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接到朝廷的请帖的人必须得去,不去就是欺君!同样,没有接到请帖的人就是想去也去不成!一直以来这些商家们无一不挤破头地想参加这个盛会,即使攀不上皇家,相互之间也有结成婚姻联盟的,或是在盛会上结识一些生意伙伴、扩大自己的生意范畴,因此这一盛会对商人们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孟员外捻着须道,“被邀请的商人可以带着自己的家眷一起参加,如果你小子‘有幸’没被指为附马,也可以看看那些商家小姐中有没有称心如意的啊!”

“嘿嘿,咱们这儿说得热闹,人家皇上大人邀不邀请我还不知道呢!”我干笑。

孟员外鼻子里哧了一声,道:“你小子别想漏网!就你穿越时光的大当家的跟云家堡这几出商战大戏,莫说全天下的商家看得瞠目,就是朝廷不被惊动也是不可能的!”

“那…这次聚商大会,是不是云悠远也会被邀请?”我问。

“那是自然,云家堡的当家的,从云悠远他爹开始就已经连续二十年被朝廷邀为上宾了,这一次也不会例外。”孟员外道。

唔…也就是说,如果我也能被邀请参加,就能够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堡的堡主了?我磨着小牙沉思。如果被我见到那狗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上去一口撕掉他的肉!

果不其然,三日后,来自朝廷的刷着金箔的请帖就送到了我和孟员外的手中,两个人皆榜上有名。

“平安,你替我去。”我把请帖扔给平安。

“当家的你没病吧,”平安翻了个大白眼给我,“不去可是欺君大罪!”

“谁说我不去了?”我翻了个更大的白眼给他,“我去是要去滴,但是不明着去。平安你就以穿越时光二当家的身份去,朝廷要是问起来就说我病得连床都下不了,无法共襄盛举…平安哪,看在我把了之给你拐到手的份上,你忍心看着我被皇上指给哪个丑得不能下眼的公主吗?”

平安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当家的你怎么打算?”

“我化妆成你的小厮,在后头跟着你。”我说出心中诡计。

“这…能过关吗?”平安对我深表怀疑。

“放心放心,你们谁认识会易容术的人?”我问。

“易容术是什么?”平安和孟员外面面相觑。

靠呀!你个天杀的作者!竟然连易容术都没给我写出来!——哼,无妨,我自个儿想办法!

和点黄泥儿,对水稀释,往脸上一抹,干了之后就变成了一张粑粑脸,用了之的画眉石往脸上点上它几万个雀斑,眉毛画粗,再让我们工艺部的师傅给我做一块“种”了胡子的猪皮,涂上糯米汁往唇上一粘——成了。

顶着新脸在自家店里绕了几绕,确定没有人能认出我来后,我就带着这些化妆用具跟着孟员外和平安一路乘马车上京了。

第二次来京都一切已经没有那么的新鲜,加上很快就要见到我那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可怕对手,我心里只顾着紧张,更没心思四处溜达,窝在客栈里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直接进皇城去了。

皇城外有个驿馆,暂时用来接待被邀请的商人,待人到齐了之后再一同前往皇宫。每位商人进馆后先要将名帖及朝廷的邀请帖递给门口站的接待人员,接待人员检查后大声报出来者姓名,再由引领人员接引入内。但见接待员大声报道:“福临省文安城孟氏木料东家孟枕怀、福临省文安城梦幻穿越时光东家平安到…”

我跟在两人身后低着头迈进门去,饶是低着头,仍能感到厅内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向我们的身上射来——幸好我没以真人身份来,否则这被众人瞩目的感觉还真是让人不习惯。看来正如孟员外所说,我和云悠远之间这几回合商战的确是引人注目。

孟员外不愧是见惯大场面的老江湖,面不改色从容自如,而我家平安,那更是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真给我挣脸!这两人随便找了张座位坐下,我乖乖地立在他们身后,偷眼向四周一瞧,都是些形形色色神态各异的家伙们,多半是脑满肠肥的样子,一个比一个款儿。

孟员外和平安一落座,就有一些商场上的老相识过来打招呼,孟员外坐着微笑回礼,平安做为晚辈则立起身回礼。期间不断地有从各地赶来的商人,一个一个报了字号进来,一进门就照例同在座的相好儿作揖鞠躬打招呼。我始终密切地注意着门外,就等听见有人报云悠远的名号,立马给他两记眼刀。然而过了许久也没见云家堡的人来,莫非他就在先我们来之前的那些人里?

