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啊…我甚至能听到他追上来的脚步,如果不是因为此时不比平常,我倒真想看看一向稳如冰山(是泰山吧?)的柳碧寒跑起来是个什么样子…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我绝望地感觉到了一只大手从身后兜上来,拦腰一把钳住了我,脚下一绊,人就向前栽去,带着身后这个可怕的家伙跟着我一起往前翻倒,两个人拧麻花似的一路轱辘下去。

…貌似是个斜坡,我顶着脑袋上一圈飞翔的小鸟坐起身来,瞄了一眼滚下来的路径,竟然是我刚入府时曾把柳碧寒撞下来的那个倾斜的草坡!太卑鄙了你!天天躺在这里难道就是为了让我从你身上失足滚落?!(你跟草坡吵什么!)

我爬起身准备接着逃命,被柳碧寒再度长臂一伸牢牢箍住腰,一个用力就将我扳倒压在身下,一张盛怒的冰块脸几乎贴上了我的脸,吓得我拚命推他搡他,然而就像屎壳郎撼山一样,压根儿白费劲儿!(多贴切的比喻啊…)

“过客?”柳碧寒咬牙瞪着我,“你一直如此认为?”

“我…”我心中不断暗示自己此时非同寻常,千万别硬碰硬,先挑软话说,可说出口的却是心中所想的大实话:“是,我就是这么认为的,事实如此…”

“事实!?”柳碧寒的眸子冒出火来,几乎烧到我的眉毛,“你…你这蠢女人!我让你看清什么是事实!”

未待我反应,柳碧寒的唇已如泰山压顶般覆上了我的唇,滚烫灸热,险些将我灼伤。

我登时吓傻了慌懵了,用力挣扎,拚了命的捶他的后背,可他丝毫不为所动,两只大手捧了我的脸,令我无法躲避他如狂浪般的深吻。

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柳碧寒,为什么你是柳碧寒?…我或许会爱上你,但…但不会是在喜欢上了云悠远之后…我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初恋于我来说是如此珍贵、如此独一无二、如此无可替代!…我不能把你当成我的谁,即便你让我看到了爱着我的事实。

察觉到我几乎快要窒息,柳碧寒终于移开了他的唇,然而那怒气丝毫未减,他瞪着我,咬牙切齿地道:“有胆量便再说一次!”

“不…不敢了…”我喘着气惊惶道,诗云:好汉不吃眼前亏、老虎屁股摸不得(-_-!),现在这个情况还是什么都不要再说、什么都不要再做,先把柳碧寒这头发怒老虎的毛捋顺了吧!

柳碧寒狠狠地瞪着我,一字一句地道:“听着,女人:无论你是谁,从何处来,要做什么,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你知道:你是我想要的女人,我不想错过。”

“你、你究竟看上了我哪一点?”我哀声问道。

“所有。”柳碧寒深深盯着我,“狡猾,顽皮,宽容,乐观,坚强,独立,勇敢,以及不输于男人的气魄。”

“你没看到我的缺点吗?”我急声道,“我贪财,我多疑,我势利,我粗俗,我爱骗人,我有时还冷血!我相貌平平,没身材没气质,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厌烦我!”

“我说所有,包括你的一切缺点。”柳碧寒一字一句地道。

“你!你真是死心眼儿!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我一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是你那位所谓的兄长罢?”柳碧寒哂笑,“我正要会一会他!”

“会、会他干什么?”我慌问。

“告诉他我要你了,他要么放手,要么便与我一较高下!”柳碧寒眸中寒意逼人。

我心道你们已经在一较高下了,起码在生意上已是如此,“柳…柳碧寒,你还不明白么?我,我从没有想过要做你的女人,我只是把你当成…当成朋友,当成哥哥,我不想…”

“哥哥?!”我这句话似是点燃了爆破筒,柳碧寒盛怒地打断我的话:“好,好!你想要哥哥是么?我给你!”说着翻身坐起,一把将我从地上拎起来,趴着摁在他的腿上,没待我反应过来,他那大巴掌已经轰然落下,狠狠地打在我的屁股上。

