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暖冲着殷天鸿一瞪眼:“哼!谁会跟这种人有误会!”

殷天鸿冲她一指自己的脸:“柳大小姐,你该为你的行为做个解释吧?”

“本小姐做事一向不需要解释!”柳碧暖使出刁蛮本色。

“看样子殷某该让柳大小姐知道知道怎么与人相处!”殷天鸿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们两个!”我一声大吼,“没算清账的话就给我出去接着算!老子要睡觉了!”

这两人倒是默契,一听这话二话不说就往外走,我连忙把门关上,吵得我头疼。

见我一脸疲态,柳碧寒也没有多待,只说了声“早点休息”便出去了。我往床上一倒,算计着明天要怎么搞定那些后宫的大小婆娘,正迷迷糊糊的要睡过去,忽然门又开了,睁眼一看,见进来的是殷天鸿,这回没见着柳碧暖跟进来。

“那丫头呢?”我问。

“哭着回房了。”殷天鸿端起桌上我刚用过的杯子,不管不顾的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你把她怎么了?”我一坐而起惊讶地望着他。

“不过是小小教训了她一下。”殷天鸿气犹未消,冷着脸道。

“怎、怎么教训的?教教我!”我闪着星星眼望向他,能把小辣椒给教训哭了,究竟是什么样的高招啊!我学会了以后也拿来对付她,看她以后还冲我野蛮不!

殷天鸿见我这么问,忽然嘴角挂起一丝坏笑,道:“我打了她一顿屁股!你要学么?我现在可以教教你!”

啊?打屁股?这让我一下子想起自己被柳碧寒打屁股的事来了!怎么男人们都喜欢这样对付女人啊?太粗鲁了!太可气了!难怪碧暖会哭着回房,这要是换了我也得哭着…反击啊…

还是人家云仔好,尊重妇女(-_-!!)。

一想到云仔,我的语气不觉也温柔起来,对殷天鸿道:“这招我还是不学了,学了也不知道用来对付谁。悠远已经先走一步了,你也回去吧,我要休息了,明天还要进宫。”

“‘悠远’?”殷天鸿玩味地冲我笑,“何时变得这么亲密了?看来我很快就有喜酒喝了!”

“瞎说什么呢!”我嗲嗲地白他一眼,清楚地看到他打了个哆嗦。

“我回去了。”殷天鸿站起身,“这事完了之后一定要到我家做客哦!”

“好好好!不在你家住个一年半载的我就不走!”我放着狠话,下床送他出门。

才迈出门去,殷天鸿忽又回过头来,附在我耳边低声道:“究竟选谁,小叶子你要尽快做个决定了!”

我一愣:这个吊儿啷当的公子哥原来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呢,在某些地方他与我倒有些相似,比如平时总是一派的大大咧咧,不怎么正经,但若遇到正事还是会很认真的对待,情绪比较分明,该笑就笑,该怒会怒,爱开人玩笑,不拘小节,偶尔心思也比较诡诈。总而言之就是会跟某类人产生激情碰撞的类型…譬如小辣椒柳碧暖。

我看了看旁边柳碧暖紧闭的房门,心中有了种奇妙的预感。

第二天入宫的主要任务是教后宫的女人们玩跳棋扑克和麻将。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天皇上看见新游戏后龙心大悦的事早就传遍了后宫,为了将来能够取悦皇上,所有后宫的嫔妃都争先恐后的挤到了皇太后的太慈宫,满脸认真地听我边演示边讲解,唯恐学不会了遭人耻笑。

我重点讲的是麻将的玩法,想想在现代俺们那片生活区中七八个棋牌室里坐的全是清一水儿的老太太,于是我将重点放在了皇太后的身上,这老太太是全皇宫最闲的一个人,又用不着天天想着争宠,后宫的事儿基本也归皇后管,所以她肯定是整个皇宫,不,全天下最闲也最感到无聊的一个人。