我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屋里的人——其实我也没见过云悠远,就是打量也打量不出个什么张三李四来。但是,既然云悠远与我们是冤家,必定会时时地关注着我们这边,我只需找找那些目光龌龊地盯着我们看的人,哼哼,八九不离十就是他了!

他!在那儿!就是他!从我们坐到座位上的一刻起,角落里那人的目光就一直没有从我们的身上移开过!看,看,他过来了——好小子,要主动出击了么?平安,给丫个下马威!

但见来人一身锦衣裹身,手执白玉扇,头系方士巾,双眸微眯,唇角微扬…

…露出两颗金灿灿地大门牙,行了个礼道:“平掌柜,久仰久仰!不知贵号的叶当家的怎么没有来呢?”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这个云悠远果然是冲着我来的,我用眼神狠狠戳他,戳他!戳他!平安起身回了个礼,笑道:“朱当家的好,我们叶当家的有疾在身,不能远行,特命在下替他前来赴此盛会…”

倒…我唇角抽搐,费力地将脸移向旁边——咦?刚才难道是错觉?就在我转脸的一瞬间,突然觉得有道目光迅速地从我们这边一掠而过,带着亮而冷的气场。——好强大的小宇宙!

没等我来得及追踪该道目光为何人所有,宫里头就来了人,说是时辰已到,可以进宫赴会去了。

天龙朝的皇宫大抵有些像电影里的秦皇宫,巨大的殿柱撑起广檐厚梁,配以黑、红两种主色调愈发显得磅礴霸气。我跟在孟员外和平安的身后,夹在一大群人里,在一名小太监的带领下一直来到了一间名为“流银殿”的偏殿之中。殿内设了数排座椅,椅子之间是摆放了茶盏的高几。人们在小太监的示意下,纷纷找了座位座下,而我这类跟着随身伺候的小厮只能在高几后垂手侍立。

小太监尖着嗓子高声道:“诸位请稍坐,工部张大人随后便到。”

工部张大人就是每年主持聚商大会的人——当然不是皇上主持,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再有钱也不是公务员,哪能随随便便就能见到皇上呢?!

小太监说完话就离去了,剩下这伙子商人坐在殿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这皇上不来,要怎么给公主选附马啊?”平安低声问孟员外。

孟员外亦低声道:“傻小子,这皇上给公主指个商家,又不是看长相,咱们这些人全年的经营情况朝廷早就掌握了个清清楚楚,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儿、能上得台面的,那就错不了了。”

我心说这天龙朝的皇帝也算是有见识的,不像真正中国古代的历代皇帝那样重农抑商,否则老娘我此时此刻不定正在哪块儿田地里种土豆呢!

很快就有太监进来宣告工部张大人来了,所有的人都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垂首相迎。张大人落了座后无非是问问近一年中各地商家的生意状况,或是随手指几个人出来说说各自的生财之道,一群人七嘴八舌地一直说到了将近中午。

我在桌子后头站得腿肚子直转筋,肚子里还憋着一泡尿,又不敢中途退场,简直连死的心都有了。好容易那张大人宣布大家一起到流银殿旁边的“涌金殿”里去用午膳,我这才如获大赦地揪了个小太监打听厕所在何处。肚子里同样憋着“祸水”的人有不少,一出殿就先奔了厕所而去。难题来了——我总不能跟这帮男人一起进男厕吧?古代的便池那就是在地上挖一大圆坑,万一人多坑少,几个人合用一个,人家站着我蹲着…

脑袋上挂着数根巨大的黑线,我遮遮掩掩地溜到一座假山后,动作迅速地如此这般…吁…爽!——堂堂穿越时光的当家的,要是让尿给活活憋死了,说出去还不把人后槽牙给笑崩了!

我神清气爽地提好裤子——在皇宫的假山后随地小便的人,亘古以来恐怕仅我一人吧?哈哈哈哈!我得意洋洋地转过假山,“呯”地一下子撞到了谁的身上。

靠,不会让人发现了吧?!我大惊失色地向对方看去——一个家丁打扮的家伙正眯着眼看我。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宫女太监,看这家伙的行头,八成也是跟着哪个商人随身伺候的小厮。我登时胆气立壮,抱了抱拳道:“哥们儿,厕所没在这儿,你往那边走,看见没,就在那边儿!”我好心地指给对方看,对方看了我两眼,转身走了。——连个谢字都不说,我问候你和你老板的老母!

