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温柔是春夜喜雨,润物细无声。

而她的喜欢也随着这一场又一场的雨水充沛在心底土壤扎了根,然后在他的浇灌之下生根发芽,最终长成了茂密的参天大树。

***

余田田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已经耀眼到几乎令人睁不开眼的地步了。

她掀开被子,坐起身来,回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推开门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她循着那个味道走到了客厅,看见陈医生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背影。

她努力分辨空气中有什么味道,隐约辨别出了牛奶、鸡蛋……还有什么香香甜甜的气息?

屋内开着空调,沙发上的被子还没有折,而厨房里的陈烁穿着白色家居卫衣,下面是灰色的棉质长裤,头顶有一小撮头发微微翘起。

他背对客厅,丝毫没有察觉到某人已经起床了,还在那里挥动着锅铲,忙得十分有节奏感。

一边顾着锅里的食物,他还一边对馋得在他腿边拼命扒拉他大腿想要爬上灶台看看锅里在煮什么的热狗说:“去去去,一边儿玩儿去,我得先把屋里那病号的早餐做了,然后才顾得上你!”

热狗可怜巴巴地叫个不停,慌慌张张地发出呜咽的声音,眼神十分动情。

陈烁说:“那个女人照顾了你这么久,你就让让她嘛!你看你,跟了我这么久也没学会我这种谦让容忍的美德,真是令我太失望啊太失望!”

他挥着锅铲,笑了,“喂,你说她那么容易感动,我多做几顿饭给她,她是不是就该以身相许啦?哎哟,那我可真吃亏,想我陈医生仪表堂堂、英俊不凡、风流倜傥、老少通吃……”

越说越不像话,余田田在客厅都快笑出声了。

见过自恋的,当真没见过自恋得这么不要脸的!

热狗哪里管他在说什么?小狗腿开始拼命刨,汪汪汪叫个不停,显然是饿极了。

陈烁不清不重地用脚把他挪到了一边,敷衍它:“听话啦,听话听话,爸比给你唱小星星哦!”

最后那句说得特别认真。

余田田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陈烁闻声一震,猛地转过头来,就看见了余田田在客厅里笑得乱七八糟的样子。

之所以说她乱七八糟,是因为她穿着皱皱巴巴的大红色村姑秋衣套装,头发也乱蓬蓬的耷拉在耳边,还笑得那么灿烂。

真丑!

他给了她这两个字的评价,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看她笑这么开心,自己的心里好像也有了一丁点细微的动静。

他面上发烫,臭着一张脸把厨房的门关上,关上以前还不忘把热狗踹出来。

“给老子陪客去!”

真女人真是神出鬼没啊!居然被她看见他对着热狗自言自语的样子了!并且自言自语的还是那种东西!

啊啊啊啊!

陈医生忍不住挥动着锅铲在厨房跳起了江南style。

余田田朝热狗张开手臂,蹲下身去,热狗没有丝毫疑虑地朝她扑了过来,开开心心地投入她的怀里。

小脑袋蹭蹭她的下巴,它小声地依恋地叫着,眼睛咕噜咕噜转到了她包扎着绷带的右手上,它有些不明白,又抬头去看她。

余田田摸摸它的头,“小笨蛋,我被坏人弄伤了。”

热狗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好奇地低下头去看着厚重的绷带,然后慢慢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又把脑袋埋进她的怀里撒起娇来,哼哼唧唧的。

这一刻,鼻端是厨房里食物的香甜气息,怀里是那个男人养出来的娇气金毛,她有一瞬间的失神,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好一会儿后,厨房的门又打开了。

陈大医生带着傲娇的臭屁表情走出门来,“哼,就等着吃现成的是吧?”

余田田低声问:“你不乐意给我做饭啊?”

那表情很认真。

他似乎被噎了一下,把牛奶和盘子放在桌上时,重重地哼了一声,“我在跟你说话吗?我明明在跟我家热狗说话,谁要你自作多情了?”

陈烁转身去厨房拿第二趟早餐,一边走还一边忍不住嘀咕:“干嘛干嘛,我干嘛要给她面子,直说老子不乐意给她做饭不行么?”

可是究竟乐不乐意,只有他自己知道。

也许,余田田也是知道的。

她抱着热狗站在客厅看着他,一人一狗都用温柔的表情望着他。

陈烁一转身,就看见这样的一幕,以落地窗外盛大的初阳为背景,他的爱狗与他不知不觉爱上的姑娘一同站在那里,眼里只有他。

这一刻,他忽然又觉得有些迈不动步伐了。

当你一转身,看见这空空荡荡的家里有这样两个身影,他们依恋地望着你,眼里只有无声的温柔……

这并不是多么悲壮的动情时刻,他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吃早饭的时候,陆慧敏来电话了。

她早上起床时才发现余田田竟然彻夜未归,一下子慌了神。

余田田赶紧说自己没事,昨晚遇到点小意外,去了趟医院。

“受伤了?”陆慧敏一下子提高了声音。

“皮外伤,蹭了一下,没事的。”

磨叽了几句,陆慧敏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那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余田田一下子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了。

那头的人沉默了几秒钟,反问一句:“是在陈医生家吧?”

余田田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陆慧敏哼哼两声,“还想哄我呢?尼玛全医院都知道你俩有一腿。”

余田田惊慌失措地张大了嘴,“全,全医院都知道了?”

她脑袋有点晕,因为这事儿怎么大家都知道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啊……

碍于陈烁坐在她对面,有的话不方便说,余田田对陆慧敏说:“你等等啊,我去阳台上接电话。”

然后在陈烁狐疑的眼神里一溜烟跑到了阳台上。

陆慧敏在那头扯着嗓门儿叫着:“余田田你真不够意思啊!咱俩谁跟谁呢?你都和陈医生好上了,居然一声不吭,连我都给瞒得严严实实的,你自己说吧,准备怎么受死?”