果然皇太后也抵挡不了麻将的诱惑,拉着皇后、据说最受宠的兰妃,加上我,四个人牌桌一摆一气儿玩儿了一上午。

话说这天龙朝风气果然开放,与唐朝时有过之无不及,否则我这个“男人”也不能入得后宫去跟皇太后及皇上的女人们同桌玩游戏。

皇太后玩的这个上瘾劲儿!连午膳都不想吃了,要不是皇帝亲自来陪她用餐,她还真打算一直玩到掌灯了。

吃罢午饭,皇太后下旨着巧匠房立刻赶制几十套麻将、跳棋和扑克出来,给众嫔妃众公主送去解闷儿玩。当下太慈宫里只剩了皇后、兰妃和我,皇太后又要摆桌接着玩,我连忙道:“启禀太后,皇上方才来时让草民下午去监工给小皇子小公主们造游乐殿,所以不能陪太后玩儿了。”

“游乐殿是什么?”皇太后好奇地问道。

我只得把昨天对皇上说的那些玩意儿又对太后说了一遍,太后满眼欣喜地道:“这个小叶子!脑袋里千奇百怪的东西还真是多!这游乐殿的想法好!我的这些个孙儿孙女们,天天在宫里头憋着,没个好玩的、好去处,个个小大人儿似的天天绷着脸,看得哀家心里头不落忍,小小年纪连平常百姓的乐趣都享受不到!好!好!你且去罢!待监完工,你再来陪哀家玩儿!哀家就愿意跟你玩儿,这桌上还讲个笑话猜个迷语什么的,热闹!”

是啊,叶子我在现代的时候是最会哄老爷子老太太们高兴的了,这皇太后虽是一国之母,跟普通老太太也是一样的,就喜欢有人跟她逗,哄着她玩儿,老小孩儿一个。所以上午玩儿牌的时候我这嘴就一直没停,不住的说笑话猜迷语讲故事,逗得太后嘴就没合拢过,这不,一口一个“小叶子”的就亲昵的叫上了。

“是!太后,您玩儿着,小叶子先去了,待游乐殿建好后,您也去看看,好玩儿着呢!”我笑眯眯地辞了笑眯眯的皇太后,快步到御书房参见皇上去了。

皇上一见我,指着书房内一位大官打扮的人道:“这位是内务府总管李大人,由他全权负责在宫里建游乐殿的事,建殿的地方朕已经划分出来了,由李大人带你去,剩下的事你们两个商量着办便是。”

我和李大人领旨退出书房,李大人和颜悦色地对我道:“叶当家的随我来,我带你去看看地方,工匠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待你临场指挥,即刻便可动工。”

我忙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跟着李大人穿庭越廊地绕了几百个弯转了几千个圈,正当我头晕目眩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前面便出现了一座红柱黑脊的大殿。

红黑二色是天龙朝皇宫的主色系,看上去既沉稳又霸气。李大人指着大殿对我道:“这座殿是万和殿,一直空着,皇上便批准将这座殿改成游乐殿。叶当家的看着地方可还行?”

我大致扫了一眼,道:“地方倒是够大,但是颜色必须得改,红黑二色过于沉稳庄重,孩子们一到这里不免就心生畏惧,难以轻松起来。”

李大人点点头,道:“但凭叶当家的指挥。”

说着带着我进入殿门,门内是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庭院,穿过庭院便是正殿,所有的工匠已经等在殿内听命,李大人便示意我说话。

我清清嗓道:“诸位,我现在就来安排分工。首先是水泥匠,滑梯的图纸上午我已经给了巧匠房管事,照图纸砌在庭院里即可,滑梯的下面要挖个三一米宽三米长半米深的坑,坑内要铺细沙,这是为了预防从上面滑下来时摔伤;然后是木匠,跷跷板、积木和球坑就由你们照图纸来做,跷跷板固定在庭院里,做四个便可;积木的话要注意,务必要将棱棱角角打磨圆滑,免得划伤人。球坑建在殿内,先找劳工在地上挖出坑来,你们要做的就是用最轻最软的木头打磨成球状,数量嘛…能填满坑为止。铁匠要做的是转椅,彩虹桥和滑车,先按图纸把东西打出来吧,滑车的设置我最后再告诉你们怎么弄。粉刷匠,负责将所有设施刷漆,这个是最后的工作,等其他匠人们完成再说。现在你们先要将大殿的外身重新刷漆,漆的颜色一会儿由我来调。——好了,就这些了,开始干吧!”

