她要等上几天,结果到了晚上,舒桐就给她打了电话:“临风,我和律师约了明天下午2点钟,你那边时间方便吗?”

这种效率还真是,高到丝毫不给她留一点后悔的机会。

梁临风心里都是苦涩,被逼到这个份儿上她似乎也没有其他的选择:“好的,我什么时候都方便。”

那边舒桐沉默了一下,而后说:“临风,你有什么条件的话,明天可以告诉律师,我会尽量都满足你。”

梁临风现在只是恨不得这个“明天”永远都不要来,咬着牙压住自己的声音:“好,我自己想一下。”

挂了舒桐的电话,她就倒在沙发上。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又刮起了寒风,呜呜从窗口边掠过。

她没开电视也没开电脑,所以房间里寂静得有些可怕,她就这样躺了一阵,还是翻身站起来,飞快地换了衣服下楼。

很快就打到车,来到舒桐住的那栋公寓楼,但她不知道具体的房间号,贸贸然去问物业,不但不会得到答案,说不定还会被当做不法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