“我俩没好上啊,你们全都误会了——”

“得了吧你,没好上你住他家干嘛?哦,合着你俩男未婚女未嫁,因为生理需要随便打炮?嘿,我说余田田,没看出来你这么奔放啊!咱俩都多少年了,你这骨子里的浪荡终于跑出来了……”

陆慧敏一张嘴就跟机枪似的,噼里啪啦吐个不停。

余田田欲哭无泪,“我俩真的没好上,我瞒谁也不敢瞒你啊……”

陆慧敏一顿,然后问她:“那你俩现在哈关系?”

“没啥关系。”

“那你喜欢他不?”

“……”余田田不说话了。

“那他喜欢你不?”陆慧敏又问。

“我,我不知道。”

话题忽然转移到了这么露骨直接的一面,余田田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

她靠在阳台的扶栏上,回过身来看着餐厅里的陈烁。

他侧对阳台吃饭,热狗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一人一狗都很专心地埋头吃饭,他还时不时从盘子里分一小块火腿肠给身旁的热狗。

这一幕看上去格外和谐,甚至有一种只属于家的温馨味道。

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她微微眯着眼,心情忽然又平和下来。

她弯起嘴角,轻声说:“我喜欢他。虽然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但是我可以努力一把,努力让他喜欢上我啊。”

是肯定的语气。

是小宇宙突然爆发的一瞬间。

陆慧敏在那边诡异地沉默了片刻,然后笃定地说:“依我看,*不离十了,迟早的事!”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啊?我每天跟他都在一层楼上班,他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对别人什么呀,对你又什么样,我这不两只眼睛一只耳朵,都看得听得一清二楚吗?”

当确定自己动了心的那一刻,身为女孩子就会开始需要闺蜜的分析。

余田田专心地听着陆慧敏口中的蛛丝马迹,心情一点一点雀跃起来。

挂断电话以前,她甚至答应陆慧敏:“好,今天我就努力试探试探他的口风!”

然而信心爆棚是一回事,有勇气直面事实又是另一回事。

当她从阳台上踏进屋后,刚才那句看似很简单的“试探口风”顿时就变得不简单了。

她怎么也问不出口,总不可能一开口就问:“陈医生,你喜不喜欢我?要不我努力努力,你争取喜欢喜欢我?”

陈烁的假期还没结束,刚巧余田田又伤了手,他提议:“今明两天就待我这儿吧,我秉承人道主义,给你春风一样的关怀。”

余田田当然要假意推辞一下,于是客客气气地说:“这样太麻烦你了吧,陈医生?我还是回家算了。”

陈烁爽快利落地点头,“行,那你回去吧。”

余田田:“!”

这都什么跟什么?难道不应该是特别热情地挽留一下,然后她才好顺势下了这个台阶,顺顺利利留下来吗?

余田田傻眼了。

陈烁看着她的表情翻翻白眼,“就知道你口是心非,不那么假惺惺的会死吗?”

好吧,余田田又被整了。

然后陈烁拉着她去市场买菜。

余田田一只手不方便扎头,所以披着头发,陈烁走在她身后半步,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那只摇摇晃晃的小辫子呢?没有小辫子他揪什么去啊?

于是走着走着,余田田想问陈烁买鱼吗,一回头就发现这家伙不见了。

她慌慌张张地在原地左顾右盼,然后才看见他从路边的饰品店走出来,手里拿着一条……粉红色的绒毛发圈?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着一个变态。

而这个变态特别理直气壮地说:“跟我走在一起不许披头散发的,拉低了我的气场和精神面貌!”

他把她拉到路边,“低头!”

余田田在“变态”凶巴巴的嘱咐下低下了头,红着脸任由他动作生疏地替她扎马尾。

陈烁的手在手术室里灵活轻盈,游刃有余,但在女孩子的头发这回事上可就不行了。

一会儿一缕头发钻出了手指,一会儿又有几根发丝掉在了脖子上。

他毛毛躁躁的样子像个大男孩,臭着脸一边把碎发合拢来,一边碎碎念:“你这什么臭头发,短发那么多,滑得跟泥鳅似的……”

路过一对买菜的母女,母亲提着篮子往前走,小姑娘忽然好奇地驻足看着他俩。

母亲回头叫她:“走啦,妞妞,站着愣什么神?”

妞妞笑眯眯地指着他俩,“妈妈,这个叔叔在给大姐姐扎辫子!”

余田田脸上爆红,赶紧推了陈烁一把,“你快点啊!”

陈烁迅速扎好最后一圈,没好气地转过头来对小女孩说:“喂,小孩儿,看看清楚,我和她明明差不多年纪,凭什么她是大姐姐,我就是叔叔啊?”

余田田无语地捂住脸,听见周围的人发出一阵轻笑声。

小姑娘认真地说:“她长得好看,好看的就是大姐姐。”

陈烁走近了,蹲下身来指着自己的脸,“我长得比她还好看,快,不许叫叔叔,叫哥哥。”

早晨的菜市热热闹闹,只有这么一个幼稚的大男人蹲在地上和一个小姑娘较劲,非得要人喊自己大哥哥。

余田田笑啊笑,最后拉着他就走。

“别丢人现眼了。”

没能从固执的小孩儿嘴里讨来他想要的大哥哥,陈烁心下不悦,好在余田田那歪歪扭扭的小辫子终于开始在空气里晃啊晃的,他心情终于转好,伸手神气地揪了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