众人齐声应是,立刻各就各位开始动工。粉刷匠挑来几桶漆,我按颜色和比例重新混和调过,调出了几十种明快的颜色,然后指挥着匠人们将大殿的外皮刷成粉蓝绿黄紫相间的夸张而鲜明的颜色,趁着他们刷外面的功夫,我又请李大人召来几位画匠,让他们在殿内庭院的围墙上画上小猫小狗小兔小鹿小鸟等外表看上去比较可爱的动物,我自己则亲自负责殿内墙壁的绘画工作,找了几个粉刷匠当我的帮手,先大概勾了几笔,然后告诉他们哪部分刷成天蓝色,哪部分刷成草绿色,等刷好之后,我再自己动手润饰一下蓝天和草地的边缘,用白漆涂出大朵的云和鸽子,再用其他颜色绘出卡通味十足的各式花朵,还有小溪、拟人化的动物、美丽的仙女以及可爱的孩子们。

大殿虽大,但我画起来也不难,一般只需要画个轮廓和线条,其他的色全由粉刷匠涂上就行了,我最后再往精细处一加工,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

不愧是皇宫里御用的工匠们,干起活来是又快又好,日落之前大殿外部的粉刷工作便做完了,夕阳照在色彩鲜艳的殿脊上格外醒目,引得过往宫女太监们不断停下脚步来看新鲜。

与此同时,完成设施的还有滑梯、转椅、跷跷板和彩虹桥,各自伫立在庭院里相应的位置,经过我的检查,全部合格。我让粉刷匠把跷跷板、转椅和彩虹桥涂上各种颜色,我自己则亲自把滑梯画成大象的外形,鼻子是滑下来的坡,尾巴是上去用的梯。

积木和玩具球的制作量比较大,所以仍在进行中。然后就是重头戏——滑车了。滑车的外形是鸽子状,鸽身用来坐人,前端后端各用铁索固定住,用来将车身挂到空中。庭院有约五十米宽,两侧已经竖起了我要求建的高台,是用大青石垒起来的,十分稳固,一边高五米,一边高十米,都有梯子通上去。我让工匠们将锻造好的一根五十几米长的粗粗的铁链分别连在两边的高台上,这样就形成了一个斜着的滑索,再把滑车运到十米高的台上去,挂在铁链上,用一根结实的绳索一端绑住滑车,一端连在台上,这样的话等滑车滑过去后拉动绳索就可以把车拉回来。一个简易滑车设施这要就算完成了——话说我小时候就常到公园坐这玩意儿来着,从高处滑到低处,很是刺激。

为了验证滑车的安全性,我先把一些重物放到车里试验了几遍,然后又找了个瘦瘦的工匠来了几回人体试验(这恶毒的女人!),确定没有危险之后,我自己就坐上去过了几回瘾。但是因为将来玩儿这个的都是皇子公主,所以我还是专门写了个警示牌挂在高台上,提醒负责陪玩儿的太监宫女们注意,刮风下雨天绝不能玩,玩前一定要检查设施的安全性,玩时下方要铺上厚厚的垫子等等,反正小心驶得万年船,能想到的要提前想到。

弄完这些之后已经过了晚饭时间,我正打算坐在转椅上歇歇,忽听得殿外一阵喧哗,然后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兰妃娘娘、慧妃娘娘驾到——”

慧妃娘娘想必是顶替我陪太后玩麻将的,这四个人肯定是玩完后一起吃了饭,突然想起了我在这里弄游乐殿,一时兴起就齐齐跑过来看热闹了。

哗啦啦地涌进来一大群太监宫女,手里执着宫灯,顿时整个大殿灯火通明状如白昼。太后一进来就冲我笑道:“嗳呀呀!你这个小叶子啊!还真是个小神仙!这弄得还真是漂亮哪!哟,这东西是什么?”

