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使房间显得隔塞,这对月楼的雅间之间并不是用墙隔开的,而是用的大扇的屏风,既通风又透亮,除了隔音效果不太好之外,其他的都无可挑剔。

点了菜,我和柳碧寒对坐饮茶,窗外吹进来的风已经略带了秋天的气息,凉爽舒畅,让人心情大好。忍不住轻轻踢踢桌下柳碧寒的脚,低声道:“你看,这世间有这么多美丽的风景我们从来都没见过呢!人也是一样,只有多见多闻才能找到最适合相处的那一个!你说是不是?”

柳碧寒皱皱眉,冷冷道:“这样的话我不想再听第二次。如果你没有什么可说的,那就闭上嘴。”

嗳,又生气了,这冰块仔已经吃了秤砣铁了心,要想点化他只怕比点化曹国舅成仙还难。罢了罢了,喝茶,看景。我冲他做个鬼脸,站起身走到窗边看向外面的景色,正心旷神怡间,忽听得隔壁雅间有人说话,由于只隔着一道屏风,我又站在窗口,声音便随着风吹了过来:“…云兄,我正想着你什么时候还能再来找我,没想到今日你便出现在我面前了,该我敬你一杯才是!…”

一听到“云”字我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蹑手蹑脚走至屏风边,透过扇与扇之间微小的缝隙向隔壁窥探,果见那一身白衣胜雪坐于靠窗处面对着我的可不正是我家云仔!说话的那一个背对着我,穿一身绛紫色衣衫,一头黑发散散地披于背上,只用一根深紫色的绦子随意扎了一绺发辫,正捏着一只白瓷小酒杯向云悠远敬酒。

莫非此人就是盛南宇?看身板儿比盛南天可壮实多了,再从这身打扮上来看,倒像是个挺张扬的人,与盛南天的阴鹜深沉相比要明朗得多。

云悠远礼节性地也端起酒杯在唇边略略一抿,然后便放下了杯子,淡淡道:“多谢盛二公子的热情款待。云某的来意想必二公子十分清楚,云某一直以来的意愿便是希望能与贵庄和睦相处,各安其业,无奈令尊与令兄一直苦苦相逼,这才导致今日之局面。二公子已经知晓,令兄其实是云某的兄弟,云某不想手足相残,无奈力劝无用,只好委托二公子出面,若能换得令兄回心转意,云某定当感激不尽。”

云悠远现在的立场是战胜方,这一点盛南宇再傻也该知道,云悠远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暗示盛南宇,如果你不想办法阻止你老爸和盛南天继续跟我作对,只怕老子我也就不会再顾及跟盛南天的兄弟情份直接下狠手了!到时你亲爹也得跟着倒霉,你也甭想继承家业!所以这话听上去像在求盛南宇帮着办事,实际上是一种要胁,逼迫盛南宇窝里反,否则玉石俱焚。

盛南宇一笑,道:“小弟很久之前便已经听说了云兄的大名及种种传闻,心中早是倾慕不已,如今一见之下云兄果然是年轻有为、丰神俊朗,实为人中龙凤!且先不说近日那几场漂亮的商斗,单以云兄这般出众的人品,便足以令小弟期盼倾心相交的了!可惜…小弟不是当家做主之人,若依小弟之意,能与云兄你结为挚交,彼此互助互利、共同进退,总好过与云兄你为敌,落得现在这样的下场!嗳…小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这个盛南宇的话中满是对云悠远的溢美之辞,却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是作何想法,不过可以听出来的是,他确实已经对盛家当家的这个位置产生了想法,就算他不是什么争名夺利之辈,但也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的百年基业就这么毁在盛南天那个外人的手里。古人就是古人,再超脱的人也难抹去长年积累下的家族意识。

云悠远淡淡偏头望向窗外,口中则道:“二公子若愿出手相助,云某会鼎力支持。”

盛南宇稍稍放低了些声音,笑道:“不知云兄可有什么建议?”

云悠远并不看他,只是轻描淡写地道:“云某认为二公子持家必会使你我两家化敌为友,共进共荣。”言外之意即为暗示盛南宇要做的就是将盛南天从盛庄当家的交椅上拉下马来,由他自己坐上去,从此两家化干戈为玉帛,各安其业,共同发展。

可以说这个建议对云悠远和盛南宇都是有利无弊的好事,谁都没有理由拒绝。所以盛南宇接着笑问:“云兄知道小弟我的,自小在母舅这里长大,家父向来不许我插手家中之事,既无人力支持亦无财力保障,不知云兄可有好的方法让小弟能迅速上位?”

云悠远偏过头来淡淡一笑,道:“以二公子的才智必有佳策,又岂用云某置喙?”

听云悠远的语气,似乎这个盛南宇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呢,难道这小子一直在这儿装傻装天真?

又听得盛南宇笑道:“小弟一向对云兄景仰得很,无形中便将云兄当做了自己的好友和兄长,虽然小弟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但总想听听云兄的建议,心中才踏实,还望云兄不吝赐教!”