“啊——”我杀猪般叫了起来,“疼啊——我的伤还没好——啊——”我拚命挣扎,无奈柳碧寒用胳膊将我的上身夹在腋下,压根儿就难以动弹,大巴掌雨点似的落下来,简直让我魂飞魄散。

“住手!住手!你这天杀的——柳死人——大变态——虐待狂——王八蛋——我恨你——啊——呜呜——”我眼泪横飞几欲抓狂,双手用力撕扯他的衣衫,往他的衣摆上擤鼻涕,“住手——我错了——我说错了还不行吗——啊——呜呜——”

终于柳恶魔停下了他罪恶的手,捏起我的下巴瞪着我,咬牙切齿地道:“还要哥哥么?”

“呜呜…”我拚命摇头,“你不是哥哥,你是王八蛋。”

柳碧寒深深地盯着我,许久方叹了口气,低低地道:“你这小妖精…我这一生,注定要毁于你的手中…”说罢起身将我扶起来,还替我拍净了身上粘的草叶子,背过身蹲下,道:“我背你回房。”

背我?我谢你了!我用尽全力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令他一个踉跄跌在草地上,而后不顾自己屁股的巨痛转身撒腿就跑,狠狠地摞下一句话给他:“此仇不报,老子我誓不嫁人!”

一路狂奔回北院自己的房间,我把房门从里面插好,然后一头栽在床上喘起了粗气。

事情在向着我最害怕的方向发展,我招惹上了一个不该招惹的男人,一个外表冷若冰峰、然而一旦情感爆发便如喷涌的火山一般的男人。我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可以让他死心,他甚至可以不在乎我的来历我的身份我有没有心上人。他毫无顾忌地追求着自己认定的东西,若换作平时,我是最佩服这类人的,坚定不移地追求自己的目标,不达目的决不放手…可这目的不该是我,我给不起他想要的,我能带给他的只能是情伤。

“老天!我怎么办!!!!!”我冲着天花板一声大吼。

问题来了不要逃避,这是我今天才刚领会到的道理,然而眼前这问题简直让我想逃到天涯海角去,可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他柳碧寒也一样可以把我揪回来压在五指山下,我甚至连在他手指上撒尿并且写上“穿越时光大当家叶水吟到此一游”的机会都没有。

我做不到某些个性女子那样的决绝,可以放任一个为自己动了情的男人倾囊付出而得不到最终回报,我希望我能阻止他,阻止他再对我付出他的感情,不会因我的无法回应而遭到更深的伤害。但愿还来得及…我必须想办法阻止!

在房里避风头避到午饭时,我潜入北院小伙房偷偷填饱肚子,才从伙房里出来,便见到柳碧暖插着腰站在我房间的门口做出一副守株待兔的架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硬着头皮悄悄走上去,柳碧暖一眼看见我,正要叫唤,我连忙冲上去一把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出声!进屋说!”

将柳碧暖拖回房间,她拍开我的手,微红着脸道:“哥哥…没把你怎样吧?”

“碧暖啊,”我用无比魅惑的眼神勾向柳碧暖,岔开话题道,“我当你的副总管,都干些什么呢?”

柳碧暖脸更红了,低声道:“我还没想好,你…想干些什么?”

我扶着碧暖坐到桌旁,握着她的小手,深情款款地道:“你看这样好不好:柳总管在你们家待了数年,对府内大小事务都熟悉得很,由他掌管府内事宜自是合适不过。我呢,不如做些涉外的工作,譬如采买啊什么的,你觉得怎样?”

碧暖被我握住手,羞得不敢抬头,想抽出手去,却被我牢牢握着不肯放松,又羞又急之下顾不得多想,连道:“好,就依你!”

我心下一阵奸笑,接着道:“然而府内下人出府必须得找柳升要牌子,还要限时辰,这对我来说实在太局限了,碧暖你不如再给我个特权,可以随时出府,不限时间,可好?”

柳碧暖不愧是柳碧寒的妹妹,尽管处于难为情的境地仍没有丧失思考能力,红着脸想了一想,道:“随时出府倒是可以,但需经由我的同意,时间上不能在外滞留一整日,怎样?”