我连忙给太后一一介绍这些设施的名称和玩儿法,太后听得惊叹不已,拉着我的手道:“托小叶子你的福,哀家的孙儿们以后可添了不少乐趣了!”

太后说这种话可是太言重了,吓得我连忙低头哈腰道:“太后您真是太过奖了!小叶不敢当啊!”

太后明显情绪很HIGH,对我道:“今日天晚了,你就别出宫了,让他们给你安排个住处,明儿一早来陪哀家玩麻将!”

我低声道:“启禀太后,小叶…必须得出宫去。”

“哦?这是为何?”太后惊讶道。

“启禀太后,小叶…不幸身中寒毒,每日必得刮莎治疗,否则寒毒会侵入体内,终生饱受全身刺痛的折磨…”我苦着脸道。

“哟!怎么还有这么可怕的毒呢?”太后惊道,“这毒可有方治?”

我皱眉道:“只有一种叫做火莲的草药可以医治…但是,这种草药全天下听说只有江南盛庄才有,小叶这毒如今距毒发只有一天的时间了,这要是满天下去找第二株火莲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到时只怕还未找到,小叶就已经生生痛死了!”

但凡做皇太后这种职业的都有个通病,就是爱表现自己的母仪天下的慈悲之心,你看电视上那些老佛爷,无论年轻时候为了争宠使过什么恶毒的手段,到老了大部分都信了佛,一是为了向天下百姓表明自己有颗仁爱之心,一是为了赎清年轻时犯下的罪。

这位太后年轻时怎么样我是不清楚,不过看她整天手上戴着一串佛珠我就可以猜到,她肯定也是爱在人前表现自己慈悲仁爱之心的。我这一宝就压在她身上了,不能白白让我使尽浑身解数地陪她玩了一上午麻将,又是说笑话又是猜谜语的呀!

果见这太后皱了皱眉,道:“嗨!哪里能让小叶子你生生痛死呢!你不是说那什么江南盛家有这火莲吗?叫他给你一朵不就完了?!”

我心下一阵激动,面上却仍苦着脸道:“不用一朵,一瓣就可以了。但是…这火莲乃稀世奇药,只怕盛庄不肯给,何况君子不夺人所好,那盛庄主肯定对此花是视若珍宝的…”

太后哼了一声道:“不过只要他一瓣而已,他还能见死不救?来人呀,传哀家懿旨,着江南盛家即刻将火莲一瓣发鹰局献给朝廷!”

立刻有人应着去了,我心中大吼一声“哦也!”——目的达成!没他妈的白陪太后老太太玩麻将!没他妈的白给皇子皇女们造玩乐器具!

不过话说回来,这老太太也精着呢,我给他们皇家做了这么多贡献,皇上将来肯定得赏赐我,众所周知我是个当家的,皇上赏得少了吧,拿不出手,赏得多了吧,皇太后肯定得心疼钱,这人啊,再富有也是不愿白白把自个儿的钱送给别人。所以老太太趁这个机会借花献佛,用盛家的火莲还我个人情,将来皇上就是提出要赏我,料我也不肯再要了,毕竟太后可是救了我一命呢,我哪儿还好意思领赏呢?如此一来,皇家不花分文便能落不少好处,说出去是救了穿越时光当家的,听着也好听。

总而言之,双方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看来我还真得感谢那位何大人把我介绍给了皇上,没有这一出儿我就进不了京面不了圣,面不了圣也想不出这么多拍皇上和太后马屁的点子,没这些点子我也不会临时想到利用太后来抢得盛家的火莲——正所谓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哪!

心中大事一经解决,我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立刻谢过皇太后恩典,引着众人又至殿内转了转,皇太后因为知道了我还要刮莎,所以没有再留我,让个太监把我给送出宫了。

等在宫外的仍然是一青一白两个身影,由于我太过兴奋,一时竟忘了我们三个人之间的纠葛,蹦跳着过去一人拉了他们一只手,笑道:“兄弟们!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火莲的问题解决啦!”