看到此我才算对这个盛家老二有了一点点的了解,敢情儿这小子属于嘴甜心活的那一类,哄死人不偿命,先用高帽子压住你,待你说出心中所想之后他再进行分析,去糟取精收为他用。幸好我们家云仔是狐狸来的,不吃他那一套,当说便说,不当说的你就是拿帽子砸死他他也不松口。

便听云狐狸道:“在财力方面二公子不必忧心,云某定当鼎力支持。至于人力…相信二公子若许年来一定培养了不少得力干将,便用不着云某多事了。”

一句话点醒了我,以这位二公子如此活泛的心眼儿来看,决不是那种听天由命破罐子破摔的纨绔子弟,这么多年来他不可能不动自家家业的心眼儿,暗暗培植势力安插党羽,就等着一个绝佳的机会夺位篡权。云悠远凭借对他为人的审度,猜测出他的行事作风,故而推断此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绝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也正因为如此,云悠远才会果断大胆地找到他这个突破口来对盛家内部进行瓦解。

“果然不愧是云兄!当真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慧眼!”盛南宇哈哈一笑,忽地站起身来,这一站倒把我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家伙的个头儿还他妈挺高的,估计得比我家狐狸高出小半头来,不禁让我想起某著名漫画里的一对著名兄弟,哥哥孱弱变态,弟弟龙精虎猛,哥哥一般只能坐在弟弟的肩头上做一些变态的事…脑海中浮现出盛南天坐在盛南宇肩头上的情景——呃!就当我从来没想过好了!要命!

盛南宇站起身来,慢慢踱到云悠远的身边,然后一撩衣摆,就挨着他坐下了。我这才看到了这位盛家老二的嘴脸,面部线条颇显张扬,眉尖天生有点上扬,总舍不得睁大的眼睛带着些许狡黠,鼻线硬朗,唇角轻挑,第一眼看去就像个坏小子,然而配上他这副大马金刀的体格,整个人就带上了点危险气息。

盛南宇坐到云悠远的身边,偏过头笑着望向他,低声道:“有云兄做小弟的后盾,小弟便可无所顾忌了。…小弟敬云兄一杯!”说着抓过桌上酒壶,发现云悠远的杯中酒还满着,便倒入了自己的杯内,然后端起酒杯含笑看着云悠远。

云悠远执杯同他干了,才放下就又被他倒满,这次倒是不急于敬酒,而是将胳膊肘往桌面上一支,托着下巴歪头冲云悠远笑,道:“听说圣上下旨不许云兄你婚娶,这事可是真的?”

这小子还他妈的挺八卦!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丫故意的吧?!我心中暗骂他几句,继续透过缝隙观看。便见云悠远面色淡淡地道:“看样子二公子对云某关注已久了。”

“对啊,”盛南宇眯着眼睛笑起来,“小弟早便说过,一直对云兄你倾幕不已呢!像云兄这样聪明睿智之人是小弟一向最为佩服的,何况…云兄本身又是这么卓而不群出类拔萃…”盛南宇说着,伸出一只大手搭在了云悠远的肩头。

——哟?这是什么情况?我浑身的神经细胞瞬间像打了鸡血一样狂躁起来,第六感用颤抖的声音告诉我,有些奇怪的事情要发生了…

云悠远起身,不动声色地摆脱盛南宇的手,转身走至窗前望向外面,淡声道:“多谢二公子看重,云某一介凡夫,不敢当此厚奖。此次与二公子合作,不过是为了生计,不涉情谊,事成之后二公子若愿与云家堡结为商业伙伴,届时倒可与云某再作协商。”

盛南宇笑着起身,走至云悠远身后,从他的肩头望向窗外,低声道:“既是合作,又怎会不涉情谊呢?小弟之所以想同云兄你合作,就是希望能藉此与云兄结为挚交,以解小弟我多年来的倾慕之苦啊…”

嗷嗷嗷——这小子、这小子、他他他他他他——我像只壁虎般紧紧贴在屏风上,恨不得从缝隙中挤过身去。

云悠远忽然转过身,面向着盛南宇,似笑非笑地道:“云某是个商人,只与对自己有利有益之人结交,二公子莫将云某想得太过优秀高尚,云某其实最俗不过,利欲当头,无义无情。”

“那么小弟便做一个对悠远你有利有益之人,盼以此得蒙青眼!”盛南宇说着往前跨了半步,几乎要贴在了云悠远的身上。

啊——这个小子!连称呼都变了!他他他他!嗷——

情急之下我一个没把持住,全身的重量堆在了屏风上,屏风没承住力,带着我径直向着他二人的方向拍了下去,嘁里咵喳一阵椅倒桌翻,我趴在散了架的屏风上抬眼看去,云悠远眼中满是惊讶无奈跟好笑,但是他没有过来扶我,而是立刻冷下脸来瞪住我,我知道,他是不想让盛南宇知道我的身份,以免给我带来难以预知的危险,只好装作与我素不相识。盛南宇也是一脸惊讶跟好笑,挑着眉毛看着我。

“啊…抱歉抱歉!我以为屏风是固定在地上的来着,没想到这么一靠就给倒了…”我连忙扯谎圆场,还没等我爬起身,就觉得脖领一紧被人给一把提了起来,柳碧寒像拎只小鸡崽子似的拎着我大步就往房外走,显然我摔的这一下把他惊得不轻,肚子里那小玩意儿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而变成智障。

身后的烂摊子只好留给云悠远收拾,我被暴怒中的柳碧寒揪着径直出了对月楼,二话不说的直奔不远处的一家医馆。经过把脉确认无事后我才长出一口气——至少不会被柳碧寒生吞活剥了。于是饭也没吃成,又被柳碧寒一路从医馆拎回仙客来客栈,将我往房间里一丢,冷声道:“收拾你的东西!”

“干、干什么?”我怯怯地望着他。

“离开!”柳碧寒见我站着不动,便亲自动手替我将堆在床上的衣服袜子甚至内衣什么的往我的包里塞。

“我错了!柳大人!”我哀嚎一声奔上前去阻止他,“你打我吧骂我吧触及灵魂地污辱我吧——但是请不要带走我!事情大条了!我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离开啊!”