我心想虽然和我想要达到的目的有所偏差,但比以前好得多了,于是连忙点头,笑眯眯地道:“多谢我的亲亲小碧暖,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说罢在她的小手上亲了一口,把她羞得头都快扎到地上去了,推了我一把道:“讨厌!臭无赖…”

我心里这叫一个汗哪!凄凉地使了个美男计不说,还跟一小丫头在这里打情骂俏,简直有愧于自己女儿身的身份啊…

拿到了柳碧暖的承诺,我的目的便达到了,当下松开她的手,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道:“碧暖,新官上任三把火,我既然做了你的副总管,怎么也得立刻将火烧起来才能服众。一会儿我便想出府一趟,看看有什么需要给府里添置的东西。”

碧暖点点头,道:“你去府内帐房处先支一百两银子,看到需要的只管买回来便是。”

“喳!”我立刻行了个满族太监礼,虽然碧暖不明白这清朝礼节,但也被逗得捂嘴直乐。

说行动就行动,趁着柳碧寒那家伙这会儿正陪着盛南天吃午餐来不及找我算那一脚之账,我飞快地跑到账房处支了银子,带着柳碧暖的口谕大摇大摆地出了府。

街啊店啊零食啊!亲人们,我又来啦!桃花酥桂花糕、果脯蜜饯小豆包,由街东至街西,一通胡吃海喝,我那颗几天来一直饱受各类惊吓的小心脏终于在美食的垫补下重新跳平稳了。

也不知道是潜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我不由自主地就来到了那家樱草堂的门前。抬头看看二楼,窗子关着。想了想,一咬牙,迈腿便进了店,店老板已经认得了我,连忙从柜台后面绕出来,低声道:“姑娘,我家主子今日不在上面。”

“不在?”我心中一阵失望,“可知他去了何处?”

“呃,小的不知。”店老板摇头道。

“我上去等等他。”我撇开老板径自往楼上走,推开房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云悠远时常立着的那扇窗前的桌上,摆了一只花瓶,花瓶里是一束狗尾巴草。

我往桌前椅子上一坐,心情很是沮丧。不得不承认,我每天绞尽脑汁想尽借口地想要出府,很大的原因就在于云悠远。我只是没有发觉自己竟是这么的想见他,习惯了他微笑着在我进门时转过身来望着我,一旦扑了个空,我的心里便是一阵的怅然若失。

这感觉太讨厌了…什么时候我竟然被感情俘虏了?而将我捕获的人竟然还是那个不怎么真实、若即若离、难以看透的云悠远…

唉,我他妈的还真是有点贝戈戈!人家对我好的时候我不把人家放在心上,人家一走开我他妈的又想贴上去!

噼哩啪啦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效果似乎不怎么明显,该想的人还是想,该郁闷还是郁闷。

云悠远这个家伙,到底去了哪儿?不是说过只要是日落前都会在这里的吗?不会还在生气吧?我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呀?难道就是因为说了句让他喝喝花酒看看美女的话就生气了?哎,伤自尊了…真是,这么大个男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耍脾气啊!

罢了罢了,我就放下一回面子,给云大狐狸你赔个不是得了…我出门到楼下,找店老板要了一支小毛笔及改账本用的朱砂,回到房里,用水调了,然后用毛笔蘸着,从一进门的门扇子上糊的纸开始,然后是四面的墙,窗户纸,凡是能画上画的地方,我统统给丫画上了鲜红性感的吻形双唇——我亲不死你个小样儿的!

搞定收工,还了笔和颜料,我离开了这家铺子。今天出府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时候不早,抓紧!

据说穿越文女主必去之地其一是青楼,这俗我也没能免,而且早在孟了之比文招亲的时候起就已经跟着平安他们进过一回了,今儿是第二次,轻车熟路。

“哟,这位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呢!您这一进门哪,可得把我们家的姑娘给迷死喽!”徐娘半老的老鸨驾着一阵香风唿哨而来,径直落在我的面前,戴满戒指的手一把就扯住了我的袖子,艳红的唇一咧,装着亲切地道:“公子呀,我们楼里新进了两个雏儿,那小模样儿长的,可人儿着呐!都是没□的,保证合公子你的口味!”