两人也顾不上别扭了,齐齐望着我等我细说,我便把这两天来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给他们讲了一遍,末了笑道:“懿旨若是今晚由朝廷专用的鹰局发出,明天就能到望城知府处,望城知府再去找盛庄要火莲,耽搁耽搁,再往回发,估摸着后天下午也就能拿到火莲了!”

柳碧寒望着我沉声道:“小叶,明天是最后一天,后天寒毒便会发作,你可能撑得住?”

我咬牙点点头:“撑不住也要撑!大不了找个人把我给敲昏了,那就感觉不到疼痛了!”

“不必敲昏,”云悠远忽然浅浅一笑,“只要你身外温度足够与体内寒毒抗衡,应该就不会感到刺痛。”

“你的意思是…在屋内烧火?”我想起那天在时光坞他帮我烧火抗毒的事来,转而又引到那生米未煮成熟饭的事件上,脸上不禁一红。

云悠远似是看出我在想什么,不禁一笑,道:“有种方法比烧火的效果要好一些。”

“什么方法?”我问,柳碧寒也跟着望向云悠远。

“温泉。”云悠远道,“温泉内含有硫磺,性辛且热,长期浸泡对祛除人体内风寒湿痹很有帮助。”

“但是,我要到哪里去找温泉啊?”我翻翻眼珠,一提到温泉就让我想起某岛国来了,不知道天龙朝这个时代那岛国有没有存在,就是存在也没有飞机和轮船供我搭乘着越洋而去啊。

“不必去找,我的堡里就有。”云悠远一笑。

“啊?哈?真哒?温泉?你家里真的有温泉?”我的眼中猛冒心形光彩,温泉哩!俺做梦都想泡一回呢!

云悠远含笑点头,道:“明晚我来接你。”

“好好!”我连连点头,比起要抗毒来,能洗温泉浴对我的诱惑明显更大。

云悠远便道:“如此我便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来给你刮莎。”说着礼貌性的冲柳碧寒拱拱手,径直去了。

一路上柳碧寒一句话都没说,直到回到客栈,他把我送进房间,然后就立到窗前看着外面一动也不动。我知道他心里是在纠结我要到云家堡里用温泉抗毒的事。出于关心,他肯定不愿意离开我半步,但是出于骄傲,他又不想屈尊跟着我一起去云家堡。不忍他在心里这样矛盾,我低声开口道:“你放心,后天拿到火莲之后我就没事了…”

“你的毒治好之后,我便要离开这里。”柳碧寒沉声开口,慢慢转过身来,“这次从塞北出来是为了视察各地的店铺,时间已经耽误了不少。”

我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哦了一声。

柳碧寒慢慢走到坐在床边的我的面前,大手轻轻托起我的下巴,眸子里有种浓得化不开的东西,低声问我:“你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我别开目光,不敢看他的眼睛,轻声道:“我…我不能抛下穿越时光…”

柳碧寒很久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摩梭着我的脸颊,我忍不住将目光再度望向他,却见那眸中浓浓的满是苍凉。我心中一阵揪痛,噌地站起身走开几步,逼迫自己硬下心肠,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要断便在今日断罢!我——

我猛地转身正要开口,突然就被柳碧寒拥入怀中,紧紧抱在胸前。我从来没有见他这样过,以往不是捏着我的下巴就是揪着我的手腕,再不就是直接摁倒(咳咳!)…从来没有像这样深深拥抱过,我几乎可以听到他胸腔内有力的心跳。

也许这是一个男人的强硬,但也许又是一个男人的脆弱,坚强与脆弱的转换往往只在心头一颤间。

“我还会回来,回来娶你。”柳碧寒低沉着声音,“一日娶不到,我便等你一日,一生娶不到,我便等你一生。所以,你不必再想着要怎样打发我,我也不会再逼你跟我走。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包括你所谓的自由。你只须记住我方才说的——我会等你,即可。”

“你…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我的眼泪忍不住滑下来,用力揪着他的前襟。

“怪只怪,将你我牵在一起的是一只竹制花瓶。”柳碧寒伸出大手替我揩去眼泪。

竹制花瓶…是啊…竹筒的内部是被竹节堵着的,可不是“死心眼儿”吗…柳碧寒竟然对自己开了一个苍凉的玩笑。这男人因我而变得太多了,有时会失去惯有的冷静,有时会抛弃天生的骄傲,还有时甚至会给我看他从不该有的脆弱。

唉,断啊…怎么断?若当真能断,就不会有那“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的千古怨句了!