涌金殿是给老板们准备的吃饭地方,像我们这种小厮阶级,全被放到了涌金殿旁边的一个偏厅里。他妈的,白站了一上午不说,姓云的也没见着,还被弄到这偏房吃二等伙食,我窝火啊!我郁闷啊!我哇啦哇啦啊!——管他的,既然来了就玩命儿吃,怎么说也算是吃过皇粮的人了!

我们这桌小厮同胞全是来自福临城的,有好几个相互之间还认识,所以坐在一桌也不觉得沉闷拘束,除了我一径扎着头猛吃,其他人都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我才塞了一嘴宫爆鸡丁,旁边一哥们儿一只大手就拍上了我的后背,“吭——”我一闷咳,白白损失了两块儿鸡肉,正掉在面前的茶杯里。

“干嘛?!”我瞪向那人。

“嘿,小兄弟!你是穿越时光的人吧?”那人一双绿豆眼儿眨巴眨巴地问向我。

“是啊,干嘛?!”我嘴里问着,眼睛又杀回桌上的红焖肘子上。

“你们叶当家的怎么没来啊?连皇上的邀请都不放在心上,够狂的啊!”绿豆眼儿凑过来道怪笑道。

我往旁边闪了闪,丫一嘴大蒜味着实熏人:“我们当家的听说皇上邀请他前来赴会,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撞到了驴身上,被驴给踢了,现在还在床上哼哼呢,压根儿下不了床!”我随口胡扯,抓紧一切时间往嘴里塞肉。

“嘿呦!你们当家的可够倒霉的!”绿豆眼儿笑得极猥琐。

旁边人听见我是穿越时光的人后,有好几个也往这边凑了凑,一个道:“哎,小兄弟,你们当家的人可好?每月给你们发的饷银多不多?”

“多,多,”我塞了两片儿酱牛肉,“够你一天三顿都吃小肥牛的!”

一伙人听了直吸气儿,纷纷道:“这叶当家的果然大手笔啊!”

又一人道:“哎,听说这叶当家的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呢,不知可有娶妻?”

没等我回答,早有人接过话茬儿道:“没呢!听说这叶当家在那些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中,受欢迎程度仅次于云家堡的云当家呢!”

“吭——”妈的,又损失了一块猪耳朵肉!——老娘我竟然连人气都逊那姓云的一筹,真是郁闷死!

“哎哎!我听说啊…”又有一个人冒出来,压低了声音道:“那叶当家的和他家那平掌柜——就是今天替他来赴会的那个…有断袖之癖耶!”

“吭吭吭吭!!!!”大批的食物从我嘴里四射出来,纷纷落入面前茶杯及菜盘。

“是啊是啊!我家铺子就在他家铺子对面,成天介看着叶当家和平掌柜的出双入对的…”

“喔…”众人一点头,满脸“原来如此”的表情。

——八卦!——绯闻!——冤枉啊!平安哪,这事可与我无关哪!

我欲哭无泪地夹起一只鸡腿慢慢送入口中(还吃呢…),端起旁边的一只茶杯正要往胃里顺顺肉,听得耳边一个声音道:“那是我的杯子。”

扭脸看去…是那个在假山旁撞到的人,也是一张黄耙耙脸,两道八字眉,一撮短须,嘴角还有一颗惊天地泣鬼神的大黑痣。

“你的杯子?你叫它一声它答应啊?”我的杯子里已经泡满各式肉类与菜类,偏偏嗓子实在太渴,只好耍起无赖来。

那人饶有兴致地盯了我半天,我心道你丫就为了一杯水难道还想一辈子把我的形象记在脑海里恨着啊?!

旁边那伙人不知怎么又凑上来了,这次是问向了大黑痣:“兄弟,你是云家堡的人吧?”

黑痣点点头。——我靠!难怪我看着他就觉得不顺眼,原来是云家堡的狗腿子!

“你们当家的人可好?每月给你们发的饷银多不多?”还是那个打听人家个人收入的家伙问道。

黑痣淡淡笑道:“虽然不能一天三顿的吃小肥牛,倒也能保证温饱。”

咦,这话好像冲我来的哦?