不愧是经验丰富阅人无数的老鸨,一眼就看出我喜欢雏儿来了(-_-!!!),上来就推销。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往一张空桌边一坐,道:“把那俩姑娘带来让爷我过过目!”

老鸨欢喜地连忙应是,吩咐后面的龟奴将新进来的那俩姑娘带来,龟奴应是,急急地跑上二楼去,很快便领了两个面上怯怯的女孩子至我面前。

我上下一阵打量:唔,不错,一个身材好,一个长得甜,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奸滑之辈。便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啊?”

“回…回公子的话…奴家叫翠红,她…她叫红翠…”其中一个怯生生地道。

“扑——”我的一口茶全喷在了地上,这是什么鬼名字?!想是楼里姑娘太多了,以老鸨的文化水平再也起不出名字来,只好两个字颠倒着用。

“家是哪儿的?家中还有什么人?”我抹抹嘴角水渍接着问道。

“奴家…家住城东,只有个爹爹…因欠了赌债…”红翠吱吱唔唔地道,眼圈有点红了。

明白,典型的没人性的爹,为了还债把女儿卖入青楼。

“奴家…家中已经没有人…”翠红索性抹起泪来,“前些时候家乡发大水,家里只剩了我逃出来…”

还没等我慨叹,那老鸨一巴掌就扇了过来,打得翠红一个趔趄,骂道:“你个小蹄子!不想活了是不是?在客官面前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一边骂着一边冲我赔笑脸:“对不住公子,这小贱人才进楼里没两天,今儿是第一次接客,难免不懂规矩,请您海涵…”

我一挥手,道:“我要赎她们。”

“啊?”老鸨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公子说笑了,我们这两位姑娘可是新进来的,□□能当红牌呢!老婆子我就指着这俩姑娘养老了…”

我一瞪眼:“少给我来这套!别以为爷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给个痛快话,这俩姑娘赎身费多少银子?”

老鸨一见我这茬儿横,忙赔笑脸,道:“公子快人快语,老婆子我也不是不识抬举…这样罢,这俩丫头是老婆子我二百两银子买下来的,进来也没几天,看公子有诚意,就一文钱也不加了,您掏二百两,这俩丫头就归您了!”

我心道这老娘们儿也忒他妈的心黑了!二百两?二百两能买一车这样的穷苦丫头!当下阴阴一笑,道:“我说老姐姐,您老最好到柳府打听打听爷我是干什么的!实话告诉你,今儿这俩姑娘是爷我孝敬我们柳碧寒柳爷的,您老跟我在这儿扯皮,当心惹恼了我们柳爷,拔根汗毛都能把你们这青楼给买下喽!到时候老姐姐您还拿什么养老?难不成自己再开个楼自己卖吗?您老是肯卖,也得有人肯买啊!还二百两?告诉你,五十两!爷今天买定这俩丫头了!”

老鸨狐疑地盯了我半天,哼,人善被人欺,你要是横了他就怕!果不其然,老鸨在心里做了半天思想斗争,想是确实害怕柳府的名头,且五十两她也赚着不少,只得将头一点,道:“成!就依公子的!五十两!”当下叫龟奴把这两个丫头的卖身契取来给我,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很快一桩买卖做成。

翠红和红翠仍然怯怯的,虽然脱离了青楼火海,但她们不确定跟了我是不是又等于上了刀山,所以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冲我下拜谢恩,我忙扶起她们,领着出了这家青楼,和颜悦色地道:“你们两个别怕,我确实是柳家寨的人。现在我想问你们一句:可愿意跟着我入柳府做丫头伺候我们家少主?——莫担心,少主为人极好,从不为难下人,不仅如此,每月还会给下人薪饷报酬,好歹你们也算有了活干,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且我家少主风华正茂,尚无妻室,若你们伺候得好了,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也说不定。怎样,可愿意?”

两个丫头红着脸对视一眼,低低地道:“但凭恩人吩咐…”

我笑道:“别恩人恩人的,我叫无名,是柳府的副总管。你们两个也把这破名字改一改,你们原来都叫什么?”