第三天入宫,积木和玩具球在工匠们的连夜赶制下已经完成,我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把积木和球的外面涂上颜色画上画,放在游乐殿里。小皇子和小公主们在午休过后就由各自的奶娘丫环太监陪同着来到游乐殿玩耍,吸引了皇太后、皇后及大批妃子跟随到场。

最受欢迎的项目自然是滑车,几个小皇子轮番上阵,不停地爬上爬下,一开始还保持着的小小威严在几轮游戏下来之后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在他们这个年纪应有的天真孩童的欢笑。看得太后及这几位皇子的亲妈们眼里都含了泪,这皇宫之内已经太久没有看到过孩子天真烂漫的笑容了。这世上最纯洁也最能打动人的就是孩子的笑啊!连我这个一向对小孩子没什么富余爱心的无良女人都深深感动了一把。

由于太后忙着享受贻孙之乐,顾不上再邀我打麻将,我也乐得轻松,正揣着手夹杂在人群中笑眯眯地看小家伙们玩耍,忽听得皇上传我去御书房,连忙跟着传旨太监赶了过去。

皇上坐在书案后面微笑看着我,道:“听说叶当家的为朕的子女建造的游乐殿很是成功,朕当重重赏赐才是!”

我连忙垂首道:“草民不敢求赏!何况昨日太后娘娘已经赏了草民一瓣火莲以解去体内寒毒,草民已是感恩戴德了!”

“太后赏的算太后的,朕赏的算朕的。说吧,叶当家的想要什么赏赐?”皇上道,语气中带着不容推拒的威严。

也是,连皇上的赏都敢不要,看不起皇上是不?那我就不客气了,恭声道:“皇上隆恩浩荡,草民感激涕零!草民想要的赏赐,唯有请皇上通过何大人所奏的那几条政谏,请皇上恩准!”

“准了。”皇上答的这么痛快简直吓了我一大跳,当然了,他肯定心里早就有谱了,只不过顺水推舟送我个人情而已。

没等我心里欢呼,皇上话锋一转,似笑非笑地对我道:“叶当家的才智当世罕有,不知是否愿意入宫为官呢?”

啊?这皇帝佬儿原来抱着的是这个心思!我才要想话拒绝,又听得他接着道:“朕相信,即使令师已经不在世,叶当家的智慧也足已为朝廷效力了。”

一听这话我就傻了,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我那什么师父之说完全是胡编的,他早看出来这些新奇点子是我自个儿想出来的了!他没治我个欺君之罪真是开了天恩了!到了这个份儿上,我啥都不敢再隐瞒,连忙跪下道:“启、启禀皇上,草民…草民其实是个女儿身,为了自食其力,不得已女扮男装在商圈打拚,所以…草民,呃不,民女是万万不能入宫为官的!请皇上恕罪!”

“那么,入宫为妃可好?”皇上一点都不惊讶,反而似笑非笑地顺口问道。

妈的!这皇上是狐狸中的至尊,比云大狐狸有过之而无不及!丫早就看出我是女人来了,竟然还不点破!一想到云大狐狸,我连忙找着了借口,颤着声音道:“回、回皇上,民女已经、已经有婚约在身了!”

“哦?是云悠远还是那柳家寨的柳碧寒?”皇上淡淡地问。

我吓得差点瘫在地上——这皇帝佬子怎么什么都知道?老天!太可怕了!