“你们当家的今天…好像也没有来吧?”绿豆眼儿眼中精光四射,标准的狗仔队。

么子?姓云的也没有来?丫好大胆子!皇上的账都敢不买?

黑痣笑笑:“我家堡主偶感风寒,怕传染了诸位,而且,身上有恙者也不会被允许进宫的,所以未能前来赴会。”

切!风寒?我看那家伙也是害怕被皇上指婚吧!我一口饮尽杯中茶,重重地放在黑痣的面前。

黑痣看看杯里,连茶叶都没留下一根,带着好笑的表情挑了挑眉。

“你们家堡主何时娶亲哪?”那伙家伙仍然八卦着。

“娶亲?”我插嘴,装出惊讶的表情,“他们家堡主不是和那什么福殷世家的殷天鸿有一腿吗?”

“哎…对啊对啊!早就听说他们两人关系非比寻常了!”

“难怪他二人至今都未曾娶亲!”

“唉…这下那些千金小姐可要伤心喽…莫非今年流行断袖之癖?”

一伙人炸了锅似地加速绯闻传播,我心中响起一个悠远深沉的声音:人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臂山…

这伙人正闹着,忽然听得涌金殿那边一阵喧哗,敢情那帮老板们比我们还能折腾?几个多事的小厮起身想去那边看看究竟,才一站起身就发现不对了:一大伙穿着禁卫军服饰的男人手执铁枪迅速由厅外涌入,转眼就把我们这帮正吃饭的家伙包围在了当场。

所有人都吓傻了,一动不敢动地呆在那儿。我心里一阵发寒:怎么个意思?难道皇帝老子要把全天下的商人一举歼灭?从此以后重农轻商?不值当的吧…

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那工部张大人一脸严肃地进来了,扫视了我们这帮人一眼,沉声道:“宫内失窃,尔等嫌疑最大,谁也不许乱动,先到涌金殿去,待本官一齐问话!”

一群人胆颤心惊地排好队,慢慢来至涌金殿。但见那帮老板们也已经被禁卫给控制了起来,两拨人一见面,大眼瞪小眼。我在人堆儿里找到了孟员外和平安,两个人同时给了我个“不必担心”的眼神,我冲他们点点头。

张大人坐到殿前的椅子上,所有人都低头垂手听他说话。张大人道:“诸位中以前曾参加过聚商大会的人应该知道,在这宫中每座殿里都有一件镇殿之宝,方才有人报说流银殿的镇殿宝‘珊瑚塔’不见了,而今日去过那流银殿的人只有在座的诸位,本官是不相信那珊瑚塔是为诸位所窃,所以为了给诸位洗脱嫌疑,必要的查问还是要进行的,诸位可有意见?”

这张大人倒是会说话,既给了这些老板们面子又可以大大方方地问案。众人齐道:“但凭大人吩咐!”

张大人便道:“既如此,本官便多有得罪了!据侍卫所报,方才在流银殿内聚会的过程中,并无一人离席,因此排除会中有人作案的可能。那么,唯一可以作案的时间就是诸位由流银殿内出来至涌金殿这段时间。由于期间很多人去了茅厕方便,这就给了那贼以可乘之机。因此,现在要请诸位挨个证实一下自己在那段时间里做了些什么,且必须有人可以证明。那么,由左手边这位当家的开始吧。”

于是大家开始依次说明,基本上不是上厕所了就是直接去了涌金殿,每个人都有旁人的证明。——这下我可傻了眼了!没让那泡尿憋死也得让它害成盗窃犯!我冤枉啊我!怎么办?怎么办?眼看就要到我了,我急得险些又尿出来…等等,等等,有人可以证明我没拿那什么珊瑚塔——我从假山后面出来的时候不是撞着那位黑痣兄了么?!但是…但是他会不会怀疑成我把赃物藏在了假山后?否则无缘无故的谁会跑到假山后边玩儿啊?!

“下一个!”负责点人的禁卫首领指着我道。

“我…小的,小的也去如厕了!”我急出一脑门子汗来。

“谁能证明?”禁卫首领问。

“…嗯…这…”怎么办?说还是不说?黑痣兄是敌是友目前还不清楚,万一我说出他能够帮我证明,他会不会揭发我?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当口,听到身后有一人道:“我能证明。”

我攸地扭头望去——黑痣兄!他、他竟然会主动帮我?!在他看来,我刚才说如厕去了那句话明显是在撒谎,他、他怎么肯帮我呢?——黑痣兄啊!你真是太好了!太可爱了!太伟大了!