翠红道:“奴家姓李,名香兰。”

红翠道:“奴家姓张,名彩桂。”

我心道这俩名字跟翠红和红翠也有一拚了,便问道:“你们是想用自己原来的名字,还是让我另起一个?”

翠红道:“奴家已是再世为人,愿凭恩公赐予新名!”红翠也忙点头。

“那好,你就叫比翼,你就叫双飞,从此便在柳府做少主的贴身丫环罢。”我指着她二人道。

——我的计划就是:远离柳碧寒,尽量不在府中待着,不让他看见我,与此同时,安排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他身边,天长日久他便会将相貌平平的我丢在脑后——加上依我推断,他柳大少爷只怕是从小到现在都没接触过母亲和妹妹以外的女人,所以见了我才会觉得新奇而动情,这是很自然的异性相吸,一旦有比我漂亮动人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的身边,说不定他就会被她们吸引过去。

——哇哈哈哈!我这一招如何?绝了吧?!

喜气洋洋地领着两个俏丫头回了柳府,一直带往柳升处,做了入府登记,领了新衣,而后交由主管府中女仆的赵嬷嬷贯输府内规矩及伺候主子的注意事项,估摸着到了晚饭后这两位贴身丫头就可以到位上岗了。

悄悄溜回北院,瞅了瞅书房,见柳碧寒没在,心中放下块石头,我摇头晃脑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床上一倒…哎,总算可以放下副担子了,这一阵子别提多累了,让老子我先歇上它一歇…

正睡得天昏地暗,忽然觉得一阵寒意袭便全身,我打了个哆嗦,醒了。

“啊——!”一睁眼就看见柳碧寒的一张死人脸悬在头顶,吓得我差点把心脏吐出来,捂着胸口一个鹞子翻身——没翻起来,狼狈地爬起身,往床内躲去,颤着声音道:“你…你干什么?为什么偷看我睡觉?!”

柳碧寒目露凶光,向身后一指,咬着牙一字一字地道:“她、们、是、你、弄、进、府、来、的?”

我连忙往他身后一看,见比翼和双飞正跪在地上吓得发抖,我也害怕起来,怯怯地抬眼望向眼看就要爆发的柳火山:“是…是,我买回来、来伺候你、你的…”

柳碧寒逼进一步,几乎要跨上床来,怒道:“谁许你擅做主张的?!”

我抖着道:“我…我现在不是被你弄成副总管了吗?以后不能伺候你了…当、当然要找两个人顶替我来…”

“我不需要!”柳碧寒一声怒吼打断我的话,“你,你简直——”

简直要气死你了,是,我看出来了。我缩到床根儿,把身边的被子全都缠在胯上,以免柳碧寒随时发飙再度残害我的屁股。

“那个…我,我都已经将她们买来了…总不能再把她们赶走吧…”我缩成一团,抖胆道:“她们已经无家可归了…你不要她们的话,她们…她们要何以谋生啊…”

柳碧寒瞪着我,看都不看那俩丫头,怒道:“让赵嬷嬷重新给她们安排活儿!不许再踏进北院一步!”

“好…好,我领她们去找赵嬷嬷!”我想借此脱身,连忙往床下窜,却被柳碧寒长臂一伸,一把给揪住了脖领儿。

“你们两个,出去!”柳碧寒仍旧头也不回,比翼和双飞如逢大赦般连滚带爬地跑出了房间。

“喂——别走!你们两个!喂——忘恩负义的!怎能把我撇下?!”我恨恨地砸着床板儿。

发觉屋内残酷地只剩了我和柳碧寒,我悲怆地慢慢仰起头看向他暴怒的脸:“…这回能不能不打屁股了?”

柳碧寒瞪着我,似乎费了好大的劲才终于把心头怒火给强强压下,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我警告你,最好别再动什么怪念头!否则…我会让你成为名正言顺伺候我的人!”

我吓得拚命摇头兼摇手,连声道:“不敢了不敢了!我知错了知错了!”