“我会留人带话给云悠远,要他处理完与盛家的一切事情后去塞北找你。而你,在平安生下这个孩子之前不许再掺和任何恩怨过节!”柳碧寒不为所动地一股脑把我的东西塞进了背包里,然后一把扯起我就往门外走。

“啊——啊——你不明白啊——哇哇!那姓盛的他不是正常人啊!”我试图抓住屋内一切可抓的东西以固定住自己的身体不被柳碧寒扯走,可最终捞在手里的只有一只盛了半盏茶的茶杯,将茶水倒在柳碧寒的前襟上希望能藉此拖延时间,谁知他只低头看了一眼,仍然不停步地往外走,情急之下我一蹲身,拷拉熊抱树似的四肢并用地缠在柳碧寒的长腿上,全身的重量堆在上面,任是他力气再大也难以挪动分毫。

“这个样子成何体统!还不站起来!”柳碧寒暴怒地低头瞪着我。

我索性往他脚面上一坐,四肢用力箍得更紧,仰头道:“除非你答应我不走,否则我后半辈子就长你腿上了!”

“别惹我生气!”柳碧寒双目冒火,还敢说他没生气?!

反正我现在坐在他的脚上,他就是想打我屁股也够不着!我有恃无恐地叫道:“我不起来!除非你答应我不走!刚才大夫不是都说了吗?我一点事都没有!那会儿摔倒也只是偶然啊!那种事不会发生第二次的!我以后小心小心再小心还不行吗?求求你了碧寒!老大!好哥哥!这个时候我说什么也不能离开啊!你就放我这一回吧!哦?!”

被我乱七八糟的一通叫,柳碧寒已经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无奈了,凶巴巴地瞪了我半天,冷声道:“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让你再留在这里。盛南宇绝非泛泛之辈,方才你我一出对月楼便被人盯上了,定是他派来调查你我底细的手下,云悠远为了保全你的身份不被发现,只怕也不会再回客栈来。你我留在这里只会徒增危险,令云悠远无法放手行事。所以,即便不立刻回塞北,你也得跟着我离开观城!”

虽然明知柳碧寒说的话句句在理,可我才跟云悠远相见不到两日,怎么舍得又同他分开呢?!我仰脸哀求道:“碧寒,你不知道…那姓盛的他…他对悠远不怀好意!在他的地盘上,我怎么能放心悠远一个人在这里呢!何况这盛南宇一心想同悠远合作,就算知道我的身份也不会轻易加害我或者悠远的,再说我的身边有你和八大金刚保护,想伤我也没那么容易啊!好不好,你就让我继续留在观城吧!咱们换一家客栈住不就成了吗?我向你保证:以后走路一定会脚踏实地,防止摔倒跌伤,实在不行,我把枕头垫到肚子前边儿!——嗯…好不好好不好嘛?!”我揪着柳碧寒的裤腿儿,使出浑身解数地撒着娇。

“起来。”柳碧寒瞪着我冷冷地道。

咦…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起软硬不吃了?我不禁又往死里缠了缠他的腿,咬牙道:“不起!老子今儿跟你耗上了!”

柳碧寒无奈地一叹,道:“起来,换客栈。”

哦也!终究还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呃,说反了。

柳碧寒留了个家丁在仙客来客栈,以免云悠远万一回来找不见人。而他则带着我另换了一家与仙客来处于大调角位置的故人居客栈住了下来。由于心里担心云悠远,午饭我也没怎么吃,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地思索着事情将要发展的方向。

从今日之事看来,那个盛南宇似乎…呃…这种事情说起来还真是让人怪脸红的,难怪当初一说起盛南宇来云悠远会有那样古怪的表情,想必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到了盛南宇的“热情相待”。——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种事在现代已经见怪不怪了,在古代更是堂而皇之,没什么可惊世骇俗的,只不过被我亲眼见到,且还发生在我身边的人身上,这就…有点复杂了。

虽然以我家云仔的聪明才智不至于被盛南宇诱*了,不过让他强压反感跟那倾向不正确的家伙去谈合作实在是委屈他了。唉…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云仔,你是最强的!果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俺的眼光几时错过?Come On Baby!I Love You!

话说现在的形势是这样的:盛庄的成衣渠道彻底垮了,盛长容盛南天父子现在缩在壳里一动不动,就是要等朝廷动手收拾云家堡。云家堡解散了云木阁一事在我们到观城来的途中已经是天下皆知,然而在外人看来云木阁是解散了,但在朝廷和盛庄遍布眼线的情况下,云悠远将云木阁整体卖给了梦穿一事想必隐瞒不了。如此一来朝廷的想法便有所改变:一不能逼我同柳家寨联姻,二要防止我同云悠远暗通款曲,三还要考虑到如果强行削减了云家堡的实力,那么一年后当盛庄可以从钱庄里提出资金时,会不会没有人再有能力制约盛庄的强势重振。

现在最关键的是朝廷的态度,究竟是想让云盛两家谁活谁死,以及用什么方法才能让我、云悠远与柳碧寒三人间既不能两两相融也不能两两为敌,因为无论我与这两人中谁联合谁为敌,两家合并起来都将是没有牵制与阻碍的一支顶尖势力,对朝廷来说都是十分头疼的事情。