黑痣兄不理我望向他的、闪着感激的小星星的眼睛,从容地道:“我和他一起去的厕所,可以彼此证明。”

“对对!是的,我们一起去的!”我把头点的像捣蒜——等等,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当时也出现在假山旁,他是干什么去的?难道——东西是他偷的?他刚刚把东西埋在假山旁就被我给撞着了?所以为了掩护他自己就顺手也替我做了个掩护?

——唔,很有可能!哼,既如此,我也没必要对你感激涕零了。

不多时,每个人都证明完毕,共有三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其中就有那个和我们一桌吃饭的绿豆眼儿。绿豆眼儿和另两个人跪在地上边哭边磕头,嘴里不停地叫着“冤枉”,哭得那叫一个惨,连我都垂着头不忍再看了。

张大人怒声道:“尔等三人没有人可以证明当时身在何处,案犯必在尔等当中!还不快快招来!”

三个人哇哇大哭,只是喊着“草民冤枉”、“不曾偷窃”等语。

张大人冷冷一笑,道:“既然不肯供认,那就休怪本官用刑了!来人!上夹棍!”

一众禁卫大声应“是”,有两个拎着夹棍就上来了,当场就吓得那三人中的一个翻着白眼儿晕了过去。

这姓张的可真够狠的!动不动就用上夹棍这种酷刑,我是又气又怕,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身子——这可跟俺们那现代社会不同,俺们那是文明世界,就算是某些××徇私枉法滥用职权打了××,那也没见过用夹棍的,能闪远点还是闪远点的好!

所有人都被张大人这阵势给震唬住了,全都待在当场一动也不敢动,那三个人的老板一见这事非同小可,也不敢出头救自个儿手下了,躲在暗处自求多福。

眼看那夹棍就要套上绿豆眼儿的腿,忽听得有人道了一声“且慢!”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射向我——身后的黑痣兄,我脑门上立刻划下一滴超级大汗珠:他…难道是想把我供出去?

听得黑痣兄道:“请问张大人,失窃的那尊珊瑚塔是什么样子的?多高多重?”

张大人着实盯了黑痣兄两眼,倒也没怪他失礼,答道:“珊瑚塔为赤红色珊瑚所制,上嵌十八颗深海夜明珠,高三尺,重二十七斤。”

黑痣兄忽地一笑,慢慢道:“色赤红,高三尺,重二十七斤,如此一件物品,无论是拿在手上亦或抱在怀内走出流银殿,都不可能不被人发觉,更莫要说找一处可藏匿赃物之地了。”

张大人不动声色地道:“亦有可能是这三人联合作案,将珊瑚塔藏于由流银殿至涌金殿之间的某处。”

黑痣兄朗朗一笑,道:“那更无可能,倘若是这三人联手作案,为何刚才彼此不做不在场证明,反而全部暴露出来?”

“那么…依这位公子的意思呢?”张大人反问道。

“倘若草民所猜不错…”黑痣兄微微一笑,“那珊瑚塔根本未曾被窃!”

“啊…”此言一出,立刻全场一片低呼。

“放肆!”禁卫首领大喝,被张大人挥了挥手制止。张大人盯向黑痣兄道:“公子因何有此结论?”

黑痣兄从容不迫地道:“第一,若是珊瑚塔当真失窃,为何不见宫内禁卫四处搜寻,反而齐齐地包围了草民等人只欲拿人?第二,若是窃案,理当由刑部大人前来问审,而不是你工部张大人;第三,这刑具夹棍似是张大人早便准备好的,莫非张大人提前料到今日那珊瑚塔会遭窃?”

话音一落,那张大人就哈哈大笑起来,弄得一屋子人张口结舌不知所谓。张大人冲黑痣兄笑道:“这位公子当真是聪敏异常啊!敢问在何家高就?”