皇上装作没发觉我的体如筛糠,也不等我回答便接着道:“云悠远嘛…朕已经决定要将朕的妹妹喜悦公主赐婚给他了,若你是同他有了婚约,将来便只能为妾了…当然,如果你是与柳碧寒有了婚约,那朕倒可以御笔为你二人点婚,如何?”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险些一头栽倒在地。——赐婚?…想不到云悠远逃了半天使终没能逃出去年商会的那场阴谋…这世间的主宰只有一个人,就是我面前的这位掌控天下的天之骄子。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终究难以与天下为敌,我,云悠远,柳碧寒,不过是天子掌心的孙猴子,闹下天宫来也逃不过他的五指山!

天子还在等我的回话,可我跪在那里,嘴唇不住的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曾经自大的以为用自己21世纪的头脑可以轻松的玩儿转古代,可现在…可现在我竟连自己的爱情都无法掌握,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拥有!

有句话说:人只有到生命最危机的时候才能读懂自己的心。我一度在内心的最深处问自己,是否真的那么喜欢云悠远?他淡漠,他疏离,他让人摸不着猜不透,女人对爱情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真实。可我在他身上始终得不到真实感——但是,在现在这样绝望的关头,我竟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的想要得到他,想要握紧他的手,让他再也不要像云一样随风飘去!

去他的爱情格言!去他的爱情规律!爱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给自己或给他找任何的理由!只需要问问自己的心:爱他吗?爱!好,那就去爱吧!

皇上见我不吱声,便说道:“既然叶当家的没有异议,那朕就…”

“皇…上,”我哆嗦着开口,呼吸有些困难,我知道我马上要说的话很可能要将自己送上断头台,但是…就当我这个21世纪的家庭小公主再做最后一次任性好了,“民女…要嫁的人,是云悠远。”

“也就是说,你甘心做妾了?”皇上望着我。

“…回皇上的话,民女…不想做妾。”我颤抖但却坚定地道。

皇上一挑眉,收起脸上淡淡的笑,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要朕的妹妹做妾?”

“不…民女的意思是,请皇上…收回赐婚的圣意,准许…云悠远自行…选择婚配的对象。”我抖得更厉害了,连牙齿都在上下打颤。

皇上盯着我,慢慢地道:“你可知,你刚才的话已经足以让朕砍了你的脑袋?”

“民…民女知道…”我抖着,觉得自己的头已经从脖子上脱离了似的,“民女一向认为…爱情…是要两情相悦的…即使贵为公主的千金之躯,也是希望…能找个真心爱自己的夫君的…民女与云悠远彼此相爱…若公主嫁给他…对公主也是不幸之事…”

“日久可以生情,云悠远现在不爱公主并没有关系,时间长了自然会产生感情,”皇上淡淡地道,“何况,男人应以大业为重,纠结于儿女情长不是能成就大事的人,据朕对云悠远的了解,他应当不属此类。”

皇帝的话像千万支钢针一样扎着我的心,日久生情,没错,日久怎能不生情?一假想到云悠远对公主动情的情景,我就心痛的想要发狂。然而更痛心的是,皇上说他了解云悠远的为人,说云悠远不是让感情凌驾于事业之上的人。我相信皇上的眼光比我看人更准,何况他已经观察了云悠远数年,这样一个评价应当与云悠远本人不会有太大的出入。——难道…难道我在他的心中,当真不如事业更重要吗?

——不要怀疑,我不能再怀疑!我咬紧牙关,努力抑制全身不住的寒颤,低声道:“皇上,民女相信云悠远是和民女一样的…一生只愿钟情一人…皇上若不信,尽可以将云悠远召来当面问个清楚…倘若他愿娶公主…民女自愿放手,再不纠缠!”

皇上忽地一笑,道:“不必召他来了,朕方才已经派人去问他了。”

我心中一惊:这个皇帝佬儿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他、他会怎么问呢?