狗皇帝心里想必十分清楚我们三人间的感情纠葛,以现在的状况来看,他是没有办法让我们三个反目成仇的,所以…变态一点的作法就是:将某公主赐婚给柳碧寒,让他永远也无法同我联合,再将我赐婚给某个他妈的皇子,既能不让我同云悠远联合,也能够通过皇子操控我梦穿的买卖——Shit!这狗皇帝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鸟事来!不行!趁他还处于观望阶段,我们必须得想出对策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所谓枪打出头鸟,这个时候要是有一只出头鸟飞出来吸引住朝廷的视线,那我们三家的境况将会好过得多。谁呢…盛南宇?唔,不错,所以云悠远才会去找他谈,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让那家伙窝里反将盛南天拉下马,而且还希望他能夺过盛庄生意大权,重新找回布制品行的平衡关系!毕竟云悠远并不是想将盛庄挤垮,而是不想让盛南天再兴风作浪为了报复他而将我也牵连进去。

可是…这个盛南宇到底有没有准儿?他若不尽快将盛南天拉下马,朝廷只怕就要先动手收拾我们三家了!…想不到我们这些人的命运全要落在这个性取向有问题的家伙手里…悠远哪,你要挺住啊!

第二天,一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全城:江南盛庄的少庄主盛南天,不是老庄主盛长容的亲生儿子!

这条爆炸性的新闻全江南、全中原很快也便能知道——流言的传播速度向来比瘟疫还要快。很明显,那位盛南宇出手了。对于古人来说,血统宗族观念比任何信仰都要重要,无论你盛南天多么的有名,多么的有能力,多么的得人心,在血统面前,你只是个盛庄以外的人,不享受任何权利,不占有任何地位。

盛南宇很懂得利用主观的和客观的一切条件,他清楚血统的束缚力,也清楚流言的破坏力,于是他把血统观念和流言效果融为一体,制成一枚重炮投向了整个商圈乃至整个中原。这一招的妙处在于,即使盛南天在业内已经被众人所接受,但在众口铄金的形势下,恐怕合作者已经无法再信任他这个“非嫡出”所洽淡的有关盛庄的生意了,毕竟谁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万一盛长容以盛南天非本庄人氏的借口撕毁合同,到时候与之合作的人可就有口难言了。

此计的另外一个作用是,万一盛长容根本不想把盛南天推下位子,不给盛南宇夺权的机会,这样的流言一起,来自庄内与庄外的多方压力也会迫使盛长容主动将盛南天解决掉,这样盛南宇就能名正言顺的登上盛庄生意的头把交椅。

不过,这一招也有弊端。如果盛长容铁了心的非要让盛南天掌权——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如果真的这样,只要盛长容这个当爹的亲口否认传言,死咬住盛南天就是亲生的这一说法,那么盛南天的位子依然会稳不可破,如此一来盛南宇非但不能夺位,反而还会被盛南天扼杀。

所以盛南宇这一招既出,就必须还得再想个法子逼他老爹盛长容接受他,不给盛南天留任何的机会,否则前功尽弃。

事实证明我的想法是对的,因为同一天的下午,一个更惊人、真实性也更高的消息又炸了出来:云家堡堡主云悠远与江南盛庄二公子盛南宇于今日中午在江南观城对月楼签订了合作协议,云悠远将云家堡旗下云锦庄的四成生意移交由盛南宇经营,而云悠远本人将以入股的形式每月按份额收取红利。本次签订协议的过程双方特别邀请了观城知府张大人及江南商界名流到场作为见证人,协议签署之日起即告生效。本报记者:路人甲乙丙丁。…

云锦庄的四成买卖——自从云悠远挤垮了盛庄的成衣生意,他们的客户及销售渠道基本都被云锦庄吸纳,据我的私人估算师兼统计师兼秘书兼孩儿他爹柳碧寒先生估算,这四成买卖相当于盛庄被吸纳过去的那部分生意,也就是说,其实云悠远是把从盛庄那儿得来的份额又转给了盛南宇。

这么做可以达到两个目的:一是云悠远再次削减了自己的实力,继解散云木阁之后又分割了云锦庄,如果说将云木阁整体卖给我梦穿的行为仍不能使朝廷对他放心的话,那么这次将云锦庄分割后转了将近一半的份额给云家堡的死敌江南盛庄,应该会让朝廷有所顾虑,因为朝廷若一心想摁死云家堡,一年后就不得不再次想办法摁死有可能重新复活的盛庄,少了云家堡就没人能制约得了盛庄了,对朝廷来说最好的方法不是逐个打压,而是创造平衡相互制约——毕竟云盛两家是纳税大户,留着总比死了要好。眼下云家堡和盛庄突然成为了合作关系,再加上梦穿、柳家寨以及同柳家寨成为亲家的福殷世家——天龙朝的四大豪门一下子就站到了同一阵线,这股力量可不容小觑,朝廷轻易不敢下手,一旦下手恐怕将动摇全国的经济局势,说不定还会伤筋动骨,数年难以恢复元气。面对这个玉石俱焚的后果,相信朝廷不会做出破釜沉舟的决定。如此一来,朝廷只能反其道而行,打压不成便安抚,给些好处拢络人心,让这四大豪门老老实实安安心心地为朝廷所用。

将云锦庄分割转让给盛南宇的另一个目的,就是协助盛南宇尽快夺位掌权。就算盛长容因某种原因执意想要盛南天留在当家人的位置上,但是盛南天此时手中已经没有多少生意渠道了,以前的客户及渠道全部都被云悠远夺走转而交到了盛南宇的手中,一旦盛南宇掌权,盛庄便可立即恢复以前的实力、重整旗鼓。——这一点对于盛长容来说既是绝大的诱惑又是令他头疼的顾忌,盛南宇同盛南天势不两立,若不扶盛南宇上位,以前的客户及渠道就再也甭想重新夺回了。