柳碧寒望了我半晌,揪着我领子的大手一松,顺势抚上了我的后脑勺,声音放缓和地道:“下床,一起用晚膳。”

“啊?…不,不了,我,我不饿…”我接着摇头加摇手,要我跟这个死人一起吃饭,能咽下一粒米才怪!

“不要让我再重复!”柳碧寒冷冷瞥了我一眼转身向门外走。

我只得下床老老实实地跟在他屁股后面往他的房间去,但见房内桌上早已摆好了晚饭,甚至还备了两副碗筷。

“坐我旁边。”柳碧寒命令道。

我只得从他对面的椅子上慢慢挪到他身旁。柳碧寒开始低头吃饭,我也毫无食欲地扒拉着碗中的饭粒儿,忽然一块肉就夹到了我的碗里,附带着冷冷的话:“再不好好吃我就亲自喂你!”

我抡圆了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吃完了碗中饭,往桌上一放,道:“我吃饱了,先回房了,你慢慢用!”说着开门便落荒而逃。

美人计,尚未使出便以失败告终。

为了防止柳碧寒找我秋后算账,一大早我就趁他去议事厅办公的空当溜进了他的房间,把那件被我剪坏腰带的衣服从柜底儿翻出来,准备拿到南院盛南天的客房找他依样儿买套新的。一旦什么时候柳大冰块想借昨天的事冲我发飙,我就把新衣服往他面前一放,估计这家伙怎么着也能消了气儿吧?!

带着这套坏衣服我径往南院而去,抓了个家丁问明盛南天所住的客房,推门进去,见他正坐在窗前看书,一张脸仍是病怏怏的,令我怀疑丫天生就是一副非典型样貌。

见我进来,盛南天立起身冲我笑道:“稀客!吴副总管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失礼,失礼!”

“盛庄主好。”我拱手,眼下有求于人,自然要礼数周到。“在下今日冒昧前来,是想请问这样的在世面上绝版的衣服盛庄主那里是否还有库存。”我开门见山地说道,顺便把柳碧寒的那套衣服捧至盛南天面前。

盛南天瞄了一眼,哦了一声,道:“是‘雨过天晴’男衫,想必是柳寨主的衣服罢?怎么?”

我道:“这件衣服的腰带坏了,因为是绝版,没了腰带便无法再穿,我家少主极喜欢这一件,是以,倘若盛庄主的库里还有库存的话,我想再给我家少主买上一件。”

盛南天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吴副总管还真是上心。”

“那是自然,主子的事情做下人的不上心,谁还上心?”我假笑道。

盛南天坐回座位上,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慢悠悠道:“看得出…柳寨主对吴副总管…很是看重啊。”

这病秧子到底想说什么?我不禁提高了些警惕,面上却装傻道:“哪里,我们少主对下人皆是一视同仁,无所谓孰重孰轻。只因我之前是少主的贴身小厮,少主自然对我较其他人熟悉些。”

盛南天一笑:“小厮?不是丫头么?”

“有区别么?”我一挑眉,这姓盛的真招人烦。“盛庄主对我的身份似是颇为在意啊。”

盛南天微微笑道:“在下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在意些应是理所当然的事罢。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哼,这家伙倒是开门见山,直接问起我的真实姓名来了。我索性也干脆地道:“救人之事乃举手之劳,盛庄主不必挂齿。至于人之姓名,无非是分清路人甲乙丙丁的代号罢了,何必纠结于此?”

盛南天一笑,道:“吴副总管快人快语俐落洒脱,果然不同于一般。那盛某也就直说了:诚如吴副总管所言,我万盛福所经营的成衣,所有在世面上绝版的衣类都会按颜色和尺码在库中各留一套,永不外售。这一件雨过天晴男衫当时在世面上已属我万盛福成衣类商品中的极品,何况是绝版,价格不菲,若盛某所记没错的话,当时这一件的售价是四十九两纹银,我库中仅剩三件,恰好有一件与这件是相同尺寸。莫说商铺规定不得外售了,即便可以外售,这货真价实的世上最后一件衣服,那价格便得高出当时售价的十倍不止。吴副总管乃盛某的救命恩人,盛某极想趁此机会一报此恩,将那件衣服赠予吴副总管,然而…虽然盛某已经接管了家中大部分生意,但库存与账务两项仍由家父执掌,所以…”

他说到这儿我就明白了,点头接道:“所以要想从库中取一件绝版库藏出来必得经过令尊同意,且必须上账——盛庄主尽管直说:要多少银子?”