黑痣兄拱手道:“不敢,草民是京都云家堡的下人,本次是随同掌柜的一起前来的。”

张大人抚掌笑道:“不愧是云家堡的人哪,果然个个皆非凡类!”说着便一挥手摒退一屋子禁卫,向殿内已经呆傻痴乜的众人笑道:“让诸位受惊了,张某在这里谢罪!那珊瑚塔确实未曾失窃,这一出不过是本官给诸位开了个玩笑罢了,还请勿怪,勿怪!”而后又向着黑痣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对他说的还是自言自语地道:“可惜啊,可惜只是个手底下办事的…”

这一来大家如梦初醒,心里头立刻明白:今儿这一出哪是张大人开的玩笑啊!应该是皇帝老子为了给公主挑附马使的一计罢!可惜勘破此计的不是那些老板中的一个,又总不能把公主下嫁给一个在人家手底下打工的下人吧?所以今天这戏算是白演了,张大人也就趁早收了工。

只要不惹祸上身就好,谁还敢去怪张大人呢,所以这帮老板和家丁们齐齐松了口大气,转眼又赶紧说笑着扭转尴尬气氛,各自回桌把剩下的饭吃完,至于还有没有胃口那就只有自己心知肚明了。

反正我是差点被自己那泡尿给吓死,压根儿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去了,只好走到角落里的茶桌旁坐下喝茶,等着散会。茶桌旁边已经坐了个人,走近了看时正是那位伟大的黑痣兄,我过去坐到他旁边套近乎地笑道:“黑…嗯,嘿嘿,刚才多谢大哥相助,小弟心中不胜感激!敢问大哥贵姓?”

黑痣似笑非笑地望向我,道:“在下姓云。”古时候很多下人都是随主人姓的,所以黑痣也姓云倒也不足为奇。

“云大哥!不知云大哥在云家堡里是做什么的?”我一脸谄媚地冲黑痣兄笑,心中升起了挖云家堡墙角的念头。

“不过是个打杂的下人罢了。”黑痣兄淡淡一笑,抿了口茶。

妈的,云家堡一个打杂的都有这种头脑,云悠远那白痴竟然不懂得用人为善!真是暴殄天物!挖他!一定得把这黑痣给挖过来!我佯装惊讶地道:“什么?云大哥你这么聪明、这么有能力,怎么你们云当家的就只让你打个杂呢?真是太委屈你这个人才了!”

黑痣兄表情仍旧淡淡地道:“那么,小兄弟你觉得我适合干什么呢?”

嘿嘿!自投罗网!就等你问这个呢!小黑,此番你是难逃我的手心儿了!我心中叽叽一笑,表面上十分诚恳地道:“云大哥,身为男人应当要有远大的抱负才是,好男儿志在四方嘛!依你的头脑和能力来看,完全可以干出一番大事业,能否成功暂且不说,人这一生若是不拚一回,岂不是太遗憾了么?!”我充分发挥我的三寸不烂之舌瓦解小黑的心理防线,果然见他微眯着眸子盯着我,似是心有所动,我便再接再励地道:“好马也得遇到伯乐才能发挥所长,我看云大哥你就是一匹千里良驹,可惜啊…可惜却被某些不懂得知人善用的家伙给当成了拉磨的驴子!”

小黑点点头,淡淡道:“是啊…只不知能识得我的伯乐在何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这小黑太好骗了!可见他心里一直也很为英雄无用武之地而郁卒啊!我挤眉弄眼地道:“小弟我就很佩服云大哥你的智慧与气度,如果…如果小弟能为云大哥你提供一个发挥特长的地方,云大哥是否愿意离开云家堡跟小弟走?”

说完这话我紧张地望着小黑,毕竟劝人家背叛主子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万一小黑当场翻脸,那丢的可就是我梦幻穿越时光的人了!小黑低头喝茶,似是在心中考虑我说的话,我也没敢打扰他,只是静静望着他的脸。过了许久,小黑仰起脸,用似笑非笑地眼神望着我道:“好罢,承蒙小兄弟看得起在下,在下愿意跟随新主一试。”

哦耶!我在心中一握拳,拿下!“好!云大哥果然快人快语、果敢干练!我们东家明天起程回去,云大哥你要不要回云家堡处理一下离开事宜?”

小黑点头道:“我要回去向堡中请辞,然后收拾一下行李。不知你们住在哪家客栈?”