可以说,云悠远的这一招正是霸气毕现咄咄逼人!他不仅逼得盛长容那只老狐狸不得不废了盛南天改立盛南宇,还以自己一介百姓之力逼得朝廷也忌他三分、不敢轻举妄动他一丝一毫!然而最绝妙之处还在于,表面上看云家堡解散了云木阁、分割了云锦庄,生意显得肢离破碎不成原样,实际上云木阁交到我的手里也就等同于仍握在他的手里一样,而且我有孟员外原木的支持,连以前的成本都大大节省了,利润只能更多不会更少;而云锦庄分割出去的本来就是原盛庄的份额,在这块份额里云悠远还入了股,也就是说,盛南宇将来若将这部分份额重新经营起来,云悠远还可以每月拿到红利,比起原来的云锦庄挣得更多!——所以此番下来,云悠远非但没有亏损,反而比以前更加扩充了实力!

挟制朝廷出手,逼迫盛庄易主,扩充自己实力——在之前那般严峻的形势下这三件看似难如登天的事,就被云悠远谈笑之间从容逆转,从发起战端到战事结束,用时仅仅十余天。如此的心思,如此的智计,如此的行事,这等雄霸天下的气魄,放眼当今商海,舍他其谁?

当云悠远带着他一如既往的淡然微笑出现在故人居我的房间的时候,我已经忍不住一个箭步蹿过去跳入他的怀中,胳膊勾着他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咬着他的唇低声道:“事情…可以结束了吧?”

“后面的事情就是盛庄的家务事了,他们自己解决。”云悠远吻住我,将我紧紧抱了走向床边。

“喂…人家怀孕了,不能做…”我红着脸埋首在他的肩窝里小声道。

云悠远好笑地捏了我屁股一把,道:“乱想什么呢,好好坐到床上,我给你把脉。”

我讪讪地从他身上滑下来,在床边坐好,伸出右腕去让他号,听他问道:“上次可摔疼了?怎么那么不小心?”

原来他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我用另一只手揪住他垂在肩上的一绺头发把玩,撇撇嘴道:“本来我正高兴没有遇上穿越定律——女主必逢纠缠男主的第三者呢!谁想这就冒出来一个!人家的第三者都是女人,我的第三者竟然是个男人!你说我急不急、气不气、郁闷不郁闷啊!当时若不是我推倒屏风,你只怕就要失身给那家伙了呢!”

云悠远挑着眉,既好笑又疑惑地道:“穿越定律?是什么?”

“唔…这个,以后慢慢讲给你听,要很费一番唇舌呢…”我想这事迟早还是该告诉他,夫妻之间本就应当坦诚以待嘛。

“同你的来历有关么?”云悠远深深地望着我,他的聪明程度已经超出了我的想像。

“嗯。我是穿越而来的,从千年以后。”我坦白道。

“千年以后…穿越…”云悠远眯着眼睛,以古人的认知来看,要想透这个原理可不是仅有聪明就可以的。

“这么说吧,就好比现在的你突然很神奇的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时候小殷子还是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子,你可以随便打他屁股,让他叫你大叔,你还可以用你现在所知道的一切去改变二十年前的事,总而言之就是现在的□脱离了现在的这个时间和地点,回到了以前的时间和地点。”我煞费脑筋地做了这么一个很囫囵的解释。

“就像你‘穿越’过来之后所做的一切么?”云悠远竟然似乎听懂了,爱怜地笑着问我。

“对,只不过我穿越的跨度比较大,不是二十年,是上千年。”我连连点头,终于可以将这个秘密同人分享了,真是心中爽快啊!

云悠远伸臂将我揽入怀中,沉思了一会儿,道:“你的肉身现在在这里,也就是说千年之后的那个世间已经没有了你,对么?”

“嗯。”我在他怀里点头。

云悠远用力搂了搂我,吻着我的额头道:“老天待我不薄,竟让你穿越千年而来给我幸福…然而你为此付出的代价却是永别了你所从小生活的故土和亲人…这又令我觉得很对不起你…”

头一次能被人如此体会理解我心中最深的痛,我的眼泪难以抑止地涌出来,埋首在云悠远的胸前哽声道:“悠远…我想他们…”

云悠远满是心疼地紧紧拥着我,轻轻抚着我脑后的头发,低声道:“小叶,容我代替他们来照顾你。既然这世间能有‘穿越’这等神奇之事发生,那必定也会有一种力量可以将你的幸福传达给千年后的亲人。所以,从今以后我会倾尽所有让你过得快乐,让远在千年后的他们能够放心,且也幸福的生活下去。”

“悠远…”我心中感动,不愿他再为我的哭而忧心,强忍眼泪抬脸冲他笑,“真希望能带你见见我的父母和哥哥,他们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你的!尤其是我的哥哥,他的聪明可不在你之下哦!如果你们两个下五子棋的话…哈哈哈!我就可以同时见到两个从来没能被人在脸上画过画的人满脸涂鸦的样子啦!”那情形一定很好笑,我这么一想像心情不觉转好了很多。

云悠远笑着替我拭去眼角还挂着的泪花,道:“我对你方才说的穿越回到二十年前的说法还有一点疑问,倘若现在的我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么二十年前岂不是有了两个我?若这两个我相见,岂不是很古怪?”