盛南天虽然说的貌似对我挺过意不去的样子,但是脸上丝毫没有一点惭愧的神色,悠悠地道:“万盛福商铺规定:绝版库藏不得以任何理由出售。当然,也不是没有过例外,当朝一位皇子就曾向家父索求一件世面上已绝了版的外衫,当时家父是以高出七倍的价格卖与的那位皇子。若以此为基准的话…这一件衣服须吴副总管支付三百四十三两纹银。”

三、三百四十三两?我靠!!!!!这姓盛的是想吃人啊!!!!!打个比方就是一件衣服的价格相当于买套组合家具加一张双人床再加给卧室来个简易装修的钱了!我日你大爷的!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强强按下想冲上去掐死盛南天的冲动,这王八蛋完全就是趁火打劫!

盛南天靠在椅子上故作纯情地望着我,眨巴着他那对一看就不健康的琥珀色的眸子。

“嘿、嘿嘿…”我强行将怒火转为干笑,“是不便宜哈…难道不能再…”

没等我将“降降价”三个字说出来,盛南天就十分干脆地打断我道:“不能。”

——你行!早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救活你丫的!我咬着牙笑道:“成!三百四十三两就三百四十三两!不知道盛庄主要多久能将新衣服给我?”

盛南天若有所思地望着我,口中道:“这件衣服衣料质软且轻,卷成一小卷用鹰局的鹰从江南带到塞北的话,三天也就够了。”

“好!算上你去信的时间,六天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恨恨地瞪他,甩袖子准备立刻离开这里,免得自己忍不住上演暴力事件。

“其实…”盛南天慢条斯理地道,“吴副总管救了盛某一命,家父若得知此事定会双手奉上新衣不收吴副总管一文钱的。”

我一听这个立刻转回身来转怒为喜地望向他那张白得像抹了大宝SOD蜜的脸…这么说我不用破费了?

“然而…”盛南天话锋一转,“盛某曾答应过柳寨主,要找家父讨要一朵火莲的花瓣为吴副总管你医肩伤。这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吴副总管可以自行选择:是要火莲治病呢,还是要这件绝版衣衫呢?”

“你的意思是…要火莲就不能要衣服?”我怒火暗涌。

盛南天扯着他的白僵尸脸一笑:“正是。火莲乃稀世奇药,一瓣便值千金,家父视若珍宝,连自己常年患有轻微风湿都不肯撷下一片来医治,若吴副总管要花瓣来治病,于家父来说已是损失极重,肯定是不能再将绝版库藏再卖与吴副总管你了。所以,二者只能选其一。——吴副总管,你要选哪一样呢?”

好你个盛僵尸!你阴险!你卑鄙!我百分百地肯定这病痨是故意给我出难题!看他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的样子我就想冲上去一把捂住他的鼻子和嘴巴活活闷死丫!

如果我选衣服的话,我这肩膀岂不是一辈子要遭受风湿痛的折磨?但是,选火莲的话,柳碧寒的衣服…其实也无所谓了,反正他没有这一件还可以穿别的嘛,这件衣服他都已经用来垫箱底了,估计早就忘到脑后了。

“好吧,”我按住怒气,“二选一就二选一,我选衣服。”

盛南天显然没料到我会做出如此选择,微微一愣。在谁看来我都会选火莲,毕竟终身健康最重要,一件衣服穿几年就会变旧变破,病会跟着你一辈子,但是衣服不会啊!

盛南天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道:“吴副总管果然与众不同,盛某钦佩!”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心思?等着看老子的笑话,老子偏不如你的意!切,肩伤怎么了?风湿怎么了?大不了老子自个儿花钱遍寻天下神医,就不信还治不好它了!

“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我淡淡冲盛南天一拱手,“六天后在下再来此处收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