“…云大哥你大概何时能处理完?介时我们在城门口等你。”我可不想暴露下榻地点,万一这小黑事没办成,再把云家堡给惹怒了,到时兴师问罪来理亏的也是我。

小黑别有深意地笑笑,道:“明日畏时,城门口见。”

“好,一言为定。”我伸出小拇指,小黑愣了愣,一笑,也伸出小拇指跟我勾在了一块儿:“一言为定。”

在此之后用完了宴席,大家又被张大人召到了流银殿聊了会儿天,我还特意看了看那镇殿之宝,果然是华丽耀眼,一度还真想抠颗夜明珠下来卷到怀里带走。傍晚的时候方才散会,众人被小太监领着出了宫,回到了皇城外的驿馆内,彼此道别,各自雇了车轿回至下榻客栈,不提。

且说一回到客栈,我就把挖人墙角的事跟孟员外和平安说了,孟员外道:“小叶你下手倒快,我看那个人也不错,是个可造之材。就怕那云家堡不肯放人,尤其挖他的还是咱们家。”

“孟伯,这你放心,这个人很有能力,如果他想要离开,总会有办法离开的,谁也拦不住。”我道,然后问向平安:“小安子,你说,他来了之后让他干些什么?”

平安想了想,道:“听当家的你说这个人在云家堡一直是打杂的,如果立刻让他经手生意上的事恐怕有些冒险,且你不是总说身边少个…那叫什么来着…‘秘书’?就是文书吧?不妨先让他做这个,跟在你身边也可以了解一些咱们生意上的事,待他熟悉了,再把实权交给他。”

我连连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挺愿意到咱们家干的,但是有些事也不得不防,万一被人来个反卧底什么的就坏事了。所以,前期先不要把咱们内部的东西全告诉他,先观察他一段时间。”

平安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道:“我今天听说,那云家堡堡主云悠远…同那福殷世家的殷天鸿…有,有断袖之情呢!”

“扑哧——”我强压狂笑的冲动,平安哪,你要是知道人家把咱俩也当成了一对儿断臂山,估计就没心情嘲笑云悠远了吧…

小黑果然没有食言,第二日畏时准时背着行李包袱出现在了城门口。既然人家真心投奔而来,那我也就不好意思再瞒着真实身份了,洗去脸上黄泥,揭掉嘴上猪皮(咳咳,这话怎么这么别扭?),现出真容,说明身份。小黑果然不同一般人,知道我就是穿越时光的当家的后,竟然一丝都不惊讶,有气度!

接着我替他和孟员外、平安相互作了引见,这小黑本名云清,孟员外就叫他阿清,平安和我比他年纪小,所以就称呼他云兄。

一行四人乘车上路,三日后回到了文安城。

原想给云清在城里租个院子住下,可他却说什么还没有为穿越时光出力,不愿先花柜上的钱,所以无奈之下,只好把我的时光坞旁边的那户人家租了下来,那家人原是一家三口,男人不久前死了,剩了母子俩无依无靠,便想南下去投亲,正好被我买了他家院子,一路上也有了盘缠,各取所需,事情很快办好,没几日云清便搬了进去。

且说我们三个头目不在的这几天,云家堡似乎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大家各卖各的货,倒也相安无事。这一天我们几个聚在书房正商讨下一批要推出什么新品,忽有家丁拿了几封信进来,是各区经理发来的急件,平安连忙接过信来一一拆了,眉头紧锁地道:“好容易这云家堡没了动静,却又冒出个柳家寨来!各区主管信上皆说,这柳家寨的木制品昨日全国同时上市,价格竟然打得极低,一把椴木椅子咱们和云家堡定价都是二两,可那柳家寨的价格竟然是两贯!足低了咱们十倍!他们究竟是想干什么?”

孟员外重重往桌上一墩手中茶杯,冷冷道:“想当初小叶和云家堡在礼品娃娃上过招,那云家堡的价格尽管也低了小叶的十倍,毕竟这礼品娃娃只有两家做,不算恶意搅乱市场。然而木制品全国又岂止上万家在做,他柳家寨这一压价,会使整个木制品行业遭受重大冲击,他们的价格一低,所有的木制品价格就得被迫降低,像咱们这样的大户尚可拚了老本儿撑一段时间,可是那些小户就完了,越做越赔本儿,结果只能是血本无归!——哼,柳家寨这种做法简直是不顾行规道义,欺人太甚!”

“这柳家寨是什么来头?”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