“二十年前还好啦,你要是回到了昨天,两个你基本上没有变化和区别,那才叫古怪哩!”我想起了某著名动漫里的那只著名的猫的著名的口袋中拿出的著名的道具,“或者一个月以后的你这会儿突然出现在你我面前,你猜会怎么样?”

云悠远微扬起下巴想了想,道:“若是如此,一个月以后的你岂不成了独自一人?而现在的你身边却有了两个我,直到过了一个月之后,现在的我才会消失,回到一个月之前…如此循环反复,周而复始。”

“如果一个月之后我揪住现在的你不让你回到一个月之前呢?”我笑道,“那岂不是一直将有两个你在我身边?不晓得两个你之间会不会争风吃醋…”

话虽这么说,实际上按理论要是我真的留下其中一个“云悠远”,势必会改变未来的事情,所以两个之中总会消失一个…因为这两个云悠远都是处于同一个时空带上的,直观一点的说,就像是一卷连续拍摄的胶卷,如果前一张里没有了他,后面的胶片上也不会再有他了。

对于这些比较抽象的问题,云悠远也懒得再想,揉揉我的头发笑道:“争风吃醋应该不会,因为一个月之后的云悠远心中挂念着的一定是一个月之后那位正独自一人不知又在做什么出人意料之事的小叶子啊!”

“悠远…”我一头又扎进他怀中蹭来蹭去,“既然没有什么事了,那咱们赶快回文安去吧!我的肚子不能再耽误了,得趁它大起来之前把梦穿正式交给你负责!”

“明日一早便出发。”云悠远轻轻一个俯身将我压在床上,给了甜蜜而悠长的一吻。

然而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按计划进行。第二天一早柳碧寒单独会见了云悠远,并且十分不道义的将我扔在房间里反锁上门,任凭我鬼哭狼嚎咒天怨地也没人搭理。

这两人私会的内容可以猜到,柳碧寒定是要将我带回塞北照顾,毕竟我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宝宝,而他从塞北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寨中大把的事情还等着他回去处理,不可能再将时间浪费在眼睁睁看着我同云悠远亲亲密密地东跑西蹿上。

而云悠远,朝廷的威胁与盛家的恩怨基本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不可能再让我离开他的身边,这是他答应过我的。可他又不可能跟着我和柳碧寒一起去塞北,如此矛盾便产生了:究竟让我跟着谁?

会议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几个不速之客的光临又横生枝节。我先是听到有人在开我这个房间的锁,心想来者必是柳大冰块那霸道的家伙,不管不顾地冲上去,门一开便劈头盖脸地一顿王八拳,直到发觉打到那人身上的手感不对,连忙住手,定睛看时竟是个白面胖子,有点脸熟,细想之下似乎是皇宫里的太监,以前到我的时光坞传过圣旨来着!不禁心下一惊,连忙望向跟在他身后的云悠远与柳碧寒:这老太监来…不会是狗皇帝又想出什么阴招来收拾咱们三个吧?

胖太监尖着嗓子鬼叫了一阵,这才怒冲冲地带着几个跑龙套的挤进屋来,倒是没有宣什么圣旨,而是从袖中取出三封紫底描金字的笺子来,冲我们三个冷声道:“一年一度的聚商大会又要举行了,这次三位当家的皆榜上有名,圣上特意令咱家到江南来亲手将请柬交到三位手上——哼哼,这回儿可说不出什么病了守孝了让驴踢了的话来了吧?!”

哎!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一年一度的聚商大会!可不是已经又一年了么!这狗皇帝果然眼线遍布!我们三个都在观城的事他竟然一清二楚!就连我们仨上次聚商会上各自找的借口他都知道——他脑袋是什么构造?装了个双核处理器吗?

老太监拿小母狗眼儿瞟了我们仨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三位当家的,咱家可是特别奉圣上的旨意前来接三位进京的,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请上路吧?”

这下好了,也不必商量我跟着谁了,大家一起跟着这老太监回京都吧!当下立刻收拾东西,雇了马车径往京都而去。

一路上我都惴惴不安,不知道这次那狗皇帝会想出什么阴招来对付我们,倒是云悠远和柳碧寒两人谁也不急,老神在在的一路喝着茶水、审阅着各自的生意文件,好像还真把那狗皇帝当成一条哈巴儿狗了。

管他的!这次无论皇帝狗再出什么阴狠的招术老子都豁出去的告诉他了:老子就是要跟云悠远在一起!大不了毒酒一杯一了百了!爱咋咋地!

狗皇帝派老太监亲自来请我们去参加商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据我推测,他是怕我们先做好了对付朝廷的准备,譬如立即签署合作协议形成真正的联盟,到时候可就是坚不可破的一座堡垒了,所以狗皇帝便来个先下手为强,先命太监过来监视我们,让我们没有机会凑在一处想对策。

一进入京都地界我就有点心虚了,因为虽然商圈里的人都知道梦幻穿越时光的大当家是叶水吟,可真正见过我面的人没有几个,一般像那种应酬啦出头啦的事我都是让平安代理的,一是烦那些虚情假意,二是怕暴露女儿身,毕竟我装得再像声音和体形还是容易引人怀疑的。可是这一次商会我是说啥也避不过去了,很可能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露脸儿,这一年来穿越时光起起伏伏闹过不少大动静,我老叶的知名度比之去年不知道又提高了多少,这下子只怕更加引人注意,说不定…还会被人识破身份!

难道这就是狗皇帝的目的之一?让我暴露女儿身,梦穿就会成为众人的笑柄,实力就会大打折扣,对于朝廷来说可是好事一桩!——很有可能啊!妈了个巴子的!必须得尽快想办法!