皇上主动替我解答了心中疑问,他悠悠地道:“朕替云堡主带去了两道圣旨,一道是赐婚圣旨,朕将喜悦公主下嫁于他,从此贵为当朝附马,且叶当家的所建议设立的朝廷钱庄朕也打算将经营权交与他,从此可谓是大富大贵、人上之人。另一道圣旨嘛…如若云堡主拒绝接受第一道圣旨,视为抗旨不尊,乃大不敬,论律当斩,然看在他前一段时间曾支援朝廷捐银赈灾的功劳上,朕赐他毒酒一杯,留个全尸。——一会儿叶当家的只要看传旨宦官拿回来的圣旨是哪一道,便知道云堡主选的是哪一道了。”

我浑身颤得都快爆了,不是吓的,而是气的!这狗皇帝!他是完全的想逼死云悠远!——不,他其实是想逼云悠远娶公主,云悠远的财力在商界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不把他控制住,做皇帝的心中又岂能安稳?如若云悠远娶了公主,皇帝便可以用“权”来牵制他,如果云悠远不肯娶公主,那皇帝为防止他起野心,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将他赐死,以除后患!

太狠了!太阴了!任何一个朝代都无法避免有人死于政治阴谋,但我万万想不到自己和云悠远竟成了这一朝的牺牲品。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愤怒和悲痛过,脑袋里一阵嗡嗡的轰鸣,我不敢想像即将发生的事情,今天早晨还在微笑着对我说今晚要来接我去泡温泉的云悠远,转眼就要与我天人永隔…

我无法想像他端起那杯毒酒从容饮下的样子,无法想像他那一向洒脱秀挺的身形就那样颓然倒入尘埃,无法想像他那只温暖有力的大手从此以后再也无法握着我的手的凄凉孤独…

我后悔,后悔从来没有回报给他一顿我亲手做的晚餐,后悔从来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去关心他,照顾他,后悔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我喜欢你”甚至“我爱你”…

我的眼泪像落雨一样滴在膝下跪着的黑色大理石地板上,我就这样被这个残忍的皇帝推到等待着所爱之人死亡消息传来的境地。我恨不得扑上去把这无耻皇帝啖之而后快,而他却好整以暇的拿起一本奏章开始批起折子来,不知他的朱笔挥处又将有多少人人头落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哭到难以自制,几乎趴在了地上。尽管时值盛夏,可我的全身却不由自住的打着冷颤,连声音都变得嘶哑起来。

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脚步声由外厅传来,太监小鹿子手捧托盘恭身进房,托盘上用红布盖着,看不到里面的内容。小鹿子向皇帝道:“小鹿子前来复旨!启禀万岁,云家堡堡主云悠远选的是…”

皇帝忽然一挥手打断小鹿子的话,似笑非笑地冲我一指:“把红布掀开让叶当家的自己看吧。”

小鹿子依言走到我的面前,将红布一掀,我抬起哭到看不清东西的泪眼,绝望地望向那托盘——

酒。

一杯毒酒。

一杯毒酒好端端地摆在托盘上。

我忽然觉得老天像是开了我一个大大的世纪玩笑。

云悠远选了第一道圣旨,他要娶公主。他舍不得他的生命,舍不得他的基业,舍不得他的未来,他唯一能舍得的,只有我。

嗬…嗬嗬…很可笑不是吗?我竟然从一开始就认定他会选这杯毒酒,想都不想地便将自己打入即将失去他的万丈深渊。我难得如此相信他一回…可偏偏这一回他却…

不,我该高兴,我该庆幸!至少他不会死了!至少我不会害死一个自己爱着的男人了!做人怎能太自私,为了要他证明是爱我的就必须让他喝毒酒么?就必须逼他为了我而扔掉生命么?

我是21世纪的女人,我不需要唯美震撼的爱情。我能够理解云悠远的选择,人都是爱惜生命的,何况是比古人更懂得人权、以人为本的我呢!

我不怪他,也不应该怪他,他所做的选择完全是天经地义。

皇上盯着我看,也许是奇怪于我的表情竟从断肠心碎转为平静释然,他开口道:“看样子你赌输了,云悠远没有如你所料的喝下这杯毒酒。”

我张张嘴想说话,可是却发现自己竟然由于刚才过于悲痛而短暂失声了,只好努力勾起唇角冲皇上笑笑。

皇上读出了我想要表达的意思,道:“你是说,即便他没有选毒酒也无所谓?你不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