这一路之上那老太监和与他同来的几个人分头窝在我们仨的马车上,摆明了就是监视,使得我根本没办法同云悠远商量对策,一入京都,老太监更是让赶车的直接把马车开到了皇城门前,下了车又立刻拉入驿馆,沐浴更衣后便不容分说地领着我们三个进了宫,说是皇上召见。

又一次来到了令人感慨万千的御书房,那狗皇帝却不在,只留了个小太监传话道:“万岁有旨,令云悠远、柳碧寒在御书房静候,叶水吟随咱家御花园见驾!”

咦?这是唱的哪一出儿?难道是想把我们各个击破?四道关切的目光投过来,我冲他们两个笑笑,示意不要担心,便跟着小太监出门去了。

七拐八绕地行过几座宫院,总算望见前面一片湖山花亭,那狗皇帝穿着一身紫檀色的龙袍正坐在湖心小亭里悠哉游哉地喝茶看奏折。小太监领着我穿过通往湖心的九曲回廊,三拜九叩地行了大礼,狗皇帝随意地一摆手道:“起来吧,叶当家的。”

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领路的小太监交了差便和其他在旁侍奉的人一起退下了,亭子里竟然只剩了我同狗皇帝一人一狗两个活物。

“许久未见,叶当家的气色很是不错啊。”狗皇帝放下手中奏折似笑非笑地望着我。

“托皇上的福,自从吃了火莲,草民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一口气上五楼,不费劲儿…那个,气色是比从前好很多了,多谢皇上和皇太后赐药!”我点头哈腰地道。

“给朕的钱庄制作密码筒的事进行得如何了?”皇上端起茶来漫不经心地问道。

“回皇上,本月底即可正式投入销售。”我答道。

皇上淡淡笑道:“每思及此事朕都不得不再次佩服叶当家的奇思妙想。叶当家为朕的子女建造的游乐殿现在已经是皇宫最受欢迎的地方了呢!朕在想,叶当家的有如此才华,若不能为朕所用,实在是暴殄天物啊…上一次因叶当家的身体不好,所以朕便没有多做挽留,这回朕请叶当家的进宫来,便是要好好问问叶当家的,是否愿意为朝廷出力,多做些造福百姓之事呢?”

哦…原来这皇帝佬子心里动的是这个念头!果然他知道现在强行镇压我们三家可能会造成官民对峙的局面,所以立刻改为安抚与拉拢对策,想将我们牢牢操控在他的手心里。比起强势毁灭来说,保留利用的方法显然要聪明实惠得多。

我恭声道:“谢皇上看重!皇上也知道草民实乃女儿之身,就算有心为朝廷出力,无奈也碍于世俗礼法所拘,恐怕要辜负皇上厚望了!”

皇帝忽然起身,慢悠悠地晃到我的面前,我自然不敢直视“龙颜”,低着头盯住他的脚,脚面上绣的两只龙头也正抬眼看着我,我便恶狠狠地也瞪着它们。听得皇帝的声音带着轻笑在头顶低低响起,道:“只要叶当家的有心为朝廷出力,朕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替你在天下人面前隐藏身份。”

哦?他这是在许我好处么?我倒要看看这只狐狸皇帝能耍出什么花样来!当下佯作感激与好奇地道:“谢皇上恩典!不知皇上说的是何办法?”

皇帝一笑,慢慢地道:“皇家古训女子不得入朝为官,这个例朕也无法得破,然而朕又希望时常能听到叶当家的奇思妙想,以助朕发展国计民生。所以…想来想去,唯有一个方法可以两全齐美,那就是…朕将叶当家的纳为妃嫔,从此叶当家的一切谏策可单独禀由朕知。”

——纳纳纳纳、纳我为妃?…这是他第二次提出这一想法了,第一次也许只是随便说说、心里隐约有这么一个念头而已,可这一次…只怕是来真的!纳我为妃当然不是这狗皇帝对我本人产生了什么兴趣,而是他一旦将我立为妃子,穿越时光也就一并落入他的掌控之中,因为云悠远的云木阁已经归入了梦穿,这么做也就相当于控制了云家堡一半的生意,而柳碧寒也是做木制品买卖的,有我梦穿和云木阁这二合一的木制品商铺牵制着他,他也就不会有什么异动。——说来说去,这才是这狗皇帝的真正目的,他非常清楚我的“作用”,只要控制了我就能控制云悠远和柳碧寒,控制了我们三家,天龙朝的商圈才会更稳定的发展下去而不会对朝廷的政权产生什么负面影响!

哼!狗皇帝手段果然高明!不过可惜的是,他下手迟了一步,老子肚子里已经有了小BB(好古怪的句子啊…),除非他愿意戴这顶超级绿帽子!

我佯作惶恐地道:“皇上说笑了!民女何德何能可做得万岁您的枕边人?况民女上一次已经向皇上您禀明过,民女的一切构思和想法皆出自我那位已故的师父,凭民女自己岂能想出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东西来!请皇上明鉴哪!”

皇帝微微笑着,一只不知该称为狗爪还是龙爪的大爪一把就挠在了我的肩头,吓得我腿一软险些瘫到地上,听得他悠悠地道:“朕相信,以叶当家的天资聪颖,想必早已尽得令师真传。叶当家的若再谦虚…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这该死的皇帝!他这么说完全就是强行逼我承认他的看法,逼我承认自己就是个高人!想不到竟然还有这等荒谬的事!看来皇帝是铁了心的要把我给彻底控制住,这下我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枪打出头鸟了!

刚才还在装恐慌,现在我是真恐慌了,脑子转来转去也想不出个什么好借口来让皇帝终止这个念头,只好一咬牙豁出去道:“回皇上,皇上您上次就已经知道民女心中早有所属,虽然云悠远终生不得婚娶,但民女亦愿为他终生不嫁!还请皇上成全!”

皇帝收回他的狗爪,负手慢慢在亭子里踱着步,淡淡地道:“叶当家的是聪明人,想必心里很清楚朕是个什么样的皇帝,朕身为一国之主,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君子是当不了政、执不了权的!所以,朕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不讲道义、不辩是非,只要朕的决定于国家于朝廷有利,朕就不会管它是对是错、有德无德,哪怕会因此牺牲朕的心爱之人、心爱之物,朕也不会改变初衷。叶当家的,朕这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究竟何去何从,朕希望现在便听到你的答案!”

皇帝的这一番话听似语气平淡,但却隐隐带着一种让人心底发寒的肃杀之气,令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凌。在古代皇权绝对至上,一个普通百姓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凌驾于皇权之上,如果不想死,那就只能惟命是从,就算想以死相抗,只怕也未必能够如愿。

我颤抖着道:“皇上,民女知道皇上的意思,但是民女可以保证,云悠远、柳碧寒和民女三人绝对会忠于朝廷,忠于皇上,一心一意的做买卖,维护商圈的秩序…”

“若‘保证’能当真那还要朕这个皇帝做什么?还要朕的军队做什么?”皇帝嘴上笑着,眼中却毫无笑意,转过身来望着我。

“皇上…圣明。”我无语,确实如此,即使我们真的不会对朝廷起什么异心,作为一个皇帝还是要做好应对一切变化的措施,所以不能怪他疑心重,这毕竟是关系到国计民生的大问题。

皇帝又坐回亭子里的石桌旁,端起茶杯来饮了一口,而后慢慢道:“叶当家的若无异议,朕现在就令内务府准备出宫院来,除少数几人会知道你的穿越时光当家的身份外,朕会替你造出一个新的身份,另会着人在这次商会上做为‘叶水吟’出现在天下商家面前,以免你身份暴露。”

不、不行了!这样下去一切就全完了!来不及多想,我攸地跪下,哆嗦着道:“回皇上…民女…实不能入宫为妃…民女…已…已非完璧!”

——没有哪个皇帝会纳一个已经不是出厂原装的女人为妃吧!

“这倒是无妨,”皇帝竟然一笑,“朕纳你为妃的原意本就不是让你侍奉朕,你的头脑才是朕想要的。朕也没想着要宠幸你,你入宫虽然名为妃,实际你还是你,朕不会动你分毫,如此也可全你为心爱之人守洁的决心,正是一举两得。”

一、一举两得?这王八蛋皇帝居然好意思说得出口?!这么做简直就是把我给终身监禁了!太无耻了!太霸道了!太没人道了!——这个家伙哪里知道,完不完璧还在其次,我肚子里的孩子九个月后就会跑出来,到时候总不能还骗大家说这是皇子吧?让皇帝把我跟别的男人的孩子认做自己的儿子,打死他他也不干啊!

事到如今不说出真相只怕是不行的了,此时要是不说,将来就是欺君,不只我的命不保,连我肚子里的孩子只怕也会受到牵连…咬紧牙关,我颤抖着道:“回皇上…民女…已经…已经身怀有孕了…”

“哦,”皇帝的语气似乎并不惊讶,淡淡地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是…是谁?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他难道不该直接认为这孩子是云悠远的吗?他知道我心所属之人是云悠远啊!——除非他根本早就知道我怀孕的事!早就知道这孩子是柳碧寒的!…他、他到底想怎样做?

我跪在地上哆嗦着不知该如何作答,我不知道一旦回答将要落在我和这孩子以及柳碧寒身上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只听得这狗皇帝慢慢地开口道:“无论孩子的父亲是谁,朕既打定主意要将你收入宫中,这孩子便留不得…朕可以让太医给你开一副上好的堕胎药,不会伤到身体。”

——堕胎?这天杀的皇帝竟然会做出如此决定?!急怒交加中我不管不顾地抬起头直直瞪向这皇帝的狗脸,咬牙道:“皇上,母子同心,虽然民女腹内孩子仅仅长到月余,但已同民女的心意血脉紧紧相连,倘若没了这孩子,民女的心也便死了!只怕到时再也无力为国献策、为皇上出力了!皇上的本意是希望能用人为善,若强出此策恐将适得其反!”

皇上似笑非笑地道:“用人为善固然是朕之所愿,但若此人无法为‘善’,朕也不介意将其禁之毁之,以免为‘恶’。”

我恨不得扑上去把这无耻皇帝一脚飞下湖去,恨恨地瞪着他道:“皇上,民女知道皇上所虑,然而民女认为不见得非得用这样极端的方法‘禁之毁之’,倘若民女能想出两全齐美的方法,不知皇上是否肯答应放过民女的孩子?”

皇上笑起来,道:“如果真的能够两全齐美,朕又何乐而不为呢?朕可以给叶当家的一天半时间,在后日商会开始之前望叶当家的能够想出一条妙策来。”

眼见缓兵之计奏效,我心中才算略略吁了口气,一天半的时间虽然有些短,但是集我与云悠远柳碧寒三人之力,总该能商量出一条两全之策吧?!我急急地道:“既然皇上容民女另想办法,那民女便不耽搁了,请皇上准民女告退!”